只可惜冬至没那福气,只能先嫁个读书人,一步步考上去,且也不知能不能有官太太的命,如今杰哥儿还是个秀才,说年轻也年轻,可同淮哥一比又是差了不少。
黄氏这般想着,只愿杰哥儿争气一些,三房这般发达,他们这一房也得追赶,趁着如今关系还紧密,也能多帮衬一些。
到的晚,还未吃晚饭,沈三他们已经吃过了,又重新开饭,原本这屋子里总是只有四个主子,有时候沈三和沈兴淮有个应酬,就只有蜜娘和江氏了,冷清得很,一下子挤进这么多人,加桌子加椅子,热闹一下子充斥了屋子。
这一辈一辈下来,沈家的人丁越来越多,如今这屋中,第四代已经有了三个孙子孙女,两个外孙,沈三和江氏一个抱着小家和,一个抱着骏哥儿,都稀罕不已,蜜娘逗新出生的玉姐儿,玉姐儿眼睛一溜一溜的,漂亮得很。
江氏看着便说:“这姐儿像她冬至姑姑。”
黄氏笑着说:“可不是嘛,刚出生的时候同冬至一特一色。”
钱氏却想着,这模样像不打紧,性子就别像了,太别扭了。
这年纪一上去便是忍不住回忆过去,几个孩子刚出生时的模样还在眼前,这孙子孙女都有了,时间可不快嘛,从志哥儿出生说到蜜娘,把几个孩子的囧事都给说了一遍,可把几个都做了父亲做了母亲的孩子给羞得脸红。
“淮哥出生的时候不省心,后来就好了,论最乖巧的,还是蜜娘,不哭不闹的。秋分也是个省心的,就冬至,小时候这不好那不好的,哭啊闹得。”黄氏这般点评。
几个孩子都被点名了一番,且都忙换个话题,岔开这羞人的话题,如今都是有妻子有丈夫的人了,还拿那些陈年旧事当个乐子,可不丢人。
沈大说起了族学,去年沈三一家离开得匆忙,这族学是沈大着手办的,沈兴志沈兴杰帮忙,已经收了村里头几十个学生了,如今菱田村是周围几个村子里头最富有的,一下子又出了两个进士,但凡家中可以温饱的,都想着节衣缩食供出一个读书人,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沈家比不上,这杨世杰家以前也是穷的响叮当的,供出了一个读书人之后就不一样了。
而且沈氏子孙免书费,只要出一些学费,负担轻了不少,因为这族学是沈三拨钱建的,又是因沈兴淮这探花郎,私塾就叫兴淮学堂。
沈兴淮有些囧,但见家中其他人一脸欣慰,便是没说什么。
“……咱们家这学堂一开始只想收收家族里的孩子,没想到周围村子里慕名而来的人太多,一下子收了几十个,便不敢再收了,这夫子也才请了两个。”沈大这般说道。
沈兴淮当初想建这个学堂就是为了能让更多的孩子读上书,不求他们能多有出息,读书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便是道:“大爸,奈们尽管收吧,只要有孩子要来,你们就收,这学费,尽量地低一些,这学堂,咱们家不靠这个赚钱,只要学费够付几个夫子的费用,人多,就多请几个夫子,分分班……”
沈大也许不大懂,沈兴淮后边都是对沈兴志沈兴杰说的,沈兴淮是比较倾向于交给沈兴杰去做,首先他就是读书人,沈兴志毕竟要忙生意,沈兴杰懂一些。
沈兴杰也很自觉,主动上前来听。
