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三十天。O(∩_∩)O
☆、072
妹妹的身份是沈画自己定的。燕谨虽略略有些失望,却没说过一句不肯。
就这样,在这处庭院中的人工湖边,沈画将养了近半年时间,才渐渐真的好了起来。自然也错过了与柴骏原本定下的婚期。
得到大夫允许,终于可以下地行走这日,沈画开心得忘乎所以,即刻让那哑仆去替她打水梳洗。
半年来她就没好好洗过一回澡,一开始没有哑仆的时候均是燕谨命人替她打来水,沈画吃力地自己动手抹身,若遇上她受不了想洗头,还得劳当朝太子亲自帮她冲水。因下不了床,没有一次洗舒服过。
有了哑仆伺候之后,虽方便了些,可也没真洗上一次舒爽的。还好这半年沈画屋里无一日不充斥着浓浓的药味,饮的、抹的、洗的,甚至还有包扎的,才不至于让人闻到她身上有异味。又或者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说而已。
所以沈画想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洗澡。
在洒满花瓣的浴桶里足足泡了洗了近半个时辰,沈画才神清气爽地从里面出来。穿上燕谨最近替她新做的衣衫,沈画舒舒服服地躺在哑仆替她安置的躺椅上看书。
这半年时间为了打发无聊,也为了促使自己睡着,她看了不少书,全是燕谨命人替她寻来的。只要她说,他便替她找。虽不至于本本都背得滚瓜烂熟,但凭着上辈子就练就的理解能力,也大部分都理解到了。
正看得意犹未尽,听见身后廊下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沈画回头冲来人一笑,“今日外间可有什么趣事?说来听听。”
燕谨手里拿着一个锦盒,走得近了才在廊边的栏杆上寻了处地方靠坐着。将沈画好好看了一阵,此时的她虽没有从前精神,但比起之前已恢复了不少。
将将沐浴出来,白如细瓷的脸上略略带有几分微红的润泽,一头秀发尚未完全干爽,因此随意地散开披着。加上一身丝绸轻衣,完全是一副慵懒到极致的美人出浴图。
半年来,燕谨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眼前这人,怕她伤心,怕她疼。她就好似一个瓷做的娃娃,他担心随时会碎了,都不敢轻易触碰。可她却比他想的要坚强许多,挺过了那么重的伤势,也挺过了心中的伤痛。如今就像一朵重新绽放的牡丹,或者根本就是经历了涅盘之火的凰儿。在她眼中多了几分厉色,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吸引他的目光。
燕谨不自觉地咽了一啖,方略略干涩地道:“还是那样。没什么趣事。不过路过一间玉石铺子,替你买了件礼物。”
半年来,他以各种名目送了沈画不少礼物。沈画自然拒绝过,但苦于身无分文,又行动不便,有些东西的确用得上,因此不得不笑纳。
可今日见他手里的锦盒,她却有些不自在了。不自觉地理了理腕间的袖口,试图用轻薄的衣衫遮挡住什么。
燕谨仿佛视而不见,既不点破,也不询问,只说:“是枚戒指。”
沈画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昔日与他在一起时,曾骗他说在东郡有个地方上的婚嫁习俗。男女成婚时要互赠对方一枚婚戒,男的得单膝跪在地上求娶,等女方答应,若女方同意,双方戴上这枚婚戒后更是终生不能摘下,以示对彼此爱情的忠贞。
燕谨听说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从未曾查究,仿佛只要她说有,他便信了一般。
他这是在向她求婚?
沈画是真傻眼了,半年来她从未向他解释过留宿柴府一事,燕谨应该仍以为她与柴骏……
她不解释正是在告诉他,她已不是完人,希望他别对她存有丝毫念想。可他这样做是在告诉她,他不介意?
沈画的确有些感动,可仅仅只有感动而已,偷偷深深吸了口气,佯作什么都没记起,漫不经心地说:“我从来不戴首饰。你知道的。”
燕谨温柔的目光停驻在她手腕处,略微有些黯然。
沈画干脆大方地将手腕上那个刺眼的镯子露了出来,“当初是他妹妹骗我戴上的。正愁找不到地方摘下来。殿下,不若您替我想个法子吧!”
燕谨别开脸,不愿欣赏,好一阵子将心一横,转回头撩起直裾单膝跪下,将锦盒递到沈画面前,“小画,嫁给我。”
沈画差点儿没从躺椅上跳起来,摸着扶手坐起身,赶紧下地搀扶。
我的天!他可是太子,她如何受得起他这么大礼?作死不成?
当初说那些不要命的话是因为她不知道他身份,他还真跪呢?
“殿下,您……”这不是让她难做么?
燕谨抬起头,温润地望着她说:“我知道你……可我不也有那么多过去么?我不在乎。小画,真的。”
可无论沈画怎么扶也扶不起一个执意要跪的人。看来她若不答应,他恐怕跪上一夜也不会起来。
可他今日受什么刺激了么?莫非出去听说哪家要娶媳妇儿?
