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发现的事情多着呢。”梁暖还没消气,“张昀山,我今天心情不好,识相的就快点从我眼前消失。”
“你心情不好?”张昀山又是一怔,面带迟疑,“难道你已经知道韩苏苏和纪左明天要订婚的事了?”
“你说什么?”梁暖手上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张昀山你再说一遍!”
“你还不知道?”张昀山挠挠头有些为难,“算了,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了,我还是走吧。”
“张昀山你站住!”梁暖蛮横地伸手拽住他衣领,隔着一个前台,把他使劲往回拉:“谁说我要哭的,你给我说完再走。”
“轻点轻点,这件Burberry我最喜欢了……”张昀山连声求饶,这才又站到吧台前。
梁暖痴迷纪左这件事在他们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可以说,第一个察觉到的人便是当事人纪左,只是作为情场高手,他心知肚明却装着不知道,他一贯享受女孩子们爱慕自己的目光,若即若离的把戏玩得很是高超,所以认识那么久以来,他从不明确拒绝梁暖,在她绝望时又往往会给她似有若无的希望,所以诸如梁暖这样的爱情傻瓜,总是不怕死的前仆后继围绕在他左右,说到底,纪左玩暧昧的技术跟他拉小提琴的技术一样好。
这些事实,也是梁暖家里出事后自己慢慢琢磨出来。
这个男人城府深的可怕。
他口口声声有相爱的女友,却很快又和韩苏苏走到一起,现在又火速订婚,凭她对他的了解,三十岁不到的他还没玩够,怎么会那么快甘心走入婚姻呢?梁暖直觉这一切不是只有“爱情”那么简单。
她平静的脸找不出一丝一毫失恋的伤痛,在经历过生活的一系列变故后,一个纪左已经很难撼动她的心,这个时刻,令梁暖心中沟壑难平的,反而是多年闺蜜韩苏苏。
从中学开始,她们俩就经常同进同出,一起分享所有的心事,她们之间从来没有秘密,是什么时候开始,韩苏苏开始悄然隐藏心事了呢?她现在一定很幸福吧?得到了觊觎许久的男人,而她梁暖却一直蒙在鼓里,最好的朋友却成了最后一个得知喜讯的人,苏苏,少了我的祝福,你真的能开怀的笑出来吗?
什么是成长的痛,以前她不知道,现在她知道了。
心里难受的想哭,梁暖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平静地对张昀山说:“其实我一点不意外,前段时间我在商场撞见他们俩逛街了,那个时候才是最震惊的了。”她蹙了蹙眉,“我只是好奇他们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早看对了眼,我怎么就一点都没发现呢?我一直以为纪左的真命天女是那个白婉呢,没想到……”
“现在才知道自己天真了吧?来,哥哥告诉你,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去了。”张昀山轻佻地勾了勾手指,“来,先给哥哥弄杯水,一大早的为了刺激你都没来得及喝杯水,渴死我了。”
梁暖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给他倒水去了。
梁暖特地关了店门,听张昀山嘀嘀咕咕说了半天,这才把事情的原委搞明白。如她所料,韩苏苏和纪左之间并不是两情相悦那么简单,他们的关系参杂了更多东西,比如金钱,比如利益。
纪左的家族经营食品业,这本是个稳妥的行业,奈何纪家的当家人——纪左爸爸眼馋别人在房地产上赚了大钱,在房价高企的时候拍了市中心一块地也摩拳擦掌要进军房地产业,还贷款盖了两家五星级酒店,这两个项目让纪家资金吃紧,更不幸的是,国家此时出招为房地产降温,纪家的房子销售不如预期,还因为房子质量问题被愤怒的业主捅上了电视台,五星级酒店更是回笼资金慢,纪家眼看资金链就要断了,只能把救命稻草放在联姻上。
纪左的女友白婉只是个出生于言情书网的普通女孩子,父母兄弟都是教书匠,可韩苏苏就不一样了,父亲经营着本市第四大房地产公司,母亲这边的亲戚多是银行高管,称她是天之骄女毫不为过。
也难怪纪左会把挑剔的眼光投到之前一直默默无闻站在梁暖身旁的韩苏苏身上了。
张昀山面带不屑:“就你傻,我早就看出不对劲了,我姑姑不是和纪左住一幢楼的吗?你家还没出事的时候,有天晚上太晚了我去姑姑家蹭住,在电梯里撞见韩苏苏了,哎哟,见我跟见了鬼一样,还骗我说去同学家,骗小孩呢?!一起从小混到大,她有几个同学我能不知道?那幢楼我只知道住了个纪左。”
“马后炮。”梁暖翻了个白眼:“现在才跟我说,早干嘛去了?现在全世界都当我是傻瓜呢。”
张昀山忍不住叫屈:“姑奶奶,那会儿你见我就一副想抽死我的样子,我也要有命讲啊?再说我当时一天泡三个妞,泡过的妞名字都记不住,更别说这茬了。”
说到这里,张昀山又想起什么来,凑近问:“哎我说,好一段时间没见你,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上回pub那三个男人,哪一个才是你正牌男朋友?那个丑的就算了,是不是那个年纪最大的,叫什么……叫什么尹光年来着,我回家跟我老头提了一嘴,艾玛老头子一顿夸,还说‘这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怎么的怎么的’,老头子还叫我去 打听他有对象了没有,要把我妹介绍给他,真特么老糊涂了,我妹才十八啊!哎,是不是他啊?”
