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字依然难以打消了肖诚的疑虑,他扬起嘴角想再问些什么,却见梁暖早就扭过头去望向黑漆漆的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长发随夜风飘扬,这样安静到疏离的梁暖对肖诚来说是全然陌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嗅出了一丝淡淡的寂寥。
他开始不安起来。
到了紫园门口下车,问了梁暖的新手机号码,肖诚最后瞥了一眼夜色中低调透着奢华的紫园,不舍地开车离开。
走在小区路上梁暖简单交代了她和肖诚的关系,“是比普通朋友更亲近一些的朋友”,这是她对肖诚的定义。安娜作为旁观者,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暖暖,他非常喜欢你,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眼睛是藏不住的。”
梁暖有心逃避,随即笑着转移话题:“看不出来啊安娜,你都成爱情专家了。这么说起来,你暗恋方医生的事是不是已经被他发现了?那个男人看起来可不像是笨蛋啊。”
提到牙医先生安娜就开始表情不自然,娇羞道:“他那么忙,哪有空观察我这个小喽啰啊,而且我已经很努力地假装不喜欢他了,再说又不只是我,除了我,没结婚的姜护士,还有几个很年轻的女病人都似乎很喜欢他的样子,那几个女病人最夸张了,牙齿没什么问题都会时不时跑来让方医生瞧一下,搞得他好忙。”
安娜一提起方文修就喋喋不休好似变了个人,这令梁暖想起了当初的自己,深陷爱情中的女人总是失去理智也听不进别人的劝告,不撞南墙不回头,她担忧地看了一眼安娜,可随即听她说:“不过我觉得我们这些花痴该醒醒了,方医生似乎马上要闪婚了。”
“闪婚?”梁暖有些难以置信,“他不是才刚谈恋爱?”
安娜看上去比她更郁闷,耸耸肩膀无奈道:“所以才叫闪婚啊。今天财务姐姐闲聊听到的,听她们的意思,好像是方医生的女朋友急着结婚,方医生那么喜欢她,自然是没意见了。”
梁暖能体会到安娜的失落,想安慰她又不晓得说什么好,于是只能沉默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世上确实有许多无可奈何的事,爱情是其中之一。世上的女人千千万万,爱慕的男人却只会对自己钟意的女人一往情深,作为配角,最好就是安静地走开。
两人到家,大权和徐威廉在客厅还没有睡,两个弱智在进行激烈的睡前运动。
徐威廉赤着脚丫要抢大权搁在沙发上的被子,大权嫌他脚臭,骂骂咧咧地抱着被子不肯给,被子被拽得一会往左一会往右,僵持不下的时候还是安娜出手,这才把两个人分开。
大权赶紧跳进被子里把自己卷成了一条虫,梁暖见状问:“大权你怎么睡客厅呢?”
大权指了指楼上,悄声对晚归的她们说:“年哥舅妈来了,我把我房间腾出来了。”
徐威廉用双脚戳着没洗过的臭脚丫,隐约可见黑乎乎的肉泥被搓了出来,懒洋洋地开口:“好心让你来睡我房间,偏偏要睡沙发,小心半夜贞操不保。”
“贞操不保,那好歹命还在啊!”大权气不打一处来,“你那屋是人睡的吗?十五都不乐意进去!我要睡一晚,我特么还有命出来吗?”
自己的房间有多脏,徐威廉比谁都清楚,嚷嚷着:“咱们大学寝室比现在还脏,你特么也不活着毕业了吗?”然后二话不说就把脚丫伸进了大权的被窝。
大权也怒了:“没洗过的脚丫子还往老子被子里放,老子跟你拼了!”
“不是洗过了啊。”
“你那能叫洗吗?!你特么不是洗脚是搓脚!”
“搓脚怎么了?干洗懂不懂。”
两个白痴又开始吵,这种令人无语的场面几乎每天都会在这所房子上演,梁暖和安娜实在是见怪不怪,梁暖心情不佳早早回房休息,安娜肚子有点饿,便打算煮包方便面。
这时尹光年经过厨房,见安娜在里面忙活,便打了个招呼,安娜本来也正在想事情,见了他,明显就有些欲言又止。
尹光年本来要走,见安娜有话要说,便走进来:“安娜,怎么了?”
