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马得来不易,他便亲自追过去,抄近路在白竹湾拦截她。
苏染香所骑那匹马儿本就是容云笙驯服的,他自然有办法让马儿甩开她。
初一照面,他没想到逃走的女子竟然长得那般好看,而且她眼里总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通透和泰然,这样的女子让容云笙在那一眼便改了主意。
他很好奇苏染香在知道他便是山贼头子之后,会是何等反应。
于是,容云笙带她来到闲云寨,她泰然自若的表情让容云笙有点意外,却又好像都在情理之中……
见她静静地站在离自己不远处,一双黑亮的眸子从容地看着自己,容云笙不禁邪魅一笑,对她招招手,“染香过来和我一起坐。”
☆、寨主
容云笙的笑容诡谲难测,带着几分轻佻,苏染香很不喜欢这种被戏谑的感觉。
她并没有走过去,视线轻轻掠过在场众人,最后定格在容云笙身上,冷静道:“容公子和众位好汉有如此计谋和功夫,为何不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建一番不世功业?这般占山为王,成为人人痛骂的山贼,算不得什么好汉!”
容云笙眼神微微一沉,凤眸里的笑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隐隐寒芒。
寨中众人皆默然不语,氛围一下凝重起来。
马小虎知道这女子的话触及了容云笙的底线,便忙解围:“嫂子说的什么话?我们可不是打家劫舍的山贼,我们也从没杀过一个好人!我们闲云寨的规矩是老弱妇孺、心地善良之辈决不下手!我们光明磊落,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对于马小虎对自己的称呼,苏染香微微有些不快;而马小虎这般“光明磊落”听起来更是可笑。
“我不是你们的嫂子!还请阁下不要乱攀关系!”苏染香瞟了马小虎一眼,“既然你们有如此胸怀,那更当投报朝廷,建功立业,何必当山贼?”
“你以为我们想当山贼?我们……”
“当山贼有何不好?占山为王也有占山为王的乐趣!慕容老儿昏庸无道,还不配我们为他效力!”容云笙打断马小虎的话,他看似随性地把玩着手上的酒杯,眼睛冷冷地瞄着苏染香,眼里已然没了玩笑之色。
听他这般直言当朝皇帝,苏染香心下微微一怔,倒是明白了几分——这人和慕容家定然有些恩怨!
虽说慕容平一生都没多大建树,但还没到昏庸无道这种地步。
先帝在位时励精图治,慕容平接手的荣国海内升平,这些年边境虽隐隐有些动荡,却都很快被平息;就算偶有些天灾人祸,慕容平的处置也都四平八稳,并无大的□□发生。
那容云笙和慕容家的恩怨又是什么?
苏染香轻轻一笑,“容公子这般评论当今圣上,恐有不妥,不知在座各位为何宁可当贼,也不愿报效家国?”
“家国?”容云笙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之事,竟笑将起来,只是他的笑容却和刚才的邪魅不一样,倒有些怆然。
苏染香也不知是不是自己会错意了。
继而,苏染香又听他轻狂道:“女人,家国可不是你该谈论的!像你这般明艳动人的美人,便该过来伺候我饮酒。”
苏染香被他的轻佻弄得十分不悦,但她更不想去侍奉容云笙喝酒!
“请恕染香笨拙,不会伺候人饮酒!我们不若做个交易,你若放了我,我可以给你银两,多少你们自己定!”
既然没法以理说动他,那钱总是好东西;他若欲谋反,银子总是需要的。
容云笙却又不禁笑起来,“你真是个聪明又可爱的女人,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你了!可惜……我们闲云寨从来不缺钱,也不需要那么多钱。钱之一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多了跟废铁无异!”
不缺钱,却还要去抢粮草,他若不是为了造反,那莫非只是为了报复慕容氏?
“那你想要什么?”苏染香皱眉道。
容云笙勾勾唇,“我看你长得也还将就,不如就当我的寨主夫人得了,以后这个寨子的人都听你使唤,如何?”
苏染香心中恼怒,他这分明便是玩弄自己!但此人油盐不进,很难对付。
“我就说嘛,老大你一定会喜欢这妞的!”马小虎一旁道,说罢,又转向苏染香,“喂,嫂子,你就别害羞了!我们兄弟伙今后都听你的!”
众人立马跟着起哄。
苏染香显然不会这么傻傻地认为这些人会乖乖听她的!
而最重要的是,自己当然不可能喜欢眼前这个一脸坏笑的山贼头子!
“若我说不呢?”苏染香冷冷道。
“喂!嫂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老大有什么不好的?这里可没有你选择的余地!”马小虎道。
苏染香冷冷看他一眼,讽道:“那你们待如何处置我一介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呢?”