“他啊。”梁暖皮笑肉不笑,“我就算嫁你这个火坑也不能嫁他啊。”
“梁暖你这笑也太特么渗人了,火坑怎么了?我火坑我骄傲。”张昀山喝了一口水准备闪人,“明天想砸场子的话,六点凯悦三楼,邀请卡你要的话哥哥回头给你搞一张来,哦还有一件事……”
他拖长声音卖起了关子,冲梁暖暧昧地眨了眨右眼:“可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你的老情人肖诚昨天回国了,他明天也会来。”
“肖诚”这个在记忆中空白太久的名字让梁暖彻底愣住了,她耳边嗡嗡地响,最后就连张昀山嘻笑着表示“他牙疼要去对面牙科诊所看看”都来不及阻止,只是呆若木鸡地站着,直到客人进门才回过神。
从小到大追求梁暖的人不少,肖诚是其中时间追的最久也是最用心的一个,他长得斯文秀气,为人谦和低调,唯一的缺点就是身高矮了一些,站在一米六八的梁暖身边,只是比她高了一点点。两个人家世相当,本来十分被长辈看好能在一起。可是梁暖就是对他没有感觉,总觉得他性格太过温吞,不能给他心动的感觉。彼时她对他也总是鸡蛋里挑骨头,不风趣、没魅力、穿衣品味差,这些都成为她拒绝他的理由,肖诚苦追梁暖两年多,送的花能填满一个小型花园,可是还是敲不开梁暖坚硬的心扉,直到高大帅气的纪左出现,成了压死这段关系最后一根稻草,肖诚最终放弃了对梁暖的追求,自我放逐去北美分公司开拓市场。
这一去就是一年半。
本来梁暖已经把这个人忘到了九霄云外,可今天张昀山一提起,难免还是让她感慨万千,人就是这样,失去之后才会懂得珍惜的道理,曾经有个人哪怕已经加班一天一夜,还是愿意宠着她陪她整晚看星星,他在五彩斑斓的烟花下许诺会将她护在手心一生一世,眼睛深情真挚,可是她还是残忍地对他说了“不”,固执地要与他做一辈子的朋友。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梁暖唯有一声叹息,寄情工作。
她已经不是那个千金小姐梁暖了,现在的她是一家咖啡馆的女招待,回头看只会令痛苦加倍,她要做的,只有向前看,让忙碌麻痹自己。
乍然听到韩苏苏要订婚的消息,在去不去之间反复纠结,吃晚饭的时候梁暖就有些心不在焉了,受她影响这两天大家的胃口都不太好,安娜笨拙地开解她:“暖暖,我知道你心里有事,我们没办法帮你,不过憋久了对身体不好,你说出来心里也许会好受些。”
“对啊对啊。”徐威廉嘴里塞着菜直点头,“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大家开心开心……啊~~~”
安娜在桌子底下狠狠地碾徐威廉的脚趾头,他疼得直喊“女侠饶命”。
第40章
梁暖这才发现自己一个人的情绪已经影响到了所有人, 心里不免有些愧疚感,正巧她也确实有些困惑需要大家一起帮忙出主意, 她下意识瞥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尹光年, 然后清了清嗓子郑重说:“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 她最好的闺蜜和她喜欢了很久的男人在一起了, 而且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一起的,明天是她闺蜜和那个男人订婚的日子, 她也没邀请我那个朋友,但是我那个朋友又很想去看看她幸福的样子,毕竟她们从小一起长大,还约定过同一天结婚, 你们说, 我……那个朋友是不是有点傻?”
