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是没用，只是……
一届孤女，独自在宫外，又当如何？
所以，不能，也不愿。
陆君桐此时满心茫然，也不知自己该如何。
她只知道，父亲没了。
小时候顶天立地，撑着整个陆家的父亲，没了。
她再见不到父亲了。
“父亲去了多久了？”陆君桐又问这么一句。
“坟已草蒿遍生。不见尘土。”李衍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如此一来，便是说明……陆知晖分明是那时候出门没多久，就命陨了。
陆君桐蓦然抬起头来：“那为何一开始竟是——”
没有半点消息？
李衍摇头：“我也不知。”
陆君桐再问：”那我哥哥有消息了吗？“
李衍沉默了一瞬。
陆君桐蓦然一愣：“有消息了？“
抬起头来，她泪眼朦胧的看住李衍。
李衍看着她，只见她两个眼睛都是哭成了一个桃儿，好不可怜的样子。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就只觉得说不出口了。
李衍的反应陆君桐看在眼里。
陆君桐眼底那一点星火之光就这么的熄灭了下去。黯淡得叫人心都是一颤。
李衍叹了一口气，将嘴里的话彻底的咽了下去。
陆君桐看着李衍这样，心里那个破洞，就更加的空洞了。
李衍这样的态度，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陆君桐呆呆的看着李衍，过了许久，才说了一句：“可是，怎么会呢？为什么呢？”
为什么好好的，人就没了呢？而且还是一起没了……
正文 第283章 难以相信
李衍看着陆君桐，缓缓道：“说是遇到了山贼。”
陆君桐摇头只觉得不相信：“怎么可能？什么山贼那样厉害——”
陆明朔他们每次出门，也都带不少护卫家丁，总归不可能那些人都是吃素的吧？
“全军覆没。”李衍轻叹：“说是天黑路滑，加上山贼熟悉地形，所以无一幸免。“
全军覆没，无一幸免。
这样的话叫陆君桐一下子捂住了嘴。
如此一来，这样也就说得通了。
怪不得始终没有消息传来，始终找不到。原来竟是这样的情况。
可是……
忽然陆君桐想到了一个问题：“既是如此，那为神秘只有父亲的棺椁，我哥哥他——”
“只有衣冠冢了。”李衍再叹一声，抱歉的看一眼陆君桐：“节哀。”
陆君桐低下头，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去，砸在裙子上，晕开一朵朵的泪水小花。重重叠叠，最后晕了一大片。又透进衣服里，最后仿佛消失。
可旧痕刚消，新痕就又添上去。
只有衣冠冢，便是说明……根本就是尸骨无存。
尸骨无存。
哥哥那样的人，怎么能够落到这样的地步？
陆君桐只觉得难以接受。
本来刚才渐渐止住的呜咽，登时又是弥漫出来。
李衍轻叹一声，忽然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陆君桐的肩膀：”哭罢，哭罢。哭过了也就好了。”
李衍这话太过温柔，却偏有击碎陆君桐自制力的尖锐。
陆君桐几乎是一下子再忍不住，蓦然哭出声来。
这一哭，就是撕心裂肺。
这一哭，就是再没有什么压抑。
李衍看着陆君桐这样，没再开口，只是一下下的拍着陆君桐的肩和背脊，如此算作宽慰。
至于有用还是没用，却是说不清的。
而除此之外，李衍面上的神色也是复杂。
复杂到，看完看不透也看不懂。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陆君桐哭的累了，声音也就渐渐弱了下去。
李衍就问了一句：“渴不渴？要不喝一口水？”
陆君桐摇摇头，用帕子将脸上泪都擦干，末了才说了一句：”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李衍听着陆君桐哭的嘶哑的嗓子，就叹了一口气，扬声叫长安泡茶进来。
长安泡茶进来，头也不敢抬，不过摆饭时辰到了，于是就问一句：“殿下什么时候用膳？”
“送进来吧。都要素食。”李衍吩咐一句，看了一眼陆君桐。
长安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就忙应一声，出去忙活了。
至于这些，陆君桐神情恍惚之下，倒是没听见。她只是呆呆的攥着腰上的玉佩，愣愣出神。
陆君桐如此，李衍微微皱眉，重新坐下忽然就轻声唤了一声：“君桐？”
陆君桐猛然惊得回过神来，慌忙又抹了一下眼泪：“太子殿下见笑了。”
李衍无奈：“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陆君桐看一眼李衍，摇摇头：“没有。”
她心里乱糟糟的，根本就是半点打算也想不出来。除了伤心之外，也就只剩下了不可置信。
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真的这一日来临，她还是难以相信。
正文 第284章 赌气
长安速度极快。
很快就送了饭菜过来摆上，又退了出去。
李衍轻叹一声，再递过去一张帕子：“擦干眼泪先来吃口饭罢。”
“不了。”陆君桐却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思？当下只是摇摇头，并不动。
李衍皱眉，语气拔高些许：“听话。”
这两个字……给人感觉有些微妙。既像是诱哄，又像是命令。
“来，吃饭。”李衍不等陆君桐思量完毕，就已经坐下，点了点旁边的椅子。
