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装在一个牛皮黄的信封里,用蜡封着。小心打开,里面有三张信纸,上头的字开阔潇洒,很有温玥人的意境,那上面道:“吾妹,见字如晤。你见到这纸的时候我大约已经不在了,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亲口叫你一声妹妹,不过今儿白日里听你那声兄长也已经无憾了。
我自小被康亲王所换,幸得义父,前朝的南丞相,南倚竹的祖父所救抚育,这也就奠定了我必须回到燕京,不择手段夺回皇位,肃清朝廷的命运。说句掏心的话,相较于生活过许多年山野的清静,我并不喜欢这步步为陷的燕京,所以,我一直都在注意着,不要将你牵扯进来。大抵还是没有成功的。不得不对你说句抱歉,你前面十几年的人生兄长不得不缺席,突然出现,带给你的大概也只有麻烦。
有机会便带着你眉雪姐与念安走罢,我知道你一向与眉雪要好,即使我不说,你也会这样做,可我还是得腆着面皮得说一说。兄长过的蠢笨,这么些年,能用的人都是义父的,一场夫妻,我欠了眉雪良多,有机会,还请替我转告眉雪,对不起,好好生活。
带着她们走罢,走得远远的。这里随着我的死不会再有责任,兄长的唯一愿望就是你们好好活着,过得好好的。
尽快走罢,燕京里有个疯子,钱道庭,也是前朝状元季洪章。曾经我以为最大的对手是燕淮黎,其实不是的,最大的对手是他。他心思太深了,更有蒋远山的助力,咱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说实话,我并不愿与他为敌,也没有与他为敌的资本。他如今留着我们,大概也只是当作耍猴似的取乐。
义父是个真正公正的人。他毫无保留地告诉过我当年的所有事情,是咱们的母后心生妄念横刀夺爱不对在先,又施以各种心思,令季洪章与蒋远山兄弟反目。最后甚至以死相逼,斩断了蒋远山当年回应季洪章情意的最后一次机会,可惜,害人终害己,被父皇发现,父皇念着情分没舍得直接杀死母后与当年的你和燕淮黎,只将母后喂了药,将你们丢在冷宫。生死有命,命薄的她还是没有挺过去那霸道的药性,没几天就去了。
淮安,是咱们欠了季洪章的啊。……”
燕淮安读完了信心头大震,眼前仿佛还能见到温玥着一袭白衣,手执黑色笔墨,在昨天她离开以后,就着油灯一字一句写下这些密事的情景。她毁了信,往床上望了眼,温玥安安静静地合了双目,明明刚刚受了重创,反而像比他昨日完好的时候更康健舒顺了些。
他太累了,终于可以好好歇一歇了。
一会儿,叩门声响起,燕淮安将信销毁了才去开门,李眉雪正独自站在门外,手里还拿了个六角的上下两层红木盒,“念安被我哄睡了,淮安,吃些东西罢。”
燕淮安一笑,将李眉雪迎进屋内,“好。”
没有辜负李眉雪的心思,给食盒里的白粥与小菜吃完了,燕淮安才不顾李眉雪的挽留起身欲走,将屋子留给李眉雪与温玥。
此次她见到了李眉雪抱着温玥恸哭的模样,便知晓无论是否自知,这一定是动情了,日久生情,倒也合理。温玥那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人物,如果不是忠君爱国与她相好的心思压在那里,李眉雪说不定早就动心了。既然她不自知,她这个作妹妹的撮合撮合也是成一桩美事。
温玥她放心,李眉雪她也放心。
刚出温玥的府邸,燕淮安就被负荆请罪在外边儿等了一日的西津堵着了。西津的神情总是冷清的,如今充满了却抬不起头来的羞愧与担忧。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燕淮安,燕淮安没由得噗嗤一笑,打了她肩膀一下,继续向客栈的方向走着“今儿被人拦住了。”
西津面色发青地嗯了声。
“受伤了没?”
