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看着楚云雅的眼睛，自信道：“你没有让我们检查过，怎么知道真的没有机会了？”
“......”楚云雅一时无语。
其实，她不怕死，如果就此离去，就能早点见到姐姐和相公，她反而还有些小期待，如今，子瑜已经找到，并知道她过的很好，她也能放下一半的心。
至于儿子，他还没有成亲，就连通房都没有一个，她实在放心不下，如果，能看着儿子成家生子，她也就瞑目了。
自己的身体，真的能让她看到这一天吗？
她叹息一声，“罢了，能够研制出那么神奇的药丸，你的医术肯定不差，姨母当然相信你。”
她只是不想再承受那种希望到失望最后绝望的过程。
为了儿子安心，也为了外甥女放心，再承受一次又何妨？
想到此，她不再犹豫，主动伸出手放到杨清面前。
杨清没有朝她点点头，也顺势将对方的手腕扣住，一边号脉，一边状似闲聊又似无意的问道：“姨母，您平时喜欢吃些什么？”
楚云雅想了想，道：“以前喜欢荤腥味重的，尤其是红烧肉烤肉，后来身体不好，就比较清淡了。”
“您也喜欢吃肉啊？”以前诧异，“我也是，简直无肉不欢。”只可惜，这身体原主因为生活艰辛，一年到头都不见得能吃上一顿肉，有些时候实在馋了，就去河边抓鱼虾，或者进山碰运气。
可旁边有吴柳这个“好友”，怎么可能能改善生活饮食条件，吃上好东西？
可怜叶子瑜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她每当回想起那些记忆，她就恨不能帮她做决定。
叶子瑜这一生，实在是太可怜了，唯一最开心的记忆，大概就是母女俩住在幕府的日子了......
感觉到自己的走神，杨清赶紧正正心神，“平时睡眠呢？若是可以，我能一觉从戊时（19：:0~20:59）睡到大天亮。”
“年轻真好，”楚云雅羡慕道，“姨母老了，很早上床，可躺下之后，怎么也睡不着。”
“姨母，这样可不好，有什么事情能影响到宝贵的睡眠呢？”杨清不赞同，“美容觉可重要了，您还年轻，又漂亮，如果注意一些，肯定会更年轻。”
楚云雅被杨清的话逗乐 了：“你这丫头，寻你姨母开心呢？”
杨清摇头：“我这是实话实说。”说着，又换了另一只手继续号脉。
楚云雅发觉，忽略掉这丫头稚嫩的脸，抬手投足之间颇有大家风范，不禁有些恍惚，或许，真的能给她带来奇迹？
“姨母，您平时是不是想很多事情？即使睡觉，大脑也没法放空。”
楚云雅点头。
“还容易惊醒，”杨清慢慢说着，“有时好不容易睡下了，可又会被噩梦缠绕，想要呼喊，喉咙好似被什么卡住一般，根本发不出声音，想要逃跑，却发觉四肢怎么也不停使唤，明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可就是怎么也醒不过来，整个人就像不受控制一般，好不容易挣扎着做起来，却感觉灵魂脱壳一般，待到清醒，才发觉，自己还在被子里好好的躺着，胸口更是咚咚咚跳的厉害。”
楚云雅越听眼睛睁得越大，最后惊讶的问道：“这，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清笑笑，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继续道：“明明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可睁开眼睛一看时辰，也不过一盏茶左右的时间。”
楚云雅点头，这丫头，居然连这个都知道？莫不是，她将实现落在慕言身上，自家儿子告诉她的？
慕言见自己母亲的神色，赶紧摇头表示自己的清白，咳咳，除了暗示了母亲身体不好，其余的，真的什么都没说。
第七十七章 人心都是偏的
“不是表哥说的，”杨清松开楚云雅的手腕，“是我从你的脉象面色和聊天中看出来的。”
她停顿片刻，“姨母，您是不是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心脏......呃，胸口突然跳的特别快，隔着衣服，都能看到胸口快速的起伏，而你就会面色苍白，头晕目眩，视物模糊，浑身难受不已，还伴随着恶心想要呕吐？”
楚云雅此刻不得不对自己这个外甥女另眼相看了，因为，她说的都对。
杨清点头：“不过这种情况好在不是经常性的发作，每次时间也不会太长，只需要卧床平躺很快就能恢复。”
她看向楚云雅问道：“姨母，您除了夜不能寐，体虚气短之外，可还有食欲不振，畏寒怕冷？”
这回不等楚云雅点头，慕言谁先开口：“表妹，你有办法吗？”
杨清细细想了想：“这需要一段时间。”其实，夜不能寐，食欲不振，畏寒怕冷什么的不是大问题，最糟糕的，是她的阵发性心悸，如果她没有诊断错，这应该是预激综合症。