沈兴淮就同他讲了分班的事情,按照学生的水平分,分甲乙丙丁几个班,差不多水准好开课,最好夫子也分一分,哪个夫子哪门教的好,便让他专门教这一门课,授其精华。
沈兴杰记下来,又问了一些问题,兄弟两个一问一答间,确定是学堂的整体格局,长辈们聊自己的,不多插话,这日后都是要靠这三个兄弟的,且就随他们如何摆弄吧。
兴奋感慢慢褪去,沈大沈二他们都累了,沈三也体恤他们旅途劳累,让他们回安排好的院子里去早点休息。
且是第二日一早,沈家院子里头就热闹了起来,小孩子的笑声叫声,蜜娘是被吵醒的,但毫无不快,以往家里头冷清,总觉得哪儿不对,这两家一来,她便是明白了,少了人气。
蜜娘洗漱之后到前头去,大伙几乎都起来了,夏至、秋分和两个嫂嫂正都在喂孩子呢,见着她睡到如今才起来,都有些羡慕:“自打孩子出生,就怎么睡个懒觉,还是这做姑娘的时候舒坦。”
话是这般说,想睡懒觉也并非不可以,只是要把自己孩儿交给别人,听着他哭,更是舍不得,宁愿自己累一些。
蜜娘笑着逗几个侄子侄女,骏哥儿还记得她,小家和已经不大记得了,更妨论还要小一岁的珠姐儿,珠姐儿是杰哥儿的闺女,正是可爱的时候,小嘴巴一边吃,一边跑到蜜娘这边,小姑小姑地叫着。
黄氏和花氏便是同江氏忙碌起婚礼的事儿,从后边的厨房到前边再到回礼,这有了帮手,江氏便轻松了许多,离成亲还有半个月,沈家又添了几个下人,主要是做一些粗活的,屋里头就不添人了,沈家都不是很习惯丫鬟近身伺候,都有手有脚的,不喜活的像个残废。
江氏给蜜娘添了个小丫鬟,声音很特别,便是叫莺歌,会一手绣活,原先的如意改名叫欢喜,以往不大注意忌讳这些,到了京中才发现,大户人家忌讳丫鬟犯主子的名,便是改掉了。
两个丫鬟也多是清闲的,蜜娘有些事情喜欢自己来,她们只需收拾收拾屋子,叠叠衣裳,给她端水挽发之类的。
江垣得知沈家人来后,登门拜访过,毕竟在沈家待过一年,沈大沈二都还记得他,且也是欣慰他如今有了出息。
江垣如今升了职位,原本是天子近臣,掌管诏令和旨意,如今到了兵部去任职,江垣明白,他这是通过了元武帝的信任,兵部,并非那么好进的。
他轻车熟路地进宫谢了恩,又到慈宁宫坐一坐,太后是江家的姑奶奶,江垣自幼跟着祖父祖母,亦是孙辈中,同太后最熟悉的。
太后年岁已大,于家族该贡献也贡献的,家族在她心中也后退了几步,但她仍旧是希望母族能够兴旺的,江垣是她喜爱的后辈,又是忍不住多问了几句,“哎,你也这般大了,何时才成婚?”
江垣垂下眼帘,笑道:“臣再过两年再说吧。”
太后不忍心责怪侄儿,却是忍不住责怪江大夫人,“你母亲也真是的,你都这般大了,也不替你多考虑几分!”
太后亦是知江大夫人同江垣之间的感情淡泊,江垣自幼在兄长膝下长大,她望着侄孙,便是有几分心疼,且教她说,无论是从情感上,还是能力上来看,阿垣才是更适合的那个人,同是侄孙,阿垣、阿圭的感情是不同的。阿垣是兄长亲手教大的,自不是那长于妇人之手可比拟的。
江垣不多做解释,稍作一会儿便是离开了。
且也是不巧,江垣正要离开慈宁宫,前头一鹅黄色的身影走来,江垣眯了眯眼睛,二话不说,转个身换了个方向。
那鹅黄色的身影提这裙子跑过来,“二表哥!”
赵四飞奔而至,瞪着眼睛:“二表哥为何见了我就走?”
