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时常拌嘴,看似不和,燕淮安看着却更似是一对儿欢喜冤家。钱九芳在船舱里闲不住,待了没一个时辰就央着燕淮安一起出去看山水风景,小姑娘做什么事都希望找个伴儿,燕淮安正好也想出去透透气,冲她一笑,“走罢。”
钱九芳在船板上与老人聊得很开心,老人去过的地方多,各种故事倒豆子似的一个接一个给她讲着,她就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听,时不时地问上一两句或者在点子上或者驴唇不对马嘴的问题,老人也都耐心着解答了。
“文南州那块儿传说有一种蛊,是可以牵红线的情蛊,那里养蛊的多为女子,情蛊一个人一生只能养一只,打小就养着,成年了遇见了喜欢的情郎就将那蛊的子蛊种在情郎身上,母蛊种在自己身上。”
钱九芳眼睛晶亮,“然后呐?情郎就会死心塌地爱上那些女子了?”
老人摇摇头,“哪里有那么好的事儿,若是那么简单文南那里不就遭了殃了,天底下那么多痴男怨女,不得给那里闹得天翻地覆了,这天下也得再乱。”
钱九芳不解,“那这蛊有什么用?”
老人笑了笑,江水的波纹流逝着,向他脸上的纹路渐长,“这蛊虫钻入心脉,从此这两人不得一日夜里不在一起劳作,否则那种了子蛊的人就会被蛊虫啃食心脉,死在旦夕。”
“那母蛊呢?”
“种了母蛊的人倒不会死,只是这一生,不得再跟第二个人在一起了。”
钱九芳啊了一声,“那这蛊有什么意思。用来害人害己?”
燕淮安插道:“也许是为了所谓的忠贞罢。”这传说她听过,老人没说一点,要种下这蛊必须得两人真正心甘情愿的时候,只可惜人心易变,身子能被束缚,心却不能,故而传说里死在这蛊上的人数不胜数。
“黎哥哥!”
钱九芳忽然喊了一声,猛地跳了起来挥舞着双手,燕淮安顺着她的目光转头一望,燕淮黎正挑了帘子从船舱里出来,美人卷船帘,风雅之至。余光却见一道白影狠狠砸入水中,“九芳!”
第26章 论征服情敌法则
老人见钱九芳落水连忙给船桨往那边儿一伸“够住!”另两人也赶了过来, 却没有跳下去救人的意思,一个个站在船板的边缘只面上着急,燕淮安望着糟心, 钱九芳扑棱着根本够不到那船板眼见着就要沉下去了,老人捋胳膊要跳下去被燕淮安拦住, 她怼怼燕淮黎,“让兄长下去罢, 他年轻,水性好。”
燕淮黎瞅了燕淮安一眼, 眸光不明, “淮安真的想让我下去?”
燕淮安坚定地点头。
燕淮黎纵身跃下,背影似一只离群的白鹤,所幸这时候江水实际上不急,也不算太拔人, 燕淮黎的能力救下十个钱九芳也绰绰有余,几下子就湿淋淋地给亦是湿淋淋地钱九芳捞了上来。两个湿淋淋的人落在船板上,给船板弄湿了一片,燕淮黎还好, 钱九芳已经灌了好多口水昏迷过去了,她被平放在那里,头发一缕一缕地贴在脸侧,小脸煞白,眸子合着,嘴唇上毫无血色。浑身湿透, 白色的长裙被化成半透明的状态,一时间春光乍泄,将姣好的身材暴露无余。燕淮安连忙蹲下去,给她换了个姿势敲了敲背,敲出好几口水,钱九芳终于醒过来,应当是害怕了,湿漉漉的眸子闪烁着,像只稚嫩的小兽,她扑到燕淮安的怀里“安安”
梨花带雨,美不胜收。
燕淮安被紧紧地拥着,瞥向旁边儿袖手旁观的两人,那两人脸色都有些冷,老人着急着“快!快!到船舱里去!在这儿吹风该受凉了!”燕淮安一叹,给钱九芳梗抱起来,任她吃惊地揽住她的脖子,给她送到了船舱里,放到垫子上。钱九芳似乎真是受了凉,刚脱离她就打了个冷颤。
“快换身儿衣裳罢。”
另两人方方要进来,听了这话识趣地给迈进来的腿脚又收了回去,燕淮安能清楚地听见华铭在外边儿打趣燕淮黎的声音:“我说兄弟,你这妹妹可不太关心你啊。”
燕淮黎没有回华铭的话,燕淮安怔愣一下,顺手拿过一旁毯子快步走了出去围在燕淮黎的身上,燕淮黎的神色淡淡,“快进去罢,九芳在里面儿等着你呢。”
他这话里带着情绪,燕淮安听出来了却有些莫名,钱九芳是个女子,总不能让她在外边儿候着让燕淮黎先换衣裳罢,不过燕淮黎总是喜怒无常,她嗯了声回去了。
回去了钱九芳却还没有换好衣裳,仍旧穿着那身儿湿漉漉的,望见她掀开帘子的眼神有一瞬间漂浮又回归正常,燕淮安皱眉,“怎么还不换衣裳?”