燕淮安用眼角的余光扫到西津摇了摇头。
“那就好,不怨你。是我太大意了,下次咱们缜密些就好了。”
后面很久没有发出声响,只有沉闷的脚步声,快到客栈了,西津才发誓似的嗯了声,又难得主动地添了局,“那小姑娘怎么办?”
燕淮安因为西津的反应笑了笑,想到那小宫女也是件麻烦事儿“给几百两银子送回家罢。”
“是。”
回了客栈,燕淮安站在屋子外敏锐地感觉到不对,屋子里有人!
示意西津站在门外不要动作,燕淮安防备着打开门,却见一人一看就是一.丝.不.挂躺在她的床上!床上的被褥已经被换了,换成一套大红的烫金牡丹图样,那人正半靠在床头,用被遮掩了大半个身子,只露出圆润白嫩的肩头,冲她这边嫣然一笑。
迅速窜进去给门合上,冲外边的西津喊了声让她自己先回房,外头的西津摸了摸鼻子听话走了,燕淮安无奈地望向床上的人。
“皇兄。”
第63章 狡猾的狩猎王者
“哎”燕淮黎眸中带笑, 弯着的嘴角勾着刚刚好的弧度,从被子里伸出来修长莹润的右手,刚一动作, 被子摆好的平衡造型因为他的举动就破坏,势不可挡滑下削瘦的胸膛, 只将将巴巴盖住重点部位与一双长腿。他甚不在乎地挑眉一笑,拿左手往上拉了拉岌岌可危又要下滑的被子边沿, 右手拍了拍床边,“坐吧。”
床上的景致惑人得很, 燕淮安却没有欣赏的心思, 她抿唇不动作,快速盘算着燕淮黎这次来的目的。时隔两年,她更加猜不准燕淮黎的心思。据温玥的信上所书,母后的事儿明明与他没有干系, 他偏偏包揽了下来;今日若是按照他以往,定然不会去那么轻易地拿出引灵珠来救温玥这个大隐患……她忽然想到今日他所说的承诺,他想让自己为他做什么?
“今日多谢皇兄。”
不想与燕淮黎虚与委蛇,开门见山将话头引起来, 燕淮安大大方方坐在他方才拍的位置。两人此时离得有些近,她能清楚地嗅到他身上的龙涎香,许是他才沐浴过,发丝半干未干松松束着,身上还传过来丝丝的凉气。
“你我客气什么。”
燕淮黎今日十分委婉贤良,燕淮安率先引起的话头他却并不接, 只靠在绵软的靠枕上歪了歪头,打了个呵欠,露出些疲乏的模样,轻声道:“今儿乏了罢,我让他们吩咐掌柜的备了热水,等你上来就送上来,马上该到了,好好泡一泡,然后好好睡一觉。”
适时地,木门被轻轻叩了几声,冷硬死板的如同海底的石头的声音响起,“公子,水到了。”
多一分不露,这是燕淮黎其中一个暗卫的声音,燕淮安机缘巧合听过,因为其特殊性,再就没有忘,没想到事隔经年竟然又听到了。
燕淮黎很满意暗卫们的效率,“进来罢”并拿一双笑眼晃着燕淮安,见她不动,秀白的手指轻轻落在她的鬓发,他捋了捋,又没忍住摸了摸“去罢,给他们开门,看,”他的手又滑过她的脑门“都流汗了。”
燕淮安顺势后退一些,防止他再做出什么动作,随后“嗯”了一声,就着这个姿势起身去开门,倒也不显得违和。门外是四个作侍卫打扮的年轻人,样貌皆是普普通通,毫无特点,丢到大街上就认不出来那种面容,没听说过暗卫到了明处的,她便多瞅了眼,果然发现他们是易了容的。
床上突然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燕淮安诧异望过去,燕淮黎正蜷缩着身子,咳的昏天黑地,由于剧烈而急骤的咳,他的身子泛出暧昧的粉红色,快步走过去,燕淮安伸手放在他的背后想帮他拍一拍,一放没等拍,燕淮安反射性缩回了手。
燕淮黎的身子实在太凉了。
这时候暗卫们已经按照吩咐成功地将略烫的水安置好,轻声轻气地退了出去,那水上还慢悠悠地漂着几瓣华而不实的各色花瓣。
“你怎么了?”