“年哥,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安娜眼神惴惴不安,想了又想,最后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你千万别跟暖暖说是我说的啊,不然她要杀了我。”
她在门口探头张望了一圈,确定梁暖不会突然出现,踮起脚尖对他附耳小声说:“晚上那个黄伊文黄小姐来找过暖暖了。”
她将晚上黄伊文上门来挑衅梁暖的来龙去脉大概讲述了一下,最后又补了一句:“晚上是暖暖的一个男性朋友送我们回来的,他那个车好贵,看上去好有钱的样子,他应该是特地等暖暖下班的,一路上还追问暖暖和你什么关系呢。”
尹光年平静听完,脸色有些沉,但还是给了安娜一个笑容:“我知道了安娜,谢谢你,你放心,我一个字也不会透露。”
“还有,下次暖暖还遇到什么事情,希望你也找机会告诉我。”
安娜听话得嗯嗯了两声,端着她的面条,赶紧溜回了房间。
尹光年步出厨房,他看着梁暖房间那扇门,心情有些惆怅。
窗外的冷风呼呼的,正冷酷地传达着冬天即将来临的讯息。
作者有话要说: 打小报告的安娜神助攻有木有。。。。
昨天忘记是七夕了,么么哒大家,这章送红包,就当是七夕的祝福啦。。。
第48章 hapter 48
第二天起床, 果然见厨房里有个面目和善的胖老太太在忙碌, 往常负责全部人早餐的尹光年反而破天荒地早早坐在餐桌旁翻阅报纸,他的头发是湿的,显然是运动后刚洗好澡。
昨天晚上过后,梁暖对尹光年这个男人, 观感更加复杂。她很愤怒,愤怒到想揪着他的衣领质问: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他就和黄征德联手, 让她家落入今天的境地, 他亏欠黄家, 那她梁家亏欠他吗?他的心怎么这么狠?
这份隐秘的情感被他藏得那么深,足见情深似海,一想到这点,梁暖就无来由地愤怒。
她郁闷、愤怒,甚至感到莫名的失落,这些纷乱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使她难以在这个早晨跟他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吃早餐。
她对安娜说:“我不饿,今天早餐不想吃了。”
安娜有些吃惊, 餐桌边专心看报的尹光年这时也抬起头来, 在他们关系最僵的时候, 梁暖也没有闹过绝食,每日三餐都会出现在餐桌边,今天突然不吃饭,也难怪尹光年露出这样讶异的目光。
她冷凝着脸避开了他探寻的目光。
“女孩子不吃早餐怎么行?弄坏身体我老太婆可不答应的啊。”一道老迈却颇为洪亮的女声在背后响起, 梁暖转身,就见一个面容和善带着热情笑意的老太太端着两碗面从厨房走了出来,尹光年见状,赶紧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面条。
“这就是那两个女孩子吧?”老太太笑微微仔细打量梁暖和安娜,“长得真水灵,我老太婆看着就喜欢。来,坐下尝尝阿姨的手艺,我特地做了我们小光爱吃的锅盖面,那会他刚从美国回来啊,就不要别的,只要我顿顿给他做这个,说别的地方吃不到,不是那个味。”
老人家见她们俩拘束就拉着她们俩坐下,梁暖自然不好再拒绝,坐下的时候笑得有些勉强。
尹光年看出她们的窘态,解释说:“这是我舅妈,会在这里小住几天。”
“阿姨好,我叫安娜。”
“阿姨好,我是梁暖。”
“好好,都别客气,都吃饭吧,我老太婆在你们可千万别拘束啊。”舅妈很是热情地她呼他们,又进厨房端了两碗面出来,本来还在呼呼大睡的大权被食物的香气勾醒,踹醒了昨晚看球到深夜于是也在沙发上凑合睡了的徐威廉,两个饿鬼投胎的男人匆忙洗漱了一番后就坐到了餐桌边上开始呼啦呼啦吃面。
见年轻人对她做的早餐那么买账,尹舅妈的表情很是满足,自己吃得不多,反而总是给他们夹她从家乡带的小菜,特别是两个女孩子,那慈爱的目光时不时在她们俩身上流连,搞得梁暖很不自在,只好闷头吃面,结果这顿早饭吃得比往常都多。
吃完饭上班的上班,徐威廉这个无业游民回房间继续补眠,梁暖今天休息,倒是没有出门。
离下次探监还有两个星期的时间,梁暖只想时间过得快一些,她实在太想她爸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身体好些了没有。
愁肠百结地在网上浏览了一些求职网站,仍旧没什么头绪。她开门出去倒水,就见尹舅妈吃力地提着一大桶水打算拖地板,她赶紧跑上去帮忙。
“阿姨,过两天会有钟点工过来打扫卫生的,您就别累着了。”她试图夺下老太太手里的水桶。
老太太笑呵呵的,眼角的鱼尾纹也透着亲切:“我知道,不过钟点工哪有我弄得干净啊,没事,反正我在家闲着,找点事干也好。”
说话间她就快手快脚地开始拖地,边忙边对梁暖絮叨说:“我们小光最爱干净了,偏偏身边又没个人照顾他,他妈去得早,他就跟我们亲,这孩子从小就是个闷葫芦,电话里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我跟他舅舅就经常时不时地过来他这里住几天陪陪他,我们老了帮不了他什么,就想让他住的舒心点,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尹舅妈并不知道梁暖和尹光年之间的过节,也没有瞧出在她提到尹光年时梁暖异乎寻常的沉默,因为多了个听众,于是继续用有些骄傲的口吻谈论尹光年:“这孩子啊,一工作起来就没日没夜的,前几年拼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还这么拼呢?哎,也没个人帮着劝劝他,他两个弟弟都快成家了,他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总说不急不急,这都快31了,人家这年纪孩子都能跑了,再拖下去可让我们老两口怎么跟他妈交代啊?”
