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前世自己被慕容瑾利用了一辈子,甚至连死都那般屈辱,苏染香心中就难以平静。
慕容玥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之大,微微有些诧异,“你对晋王似乎特别……偏激。”
“偏激?”苏染香皱眉,对害了自己一辈子的人,能不偏激么!“他那般玩弄我,莫非我还能给他好脸色?我可不是什么都能忍的圣人!”
慕容玥不禁有些好奇,其实苏染香心地善良,也包容有度,她对季孟雨都能宽容以待,独独对晋王一直持有成见。
慕容玥见苏染香提起晋王便一脸激动,只好劝道:“傻瓜,何必囿于过去呢!或许晋王早已悔过!据我所知,晋王是个爱恨分明的人,他对你也并非全然利用。”
不然,以慕容瑾冷漠的性格,不会在苏染香失踪之际那般紧张在意!
只是,苏染香对慕容瑾有偏见,才选择对慕容瑾的好视而不见。
“他当然后悔莫及!皇后一心想促成我和他的婚事,这样方便为他今后铺路;现在我终于不眼瞎了,他们怎会不懊悔?”苏染香冷笑道。
她自认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会比她更了解慕容瑾!
毕竟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十来年,慕容瑾的一言一行,他对自己婚后的冷漠,在需要利用自己时的虚伪……她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或许晋王当初对你的冷淡只是因为不满别人将他的婚事当交易,但现在看来,他或许已经真的喜欢上你了。”慕容玥道。
苏染香嘲弄地看着慕容玥,她不知为何慕容玥要帮着晋王说话,“所以,燕王殿下这般极力帮晋王说好话,是准备说服我回心转意,和晋王喜结连理吗?”
“你……”慕容玥没想苏染香竟然这样曲解他的意思,一时不由得语塞,他索性直接上前抱住苏染香,“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他成为你心中的结而已!我既允诺于你,便会护你一生!”
苏染香心中莫名一痛,这份感情来得太晚,足足晚了一个轮回!
历经沧桑的她,现在已经深感疲惫。
这世间最难得的便是人心!
自古帝王谁人不是三妻四妾,像她爹娘那般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夫妻放眼整个天下都找不出几人,更别说对于处处都是诱惑的帝王!
慕容玥既是要入主天下的人,那他们之间便不该有更多的牵扯。
也许今日的慕容玥会喜欢年轻貌美的她,但十年之后,几十年之后呢……色衰爱弛是每个美人都逃不掉的命运,而喜新厌旧则是大部分男人的通病!
她这一世不求荣华与权势,也不会像前世那般天真地奢求相濡以沫的爱情,她只求能与家人一起远离世俗纷争,平凡地过一辈子。
苏染香轻轻推开慕容玥,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走了几步,和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燕王殿下想必误会了!那日之事,是染香太过鲁莽。当时忧虑太多,难免患得患失,以致一时失态。而今冷静下来细想,倒是有些好笑。还请燕王殿下原谅染香的任性和失态之处!”
慕容玥伸出的手慢慢收回,他静静打量眼前这个善变的女子,那日失控的她和今日冷淡的她,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苏染香?
清风吹来,将苏染香的青丝吹得有些凌乱,她一身红衣立在灌木丛旁,被新生的绿叶衬托得竟比蔷薇还要娇艳。
慕容玥看得有些出了神。
良久,慕容玥才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水池,但见一片飞红落入池中,平静的池水漾起一圈圈涟漪。
慕容玥不禁苦涩一笑,道:“染香可有看到下面那池碧水?你看池水本是平静无波,一片澄净,只因落了一片飞花,所以激起了一片波澜。你说,那飞花若是无意,又为何要去搅动一池静水呢!”
“殿下这是在怪染香故意招惹之罪吗?”苏染香巧笑嫣嫣地看着慕容玥,眼底一片狡黠。
慕容玥发现自己对着这样的苏染香,全然没有招架之力。
“若是本王介意,你会收回刚才那番话吗?”
苏染香俏皮一笑,道:“殿下心胸开阔,断然不会与我这等小女子计较。刚才我所言之语,并非一时儿戏;你我之间,始于互利互惠,便让它终于互利互惠吧。爱情,就如镜花水月,隔远了看十分动人,但当你拥有了,或许便会发现它不过虚空一场。倒不如退到各自的位置,至少我们还可以这般坦荡地谈天说地,不是么?”
苏染香盈盈地笑看着慕容玥,脸上带着少女特有的天真灿漫。
但是,她的想法和理智,却又绝不是天真灿漫的少女能有的……
慕容玥心中有些酸涩,道:“你这般伶牙俐齿,本王甘拜下风。然而,你看那片花瓣落入水中如此之久,水面依然未能平静。这人心又何尝不是,当一个人动了情后,又岂是说退就那么好退呢!”