无奈下,沈画伸手扶额,忽的灵光一现,直接原地踉跄几步,佯作头晕。
燕谨果真着紧地站了起来,一把将她抱住,“怎么?哪儿不舒服?”
沈画干脆赖在他怀里,有气无力道:“头,好晕。”
燕谨眉头轻蹙,“你……这才刚好,就这么折腾。”
明知她是故意,他还是选择信了。直到此时他仍不愿逼她,他舍不得。就像一年多前,她决绝地命人带回那封断情书时一样,他舍不得逼她,因为没人会懂。身为堂堂太子的他,竟会真的爱上一名女子而不可自拔。
正因为爱,所以他纵容,无论好的坏的,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忍着心痛纵容。他只想看着她笑,除了纵容,他实在想不出任何一种方式宠她。
对!他就想宠着她,哪怕将她宠坏。
抱起沈画往屋里走,燕谨将她放进床里,盖好锦被,无奈道:“好好休息。我让人去请大夫。”
沈画无语望着眼前的锦缎床幔发呆,看来得尽快想个法子转移他的注意力了。
替沈画诊病的大夫来看过之后,十分疑惑,只能告诉燕谨许是沈画身子弱,尚未调理好,因此有些头晕之症。将养几日兴许便能缓解。
因此接下来几天,沈画的生活得到了翻天覆地的改善,估计燕谨就差点儿没寻只凤凰来炖了给沈画补身,弄得沈画哭笑不得,真有点儿担心自己这已有半年缺乏锻炼的身子会肥上一大圈。
可装头晕只不过是情急之下的应急之策,万一她真被他养肥一圈儿,他再跪下来求婚,她莫非投湖自尽不成?
所以沈画前思后想之下,决定一定要拽了燕谨出门去取那个碍眼的镯子,顺道打听一下如今的局势,早作打算。
她不是不知道燕谨一直在避重就轻,回避燕京的政局。莫非……有什么事是他不想她知道的?
第六日上,沈画终于忍受不了大补,非要拖了燕谨去城里饱餐一顿,换换口味。
燕谨拦不住,唯有不情不愿陪着她出门。沈画为了方便,问他借来一身直裾,让哑仆帮着收拾了一下,扮作一风度翩翩的公子上街。
在城里最大的那间饭馆坐下后,沈画脆生生叫了他一声大哥,“我要吃好吃的。”
燕谨没好气看着她,却又好似不得不顺着,温润得真的好似她哥一般体贴入微,“身子刚好,吃什么吃?家里有的是替你补身子的吃食,你……算了,就这一回。”
沈画单手支着面颊问:“莫不是你没钱了?”
这半年的药钱、饭钱几乎都是燕谨在付,但沈画却没见他身上少了什么值钱的东西,且还挺阔绰。因此笃定他定是带了不少银票,或者一直均有严氏暗中照拂,早有远走高飞的打算。
果然,他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有。你可以尽管使,只要你高兴。不过……我是担心你身子。前几日还头晕着。”
沈画微微一笑,“放心,我有自制力。”
从前与他在一起时,燕谨也从不吝啬。只不过眼下却怎么也找不回之前的感觉。
对!他救了她,又陪着她渡过了最艰难的半年,从未有过丝毫逾越。沈画想过报答,可不是用这种方式。就好似过眼云烟一般再也回不去。或许,是她从未意识到,那个自己不愿再次提起的人在她心里已根深蒂固。这辈子恐怕再难爱上他人,即便知道与他再无可能,也想就这么一个人过下去。若不是他,她将就不得。否则也是对另一个人的不负责。
两人总共点了三道菜,均不算油腻。沈画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竖起耳朵想听些新鲜事。这段养病的日子,着实挺闷,燕谨除了陪她,实在没别的什么乐子。
从前与他在一起,也都是沈画领着他到处跑。燕谨总是跟在她身后好似偷跑到凡间的上仙发现有趣的凡俗女子迷恋得不肯回去似的。
这听着听着还真被沈画听了一件事情回来。
隔壁桌有人在议论镇上一大户今日纳妾,说是这男方已有近五十六岁高龄,而将娶的妾室却仅有十五,刚刚及笄。这桌猥琐男人无一不是羡慕不已。
其实这事在燕国来说不是什么稀奇事。
沈画听着听着便对燕谨说:“啧啧啧,男人就是花心。皇帝三宫六院还不知足,就连有点钱的富庶人家也想三妻四妾。”
燕谨闻言蹙眉,沈画方想起与他聊这个有些不大合适,他可是为了她“抛妻弃子”,因此赶紧住嘴。
不过沈画这话却被方才说话的人听了去,这人将她看上一眼,十分困惑,“小伙子,莫非你不是男人?男人谁不好这口?但凡有些钱的,谁不想左拥右抱,妻妾成群?天底下我就听过两位有名有钱之人是真专情。这事你娶了媳妇就明白了。”
沈画觉得恐怕这辈子也无法明白男人贪得无厌的心,不在他家后院上演一场宫斗宅斗,这辈子都好像白活了似的,却很好奇,“您说的是哪两位?”