第88章 088
江垣后腿一步,行礼:“郡主,臣是外男。”
赵四仰着头,抿唇而笑:“表哥同我为何这般客气。”
江垣疏离而笑:“礼不可费。”
他同赵四是不知拐了几个弯的表格表妹。
“听说表哥升职了。”赵四眼中闪烁着敬仰的光芒。
江垣微微颔首:“是的。”
江垣望了望前头,笑着道:“郡主,我还需上职,不多聊了。”
赵四有心同他多说几句,江垣不等她说话,便是先行离去,赵四站着望了一会儿江垣的背影,痴了一会儿。
江垣到兵部去报道,几个上司待他都颇为客气,他亦是放松许多,兵部的事情他大多都懂,一天下来就能上手,第一日几个大人为了庆祝他的到来,晚上特地请他到酒楼吃酒,恰是碰上了翰林院的一道,沈兴淮即将成亲,翰林院一道给他在婚前庆祝一下,两方人马平日里虽不常碰到,但也都认识,一道踢过蹴鞠,便是凑了一起。
江垣这一部门主要负责兵器,每个月军营里都需要置换兵器,他们需要同工部协商,造哪些兵器,检测质量,负责记录,当然时常会和工部发生一些矛盾,这些类似于重合的业务,总是比较麻烦,工部只懂制造,不动什么样的兵器才是最好的,兵部懂兵器,却不动制造。
江垣自幼跟随祖父习武,能文亦能武,几个大人同祖父有些交情,待他也颇为照顾,周大人伤怀:“可惜你祖父去得早,哎~若是能看到你这般出息,怕早是高兴地呼唤着找我们喝酒了。”
周大人摸着自己的胡子,一脸怀念,望着江垣又是可惜,老侯爷在世时,同他们一帮喝酒时,常常得意地说起他的阿垣,“我家阿垣今日刷枪已经可以赢过我了……”“我家阿垣能文能武,武将家也能出个文人!”
江垣端起酒杯敬他一杯,“人到那个时候都有这样一遭。”
周大人喝了一口,辣的咧着嘴,指着这酒道:“这烈酒,我从三十多岁的时候开始喝,年轻的时候喝个两壶都没事,如今啊,能喝一壶就不错了,年纪大了,你不想承认都没办法。”
周大人如今已经六十多岁了,再过几年,就要退休了,提及年龄,这是一个有些伤感的事,英雄迟暮,江垣无法接话。
周大人也就伤感一会儿,岔开话题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何时成亲?你祖父在世时,最疼爱的就是你,成家立业,也好让他安心。”
周大人想起几年前,老侯爷还在时,江垣出战草原勇士,夺得神箭手之称,便是风头无量,又生得这般俊美,不知都少人都看好他,亦是惋惜不是嫡长子,但不是嫡长子又如何,侯府的嫡子,未来都不会差。
奈何老侯爷走后,侯府的形式急转直下,京中惯会见风使舵,怀远侯府世代武将,江垣走文官之路简直就是毁了前程,又有哪个高门大户愿意将嫡女嫁给一个没有前程的人。周大人内心叹息一声,有能耐的人,什么路走不通,皇上如今能放心将他送到兵部,想来也是信任他了,未来的路也容易许多。
想到这儿,周大人就宽慰许多。
那一边突然哄闹了起来,原来是郑宽被杠上了,两边都加油鼓劲,郑宽喝得满脸通红,连连摆手。
江垣笑着端起酒杯抿一口,“不急。”
周大人吹胡子瞪眼:“怎么的不急,我同你这般大的时候,第一个儿子都有了!你啊,别以为还年轻……”
江垣给他斟酒,笑着听他叨叨。
……
待酒酣宴散,江垣和沈兴淮扶着周大人上了马车,小厮忙道谢,望着马车在黑夜中消失,江垣呼出一口酒气。
“在兵部可习惯?”今日太热闹了,沈兴淮都没得机会过来问他。
江垣望了望黑夜,有云的遮挡,今日没几颗星星,他道:“挺好的,大家都很关照我,比以前有事情做。”
沈兴淮勾着他的肩:“不错了。”
以江垣的能耐,沈兴淮相信他日后定不会止于此。
江垣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就此别过。