马小虎气结,容云笙听她这般说,眼底兴味更浓了,便改口道:“既如此,那我也不会强求。但放你走是不可能的,正巧我身边缺个人手,你今后便做我的贴身侍女得了。”
苏染香心中知他没有好意,但眼下她也没有别的选择,她只能在这里跟这群人耗着,等曹仁贵他们找援兵过来救自己。
“我笨手笨脚,怕是伺候不好容公子。”苏染香淡淡道。
“无妨,你便先过来帮我斟酒,若是你不会,我也好亲自教你!”容云笙挑眉道。
苏染香知他有意刁难,却也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提起酒壶给他斟酒。
容云笙喝酒的姿态很是慵懒,他随性端起玉色酒杯浅浅抿一小口,更像是在细细品尝。而寨中其他的人则都用酒盏,一碗碗接连不停地牛饮,倒是更符合他们的山贼身份。
苏染香倒是宁愿他一碗接一碗地喝,早些醉死比较好。
“你是否很想我醉倒?”容云笙突然斜眼看向她,搞得苏染香吓了一跳,暗骂他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
“容公子醉倒于我有何益处?照顾一个醉汉的起居,可不是一件愉快的事。”苏染香敛起心神平静回道。
“你倒是答得滴水不漏。我这人酒量不行,酒品也不好,所以不敢像他们那般痛快地喝;不过,今天是个好日子,不能白白辜负这良辰和美酒。”
说罢,容云笙便将苏染香手上的酒壶抢过去,微微仰头,那清洌的酒便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线倒入他嘴里。
那清洌的酒划过他的唇边,让他原本浅色的唇好似染了一抹朱红,竟有些鲜艳欲滴,整个人也显出一种艳丽妩媚的醉态来。
若他是个女子,定是个十足的美人。
不过,苏染香知道,这个人绝不简单!这些粗汉都愿为他效力,容云笙定是有他的过人之处,而且他的身份是个谜,他哪里弄来这么多战船以及战马?
饮至半夜,很多人都倒下了,没倒下的也基本处于半酣状态。
容云笙东倒西歪地坐着,对苏染香勾勾手指,一脸醉态,“来,香美人,扶本大爷回房休息!”
苏染香见他言行轻佻,很想暴打他一顿再逃走,但她又怕容云笙是假意醉倒。犹豫片刻,苏染香又给他倒了一杯酒,递给容云笙,“容公子,来再喝一点。”
容云笙又便喝了几杯,直到酒壶中没了酒,苏染香才作罢。
见容云笙已经烂醉如泥,而寨中还有些人还在东倒西歪地划酒拳,苏染香想了片刻,将容云笙扶起往一旁没人的地方走。
才走两步,容云笙便醉醺醺道:“夫人,我们的房间在这后面!”
苏染香狠狠掐了他一下,容云笙嘀咕一句:“好痛!你干嘛掐我?”
“你要是再乱称呼,我何止掐你,我还要割掉你的舌头!”苏染香恶狠狠道。
“你凶我,小心……我罚你!你……别想着走,就算我……醉了,你也不是……不是我的对手!乖乖往回走吧!”容云笙结结巴巴道。
苏染香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想了片刻,还是扶他按照他所指引的路前去。
容云笙的院子处在山寨的正中央,是整个山寨最大的一处宅子,倒也很好找。不过他的宅子虽是大,却很空;苏染香走了几个院落,却连个下人都没有看到。
也不知他是真的没人伺候,还是故意将伺候他的人支开了……
若是这里真没有下人,那她想做点什么坏事,或是逃跑,也就不会有人发觉。
苏染香欲将容云笙扔倒在床上,结果那容云笙却像头死猪一般沉重,她手还没来得及放开,便被他狠狠压倒在床。
苏染香又羞又恼,欲将他推开,可容云笙却如磐石般纹丝不动;苏染香无奈之下,只得挣扎着伸脚狠狠乱踢。
“唔,不要动,夫人!”容云笙在苏染香耳边轻轻吹了口气,那感觉挠得苏染香恨不得给他一个耳巴子,奈何自己的手却被他死死压着,动弹不得。
“起来!”苏染香冷喝道,他一定是故意的吧!
容云笙却好似压根没听进去,甚至还将手搭在苏染香的腰间。
苏染香绷紧了神经,她这两世何时受过这等玷辱,委屈的眼泪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但她却不想在身上这人面前表现出这等脆弱来。
“做我的寨主夫人有什么不好?至于这么委屈?”