“但我相信,殿下非一般人!更何况,水池虽被激起涟漪,但也终有归于平静的时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苏染香道。
“原来苏姑娘这般看得起本王!本王都不知当高兴,还是忧伤。”慕容玥无奈道。
苏染香不想和他再在这种问题上多说,因为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一点点地倾向慕容玥!
“出来了如此久,我们还是先去探查一下寨中情况吧!一会儿容云笙醒来,我们便不好行动了!”苏染香道。
慕容玥无奈地笑笑,“罢了!你既还有心结,那本王便等你心结解开之后,再来谈我们的事。我只想让你知道,无论今后怎么变,我的心永远为你留着。”
苏染香不知当如何回应,只深深看了慕容玥一眼,便转身离开。
想来刚才那番话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慕容玥是个聪明人,而今后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呢!
☆、说服
两人将整个山寨查看了个遍,却并没发现任何可以堆放大量物资的仓储,也没发现粮草的踪迹。
不过,他们这一趟倒也没有白跑。慕容玥发现闲云寨的山腰处设置了不少机关,落石、暗弩、竹桩等不在少数;而这闲云寨本就居高临下,易守难攻。
若是今后当真要与容云笙对峙,只怕此地定是不少人的葬魂窟。
“容云笙能找到此地,设下这么多屏障,倒是个难得的将才。这种人要真与我们为敌,不仅难以对付,也会落得两败俱伤。若是能劝服他归顺,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慕容玥看着闲云寨山脚的茂密树木,感慨道。
“他与大荣有灭国之恨,怎会轻易归顺?”苏染香道。
“天下大势,分分合合,实属正常。想必他虽痛恨着大荣,却亦能认同这种趋势。古往今来,哪朝哪代不是这样的道理。荣、宁两国本就是锦朝分裂之后独立出来的,最终完成一统是大势所趋。如果当初是荣国弱、宁国强,或许就是宁国吞并荣国。容云笙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审时度势的人,若是能以利劝服,或许会有转机!”
“以利相劝?”苏染香不是很明白,“他既不缺钱财,又不在乎荣国给与的功名,如何能劝服?”
慕容玥抬头望向远方,泰然道:“他确实不在乎那些,但他在乎宁国以前的国土和子民!或许,我们可以从这里下手!”
苏染香迟疑地看着慕容玥,“你的意思是……”
慕容玥见她微微偏着头,一张精致的脸带着几分少女特有的纯真凝视着自己,那入神的样子竟是说不出的可爱。
慕容玥忽而浅笑着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走吧!再不回去,本王那个傲慢的表哥就要生气了!”
说罢,慕容玥便笑着转身离去。
苏染香一时没回过神,头顶上还有慕容玥温柔的触感,搞得她心底万分烦躁。
这个慕容玥,一定是故意的!
容云笙好似被鬼压床,挣扎了半天才睁开眼来。
见到一旁笔直站立的冷漠青年,容云笙皱眉道:“尽离?怎么是你!燕王和苏染香呢?”
“他们已经出去了大半天,想来应该要回来了。”尽离冷然道。
“什么?我已经睡了半天了!”容云笙从床上坐起,语带不悦,“慕容玥点我睡穴,你怎不出来制止他?”
尽离默了片刻,“他既是主人的表亲,属下见他并无害你之意,便没有出面。若是主人欲怪罪属下,那尽离甘愿领罚!”
说罢,尽离便单膝跪下,伏首等待容云笙降罪。
容云笙咬了咬牙,隔了好一片刻,才道:“起来吧!下不为例!他虽是我的表弟,却也是我的仇人之子!可知他前往哪些地方去了?”
“他们先去了宗祠,后来沿着后山转了一圈。”尽离起身回道。
“嗯……”容云笙意味不明地轻嗯了一声,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靠近,便对尽离道,“他们回来了,你先退下。”
尽离遂领命朝暗室走去。
容云笙理了理衣襟,对推门而入的两人冷笑道:“香美人,你可真伤夫君我的心呐!竟然伙同外人点我睡穴,趁着我睡着还出去幽会这么久!”
苏染香听得直皱眉,“你胡言乱语什么!我看你是没睡醒吧?是不是还想睡上一觉?!”
