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岚之气结,这个表面很榆木,内心黑腹黑的家伙。
他见姚瑾安还想斟酒,上前一步抢过对方手中的酒杯:“你究竟怎么了?”
姚瑾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呗抢了东西也不计较,手继续伸向酒壶。
余岚之眼睛瞪大,还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见酒壶被江诚夺走。
姚瑾安见两人这般,耸耸肩,捻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视线一会儿扫过楼下的舞台,一会儿已经以的扫过对面的房间。
余岚之和江诚都知道,那个房间里的究竟是谁。
“想她就去见她啊。”余岚之没好气的说道。
姚瑾安摇头,他现在还没想好以什么态度面对对方,为了避免自己失控给对方造成伤害,他现在还是不要出现为好。
余岚之皱眉,还想说什么,江诚摇头阻止了。
两人对视一眼,解释无声叹息。
有些事情还是要靠自己想明白,他们,只能陪伴,却不能代为做决定。
舞台上的节目已经换了,这是之前盛极一时的《笑红尘》,弹唱的是红花楼里的一名弹唱相对优秀的姑娘,名唤秋晓。
秋晓长相并不是那种让人一眼就惊艳的美,五官却是清秀端正,一双水眸好似会说话一般,嘴角微微上扬,让人越看越觉得美好。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此生未了,心却已无所扰......”
杨清闭眼凝听,歌词与原唱比起来少了一些豪迈大气,却多了一些小女儿家对自由洒脱随性生活的向往,虽然因为现实而压抑,可歌声传达出来的却是积极向上的愿望,出身在秦楼楚馆的女子,能拥有这样豁达平和的心境,实属难得。
“......歌在唱舞在跳,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
一曲终了,台下纷纷鼓起掌来,红尘笑与如花阁之间的竞争,在临水县根本不是秘密,尤其是最近,各自层出不穷的手段让众人目不暇接拍掌称好,若能因为这些而让他们大饱眼福,乐见其成。
还别说,比起如花阁的《凡尘笑》,红花楼的秋晓姑娘虽然没有欢欢姑娘那么艳丽妖娆,却有着青楼女子所没有的温婉恬静,《红尘笑》也更多了洒脱和豪迈。
若说凡尘笑是临水县的富户,那么笑红尘就是京城的贵家子弟,两者单听或许不觉得,一对比,高低立现。
虽然独自一人在包房,杨清也不由自主的为秋晓鼓掌,这是她目前除了原唱听到的最好的一个版本了。
秋晓从凳子上站起身,朝四周一一施礼道谢,随即站立一边。艳娘这时又出现在了舞台。
很多人已经将她之前为何会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研究出来了,再次看到她,都不觉得意外,隐隐中,有些期待。
艳娘朝众人笑道:“各位贵人,不知对我红花楼的表演可还满意?”
有人喝倒彩:
“你这些都是多长时间的了?一点也没有新意。”
“本来还准备去如花阁的,听到你们的宣传,才想来看看,没想到还是这些东西,实在无趣。”
“如果你们所谓的新曲儿是这些,那就是欺骗,陪我们损失。”
“如花阁的姑娘又漂亮,花样又多,曲儿也好听,真后悔浪费时间来这里听这些无聊的东西。”
......
艳娘看着这些叫嚣的最厉害的,这些曾经是红花楼的贵客,如今,已经是如花阁的常客,今日前来,又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或者,根本就是如花阁请来的托。
想明白了,自然也就不生气,曾经,她所面对的,可是比这还要不堪无数倍,都照样挺过来了,现在这些小挫折,有何可惧?!
虽然有少数不满的,但大多数都微笑颔首,也有人大神称赞的,看到这些人,艳娘心里才有了底,那位姑娘说了,他们不是金银珠宝,不能保证所有人都喜欢,只要能够笼络到其中的一部分并将之变为自己最忠实的顾客,就可以了。
可惜她明白的太晚。
好在,现在一切都还不迟。
她收回心神,无视那些嘲讽,笑道:“好东西自然要留在最后,这样才有期待嘛。”
众人见她这般说,即使有人不满,也不好再说什么,而是咋咋呼呼让快点,别让他妈等太久。
艳娘朝喊得最大声的那人施了一礼,笑道:“看来,各位公子贵人已经等不及了,”她扭头看向秋晓,后者朝她微微颔首,艳娘才对众人道,“接下来就是我们今日重点推出的新曲,请各位欣赏。”
说完,艳娘施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缓缓退下。
秋晓这是行至舞台中央朝众人行礼道:“首先,秋晓代红花楼众姐妹感谢各位公子贵人的光临,接下来将由秋晓继续为各位演绎,希望贵人们能喜欢。”
说完,她屈膝行了一礼,坐回筝前,轻轻拨弄。
她没有在第一时间弹唱,而是随意拨弄出一则轻柔的小曲,一边讲诉着一个故事。
在场众人显然没有想到红花楼来了这么一出,不过,这个帝王之恋,却是很感人,比起那些穷书生富家小姐的话本,简直精彩无数倍,可这与新曲有什么关系?