钱九芳可怜巴巴,“我出门儿没带换洗的衣裳。”
“那你这些日子怎么过来的?”
钱九芳自然道:“脏了就扔啊,然后拿银子买新的。”
燕淮安想了想,“你介意穿我的么?”
钱九芳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介意!不介意!”
燕淮安这次出来拢共就带了一套换洗的,就这样奉献出去倒也没什么不甘愿,就是对这个姑娘的认识又上了一层楼,她打开自己的包袱,一开始她以为她是装傻,现在,她觉着这姑娘要么是城府太深,要么就是真傻。即使总是在宫里待着没怎么出来过她也知晓该带一些衣物药材,结果这姑娘倒潇洒,只带了一箱子黄白之物上路,一路上买过刀买过剑买过核桃雕的小宫殿,转头留给扔了,什么也没留下。现在更潇洒了,只剩下个人了。
她将衣服放到钱九芳的手上,“以后对这些事情上点儿心。出门该带的衣裳药物都得带着。还有,以后不要在危险的地方瞎蹦哒,这是船板,下次再悬崖上可就没人能救得了你了!”
钱九芳低着头,眼泪啪啦啪啦地掉。
燕淮安一惊,她最受不得美人哭,这姑娘也太脆弱了,抿了抿唇,她拍了拍钱九芳的后背,被钱九芳一个熊抱,原本因为抱了钱九芳半湿的衣服透过这亲密接触前面彻底湿透了,后面也小面积遭殃,燕淮安脑袋上青筋直跳,忍着劝慰,钱九芳抱着她却怎么劝也不放手,“安安!哇呜!安安!呜哇!呜呜呜呜……”
待两人折腾好燕淮黎已经在外面吹了好一阵儿凉风了。这一阵儿里燕淮安的衣裳被她自己用三成内力慢慢烘干,钱九芳也换上了干干的衣裳生龙活虎地给她的救命恩人迎进来,只剩下她的救命恩人还穿着一身儿湿漉漉的衣裳,顶着一张泛着不正常嫣红的脸,步伐虚浮。
燕淮黎一进来,燕淮安心头一颤,燕淮黎的身子受不得凉,她今儿本以为这一会儿没事儿,没想到就真的有事儿了。她急急上前,无视燕淮黎的躲避伸手一摸,滚烫。赶忙与钱九芳一道给人扶到方才已经被钱九芳弄湿了那地方,燕淮安从包袱里拿出一个袖珍药匣子,里面装了各式各样的常用药,她拿出两颗棕黑色的药丸回来欲怼进燕淮黎的嘴里,燕淮黎十分不配合,不肯打开牙关,只围着毛毯半靠在垫子上,拿一双黑漉漉的眸子望着燕淮安的动作,明显地在跟两人较劲儿,燕淮安着急得很,旁边儿钱九芳也很着急。
“黎哥哥!你为什么不吃药啊!”
