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也知道不能浪费对方的心意，可成衣和布匹的价格相差这么多，李母想想有些心疼。
这几年习惯了清贫节俭的日子，也让她习惯了凡事从金钱上去计算。
“一起买的多，掌柜的给了优惠，”叶子瑜拿出布料，“知道娘的手艺好，我可是买了很多布料哦。”
她挑选的布料都是以舒适素雅为主，价格也中等，传出去也不会显得突兀另类。
李母的注意力很快被那些布匹吸引，叶子瑜伸手揉揉捧着衣服的闹闹：“闹闹喜欢吗？”
闹闹看看手中墨绿色的衣衫，仔细思索片刻，一脸正经的说道：“没有祖母做的好。”
叶子瑜眨眨眼，可不认为闹闹是为了讨自家祖母欢心。
第四十二章 糖葫芦
叶子瑜是知道李母的手艺的，但仅局限在刺绣方面，那般精美的绣品，哪怕再吴玉娟等人身上也没有看到。再看看闹闹身上穿的衣服，无论剪拆，针脚，纹饰，还是颜色，款式，比起自己买的这些丝毫不逊色。难道，这些都是李母做的？
突然有些后悔没有多买点布料回来了。
不过，想着李母一直以刺绣贴补家用，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半蹲下身与闹闹视线平行，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祖母很厉害，闹闹也很喜欢祖母做的东西对不对？”
闹闹想也不想的点头。
“可是祖母会很辛苦，眼睛会很累。”
闹闹垂眸，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小声道：“我以后学。”他要让祖母少干活。
“学什么？做衣服吗？”叶子瑜捏捏闹闹的小脸蛋，“闹闹懂得心疼祖母是好事，但是，男子汉大丈夫，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她没有说做衣服是小娘子才会做的事，他是男生，做这些会显得娘娘腔。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在她心中，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同样，也没有性别的局限，凭啥有些事情女人就不能做？同样的，很多人认为的女人的事情，男人依然能够完成，就拿妇科医生来说，真正最顶尖的专家男生所占的比例就比女生多，这就说明了性别对于工种并无局限。
她会让闹闹学会自己去思考问题，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而不是处处压制他的发展。
闹闹严肃的点头，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手，好像快点长大，这样就能帮祖母叔父做好多事情，他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而且......视线落在那紧闭的房门之上，他的眼神立即充满坚定。
当拿出给传说中的大嫂准备的衣服的时候，李母眼中闪过诧异，随即恢复正常，默默的接过，却是什么也没说。
叶子瑜心中的疑惑犹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闹闹的娘亲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这紧闭的房门，避讳的眼神，闭口不谈的身份，闹闹希翼而又害怕的目光......
她明明知道好奇害死猫，这些事情对方没有说她没必要去关心关注，可就是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或许，是因为闹闹那双期盼而又矛盾的眼神吧。
分完衣服，将布料全部给了李母，她是个手挫的，拿手术刀可以，哪怕是面对血管，她都可以手指翻飞很好的缝合，可让她穿针引线做衣服，想想就头大。
除却衣服布料，剩下的就是些生活用品和厨房用的调料以及吃食等，其他东西一一放好，最后拿出特意给闹闹买的糖葫芦。
“闹闹，猜猜这个是什么？”叶子瑜狼外婆哄骗小红帽一般朝闹闹招手，“我们来看看啊。”说着，她打开了包裹的油纸。
闹闹看到叶子瑜手中的东西，眼睛一亮，随即敛眸垂首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这反应，与想象的不一样，叶子瑜很是纳闷：“闹闹不喜欢糖葫芦吗？”
闹闹停顿两秒，轻轻点头。
“真不喜欢？”据说，这种酸酸甜甜红艳艳的东西最受小朋友欢迎了，闹闹没道理不喜欢啊。
闹闹摇头，他怎会不喜欢。
每次看到小朋友举着糖葫芦吃的香甜的时候就羡慕的不得了，可他是乖孩子，从不会向祖母叔父讨要。
有一次有人故意在他面前的时候吃的津津有味，他就在想，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味道？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吃？如果自己也能有一根就好了。
那天他跟娘在一起，他想的入神，一时间多看了那串糖葫芦两眼，结果被娘发现了，然后他被娘狠狠打了一顿，从此，再也不敢将自己的喜恶表现出来，糖葫芦也因此成了他的执念。
可家里的情况，他虽然小，却也是知道的。祖母没日没夜的绣着东西，叔父长时间外出，桌上的饭菜依然越老越粗糙，他更不能贪那些口腹之欲。
悄悄的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他暗自松了一口气，摸摸子的手臂，他实在是被娘打怕了。
叶子瑜蹙眉，这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是几个意思？
她想了想，道：“闹闹若不是不喜欢糖葫芦，那喜欢什么？跟婶娘说，婶娘以后给你买。”
闹闹抬头，大大的眼睛看的叶子瑜心软软，她故作忧伤的看着手中的糖葫芦：“这糖葫芦本是婶娘特意给咱们闹闹买的，可是闹闹不喜欢，怎么办呢？”
闹闹沉默良久，方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小声道：“喜欢。”
叶子瑜眨眨眼睛：“闹闹，你说什么？婶娘没听见。”
闹闹看看祖母，再看看叶子瑜，犹豫片刻，鼓起勇气，道：“喜欢，糖......葫芦。”原来这个叫糖葫芦啊。
李母再也忍不住把闹闹怀里的衣服拿过来，揉揉他的小脑袋：“这是婶娘给闹闹的。”都是她没本事，才让孩子吃这么多苦，连一串糖葫芦也成了奢求......