燕淮安又重新将手放上去,扎人的冰冷从手心一直钻到心脏给她冻得打了一个激灵,体内的内力被运行起来抵御寒气,又源源不断地输送进燕淮黎的身体里。燕淮黎看起来有一些缓和,咳嗽的力度轻了很多,不自觉地往燕淮安的身上蹭,却并不回答燕淮安的话。
燕淮安望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坐回床边,将人盖严实了,只留了一个小口让她的手伸进去,连人带被一起搂到怀里,“这么冷还穿得这样少。”
怀里的人不断往怀抱的深处挤着,音色轻快“给淮安暖床的事儿,怎么能耽搁了。”
燕淮安差点儿没给他扔出去。
其实她对燕淮黎的感情很是复杂。一开始是顾忌兄妹血亲,后来是碍于母后之死,她对他的心思都是毋庸置疑的,如今什么阻碍都没了,她反而有些迷茫,尤其是今儿温玥在她面前危在旦夕的时候。她这样真的对么?
不论如何,她对他的心思是毋庸置疑的。于是她并没有把他丢出去,反而收紧了怀抱。许多许多轮回中燕淮黎一脸绝望地抱着她的场景又回溯在她的脑海,她低下头,看着因为寒冷与咳嗽显得格外乖顺的人眸色复杂。
燕淮黎的咳嗽声渐弱,身子却越发的冷,冷得他说话的声音都打颤“淮安,给我放热水里罢。你歇一歇。”
燕淮安的确给他输了很多的内力,却一点点改善的功能都没有,只能稍许地缓解他的寒冷。再加上燕淮安今儿的确已经输出太多内力了,便从善如流地给他剥离了被,送进热水里,见他紧皱的眉头在入水的那一刻微微松开,她打趣道:“不是说给淮安备的水么?”
燕淮黎低垂的眼皮抬起来,懒散般躺进木桶,那上面的水因为他轻微的抬头动作带起了几条波纹,连带着上面各色的花瓣也悠悠地浮动,衬着他俊秀的脸庞格外好看,眸光随着燕淮安移动间,有一种特殊的勾人味道“要一起么?”
得了空正在梳妆台快速卸去易容的燕淮安的手指飞速动着,拿一旁瓷盆里的温清水洗了脸与脖颈擦了擦,将布巾搭回原处,才回身摇头,“不了”
她走到屏风后边儿又换了身干净衣裳,出来时发现燕淮黎的情况又不好起来,难怪她换衣裳的时候什么声响也没有,他的力气净花在咬嘴唇上了!形状漂亮的淡粉色薄唇被他蹂.躏地不成样子,嫣红的鲜血染在上面,涂了口脂般,更像秋日里零落成尘的残红。
大步过去,燕淮安望着已经结了碎冰渣的水面蹙了眉,“竟然这么严重。”
她给燕淮黎捞出来,用布巾擦干了身子重新将他与自己一齐裹在被子里。怀里像是搂了一块不断降温的冰块儿,燕淮安运起内力,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皇兄,你怎么了?”
锐利的凤眸里满是坚持,望着不断回避的燕淮黎,燕淮黎的头往左侧,她便跟着偏过去与他对视;燕淮黎往右,她亦往右,如此来回多次,燕淮黎终于不侧了。
他将眼睛合上了。
燕淮安用手捏了捏他的脸,白皙的脸颊原本已经很瘦了,这两年又瘦了许多,摸着不如从前舒服。
一只手突然捉住了燕淮安的手,合上的眼睛倏然睁开,“淮安,你想救我么?”
“当然。”
燕淮黎定定望着她,一会儿,探着脖子在她的唇上贴上自己的唇,“不是说要给我一个承诺么?”