燕淮黎凉凉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燕淮安。
“还能为什么,小心眼儿了呗。”一旁华铭闲闲插.话,“人家的亲妹妹不先着急人家着急你这个外人,心里不舒坦呗。”
钱九芳被说的尴尬,关怀的表情愣在那里不知所措,燕淮安蹙眉,望了眼燕淮黎,冲这两人叹道:“你们先去船板上罢,我劝他吃药。”
二人出去了,燕淮安盯着他的目光走近蹲下仰视着他,手举着展开在他眼前,手心里是那两颗退热温体的药丸,“快些吃罢。”
燕淮黎冷清的目光未变,不发一言。
燕淮安笑道:“今儿到底怎么了?在船板上就看你不对劲儿,因为让九芳先换了衣裳?她姑娘家家的,你一个大男人让一让不是应当的么。”她也不劝燕淮黎先吃药了,走到放包袱地方给燕淮黎的包袱打开,里面最底下放着一套月白色的换洗衣裳,她拿出来,抖落开,“快换上罢,湿衣服黏在身上一定不舒服罢。”
燕淮黎沉默着,燕淮安任他沉默着,递衣服的手僵在那里,二人目光对峙,燕淮安望见他眼底地难过一下子就心软了,虽然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难过,虽然也觉得他无理取闹,但是这毕竟是她欠了许多的人,是她的亲哥哥,是她要珍藏的人,她的声音更加软下来,面部表情也带了小心翼翼的珍惜,“不想换?”
就是这些珍惜取悦了燕淮黎,他紧抿着唇,拿过了燕淮安手里的衣裳,开始宽衣解带,幽幽道:“下次我最重要。”
燕淮安看见他开始脱衣裳就背过身了,听见这句话没忍住一乐,她的皇兄啊,再深沉阴冷,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好。”
这次事件一过,四个人间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原本钱九芳虽然与燕淮安玩的最好,明显对燕淮黎却更是依赖亲昵,如今却变成了全身心依赖燕淮安了,至于华铭,只能说他由不受欢迎变得更不受欢迎了。
夜间又在一个渡口下了船,这次这个渡口远不如上一个繁华,找了一气儿只找到一个小小的还算靠谱的客栈,唯一比华铭那个好一些的地方大概就是安静了。客栈的掌柜的是一个中年女人,一见着有客人来了连忙迎上来,“四位住店?”
华铭嗯了声,“给我们开四间上房。”
老板娘面露难色,“咱们客栈别说上房了,就剩下三间中等房了!”
华铭诧异,环视一周,有些不可置信,“就剩这几间了?”
“是啊,这渡口每日来往的人也多,我这小店也不大,要不你们再到其他的地方看一看?”
华铭犹疑,燕淮安也犹疑,找了一路只这家看着还算靠点儿谱,一旁的钱九芳眸子忽然一亮幸福道:“三间房!其实也很好啊!这样晚上就可以和安安一同睡了!”
燕淮安转头望见钱九芳缠着她的胳膊与望着她的那绿油油的目光,又瞅了眼默不作声的燕淮黎“要不让兄长与华铭住一间?”
钱九芳对这个提议不是很满意,兴冲冲地望向华铭,目光里满满地对这个总是针对她的人的期盼,显然,她希望华铭无情的拒绝,于是华铭一愣,悠悠道:“也好。”
钱九芳又望向燕淮黎,燕淮黎一笑,“既然九芳这样期盼,好罢”他看向华铭,“我就与华兄一间罢。”
钱九芳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低下头,燕淮安没忍住,揉了揉她的头,转瞬就感觉到两道目光清冷地落在她的手上。
第27章 那姑娘她不简单
转而一望, 却只望见燕淮黎标致的笑容,燕淮安微微敛容,十分自然将手拿下来, 移开视线冲那女掌柜的指了指华铭一笑,“他付账, 劳烦掌柜的快些带咱们去,奔波一路, 可累死了。”
女掌柜的闻言笑呵呵地瞅过去,另两个人亦瞅过去。
“一路上各种不对付, 用到银子的事儿了想起我来了。”华铭嘟囔着拿出来一锭银子, 走了两步递给掌柜的,“够了罢,先存着,多了的明儿一早吃过饭再找罢。”
女掌柜的接过银子“客官, ”她扫了眼四个人陪笑着“这银子只够咱们这店一间中等房的。”
华铭脸色不变,又从怀里头拿出一锭同样大小的金子,“这回够了罢。”
“哎,够了够了”掌柜的一见着金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从华铭手里头接过去就立马揣在了怀里,态度比之前热乎许多,“这姑娘不都说累了吗,快跟我来吧!”