念叨到这里,尹舅妈突然停了下来,扭头问一旁的梁暖:“小梁,你有对象了没?没有的话,要不要考虑下我们家小光?”
梁暖被老太太殷勤热切的目光吓住了,赶紧摆手:“阿姨,您别误会,我只是暂住这里一段时间,很快就搬出去了,而且他有喜欢的人,我……我跟他也不合适。”
老太太眼里的火苗瞬间就熄灭下去了,看得出来尹光年家里出现女孩让她很高兴,但是梁暖的否认随即让她十分失望。
她瘪了瘪嘴,低头嘀咕了一句:“他怎么这么死心眼呢。”
若是换做昨天的梁暖,她未必听得懂老太太这句话的意思,但经过昨天黄伊文的点拨,梁暖马上听懂了。
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尹光年这样冷清的男人,竟然是个难得的情种。
尹舅妈对梁暖很有好感,总觉得她和自己的侄子站一起十分般配,带着遗憾的语气说:“小梁啊,你别怪阿姨乱点鸳鸯谱,我一听你姓梁啊,我就觉得亲切,你不知道,我们小光的恩人也姓梁,我总觉得啊,姓梁的都是小光命里的福星。”
梁暖本来想找个理由溜回房间,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了一下,想起自己陷入绝境时尹光年莫名其妙地施以援手,自己问起他为什么这么做时,他也是讳莫如深。
她爸的举动现在想来也值得玩味,他应该清楚尹光年最终选择站在了黄征德一边携手对付他,自己落败后他竟然还不计前嫌找了对手来帮助无家可归的她,难道这其中又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她惴惴地问:“阿姨,那个恩人的事情您能跟我说说吗?”
尹舅妈一听小姑娘对尹光年的事情感兴趣,马上信心大增,索性连地也不拖了,拉着梁暖在沙发上坐下,开始聊起往事。
“那孩子命苦,几乎是我那小姑子一手养大的。她妈妈那会得了癌症动手术,小光坚持要把她妈妈给他攒下的学费先用了,他打定主意不读大学要去赚钱,退学申请都交了,运气好,有一位姓梁的企业家资助了他,还拿了很大一笔钱给她妈妈做治疗费,亏得那笔钱,他妈妈又多活了半年,我们心里都十分感激那位好心人,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梁暖脸部肌肉紧紧地绷着,气得浑身发抖,她现在可以笃定,那位姓梁的企业家,就是她那一直爱做慈善的老爸梁起风。
她诡异地沉默着,并没有告诉这位毫不知情的老太太,那位恩人现在一把年纪在大牢里苦熬度日,而他有今天,离不开她那个好侄子尹光年的推波助澜。
尹光年。
梁暖的心里歇斯底里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只觉得这三个字摧枯拉朽一般摧毁了她对善良的定义。
她气得想哭想咆哮。
尹光年,你为什么是这样的人呢?!
尹舅妈见她神色不对,忙问她怎么了,梁暖回过神来不忍心告诉老太太真相,敷衍道自己昨晚没睡好精神有些恍惚。
老人家放下心来,收拾了一会客厅,就打算上楼把尹光年的被子晒一晒,顺便收拾下他的书房。
梁暖提出要帮忙,老人家也没拒绝。
跟着舅妈进了他的房间,这是她第二次进他的房间,床边依旧放了一本书,梁暖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近,随意瞥了一眼,是杰西·利弗莫尔的自传小说《股票作手回忆录》,这本书她在她爸的书房见过,因此有印象。
帮她尹舅妈把被子搬到了花园晾晒,花园够大,于是顺手把所有人的被子都拿出来晒了,忙完这些闲不住的舅妈就打算去打扫书房,尹光年的桌子堆满了文件不敢随便乱动,老太太就拿了两块抹布准备擦拭整墙书柜。
梁暖的眼睛掠过一本本尹光年收藏的艰深枯燥的金融书籍,最后视线落在角落的一本爱情小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