“哟!不错嘛,有了靠山,现在竟敢威胁夫君了!”容云笙似笑非笑道。
苏染香没想他竟无赖至此,但若再和他缠下去,只怕更遂了他意,便冷哼一声,索性不再搭理他。
慕容玥淡淡看了容云笙一眼,“看来容公子恢复得不错。”
“表弟好像很不希望我恢复?”容云笙扯扯领口,邪魅的脸上带了一丝愠恼。
“怎么会?你是舅舅的后人,本王自是希望你过得好。”慕容玥道。
容云笙轻笑一声,“你参观完我这寨子,可有什么收获?”
“收获倒谈不上,不过感慨良多倒是真的。”
“哦?那你有何感慨,不妨说来听听。”
“表哥手下人才济济,自己也是一名将才,却屈居于此,委实可惜。”慕容玥道。
容云笙冷笑一声,“你的感想就是这样?”
“当然,若是某一天我们兵戎相对,想来朝廷从你手上捞不到什么好处。但是,朝廷损失一两万兵马并不会一蹶不振;不知表哥若是损失几千上万人手,可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慕容玥儒雅笑问道。
苏染香抬头看向容云笙,只见容云笙眼底掠过一丝暗光;继而,容云笙又笑了起来,“表弟这是在关心我呢,还是在威胁表哥呢?”
“你是我唯一的表哥,我自是担心你。更何况,我相信以表哥的才智,怎会轻易被人唬住?”慕容玥悠然道。
“让我招安这种事,表哥我劝你还是死心吧!慕容平杀我臣民,灭我宁国,此仇不报,我心难平,更别提为他效力了!”容云笙道。
“你憎恨父皇,我能理解。但你用这种方式来报复,又有什么意义?如果萧关那一片出事,那最先遭殃的,还不是宁国遗留下来的族民!不妨我们一同携手,共治这个天下,你看如何?”慕容玥道。
苏染香从旁听着,不由得看向慕容玥,只见他神色如常,温润如玉的脸庞上依然带着他惯有的风轻云淡。
苏染香不由得觉得好笑,当初她对慕容玥伸出橄榄枝,说苏家愿意助他一臂之力,结果他表现得犹如一只惊弓之鸟,逃也似的跑了。
那时的苏染香,还以为燕王当真如传言一样淡泊名利不问世事!
而今看来,燕王并不是与世无争,只是他的野心藏得比任何人都要深!
不过想来也是,慕容玥早年丧母,又无外戚相助,他作为慕容平曾经的宠妃之子,能在那样的环境下顺利地活到现在,若非聪明隐忍,又如何有今日的燕王?
而宁妃死因不明,他又怎不渴望权力?!
容云笙凤眼微微眯起,静静地打量着慕容玥,继而诡谲地笑了起来,“表弟的野心倒是不小嘛!”
“大丈夫生于天地,自当有一番抱负!相信表哥也不会甘心一辈子在这穷山恶水当一辈子山贼!”
“我凭什么答应你?”容云笙冷笑着问道。
“你若想不费一兵一卒达到目的,和我联手是最好的选择。其一,你的兵力不足以与朝廷抗衡;其二,若是今后我荣登大典,我可以允你做一方诸侯。而你若是觉得委屈,也可以凭自己真本事从我手上抢!”慕容玥侃侃道。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祥和,犹如在与友人闲谈诗词文章。
容云笙道:“好处都被你占了,你的用意不就是让我帮你夺嫡。但我……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
“表哥想必有所误会。若是没有你相助,我未必不能要到我想要的结果。而你助我,我则可以让你麾下的全部人马入军籍,今后你们征战四方,又可以不断扩充势力。至于你想要多大的好处,则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慕容玥道。
容云笙深深看了慕容玥一眼,“表弟心真大!就不怕我今后反噬于你?”
慕容玥泰然一笑,“若你有这个本事,本王也等着你的反扑!这天下本就是能者居之,若你能夺得,那是你的本事。”
苏染香忽然觉得自己在这里有些多余,不过,如果能把容云笙劝服,再让他去萧关助武定侯平定即将到来的荣、辛大战,那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希望这次大哥不会有事吧!
苏染香心想。
“表弟啊表弟!你若不是慕容平那老贼生的,也许我会更喜欢你一些。”容云笙笑道。
慕容玥微微皱眉,继而沉着道:“当谁的子女,是上天早就定下的安排,是每个人都无法选择的事;我是否也可以说,若是表哥不是舅舅之子,本王就可以放火烧山,断了你们的后路?”
“表弟你说话真的很欠揍!你若是不满,大可以现在就去放一把火,看看能否将我们闲云寨烧掉!”容云笙微带几分怒意道。
“表哥何必当真,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看我们说了这么多,把染香晾在一边,实在不应该。”慕容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