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露姑娘,叶姑娘。”李璟风拱手行礼。云露两人还了礼,就听叶宁雪笑道:“没想到李公子也来了。”
“李家也有设棚,我顺道过来看看。”李璟风回答,彬彬有礼。其实是他先派人来查看了一番,听说云露来了他才来的,“待会飒凌也要来的。”后面这句话自然是对云露说的。
云露点了点头。
叶宁雪看着二人之间的互动,内心忽然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李璟风和云露没说什么熟络的话,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是淡淡的,可让人觉得他们似乎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
“哎呦哎呦!”人群中突然传出一阵痛苦的叫唤声,“大家都别吃了,尤家的祚肉有问题。”
此话一出,震惊四方,正在排队的人立刻炸开了锅。云露见状,扒开人群,看见一个穿灰色袄子的大汉抱着肚子躺在地上直叫唤。
如果祚肉有问题,那就不是小问题了。损害了尤家的名声不说,闹出人命麻烦就大了。可敬神的肉,怎么会有问题呢?
云露一边让司琴去请大夫,一边走到大汉旁边,关切地问道:“这位大叔,你怎么了?”
“我肚子疼!哎呦呦。”灰袄大汉叫唤道,“我今天一早就排队,只吃了你们尤府的祚肉,一定是你们的肉有问题。”
“啊!”叶宁雪低呼一声,“表姐,他吃了尤家的祚肉才肚子痛,这可如何是好?你已经发放很多了。”
事情还没弄清楚就在这里大呼小叫,还直指尤家,这个叶宁雪到底是何居心?!
云露回头看了她一眼,懒得说话。倒是李璟风道:“前因后果还未查明,叶姑娘大可不必如此激动。”
“是我太冒失了。”叶宁雪脸一红,把头低了下去,害怕别人看见眼底浓郁的恨意。
人群中有人喊:“云露姑娘,你们家的祚肉到底有没有问题啊?我们一家人都吃了,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们……”
“大家请放心,”云露伸手打断他的话,声音平和沉稳,“这祚肉是我们家敬神的,我也吃过,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可他怎么肚子疼得那么厉害?”
“等大夫来了就知道了。”云露让下人倒了一碗热水,喂给那大汉喝。谁知那灰袄大汉一巴掌把碗打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我不喝,谁知道这水里有没有毒。”
见他这样,排队的人又议论起来:“看他那么痛,不会这肉真的有问题吧?”“哎呀,我家丫头刚吃了一块,可怎么办哟?”
发放祚肉年年都有,出现状况今年还是头一遭,大家心中不免惶惶不安。没领到的庆幸自己还没吃,吃过的恨不得立刻吐出来。
“你这个黑心鬼,居然放毒害我相公!”
人群中忽地又冲出一人,却是一个黄面妇人。她冲到装肉的大砂锅面前,舀了一瓢水就向云露泼去。
。。。
第33章 新年芳华暗藏祸心(二)
事出突然,大家都没有预料,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叫:“啊呀!”
那么烫的水,尤家小姐漂亮的脸蛋肯定要毁了!
云露也没有料到会有人做出这么过激的举动,正想避开时那水波就已到了面前。四处飞溅的水珠无限放大,还能看见携裹着它的腾腾热气。
云露脑中一片空白,眼前却多出另外一种颜色,下一个瞬间就被人护进怀中。热气扑面而来,但不是水波的热气,而是带着体温的热气,暖暖的很心安。
玄色的披风,李璟风帮她挡住了。
“李公子!”叶宁雪惊叫。
“李璟风!”云露抬起头,正巧对上他如夜空般幽黑深邃的眼眸,“快,把披风脱了!”她来不及细想,手忙脚乱地把领口处的绳结打开,又把最外面一层棉衣扒了下来。
被热水浇过的颈部已经一片通红,云露抓了几把雪敷在伤患处,颤声问道:“你怎么样?”
“还好。”李璟风道,“你把雪扔了,免得冻手。”
都这个时候了,还管她冻手不冻手?叶宁雪捏紧帕子,白皙的皮肤上爆出根根青筋。
在外面守着的官兵终于听到动静,闻声赶了过来。与此同时,司琴请的大夫也来了。
“她用热水泼人!”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剩下的人也接连呼应:“对啊,她用热水泼人!太可怕了!”