从西医来讲，预激是一种房室传导的异常现象，冲动经附加通道下传，提早兴奋心室的一部分货全部，引起部分心室肌提前激动。
有这样的现象者称为预激综合症或者综合征，常合并室上行阵发性心动过速发作。
预激是一种较少见的心律失常，诊断主要靠心电图，可惜这是古代，根本没有心电图，况且，即使有心电图，若不是正在发作之时，也看不出异常。
如果是单纯的预激还好，并不会英气症状，若是并发室上性心动过速，并特别是心房纤颤持续发作，心率多在一分钟两百甚至更多，除心悸胸闷、心绞痛、低血压、黑蒙、晕厥、等不适外，还可能发生休克、心力衰竭甚至突然死亡。
归其原因，是正常房室传导系统以外的先天性房室附加通道（也就是旁路）的存在。
说的直白一点，就是心脏的某处通道多了一条路，因为这条多余的路的存在，影响了整个机能运转。
预激综合症是心脏病的一种，也是唯一一种可以根治的病，只需将那条多余的通道消融即可，可是，这是不是现代，即使知道怎么做，她也没有办法为其做手术。
如此一来，只能从症状上入手。
从中医的角度来讲，预激综合症可分为心血不足、阴虚火旺、血瘀痰阻，在根据每种类型进行辨证论治。
而楚云雅的症状，明显就是心血不足所引起的。
心血不足除主要的症状外同时伴有头晕目眩、倦怠乏力、动则心悸加重、脉细弱等症状，在治疗的过程中应以健脾补血，养心安神，化瘀通络为主，用归脾汤合血府逐瘀汤加减调治。
除此之外，杨清建议楚云雅每日睡前听一些楞严咒或者大悲咒之类的经文。
比如大悲咒，要求睡前听七遍，有镇邪安神平心气的功效。
楚云雅身边有贴身丫鬟照顾着，让他们睡前为其读读经文应是可行。
“如此即可？”慕言有些诧异，他平时请的那些大夫可说的有比这个严重多了。
“预激综合症本身对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其他症状比较麻烦。”
“可之前为何那般严重？”
“当初姨母感染风寒，同时思虑过重，心绪不宁，食不下咽，夜不能寐，造成肝气郁结于胸，那段时日，姨母可是胸痛胸章，还容易发脾气？”
楚云雅点头：“明明不想发火，却总是控制不住。”
杨清点头，随即愧疚道：“姨母，让您担心了。”
那段时日应该就是收到她的消息时，没想因为自己，却是让这个身体本就不很好的人击垮，这足以证明对方对叶子瑜这个人的在意和疼爱。
能够有这样一个人惦记着，哪怕寒冬腊月，心也是暖的，只可惜，叶子瑜已经......
慕言终于放下心来，自己这个表妹看来真的不简单，如此有些特别的女子，就这么被自己错过，他实在不甘，可又无计可施。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定会再知悉对方消息的第一时间前去调查清楚，并且加派人手层层保护，哪怕是直接将人接走，也不至于让奸人有空子可钻。
只是，如今想这些，也无济于事，他只能多年照顾一些，让对方生活无忧。
知子莫若母，自家儿子心里想什么，楚云雅自然一清二楚，可是这又能怎么办？木已成舟，即使她再宠爱子瑜，也不能让人戳脊梁骨，让对方与现在的相公离异然后让自己儿子娶她。
先莫说那两人的感情如何，就自己的儿子的身份，也定不能娶一个离异的女子，哪怕那名女子是自己的亲外甥女。
人心都是偏的，在必须做出选择取舍的时候，不管是谁，都有他（她）自己的偏向。
楚云雅也不例外。
看来，她得加快速度为儿子寻一门亲事了，届时，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不过那些事情得放到回去之后，当前，她还是很高兴子瑜丫头不但能有好多归宿，还这么有本事，尤其自己的身体......
“姨母，这些只是控制您病情的，因为无法手术治疗，就没办法根治，一切都要小心谨慎，若是修身养性，基本无碍。”杨清见楚云雅眼含期待的看着她，赶紧道，“我会配置一些药丸，每天吃上一粒，尽量不让其发作。”
“另外，再配合针灸调理一段时间，体质好了，病痛自然就好了，”杨清继续道，“不过姨母，您平时也得适当的活动活动，这样对你的身体好。”
“活动？散步吗？”
杨清点头：“散步亦可，嗯，一些养身拳法也行。”
“习武吗？”楚云雅为难，“我这一大把年纪了，恐怕......”
杨清摇头：“五禽戏，太极拳......”她警觉这里根本没有这些东西，赶紧道，“你的身体并不适宜太剧烈的运动，就连跑步都要尽量避免。姨母若是相信我，改日教你一套拳法，你且每日坚持打着，对你这样的情况最好不过。”
之前或许只是想让孩子们放心而决定让杨清帮忙看病，现在的楚云雅哪有不相信的道理？她很是期待对方所说的拳法。
“拳法和药丸我会尽快弄好，”杨清抱歉道，“姨母，因为条件限制，我没办法......”