江垣升了职位,江老夫人那一颗心落了地,默念着万事安好,这一闭眼又是想起老头子临终之言,“……阿垣是个担得起的,就靠他自个儿,也能拼出一条路来,别插手,他以后只能靠自己才能走得远。”
江老夫人看着他一日日在皇帝身边做个近臣,说得好听是个从五品,且也是皇帝给个面子,说有实权也未必,如今到兵部,虽也是从五品,但却是踏踏实实的从五品,亦算是上了正轨,江老夫人一颗心便踏实了。
江大夫人亦是欣喜,那一颗心又是琢磨起幺儿的婚事,便是问道:“母亲可有好的人选?阿垣不喜我选的人,阿垣向来听母亲的。”
江老夫人摆了摆手:“阿垣素来有主意,他不乐意,便是别强扭着。他这般大了,心底也有数,咱们……亏欠他,只愿他找个合他心意的。”
江老夫人如何不想他成亲,可对不起他的已经够多了,只能在旁的地方补偿他。
江大夫人黯然,默而不语。
江老夫人叹息一声,望着她沉重道:“倘若你当初对阿圭的心思分出几分给阿垣,且也不会这般生分。如今他也大了,也不奢求什么了,你若真还想要这个儿子,便是多替他考虑考虑,合他心意些。”
江大夫人嘴巴抿成一条直线,点点头。
在婚前,陈家就送了一部分家居摆设过去,这是大物件,当日不好抬,都是先送过来的,另有就是参观新屋,亦是审核,且是看夫家这婚事看重与否,一看聘礼,二看新屋。
压床的童子童女是小家和和珠姐儿,两个小家伙也不知这是做什么,大人们让他们在上边玩,他们也是来得正好,在床上又跳又滚的,骏哥儿看了也要上去,江氏也抱他上去顽。
陈家来的是陈家大少奶奶和杨氏,两人笑着站在一旁,环顾这屋子,陈大少奶奶颇为满意,这沈家毕竟不是什么豪门大户,亦是没打肿脸充胖子,弄得个三不像四不像,算不得雅致,却瞧着舒适大方,陈设摆列恰到好处,不夸张不寒酸。
杨氏和陈大少奶奶又参观了一些宅子,满意而归,回去同曾氏交差,杨氏便道:“您定的人家便是放心吧!妹妹定会欢喜的。”
这沈家为了娶茹姐儿,特地把刚买的宅子都给翻了个新,做成茹姐儿喜爱的模样,曾氏那心里头八分满意也变成了十分。
陈大少奶奶甚少称赞人,观摩了这沈家,亦能称上一声好,“宅子独具匠心,瞧着不必咱们家差,这新房亦是面面俱到。沈家大房二房瞧着也都是客气人,都是好相与的。”
这将闺女嫁给寒门家庭,最怕的就是牵扯不清的穷亲戚,穷便是穷了,若是再加上得寸进尺,那就是烦人。这一声客气人,亦是指沈家人翻不出什么花样。曾氏多不担忧这些,沈家几个兄弟关系好,沈家两老都是明事理的,沈三向来不忘提携大房二房,本也是应该的。
但为人父母的,总是有说不尽的担忧,临嫁前一晚,曾氏同陈令茹一道睡,又是谆谆嘱咐:“以前江姨是江姨,明日之后就是你婆婆了,婆婆和姨是不一样的,你同你公婆相识多年,他们也是喜欢你的,这一盘好棋,你千万别走烂了……”
陈令茹也紧张,抱着曾氏撒娇道:“娘,你可别吓我,我都不想出嫁了。”
曾氏:“说什么浑话呢!你啊,嫁的是好人家,可比你上头的姐姐们轻松,家里头清净人又少,你嫁过去只要上敬公婆,好好同淮哥过日子,别整些有的没的,蜜娘是你小姑子又是你姐妹淘,你做嫂嫂的,多让几分……”
曾氏絮絮叨叨中,眼眶又是湿了,不忍让闺女发现,怕她也哭,这做闺女和做媳妇是不一样的,她千选万选就选中了沈家,是盼望她过去过好日子的。
母女俩相拥而睡。
沈家和陈家门前都挂起了大红灯笼,贴上了红纸,一派喜庆祥和。
且是成亲那一日,按照蘇州府那边的习俗,起来之后,先是父母替儿子的帽檐上簪花,再是祭拜祖宗,远在京城,便是简单地用桌子做了个祭台,然后习俗上还应该要去伯伯叔叔姑姑家坐一坐,喝一杯甜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