秋晓不急不缓,红唇轻起,慢慢的讲诉着,直到琴音渐消,她的故事也已讲完。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她再拨弄琴弦,婉转的琴声响起,却是分外悠扬动听,还带着若有似无的忧伤。
杨清认真的听着,秋晓的演绎没有华丽的辞藻,却有着朴实的真情,好似将听众带入了那个神奇的年代。
当年马嵬兵变后,杨贵妃缢死,在平定叛乱之后,玄宗北还,一路戚雨沥沥,风雨吹打皇銮的金铃上,玄宗想起已故的杨贵妃,故作《雨淋铃曲》。
《雨霖铃》作为词牌名,后世有不少文人墨客书写。其中,宋朝柳永的《雨霖铃》最为有名,其中的“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一句更成为千古名句。
其实,这首《雨霖铃》的歌曲版本也有很多 ,杨清最喜欢的还是童丽版的,充满古典的嗓音配上古风的乐器,好似将将听众带入了当初离京南下时长亭送别的情景。
从纪别到述怀,从日暮雨歇,送别都门,设帐饯行,到兰舟摧发,泪眼相对,执手告别到设想别后情景,依次层层描述离别的场面和双方惜别的情态,犹如一首带有故事性的剧曲,展示了令人伤心惨目的一幕。
而秋晓的演绎,不知是将自己带入到了那个悲情人物中,还是因为故事将自己感染,作为旁观者祭奠这份帝王之爱,抑或者想起自己的身世,有感而发,总之,秋晓弹唱出来的效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染震撼住了。
至少,杨清望去,无数人湿了眼眶。
“这就是弟妹新写的曲子?”余岚之挑眉,看来,他这个不简单的弟妹,还深藏着不少故事啊。
怜悯的看了眼自家小师弟,突然有些理解对方为何不正常了。
姚瑾安眼睛微微眯起,心中的不确定愈发明显,这个故事,是她编撰还是从别处得来?如果是出自她手,又是因着何故才能想出这样的故事,写出这样的词曲?
莫非,她后悔了?
想到这个可能,他愈发黯然。
余岚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江诚旁边,他戳戳对方的侧腰,示意对方看姚瑾安,从对方进屋到现在,他可是一只都有暗中观察,这小子不对劲,很不对劲,尤其从秋晓的故事开始,如今的脸色甚至越发难看,照这样下去,他真担心对方会不会殃及鱼池。
他朝江诚使了个眼色,未免受到无妄之灾,他们是不是应该先回避一二?
江诚轻轻摇头,小师弟不是那种随意牵连他人之人,更何况,明明知道他情况有异还离开,如果没事还好,若发生了什么,后悔都来不及。
余岚之无奈,只好继续充当背景。
这故事虽然凄美,但是词曲却是不错,就是有些悲伤,让人有些压抑,可又无可自拔的陷入其中。
也难怪老大对这个没有见过面的没底推崇至极。
他相信老大的眼光,更相信瑾安的判断。
江诚看着一会儿行为一会儿担忧一会儿释然一会儿皱眉的余岚之,嘴角勾了勾。
故事有结局,歌曲也有唱完的时候,直到歌声不再,琴声消弭,整个红花楼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
直到秋晓起身施礼言明演出结束,众人才反应过来,掌声也随之爆发出来。
作为专职打酱油的艳娘再次敬业的站在舞台上,问道:“我们红花楼为大家准备的惊喜,不知各位贵人可还满意?”
“再来一次。”
“对,再弹唱一遍。”
“只要能让秋晓姑娘再弹唱一次,我愿意加十两银子。”
“嗤,十两银子算什么?只要秋晓姑娘愿意,她每唱一次,本公子就加一百两银子。”
......
众人七嘴八舌的喊了起来,根本没有理会艳娘的问话。
艳娘见众人的反应,心里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如此看来,算是成功了吧?
不过,想要再听?哼,可以,不过请明日赶早。
她虽是女子不懂经商,但是吊胃口什么的,还是知道的。
再次说了一些感谢的话,并抱歉道秋晓身体不适,已经去休息了,言明这首曲子本来只想作为回馈就演出这一场,但大家盛情难却,她决定连续三天,都会将这手曲子作为保留曲目为大家演绎。
如此一番,在艳娘再三保证之后,才算消停,并约好明日带着其他朋友一起前来方才离开。
而最初闹得最凶的那几人,刚开始还骂骂咧咧,现下早的就没了之前的嚣张和一脸找事的模样。
没脸继续留下来,至少今晚没有,又不想去对面如花阁,想想故事主人翁的爱恨纠缠,在想到后院的娇妻美妾,瞬间没了喝酒的兴致,酒杯一放,嗯,还是回去找自己的女人吧。
艳娘呼出一口浊气,她将大厅的事情交代给其他姑娘,便准备去找杨清,却被一名丫环叫住。
“你说什么?”