掌柜的扭着腰走在最前面,燕淮黎跟着她,后边是钱九芳, 燕淮安与华铭走在最后头,跟着上楼的时候燕淮安听见华铭没忍住愤愤地呸了句“黑店!”
一共三间中等房,恰好是连着的,燕淮黎最先选了间中间的,钱九芳眼巴巴地望着燕淮安走进左边儿那间,泄了气去右边那间了。今日事情实在不少,这店看起来也不是十分合心意燕淮安也不想沐浴了,稍稍洗漱,便裹着中衣上了床。这床跟以往的床也比不了,又硬又小,躺在上面十分不舒坦,闭了许久的眼睛燕淮安也没成功入睡,忽而听见隔壁一声巨响,燕淮安心咯噔一下子,以为出了什么事儿,连忙迅速起身顺手拿了外衣就往外跑,跑出去见一片安宁,二楼的走廊里只有燕淮黎一个人立立整整穿着外衣安安静静地站着,走廊的油灯不亮,却照下不少黑影,燕淮黎就半隐半露于那黑影之下,叫她出来了冲她用修长的食指抵在唇上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又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燕淮安走过去,冲他小声道:“方才可听见什么声音了?”
他一双墨色的眸子似笑非笑,“什么声音?”
燕淮安抿唇,又听他“啊”了声,看了看钱九芳屋子的方向“是从那里传出来的罢,”他唇角微勾,“许是她睡觉时一不小心掉下床了?”
燕淮安沉默,狐疑地往钱九芳的屋子那边儿望了眼,的确除了那一声再没什么异样,想起来这人还病着与此前的表现,她歇了转身回去的心思,试探道:“怎么大晚上的不睡觉出来了。”
“淮安不也出来了么?”
燕淮安见他不愿多说这一会儿乏意又涌上来,打了个呵欠,模糊道:“快些回去睡罢,淮安也回去了。”
转身欲走,却被人扣住了手腕,力气不大,燕淮安一回头,正望见一张放大的脸,燕淮黎的眉头微皱,漂亮的桃花眼泛着淡淡的委屈,“淮安”
燕淮安心尖尖被这一声叫得一抖,退后一步拉开距离,听燕淮黎接着道:“我不想与华铭同住。”他又上前一步,声音低哑魅惑“我厌恶别人的气息,你知道的。”
燕淮安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被那小勾子一样的调调勾住了,连一分余地都没有去留给别的人,别的事,燕淮黎望见燕淮安痴痴看他地模样很满意,心情舒坦了,笑得更漂亮了,他摩挲着燕淮安的手腕,低低沉沉道:“淮安,咱们俩将就一晚罢。”
好字还未出口,钱九芳的屋子的门“吱呀”被推开,燕淮安陡然清醒,一噎,甩开燕淮黎的手,就见钱九芳穿着一身儿雪白暴露的小衣出来了,那雪白的小衣上还疑似染了些灰尘,她揉了揉眼睛,冲这边儿咦了声,“我就听见外边儿有声,”她晃了晃脑袋,冲过来,眉目一凛,燕淮安揣摩着,她大概觉得自己甚像话本里常见的推理断案的青天“说!在这儿密谋什么呢!”
钱青天身上的小衣的确是小衣,露胳膊露腿不说,连胸前那两坨浑圆也露得十分有情趣,燕淮安不动声色瞥了眼燕淮黎,见他一脸若无其事道:“没密谋什么,我俩睡不着,说一些兄妹之间的私房话,九芳先回去睡罢。”
钱九芳一听这话有点儿不乐意自己话里话外被暗示排斥,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在那里怔愣一会儿,哦了声垂头丧气地回去了,关门的时候不忘往外添了句,“早点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