闹闹还是没有去接，见祖母点头，才慢慢挪步道叶子瑜面前，慎重道：“谢谢婶娘。”接过她手中的糖葫芦，拿起油纸包好，珍而重之的往怀里放。
叶子瑜见状赶紧阻止。
闹闹好似被吓到一般浑身开始发抖，眼神全是惊慌失措。
叶子瑜见闹闹这般，想要掏糖葫芦的动作顿住，不明所以，紧张的问道：“闹闹这是怎么了？”说着，想要探探他的脉象。
李母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将闹闹拥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闹闹别怕，婶娘只是想告诉你，糖葫芦要赶紧吃，放到怀里会融化，那样就不能吃，就浪费了。”
闹闹在李母的安抚下渐渐放松下来，那双本应该亮晶晶的大眼睛带着惊慌后的不确定。
叶子瑜不知道怎么回事，却也点头道：“是呀，这是婶娘给闹闹买的，自然就是闹闹的了。”
她收回想要去号脉查看的手，心道：看来是孩子护食，害怕自己抢回去，才会如此紧张。
第四十三章 怎能让人不心疼
确定了糖葫芦的所有权，闹闹隔着衣服摸摸怀中的糖葫芦，想了想，还是拿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的打开油纸，举到李母面前，奶声奶气道：“祖母吃。”
李母摇头，眼睛有些泛红，她咽了咽喉咙，尽量让嗓音显得正常，她摸摸闹闹的头，温声道：“闹闹吃，祖母年纪大了，不喜欢吃甜的。”
闹闹定定的看了李母一会儿，又把糖葫芦举到叶子瑜面前，小声道：“婶娘，吃。”
叶子瑜本想拒绝，却在开口之际改变了主意，低下头咬了一颗。她揉揉他的小脑袋，这小包子怎么能这么招人稀罕呢。
闹闹看看手中剩下的，再次举到李母面前，坚持道：“祖母，吃。”
李母依然拒绝，闹闹却是不依，固执的举着，李母无奈，只能轻轻的咬了一小口，朝闹闹笑道：“真好吃。闹闹乖，你快吃。”
闹闹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本就好看的眼睛犹如弯月，他伸出舌头在另一颗上面舔了舔，突然想起什么，看看那扇紧闭的门，再看看自家祖母，眼神带着犹豫。
李母轻抚他毛茸茸的脑袋，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轻声道：“你自己吃吧。”
闹闹听后眼中闪过失望，快的让叶子瑜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他收回视线，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而是认真的舔着他的糖葫芦，舔两口，闭上眼睛，好似在陶醉一般，原来，糖葫芦是这个味道啊，真好吃。
同时，还不忘递到李母面前让她吃。
这个年代，糖本是稀罕物，很多人家也只能在逢年过节时才能吃一点。若有客人前来，兑一碗糖开水，或者煮两个糖水鸡蛋，这是相当好的待客之道了。
所以，李母说不喜欢吃糖，闹闹想也不想的认为对方是骗他的。
最终，李母在闹闹半撒娇半固执下把自己的那颗吃完，闹闹才拿着签子慢慢的唆着属于自己的那一颗，不舍的将最后一点果肉含进嘴里，再舔舔签子上残留的甜味，直到没有一点味道，才拿起之前拆下的油纸将剩下的两粒包了起来。
叶子瑜觉得奇怪，问道：“闹闹怎么不吃了？”刚刚不是说了不能放的吗？
闹闹偷偷瞄了一眼叶子瑜，见对方并没有不悦，才道：“这是给叔父的。”
叶子瑜见他没有一点勉强，眼中反而带着欢乐和期待，似乎想到自家叔父将这些吃下去他就会非常开心。
“可为什么是两颗呢？”
闹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冷不丁被问住，他歪头想了想，才道：“叔父是家里最辛苦的。”所以应该多吃一点。
一串糖葫芦也就五粒山楂，被他一分配，自己也不过才吃了一颗，可看他吃的那般宝贝，肯定不是不喜欢。那么，就是真的想要把好东西分享给自己在意的人了。
想到这孩子如此乖巧懂事，叶子瑜越发的心软，她心里痒痒的，竟觉得眼睛发酸。
她稳了稳心神，故作惊讶道：“我们闹闹表现这么好，婶娘给你变个戏法好不好？”说着，她将另一串拿了出来背在自己身后。本来是预防着孩子贪嘴才没有两串一起给他，却没想到闹闹这般懂事。
这样的孩子，怎能不让人喜欢疼爱？
突然觉得脸有些发烫，之前还以为对方护食，现在看来，还是自己不了解啊。
“闹闹猜猜，婶娘给你变的是什么戏法？”她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的朝闹闹道。
闹闹并没有发现叶子瑜手中的东西，见她如此热情，想着这个新鲜出炉的婶娘对他的友善，只得配合的想了想，然后摇头。
“当当当当，”叶子瑜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到前面，晃了晃手中的油纸包，“猜猜这个是什么啊？”
闹闹一脸茫然，继续摇头。
叶子瑜觉得她快演不下去了，本想再逗弄一番，想到小包子的乖巧，便也作罢。