“如此，已经很厉害了。”楚云雅再次握住杨清的手，“让你费心了。”
杨清笑道：“姨母说的是什么话，行医治病本就是我的本分，换做任何人前来，我都会想办法为其医治，更何况您是我的姨母。”
说到此，她停了停，才继续道，“我现在的亲人，就只剩您和表哥两人了，能够为您们做些什么，我心里也高兴。”
这也算全了叶子瑜的一片心。
“你这孩子，好好的说这些作甚，”楚云雅眼眶又开始泛红，“这不是成心要让姨母难过吗？”
“我错了，”杨清赶紧讨饶：“姨母，以后再也不说这些话了，您就念在清清是初犯，原谅我吧。”
“清清......”楚云雅怔住，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清清是谁。
她眼神复杂的看向杨清：“你不跟叶松那个男人姓叶好，可你能随意......”名字代表的意义作为世家出来的人更为清楚，可这孩子，怎能如此随意？
她想要说教一番，可想到分离数年才第一次见面就这般会让孩子心理不高兴，便不在说话，可杨清是什么人？楚云雅话说一半，她就明白对方的何意了。
她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道：“当初为了避开监视的人，也为了生计，我只能偷偷的进城，为了不让那些人察觉并且怀疑，我只能随便起了一个与身边的人无关的名字，后来，与杜大夫他们渐渐熟识起来，杨清这个名字就都被他们知晓，而我也习惯这个名字了，如果再改，反而引起那些人的注意，因此作罢。”
听了杨清的话，楚云雅心中那点不舒服果然消散不少，随之而来的是对杨清的歉意和心疼。
“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
“姨母，咱们不是说好了不再提以前的事情了吗？”杨清安慰道，“这些年虽然辛苦，但我自给自足，不依靠任何人，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心里踏实，日子也惬意，真的没有什么不好的，我喜欢这样的生活。”
“你......”楚云雅没想到杨清会说出这样的话，惊讶之余内心却是认可的，更是无法反驳，当初她与姐姐两人想要的生活就是这样吗？
后来，两人有了不同的境遇，而她，经过多年的宅院生活，却是养成了遇事多想的习惯，总以为背后包含着别的用意，早就没有最初的单纯......
她无声叹息一声，终于放开了心中哪点小芥蒂，道，“既然都叫开了，就这样吧，只要你别忘了你娘就好。”
第七十八章 遗憾
杨清点头：“娘为了我吃了太多苦，如今我习得医术，而她却早已作古......”
慕言见两人又要陷入忧伤之中，赶紧道：“表妹医术超群，定能让更多的家庭免受亲人生死离别之苦。”
楚云雅点头：“是啊，他们一定会感念你的恩情。”
“医者行医治病本是职责，”杨清朝楚云雅挑眉：“姨母也要遵从医嘱哦。”
她看了如画和如霞两人：“还得有劳两位姐姐和表哥一起，帮我好好监督姨母。”
如霜点头道：“这是奴婢应该做的，表小姐放心吧。”
如画也附和道：“是啊，我们一定将夫人照顾好。”
除了少爷和管家，她是唯一一个见过那个假冒表小姐的人，之前还不觉得，如今两相对比，才觉得自己当初眼睛有多瞎。
爽朗不做作，善良大度，待人和善，心思细腻，进退有度，自立自强，不光长得漂亮，还很有本事，这样的人，哪是吴珊珊那个女人能比的？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他们家的少爷嘛，当初老太爷还恼怒夫人老爷，如今看来，夫人他们却是看的最清。
只是遗憾，两人有缘无分。
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自家少爷，垂眸，只希望少爷不要太难过才好。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眼看着时辰不早，杨清便提议去吃饭，楚云雅如今有外甥女在身旁万事足，自然是她说什么是什么。
不知为何，她整个人好似轻松了很多，随之而来的，是肚子咕噜噜开始闹空城计。
她尴尬的看向杨清，窘迫又状似无意的开口，“那啥，既然决定去哪了，这就去吧。”
慕言见自家平时端庄高贵的母亲路出这样一面虽然好笑，更多的却是欣喜，他希望娘过的开心，可自从爹走了之后，她就再也不曾如此放松了。
他想，或许可以让娘在这里多停留一段时间，实在不行，想办法让表妹一家去金陵发展，在府城，无论做什么，机会都会多很多，况且有慕家帮沉重着，还有什么好愁的？
慕言垂眸，越想越觉得可行，可自家表妹不似一般女子，也不知对方是否同意，一时间，难以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