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凌不假思索道：“再大的痛苦，我也不惧。”
“还没完，还没完……在能量爆发的三日结束后，就会有变异的法力蓟借着你的血肉，在你的体内生长。”赫连鸿曦又慢慢说着，一字一顿，“那从内自外的折磨啊，可不是前七日能比的了的，会将你的意识都逼模糊癫狂。从前人未避免这类折磨，都在事情做完后自行了断的。”
“持续几日？”萧凌又平静的问。
“伴你余生，没有解药。”赫连鸿曦冰冷的丢出了这八个字，“萧城主，这是死士用的药，不适合身份高贵的你。你喝下这个药，人救不救的回来我说不准，但你渴望的复仇，你的萧家军、你城民的命运都会随之全盘颠覆。”
萧凌伸在半空中的手突然僵住了。
赫连鸿曦轻哼一声，将装着那血红色希望与绝望的水晶瓶又重新放回了铁盒中，顺势给了萧凌一个台阶下。
让他的“退却”显着不是那么的难堪。
“你的肩上有责任，萧凌。”赫连鸿曦收起他大国师的架子，像一名长者一般将手搭在萧凌肩上，谆谆教诲着。
“可我不能什么都不做，放任这一切，等着她去死……”萧凌双肩不住的颤动。
赫连鸿曦摸了摸下巴，思忖道：“这样吧，今日你也疲了，先回去歇息吧，好好考虑一晚，明日再给我答复也不迟。”
萧凌灰暗又失落的离开了赫连鸿曦的住所，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银杏树上的树叶无风抖动的异象。
他陷入了痛苦的挣扎。
他不怕死，也不怕痛，但他还有大仇未报，还有一方城民需要他来守护，如果他喝下了那洗髓水，他此前所有争取来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萧凌走后，赫连鸿曦在房中静坐了片刻，才从怀中取出了一块温润通透的玉。
他冰冷的脸上露出丝丝柔情，将玉放在手心摩挲了了好一会，才递到了耳边。
似是有一阵莎莎的声响从那玉上传了出来，赫连鸿曦一边听着，一面频频的点头。
……
是夜，四更天。
赫连鸿曦住宅的门前，一片安静。
没有守卫，他也不需要守卫。毕竟，在这普天之下，也只有夜刃刺客苏炎有与他一战的能力，而即便是苏炎亲临，要想伤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一阵夜风吹过，黑夜的半空中，竟是突然凭空伸出一只手，在赫连鸿曦的寝房门前探了一探。
只一瞬间，又即刻消失。
若是被旁人看见，定是以为自己花了眼。
随后，门像被施了法术，悄无声息的自己开了，连木制门自带的“吱哑”声都没有发生，甚至连月光都不曾从门缝中透进来，房内没有因为房门被打开又透入一丝光亮。
诡异至极。
门打开一会，又自己关上。
赫连鸿曦背对着门的方向，侧卧在榻上突然睁开了眼，双眸中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倦意。
他压根就没有入睡，却是心跳呼吸均匀。
他能感觉到，有人潜入了房中，正鼓捣着他放在案台上的铁盒子。
黑暗中，赫连鸿曦不动声色的笑了起来，随即又闭上了眼。
门再次开了，又再次被关上。
一夜寂静。
这天夜里，一夜无眠人并不少。
而萧凌，无疑是最癫狂的一个。
经过一夜的心里挣扎，他突然想通，若没有林芝相助，他如今得到的这一切早已灰飞烟灭。
若他在林芝有难的时候弃她不顾，是为大不义！
若他真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这一切，他的余生都会在愧疚痛苦中度过。
若无她，他本就得不到如今的一切，自己已是妖下亡魂，如今还怕什么失去？！
更不提，她本就是他的心头肉。
身体受一辈子的折磨也罢，受不了自尽也罢，他都要先将林芝救出来再说！
……
五更天的时候，连鸡都还没叫，萧凌便草草的披上衣服，冲到赫连鸿曦的房门口，拼命的拍门。
“我想好了！把药给我！我想好了！大国师！”
赫连鸿曦一身内衫，打着哈欠，满面困意的开了门，骂道：“臭小子，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萧凌急道：“人命关天！早一个时辰，就多一份希望啊！”
“行吧，行吧。”赫连鸿曦摆摆手，招呼他进来，慢悠悠的点起了油灯。
萧凌心急的点了灵力光：“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点油灯！”
赫连鸿曦冷笑道：“这会儿功夫这么着急，早干什么去了？”
萧凌闻言一阵脸红，却还是安分的没有出口反驳。
却见赫连鸿曦突然疯狂的翻动着铁箱，随后一股脑的将里边的瓶瓶罐罐一并倒了出来。
那装有鲜红色液体的水晶瓶竟是不见了！
萧凌一时如坠冰窟：“大国师，你这是何意？”
赫连鸿曦吃惊道：“什么我何意？东西竟然丢了！竟有人能从我眼皮子底下偷东西？！”
萧凌几乎要咬碎了牙。这个大国师也不知什么意思，在这种事情上耍他玩！
他这样高的修为，谁能从他房中偷走东西？！
等等……好像，有那么一个人？
一个有些模糊的高大人影浮现在他眼前。
夜刃刺客苏炎！
如果大国师没有骗自己——对，他也没有骗自己的必要，若是要将药藏起来，起先不给自己便是了——那窃走药瓶的人，必定是苏炎！
萧凌二话不说，夺门而出。他不知苏炎是何意，但一定要赶到他们采取什么行动之前，将药水夺回来！
第325章 偷药
萧凌离开后，惊慌失措的表情很快从大国师面上消失。