☆、073
这人答曰:“这第一位便是咱燕国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沈大人。那可是燕国出了名的,人家如今位极人臣,十二三年前便已丧妻,却至今尚未续弦,连小妾都没纳过一个。你说专情不专情?”
有人这般夸老爹,沈画自然心里美滋滋的,“当然专情。可不知第二位又是谁?”
有人竟能与老爹齐名,沈画不信。
“小伙子,你不知道吧?”此人端着酒杯笑了笑,颇有点儿见多识广的炫耀,“此人说起来也与这沈都督有关系。听说今春左都督沈大人的千金本应出嫁。可不知为何成婚前失了踪。京城柴氏那位赫赫有名的小侯爷几乎将整个京城翻了过来,那动静,天下没几人了。可偏偏遍寻之下无果,成婚当日愣是八抬大轿亲自过府迎亲。空轿子去,空轿子回,该做的礼节一点儿没落下,轿子里仅放了沈家小姐的嫁衣和凤冠霞帔。听说独自拜堂时还当着柴沈两家长辈与亲友立下重誓,有生之年定要寻回自己的妻子,若找不到人,他这辈子即便愧对柴家列祖列宗,也绝不纳妾,另娶旁人。这事连皇上都感动不已。听说沈都督之前亲自去皇上面前请过旨,欲取消或是延后这门婚事,被这柴家小侯爷一语驳回,差点儿没抗旨。”
沈画筷子上夹着的一片青菜吧唧一下掉到桌子上,心中一阵波涛汹涌,愣了好一阵子,醒过神瞥见燕谨脸有点儿白,方才更是想阻止什么,故意呵呵两声问那人,“没有新娘,他抱的是母鸡么?”
那人表示不知。
沈画又偷偷看了看燕谨,发现他低下眉睫,佯作在吃菜,却动作有些生硬,呵呵一笑,“他这话说的是若找不到,找到了还不一样纳妾。”
燕谨抬起眼眸没好气瞪她一眼,可低下头,又蹙起了眉。
沈画赶紧接着吃东西。不过吃着吃着,却听他小声问:“你……真不打算回去?”
沈画差点儿没被一棵青菜苗噎死,赶紧摇摇头,“不回去。回去岂不是便宜了他?”
说完她就后悔了。怎么关注点在柴骏要不要纳妾这事上了?这么一说岂不是承认她对他还存有挥之不去的情意?就想他这辈子都纳不成妾,也娶不了妻,最后落得断子绝孙的悲惨下场?完完全全是一副妒妇兼毒妇的歹毒心肠。
果然,就连燕谨也眉头蹙得更紧,兴许还有些暗藏的安慰,还好她当初决绝地断了他俩之间的情丝。否则还不知将他后宫弄成什么乌烟瘴气的样子。
正看着燕谨有些奇怪的安慰,却听旁边那桌一人道:“说起这事也挺奇怪的。这沈都督的千金失踪后没多久,据说竟连当朝太子与简郡王也一并失了踪,皇上这寻人的旨意下了也好几个月了,居然杳无音信。京里许多人猜测,是不是这二位均与沈家千金有私情,一起私奔了。”
沈画噗一下没忍住,一口饭喷了一大半,这些人的想象力未免也太超群了吧?赶紧收拾,含糊不清地替自己解释:“大叔,您听过一名女子与两位男子一起私奔的么?那还不得打起来?再说他二位可是……”
说着说着,沈画竟说不下去了。眼前的确有个活生生的例子,人家还真不眷恋皇位。这都与她浪迹天涯半年了,也没见他提过一回回去。
还好这话人家听进去了,均点头称是。
这顿吃得饱饱的,沈画拖了燕谨在镇上逛,想找间金铺取镯子。可问过好几间,人家的回答均是无法完整地取下来。
燕谨不大明白沈画为何执意要完整,其实这点,就连沈画自己也弄不明白。
走着走着远远见到在一处张贴榜文的地方,围着一大票人。
沈画正想过去凑凑热闹,却被燕谨反拖了回去,“你想暴露身份?出来许久了,该回去休息了。”
沈画觉得他说得极是,因此按捺住自己的那颗好奇之心,掩耳盗铃般转身。
可将将走了两步,却听人路过身侧时议论道:“这榜文真是奇怪。既没抬头,又没署名。就写了六个字--父亲思念,速归。听说临近几处城池均有张贴。你说这究竟写给谁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