“走走走,闹-事-份-子!”官兵提着那妇人,似乎准备把她丢出去。
“慢着!”云露泠然开口。她倒要看看,这些人想闹出什么名堂,“既然大夫来了,那就请大夫帮这位大叔看看。刚好官爷在这,顺便检查一下我尤家的祚肉,到底有没有问题。”
大夫给那肚痛的大汉把脉,又用银针扎了扎锅里的祚肉,仔细检查过后道:“祚肉没有问题,这位也没有中毒的症状。”
“那我怎么会肚子痛?”大汉喊道,依然一脸痛苦。
大夫详细地询问了一番他早上的饮食,猜测道:“可能是早上吃了肉包子又喝了凉水,造成肠胃不适,所以才会腹痛不止。”
那黄面妇人听他这样说,顿时呼天抢地大哭大叫:“我们庄稼人,怎么会喝杯凉水就肚子痛。你这黑心大夫,一定是和尤家串通好了。老天爷啊,草菅人命啊,你怎么不打雷劈死这群坏人那!”
其实大夫诊断过后,围观者都相信尤家的祚肉没有问题。但此时那妇人哭天抢地,一时间议论纷纷。
“你看她哭得那么伤心,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也觉得,如果是假的,怎么会哭得那么厉害。”
……
云露冷笑,换了一把雪敷在李璟风的脖子上,“既然如此,那请大夫先开两幅药治治那人的腹痛。烦请官兵大人跟我的丫鬟前去,再多请几位大夫来。我尤家不过一介商户,总不会有能耐到把全长安城的大夫都收买了吧。”
听她这样一说,围观人顿时又犹豫了。那妇人口口声声说有人害她的相公,悲惨神情不似作伪。但尤家小姐正气凛然,丝毫不怕大夫官爷的查看,可见那祚肉一点问题都没有。
孰是孰非,众人摇摆不定。
在乱糟糟的议论声中,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不用再请大夫了。”
两边人“哗”让开一条道,一身淡紫色狐领披风的飒凌缓步走来。她拿出那块“御行医”的令牌,往桌子上一甩。
“啪嗒”一声,四周安静下来。
“借您银针一用。”飒凌从那大夫的药箱里抽出两根银针。一根扎祚肉,一根扎那大汉的人中,两根银针都没有变色。
“这肉没有问题,这人也没有中毒。”飒凌扫了一圈,“就算把全长安城的大夫请来,都是这个结果。”
那黄面妇人停止哭泣,眼神不自觉地望向人群中,似乎在寻找什么。那大汉也不再“哎呦哎呦”直叫唤了。
司琴适时地站出来,柔声道:“这位大叔,冬日天寒,凉水是喝不得的。不如让大夫给您开些养胃的药,您回家多调理调理。”
那大汉和妇人面面相觑,跟着大夫去了。
一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尤家在长安城里的风评一直不错,再加上飒凌“御行医”招牌,众人也不会怀疑尤家的祚肉有问题。
“飒大夫。”云露道,“你来了正好,快给李公子看看,他刚刚被热水给泼了。”
幸好那水在雪地里放了一个时辰,温度已下降两成;冬天里穿的衣服厚,脱得又及时,所以伤口不是很严重。
飒凌做了简单地处理,叮嘱道:“一会儿去我那,给你上点药。”
云露刚松了一口气,就见司画慌慌张张跑过来:“大小姐,二小姐不见了!”
什么?!云露忽地脚下一软,要不是司琴扶着恐怕就站不住了。
“刚刚奴婢见这边好像出了什么事就围过来看了一眼。”司画接着说,一脸焦急,“没想到就那么一会二小姐就不见了,到处都没找到。”
“快,”云露吩咐周围的下人,“都出去找!”