他不慌不忙的走到案台旁，将散乱在外的瓶瓶罐罐一个个捡起，重新整整齐齐的放回铁箱子中，上锁。
唉，想要送一瓶药出去，难度可真大啊。
为了避免那群人的不信任，他只能用这种方式，趁那个苏炎在门口偷听的时候，对萧凌说自己有能让灵力暴涨的药。
果不其然，他晚上就来偷了。
笑话，他赫连鸿曦若真想藏什么东西，还真能让他苏炎这般顺顺利利的偷走不成？
这次就让这狡诈的刺客得意一回吧，只怕苏炎这会正在暗笑自己蠢，没有将铁箱子收入空间袋中了。可为了达成主上的目的，他也只能装一回蠢了。
林芝啊林芝，为了拔苗助长，让你更快的达到天启祭司的修为，主上可是费劲了心思。
你以后，可要多多感激她呀……
萧凌急的在黑漆漆的街上一阵狂奔，跑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头绪。
他要找苏炎不假，可苏炎这会又会在哪里？
双拳紧握，他狠狠的砸上了一旁的砖墙。
为何总是这般天意弄人？为何自己总是一错再错？
萧凌仰天长叹。
所幸这会离天亮还远，没有人看到他们城主如此失态的模样，否则定会吓上一跳。
万灵山……
是了，他们一定在万灵山！
那日在城墙上，宁之瑶从赫连鸿曦手下救走了兰嘉，随后与李美丽会和后一同逃跑。
光凭她们几个，怎么有能力从天启祭司手下逃掉？定是那个丹水国的夜刃刺客在从旁相助。
她们几个会和，为避开赫连鸿曦，不可能躲在城中，又不会跑远，只能在宁之瑶的地盘，万灵山上暂住！
萧凌想通了这一点，欣喜雀跃，连马儿也顾不上去牵，就着两条腿，一路飞奔而去。
萧凌在山上迷了一会儿路，爬到山顶，看到两间木屋的时候，天已是蒙蒙亮了。
苏炎那有些油腔滑调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透过窗户传了出来。
“是的……赫连鸿曦说的……灵力暴涨……但是痛苦……折磨……伴你永生……没有解药……”
赶上了！萧凌浑身一阵放松。
他要去跟他们说，把药还给他。他要亲自去救林芝，只有他能去救，只有他才有毅力将她救出来……
旁人？若是承受不住痛苦，自行了断了该如何？
萧凌这样想着，饱怀信心的推门而入。
便见苏炎满面慌乱道：“喂，小子，听我说完啊！”
背对着门口的，站了一个蓝衫少年，仰起头，将水晶瓶内的鲜红血液，饮了个干净。
众人皆是一怔。
宁之瑶也急的要跺脚：“你这傻孩子，这么着急做什么？听苏炎将话说完再喝也不迟啊！”
李美丽也拉了拉苏炎的衣袖：“你快说啊，这药喝了到底会怎样？”
苏炎动了动唇，才道：“其实……也说完了，就是那样，除了灵力暴涨的三日外，他的下半辈子都要在痛苦中度过。”
“当真没有解药？”李美丽追问道。
苏炎摇摇头：“赫连小人是那样对那姓萧的小子说的，所以姓萧的才没有喝，走了。”
随后又认真的补了一句：“要论耳力，这世上就没人比我强了，不可能听错的。”
一阵沉默。
兰嘉低下头，亦没有接话。
这时候，才有人将注意力他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显然是听到苏炎说的他没有喝的事实，才变成这样的。
半晌，还是李美丽先开的口。
她走到萧凌身边，小声道：“那个，萧城主，你怎么来了？”
他怎么来了？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他来抢那洗髓液喝的？他这样说了，还有人能信？
萧凌闷不啃声的走到兰嘉身边，捡起了落在地上的水晶瓶。
果真是，一滴不剩。
如果还剩一滴，那他也愿意喝下去啊！
如今，就是因为他的犹豫，他的后怕，让他连赎罪的机会也失去了！
这个狼妖，兰嘉……当真是一点也不犹豫啊，跟他比起来，自己真的是，太懦弱。
只听一声闷哼，兰嘉突然倒在了地上，双手捂住胸口，不住的喘息。
“不好，定是药效犯了！”宁之瑶大步冲了过去，将手指按在兰嘉的檀中穴上，将灵力输送进去。
可灵力刚一传导进去，便被一阵霸道的力量弹了出来，险些让宁之瑶向后翻倒下去！
“别徒劳了。”苏炎沉着脸道，“这变异法力蓟的力量不是你我能够抗衡的。”
“那现在该如何？”李美丽急道。
“没有办法。”苏炎叹了口气，“只能靠他自己撑过去了。”
苏炎并没有将话说开，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
兰嘉想要救出林芝，需得顶住这样的折磨，赶上七天七夜的路，到那极阳之地。
可如今，他只怕连站起来都困难……
“本来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苏炎轻声道，“我本想说完后劝劝他的……谁料，竟一个不留神，让他夺去喝了。这样的疼痛，不可能还硬撑着赶路的。”
苏炎的话音刚落，兰嘉突然猛的睁大了眼睛，竟是不知哪里来的力量，从地上翻身爬了起来！
“不，我可以……”他喃喃道，“我一定可以。”
说完，竟是转过身，向门口走了过去。
“我与你一道去！”萧凌突然喊道。
“我也去。”
“我也去！”
宁之瑶与李美丽也异口同声道。
宁之瑶又道：“兰嘉，你这种状态，根本不可能赶路，我们将你护送过去。”
兰嘉却是摇了摇头：“不……我一个人，行动才方便，人多了，容易……咳……”
“人多了，容易暴露行踪不说，一旦到了灵力暴涨之时，你们就是累赘。”苏炎无可奈何的说，“让他一个人去吧，他注定孤军奋战。”
让他一个人去吧……
他喝下洗髓水，就是注定孤军奋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