“有位公子说想要见您。”小丫鬟脸有些红,不知是跑的还是什么。
艳娘想快点见到杨清,想到她的交待,便去了对方的包间。
当看到两名穿着华丽长相俊俏的公子时,艳娘有了片刻的愣神,好在她阅人无数,什么样的公子少爷没有见过?很快就回过神,她笑道:“两位公子好面生,不知找妈妈有何贵干?只要妈妈我能办到的,绝没问题。”
其中一人自顾自的饮茶,另一人却开口道:“这是我家公子,最后那首曲子,我家公子很喜欢,请问问妈妈,叫什么名字?可否请那位姑娘为为我家公子弹奏一曲?”
“这个......”艳娘有些为难。
“妈妈可是不方便?”那人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塞进她的手中,道,“听闻秋晓姑娘身体不适,我们公子也是体贴之人,如果不方便前来弹唱,那,妈妈可否方便说说,这首曲子是何人所做?”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男子,得意道:“我们公子别的不爱,就爱乐谱词曲;什么不多,就是银子多多。”
第两百三十二章 老乡,你能说话?心好累
艳娘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咽了口唾沫,她手中拿的,不是十两五十两,也不是一百两,而是整整两百两啊,只是回答一个问题,这张银票就是自己的,可是,那位姑娘那里......
一时间,天人交战。
那男子见状,继续道:“妈妈,我家公子出身音律世家,与一位很重要的亲人失散多年,今日听闻这首曲子,感觉与那位亲人有些相似,所以......”年轻男子又拿出一张银票,道,“我们只想知道给你曲子之人叫什么名字,确定是不是我们寻找的亲人,绝不会有别的用心。”
艳娘诧异:“若她不是你要找之人嗯?”说着,朝手中的银票看了看。
那男子笑道:“如果不是,我家公子也就死心了,这些,自然也是妈***。”
艳娘高兴了,将银票塞进自己的怀中,爽快到:“那就请两位稍等片刻,奴家先去问问,”她停顿片刻,接着道,“我筹划可要说到前面,对方见不见你们,我不确定。”
男子点头:“一切有劳妈妈。”
待到艳娘和丫环离开,刚刚说话的男子才道:“小......公子,如果那人......”
一直未开口的人终于说话了:“不会的。”即使不是自己想要找到人,那也必定是与她更为熟悉的人。
他敢肯定!
“你是不是疑惑我为何这般急切?”
那人点头,那公子却丝毫未有想要解惑的意思,而是端起茶杯轻轻捻转着杯身。
杨清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果不其然,艳娘敲门进来说明了来意,并将银票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您看......”
杨清笑道:“既然是给你的,收着便是。”她整理了一下衣襟,继续道,“带他们过来吧。”
艳娘见她这般,反而有些不确定:“姑娘,您......”
杨清摇头,“无碍。”
如果真的是敌人,早晚都得对上,还不如早点摸清底细,免得一直担心。
况且,她相信对方不敢在这里明目张胆的对她做什么,只要回去了,她也并不是没有依仗。
想了想,她起身来到屏风后面,她之前就看到这里放着一架琴,没有犹豫,坐在凳子上,开始弹奏起来。
当艳娘带着两人来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则是听到里面传来的悠扬琴声。
那公子听闻琴音,面上的表情变了变,随即敛眸,将情绪掩饰在浩瀚的星空中。
艳娘上前敲了敲门,道:“公子,两位公子已经来了。”
等了一会儿,艳娘推开房门,示意后面两人进去之后,她则是识趣的退出了房间。
房间只剩下主仆两人,外加屏风后的杨清,一时间,除了婉转的乐曲,再无其他。
那公子缓缓开口:“红尘自由痴情者,莫笑痴情太痴狂,若非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看人间多少故事,最销魂梅花三弄。”
琴音继续,屏风后的杨清感觉心脏漏跳两拍,琴音差一点跑调,她稳了稳心神,也缓缓开口:“梅花一弄,断人肠......”
那公子眼睛眨了眨,接着道:“梅花二弄,费思量。”
两人隔着一块屏风,目光落在屏风上,明明隔着一层,却好似约好一般,同声道:“梅花三弄,风波起,云烟深处,水茫茫。”
那公子身边的人看着自家主子,眼中更是迷茫。
那公子却道:“你去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那人有些犹豫,在看到自家主子的眼神后,道:“公子,我就在门口,有事您叫我就好。”
那人见自家公子点头,才开门离开,留下房中的两人隔着屏风相望。
在门关上的同时,琴音骤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