餐桌上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 大家都心知肚明梁暖口中那个“朋友”就是她自己,大权脸上的同情已经泛滥成灾, 就差泪眼汪汪地安慰说“暖暖你好惨啊来哥怀里哭一哭吧。”
在场只有徐威廉没心没肺地拍大腿狂笑:“你那个朋友当然傻了,每次吃烧烤都当成自杀, 死了一次过段时间还想再死一次哈哈哈哈。”
这笑的自然是梁暖了, 自从金枝玉叶的大小姐第一次尝了烧烤之后,虽然肠胃不适了一段时间, 可是味蕾却是再也忘不了那销魂的味道,恢复了以后提前买好了肠胃药,带着赴死的心情又拉上他们去吃了一回, 每次口口声声吃烧烤是一种慢性自杀,可还是忍不住嘴馋吃了一回又一回,直到大权的钱包实在瘪的不能再瘪了才消停下来。
徐威廉从不放弃任何机会笑话梁暖,这次也一样,梁暖恼羞成怒,随手夹起个可乐鸡翅就塞进了他那张唯恐世界和平的嘴里,只有肉才能堵住这家伙不安分的嘴。
大权也十分看不惯徐威廉,训他如训狗:“你个蠢货不跑题会死啊?”
他随即讨好地看向梁暖:“暖暖,你那个朋友缺不缺男伴?正巧我们家最不缺的就是男人了,随便拿出一个都能横扫一群是不是?你别看我主要是心灵美,其实我拾掇拾掇也挺像个人的……”
“暖暖你别听他们俩胡说八道。”安娜听不下去打断了大权,她的脸上是作为朋友发自内心的真诚:“我说你……你那个朋友还是别去了,那个算什么闺蜜啊,偷偷摸摸和那个男人交往算什么嘛,就让他们幸福去好了,没必要自讨不开心。”
梁暖微微摇头,显得有些纠结,过了一会才郁郁地说:“那个闺蜜其实不是坏人,我想,她也是想邀请我……那个朋友的,只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地道,怕伤了她的心。”
“其实她完全不必要这么想,不过一个男人,怎么会影响她们姐妹十几年的感情。”
几个人都听得认真,尹光年在餐桌上一贯话少,他年纪最大性格也最内敛成熟,与其他几个跳脱的性格大不相同,作为一家之主他倒是极其开明,他们插科打诨他也从不打断,只有专注的眼神还有偶尔勾起的嘴角才会让人察觉他其实自始至终都在安静倾听。
他们刚搬进来时他习惯吃完就离开餐桌,现在时间久了倒是改了这个习惯,听他们胡天胡地瞎侃一阵,他才会心满意足地回去工作。此刻,他就安静地坐在餐桌一侧,洞悉的眼睛并没有放过梁暖提起“不过一个男人”时脸上一闪而逝的不屑,微妙地挑了挑眉。
安娜已经听出来梁暖是想去订婚宴的,只是还未过心里那一关,便设身处地为她考虑:“可那毕竟是喜欢过的男人……”
顾及到梁暖脸皮薄她没敢讲下去,梁暖倒是内心坦荡,经历过家庭变故后她的思想成熟了许多,如今哪怕纪左帅的堪比天神,也很难在她的心上掀起一丝涟漪。她家出事后她一直住在韩苏苏家里,有一晚心里无助就给纪左发了个好几个消息,可是一直没有得到他的回复,她细细揣摩,也明白自己犹如一颗弃子被纪左无视了。毕竟再有钱的公子哥,也是会怕开口借钱的落难小姐的,那时她才恍然发现这个看似温柔的男人原来现实的可怕。
这个男人让她体会到世态炎凉不说,现在的举动更让她惊讶,他把婚姻当成筹码,换取自己家族长期的利益。只是可惜了对象是韩苏苏那个傻瓜,不知道她是不是心甘情愿……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变成傻瓜。”她莫名地感慨了一句,再也没心情继续这个话题。
晚上轮到梁暖洗碗,摔了几个碗之后,如今洗碗这些家务事倒是驾轻就熟了,她现在也学会换位思考,明白尹光年忙了一天回来还要烧一大桌子菜也不容易,他们个个吃的脸色红润不说,再不劳动劳动就真的跟废物没什么差别了。
晚上炖了个鱼汤,她涮洗干净了锅,就打算把它搁到头顶的橱柜中。橱柜有点高,她刚抬起手,身后就适时出现一双宽厚的大手,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锅借着身高优势轻而易举就把锅放了进去。
他们的脚下,十五正吐着舌头大大方方地窥视他们有些亲昵的动作。
不用回头就知道背后的人是谁,梁暖脸一热,下意识地往左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谢谢。”
尹光年并没有马上离开厨房,而是走到一旁悠然倒水,梁暖偷睨了他一眼,见他靠在一旁吹着气悠然品茶,似乎是不急于走。与他共处一个空间让她到底是有些不自在,于是难得先张口:“你不去工作吗?”
这个问题任谁都听得出带着驱赶的意思,尹光年却明显装糊涂,只是给了足以噎死人的两个字:“不急。”
他这个人有时候就是让人感觉无趣,这会儿作息十分有规律的大忙人居然有闲暇旁观她洗碗,还指挥她这个洗碗工:“那边的死角别忘了擦,用力点……还有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