“嗯。”
即使燕淮黎不露声色,与他相处多年的燕淮安还是从他微微颤抖的睫毛上看出来,他大概是紧张的。
“救我一辈子。”
燕淮安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笑了笑“好。”
“吻我。”
可已经在接吻了,煞风景的话自然不会有机会被燕淮安这样的人说出口,她伸手按住燕淮黎的头,即使在下面也占据着完全主导的地位,撬开他薄凉的唇瓣,轻启的牙关,她扫荡着他的口腔,追逐着他的,与他纠缠。等到他快喘不过气来,燕淮安才放过了他,刚离开又在上面轻轻碰触了一下,她一下一下在他光.裸而冰冷的脊背抚着“好啊。”
燕淮黎缓了好一阵儿,这样燕淮安觉得他的身体如今成了个大问题“好点儿了么?”
燕淮黎不安分地往上窜,窜到正好与燕淮安仰躺着望床顶的视线持平,四目相对,“有淮安在,好的哪止一星半点。”
这样一个体.位对于这两人来说实际上都是很累的,可两人谁也没有先说累,大概是气氛很好,燕淮安在他的注视下渐渐地觉得脑袋有些充血,脸上大概也上了红云,燕淮黎终于结束了漫长的对视,将脸贴在燕淮安的脸上,将身子贴的更紧,发出一声令人心里痒痒的的喟叹“好暖和。”
燕淮安脸上的红云更红了。
嫩滑的肌肤轻轻贴在她的脸上,似有似无的挑.逗,气氛越来越暧昧,她想找些话说,嗓子紧巴巴的说不出话,吞咽几下感觉好点儿了开口还是沙哑,“皇兄,怎么救你一辈子?”
燕淮黎的脸移开,挪到燕淮安的耳边坏心思地吹着气,明明那气是凉的,却让燕淮安周身泛热,“一辈子,不要离开我。一天一夜都不要离开我。”
“为什么?”
燕淮黎湛亮的眸子瞅过来,终于不再顾左右而言他,“因为我中了蛊毒。还记得去沧州的时候那个船夫说的故事么,关于文南州的蛊虫的。这蛊毒也是产于文南州,与那蛊虫的功效差不多。被下毒的人得尽快找人交.合,不然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毒性发作受尽寒毒攻心之苦,且一次较一次厉害。只是在找了这个人之后,就一辈子不能换人了,否则就会毒气攻心而起,那被找的人也是如此。这毒大约每天都会发作一次,每次的交.合也只是延缓。”他深深地望进燕淮安的眸子,不给她一分一毫欺骗他的空间,“如此,你还要救我么?”
第64章 顺水推舟一场戏
由此便可见这个人的心机之深。先是苦肉计与承诺的要挟一起摆出来, 再假模假样给她选择的机会,委实让人气愤。
“既然皇兄又给了淮安一次机会,那淮安”
唇被他的手及时堵上, 燕淮安看见他的眸子变得与从前一样阴厉,“没有机会了。”
他狠狠地用嘴代替手的位置, 在燕淮安的唇上咬了一口,“别想什么再一次的机会, 认命罢。”
燕淮安被他的可爱反应逗得想乐,又觉得这样乐不地道, 便忍着, 想来是忍笑表情太过狰狞,吓得燕淮黎一个哆嗦,他便不再看她的脸,将身子探下去, 在她的脖颈上轻吻舔.舐着。
他的唇舌很凉,冰冰的落在她的血液的上方,没什么力气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燕淮安叹息一声,翻身, 将他压在身下,紧紧箍着两人的被子稍微散开,她学着燕淮黎的方才动作在他的脖颈大动脉处舔.吻。
她的手也没有闲下来,不住地在他的身上运送内力,到处点火。燕淮黎终于觉着舒服了许多,轻轻哼了声, 吊着的尾音令燕淮安的手不禁往下探去,想让他哼得更多。
就在即将触碰到那处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刺耳的打斗声,西津冷冽的声音传进屋子里“主子,出事儿了!”
燕淮安动作一僵,与燕淮黎面面相觑。燕淮黎自然是想继续的,两条腿使劲儿勾上燕淮安的腰,燕淮安拍拍他的腿晃了晃头,燕淮黎眸色一深便放开了腿,嘴却不放,“你要放弃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