陆君桐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偏偏就那样的听话。
即便是不想动，即便是什么也不想吃，现在李衍这么一说，她的身体倒是很诚实的就这么上前去乖乖坐下了。
陆君桐如此乖巧，看得李衍又是忍不住的摇头。不过，这会儿他也不想多说话，于是就只继续用方才的语气说道：”吃两口。“
陆君桐这会子倒是慢慢的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现在这样和李衍平起平坐本来就不合适，更不要说这样的模式了。
陆君桐摇头：“多谢太子殿下关心，只是——”
李衍已经将小半碗米饭盛了，放在陆君桐的面前。
陆君桐看着这小半碗米饭，本来都到了嘴边的话也都是忍不住的咽了下去。
然后她皱眉看着李衍，不明白李衍这是什么心思。
李衍看着陆君桐，神态很是坦然：“吃完，我有东西给你。算是遗物。你父亲的。“
陆君桐一愣。
李衍怎么也开始学二皇子，用这样的手段了……
李衍目光很温和，但半点也没动摇。那样子，叫陆君桐刹那就明白，他虽不是恶意，可也真不是开玩笑的。
心底一颤，她只能扁扁嘴，伸手握住了筷子。
只是刚吃了第一口，就又忍不住觉得委屈，更想起了从前一家人开开心心一处用饭的样子。
于是眼泪珠子就这么又吧嗒掉了下来。
入口微咸。
李衍看的分明。
却只当是没看见。
李衍伸手夹了一筷子的炒银芽，放在陆君桐的碗里。
李衍神色自若。
陆君桐看看他，又看看那炒银芽，没动。默默又塞一口米饭。
她现在哪里有心情和胃口吃东西？这些饭粒儿塞进嘴里，都是只让她觉得嚼蜡一般。若不是李衍那话，她也不会逼着自己硬生生咽下去。
李衍又给她夹了一筷子的炒笋片。
陆君桐皱眉。
不等她开口，李衍就已经道：“尝尝。”
李衍的语气好似不容反驳。
陆君桐抿着唇，赌气一般的将菜和米饭一口气塞进嘴里。
李衍笑了一声：“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儿一样赌气。一口饭，一口菜。我看着。“
李衍如此做派，陆君桐只觉得是头大如斗。
可偏偏，她还没有火气，只是觉得满腹委屈。而且第一个反应也是压着委屈听李衍的。
只是压着压着，就更觉得委屈了。
李衍看在眼里，却是无动于衷，仍是动不动的就替夹一筷子菜，然后陆君桐放在面前。
陆君桐也不知怎么的，就忍不住赌气。李衍夹，她就塞进去囫囵咽了。
正文 第285章 遗物
就在陆君桐想着李衍会不会就这样撑死她的时候，李衍就停了手。
李衍看她：“你就不怕胃疼？”
陆君桐赌气低头。
李衍无奈叹息：“你这样，倒叫我如何是好？”
李衍真是无奈。
饶是见多识广，可也没有人跟他说过，遇到这样的情况该如何是好？
不能打不能骂，凶一下她还这样委屈给人看。到好似他是天底下最大的坏蛋。
李衍这样想着，面上的神色就淡了一分：大概，他的确是最大的那个坏蛋吧。
而他这样的语气，叫陆君桐心里头登时狂跳了一下。她抬头看李衍，就看见李衍复杂神色。
“殿下说的东西——”陆君桐心里一慌，下意识的就岔开了话题。
李衍搁下筷子，站起身来：“随我来。”
说起这个事儿，李衍就又变成了之前的样子，不过却又多了几分郑重其事。
陆君桐心里不大好受。
就连脚下的步伐都是禁不住沉重。
李衍看了一眼陆君桐，将架子上一个锦盒取了下来。
陆君桐眼巴巴的看住。
李衍想了想，没亲自打开，而是交给了陆君桐。
陆君桐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
陆君桐捧在手里，只觉得有些轻飘飘的。
她猜不出来其中有什么。
可明明轻飘飘的，却又仿佛是带着千钧重。
陆君桐只觉得甚至是有些不敢打开来看到底是什么。
李衍看着陆君桐牢牢捧着盒子，却是半晌不动的样子，轻叹一声：”不打开来看看？看看罢。“
于是陆君桐就将盒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来。
锦盒里头，躺着一封信。
信封陈旧，有铁锈色的痕迹，也不知是多久之前的了。
信封上也没有字迹。
可陆君桐的心却是忍不住狂跳了一下。
或许这封信，是给她的。
盯着那封信，她半晌也没敢伸手去拿。可脑中已经翻滚了好几次纷杂的念头：或许这封信是陆知晖写的，又或许是陆明朔写的……
写给她的。
李衍也不催陆君桐去看，只自己在旁边坐下了。
心里的滋味，也是复杂万分。信里的内容，他自然早就看过了。正因为看过了，才会提前知道陆君桐会是个什么反应，也才会更加复杂。
陆君桐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然后伸手去将那封信拿出来。
她的手有点儿禁不住的颤抖。
陆君桐还是将信封里的纸取了出来。
信纸已经不再是洁白的颜色，微微泛着黄。
她小心翼翼的展开信纸。只看了一眼那熟悉的字，就一下子忍不住捂住了嘴。
如果不是这样，只怕她的哭声就会立刻倾泻出来。
信纸上的字迹，是陆知晖的。
信的确是写给她的。
开头便是：吾女桐娘。
陆知晖出门时，每隔十日就会写封信送回来。
每次开头都是吾女桐娘这四个字。
时隔如此久远之后，再看见这四个字，她一恍惚之间，竟然是觉得……回到了从前。回到了一切都还没有改变的时候。
她依旧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女，趴在书桌上看着父兄写回来的信，想象着外头情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