“不用找了。”
又一个声音传来,云露听着有些耳熟,还没分辨出是谁,面前就摔下几个人来。
“哎呦呦”,那几人一阵叫唤,看样子是地痞流氓。
宇文玄琅扶着云裳,从一旁走了过来。云裳看见云露,扑过去就哭:“姐姐。”云露连忙把妹妹抱进怀里。
云裳出门时穿了披风,但此时却披着一件玄色云锦貂裘,连帽子都盖得严严实实,想必是宇文玄琅的。
云露一边安慰妹妹,一边查看她有没有伤着。云裳发髻凌乱,领口也被扯乱了。再看看那群滚在地上,明显已经被教训了一顿的流氓,云露瞬间明白了。
“这些人,”宇文玄琅对着周围的官兵道,顺便拿出西王府的令牌,“告诉府尹大人,是本世子要办的,让他仔细审度。”
“是是是。”官兵抓起那些人,老老实实地提溜回衙门。乖乖,西王世子要办的人,那还有活路吗?
云露吩咐司琴留下来照看祚肉发放情况,自己带着妹妹先行回去府中。飒凌因为担心云裳,也跟着。宇文玄琅和李璟风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也跟在后面。
回到倚荷园,飒凌给云裳把了一回脉,除了受了惊吓外,并无其他不妥,于是便开了几副安神的药。
云露让下人烧了热水给妹妹沐浴,又拿出几块糖果哄了好一阵子才把云裳哄睡着。刚出卧室走到大厅,就见紫婵急急忙忙跑进来:“不好了大小姐!”
云露就感觉自己刚刚放下去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怎么了?是夫人出了什么事吗?”
紫婵点头,看见飒凌在一旁,一阵惊喜:“飒大夫,我家夫人动了胎气,烦请您去看看。”
飒凌连忙跟着去了,云露也提着裙摆一阵小跑。宇文玄琅和李璟风大眼瞪小眼,最后决定出府,在大门口等消息。
趁飒凌给沈氏把脉的期间,云露把紫婵拉到一边,小声问:“出了什么事情,我娘怎么会动了胎气?”
紫婵道:“都是那些下人乱嚼舌根,说二小姐被人欺负,碰巧给夫人听见了。夫人一急,正要往倚荷院去,肚子就疼了。”
沈氏怀孕已有三月,正是胎象不稳的日子。就是因为害怕惊动娘亲,所以回来时云露再三嘱咐那些下人,要把牢嘴巴不准乱说话,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
“沈夫人无碍。”飒凌说了一句,示意云露放心,“幸亏平时将养的好,休息几日就行了。”
云露点头,长舒一口气。
“阿露。”沈氏虚弱地喊了一声。云露连忙坐到床边,拉住娘亲的手:“娘,阿露在这儿呢。”
“裳丫头呢?”沈氏显然很担心云裳,“娘怎么听说……”
“娘,”云露打断娘亲的话,“您别听小丫头胡说。裳儿没事,她不过和几个小孩子玩游戏,因为分糖果的事情闹了一些别扭,我已经把她带回家了。这不,刚哄睡着呢。”
“没事就好。”沈氏闭了闭眼,安下心来。
云露帮娘亲掖了掖被角,安慰道:“娘,您好好休息,妹妹有我照顾呢,您不要担心。待会爹回来要是知道您动了胎气,非吓死不可的。”
除了爹还有祖母,幸好紫婵机灵,听说飒凌在府中直接就去找,同时要丫鬟守好院门,万不可惊动老夫人。
服侍娘亲睡下,云露才发现自己手心满是汗。
飒凌跟着忙了一路,云露挽留她吃晚饭。但她表示还要给李璟风上药耽误不得,所以先行告辞,明天再来给云裳和沈氏复诊。
送走飒凌,云露回到自己的倚梅阁。
司琴也已经回来了,正和司棋准备热茶糕点。云露一坐下,她就端上一杯热气腾腾的碧螺春,“小姐,先喝杯茶吧。”
云露端着白瓷茶盏,任热气袅袅浮起,掠过她的脸庞。
司琴和司棋两人分站两旁,相互对视一眼。今天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不怪小姐表情这么沉重。
愣了良久,云露抿了一口热茶,“绿绣呢?”
“在外面候着呢。”司琴回答,“小姐要叫她进来。”
云露点头。
绿绣是倚梅阁的小丫鬟,女红特别好。云露观察了一阵,发现那丫头除了女红外,脑子也特别机灵,所以云露就交给她一个特别的差事:每个月绣两块帕子或者荷包放在柜子里,沈氏要检查自己的女红时就拿出来,其他时间就在院子里多转悠转悠。
至于转悠什么,这个云露没有明说,但绿绣很聪明地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