她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好吧，那我们现在就来揭晓谜题。”
“当当当当，”她慢慢拆开油纸，在闹闹小小的期待中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露出里面的一点点，再次问道：“闹闹，真的不再猜猜？猜中有奖哦。”
闹闹眨眨眼睛，亮晶晶的眼睛好似会说话，他很盯着油纸很努力的想了很久，然后大声道：“糖葫芦。”说是大声，其实也就比他之前的声音稍微大一点，最多只能算是闹闹平时说话的大小。
叶子瑜眼睛睁得老大，不可思议道：“你怎么知道......”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赶紧捂嘴，视线在闹闹和自己手中的油纸包间来回切换，满脸的纠结，良久，好似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将油纸包递过去，才耷拉着脸蛋不甘心的说道：“你赢了，这个给你。”
闹闹脸上的笑意更浓，却是没有伸手去接。
“快点拿去啊。”
闹闹摇头，他虽然喜欢，却也知道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能要，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拿，他已经尝过了糖葫芦的味道，已经够了。
叶子瑜有些泄气，这小东西究竟是怎么长到这么大？一点都不似同龄小孩子。明明才三岁不到（在路上终于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再过一个月就是小家伙的生辰了，这是打进内部的有一大成功，真是可喜可贺）怎么就这么多的小心眼呢。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以前觉得孤儿院的弟弟妹妹们已经很懂事很让人心疼了，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与这小家伙比起来，她的那些弟弟妹妹瞬间被秒成渣了。
她暗自叹息，走过去，温声道：“这是给闹闹的奖励，是你应得的。”说完，也不管闹闹要不要，直接塞到对方的手里。
闹闹命硬想到叶子瑜会这般直接，可又担心手里的东西掉落，只能傻愣愣的捧着求助般的看向自家祖母。
李母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嘴角的弧度一直翘着，她摸摸小孙子的小脑袋，柔声道：“闹闹表现好，这是婶娘给你的奖励，收着吧。”
第四十四章 狐狸尾巴被揪一定很有趣
听了祖母的话，闹闹视线朝叶子瑜望去，见对方微笑着点头，这才谢过对方，用油纸将糖葫芦仔仔细细的包好，却是没有吃。
叶子瑜疑惑：“闹闹怎么不吃？”
闹闹抿抿唇，道：“叔父说了，管住自己的欲念，才能成为强者。”他如果连第一步都做不到，就没有资格说要做叔父一样的人。
当时被娘亲狠狠的打了一顿便进屋不再理他，他很伤心害怕，还很痛，以为娘亲不要他了，祖母和叔父也不喜欢他了，只能抱着头蜷曲在角落瑟瑟发抖。
等到祖母和叔父回到家里，他整个人难受的快要死掉。
叔父就如神明一般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抱起飞快的跑去找大夫。
后来自己越发沉默，叔父很着急，给自己比划着，可他太小，还不会看手语，也不识字，直到祖母给他讲解，才知道叔父说的是什么意思，从此，这句话深深的刻在了自己的心里。
他虽然小，心里却是什么都明白的。
打从出生起，娘亲就不喜欢他，可是祖母和叔父却对他很好，他喜欢祖母和叔父，特别喜欢。
可是，看着常年紧闭的门，他沉默了。
叶子瑜怔住，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闹闹的话好似一枚炸弹，在她心中炸开，久久不能平静，一时间，想了很多。
她眨眨眼睛，努力不让眼中的水雾聚集。
李母用衣袖轻拭自己的眼角，清清嗓子，问道：“你们可有吃饭？”
有人打破这诡异的沉默，叶子瑜赶紧道：“娘，您不说还好，我可是真饿了。”好似配合着她的话一般，肚子咕噜噜的传来一阵肠鸣音。
叶子瑜耷拉着脸一副生无可恋：“我觉得我能吃掉一头牛。”
李母被叶子瑜逗乐了：“那你歇着，我去给你们做吃的。”
叶子瑜赶紧跟上：“我去吧。”
李母摇头：“平时就不与你争了，你刚回来，先歇着吧，”她朝闹闹努努嘴，“你就陪陪闹闹吧。”
叶子瑜也感受到了闹闹情绪的变化，点头，这小家伙，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得这般胆小敏感？
按理说李母和李二虎对他可是关怀备至喜欢的紧，这般宠溺之下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性格，视线落在那扇门上，她眼睛微眯，难道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