不知是感觉到苏染香的悲伤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容云笙翻了个身,平躺在苏染香身边,沉沉睡去。
苏染香赶紧爬起来,只听床上之人已传来了一阵鼾声。
苏染香厌恶地看向睡梦中的容云笙,只见对方的两颊带着几分微红,长长的睫毛覆盖着那双狭长的凤眼,在白净的脸上投下一片暗影。
若不是见识了此人的无赖和轻佻,很难想象有着这么一张漂亮恬静脸蛋的人,性格竟是如此恶劣!
他的容貌,跟他这个人太不搭了……
相由心生,完全是骗人的!
苏染香已分不清他刚才是真的醉后失态,还是故意捉弄,但眼下她必须把这里的地形摸清楚,一来是方便自己伺机逃走,二来也是为今后剿灭这个贼窝做准备!
苏染香确定容云笙睡着之后,狠狠踹了他两脚,见容云笙哼唧了两声,她赶紧出了房门。
苏染香小心谨慎地走到外面,今晚已临近十五,月色倒是挺不错。
借着月色,苏染香认真观察了一下这里的布局。容云笙这个宅子建在此山的山顶上,和这所宅子并排的,还有一所院子,看上去比容云笙住的地方似乎还要宽许多。
那院子是做什么用的?莫非还有别的人住在这里?但若是有人住,那定是此寨的重要人物,可除了容云笙,苏染香并未发现今晚出场的有谁多特别。
往下一圈,则是大小交错的住房,想来是寨中众人的住所。
苏染香随容云笙上山的时候看到山坡两侧都种了不少作物,但那些作物并不多,想来他们还有其他的谋生之道。
晚风吹来,苏染香打了个寒噤。
放松下来后,那种熟悉的疲惫感又席卷而来,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忙扶着门柱,方没摔倒在地。
不知这是怎么回事,自己现在的身体竟如此不中用了!
苏染香扶着门框站了一会儿,暗中将自己所见的寨中布局记在心中;今日自己这种状态只怕不宜逃走,而容云笙已睡下,自己还是先休息一阵等养好精神再作逃走的打算吧!
苏染香思定之后,便转身进了院子。
刚才还不觉得,在门口休息了一下后,脚步更加沉重了,好似有千钧之力拉扯着她的脚,让她迈步都艰难。
苏染香只觉浑身乏力,想快点找个房间休息。
混沌中也不知走到了哪里,苏染香实在不想走了,便选了就近的一间房推门而入。
然而,进屋后的苏染香抬眼一看,差点吓了个半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好粗.长,有木有!!!!
☆、闹鬼
房间里面供奉的全是宁国皇室中人!
而这一刻,苏染香也总算知道为何容云笙什么都不想要了,也能理解为何容云笙对慕容平如此憎恶……
苏染香正欲转身离去,房间门却忽然自己关上了,随即黑暗中蹿出一个黑影来,那黑影时不时发出两声怪叫。
“纳命来——纳命来——”
苏染香不信鬼怪邪说,但此刻房内氛围阴森幽暗,很是慑人,她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何人装神弄鬼?出来吧!”苏染香壮着胆子冷喝一声。
“我便是鬼,何须装鬼?”那道如鬼魅般的声音又在暗处道。
“你若是鬼,那我便是专门收鬼的!”苏染香冷冷讽道。
“哦?那我可要看看你怎么收鬼!”话音落,那道黑影便朝苏染香扑来。
苏染香本就头重脚轻,被他这么一晃,脚下没站稳便摔倒在地,脑中的意识也渐渐模糊,最后只依稀看到那道黑影朝自己走来,便昏了过去。
容云笙扯掉身上的黑色罩衣,走到苏染香身边,摇了摇地上的人,“夫人?染香?苏染香?这么不禁吓,还专门收鬼,你倒真是有趣!”
容云笙将苏染香抱起,朝自己房间走去。
本来,他是想看苏染香今晚会做些什么,会不会趁自己喝醉后逃走;没想她竟然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又折回来,还阴差阳错撞见自己供奉的牌位。
还好她没选择逃走,不然山下的千竹阵定让她命丧当场。
不过,这小妮子倒是挺有胆魄,竟然没有当场吓晕,还真敢和自己扮的鬼说话!
容云笙将苏染香粗鲁地扔到床上,苏染香竟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容云笙忽然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她真的是被吓晕的吗?
容云笙上前挽起她的袖子,替她把了一下脉,心下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她并不是被自己吓着了,而是中了毒!
还好这毒并非无药可解,毒性也不是很大,只是让人会感到疲惫乏力,整日嗜睡而已;想来这施毒之人并未想过要取她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