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庭玉将之全部记下来，又聊了一会儿，这才挂了电话。
周数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脸上一片茫然，所以……这通电话到底是几个意思，现在这个社会这种病人难道不是早早送医院了吗？为什么要来问她这种半吊子？！
周数自然是不知道，这位坚强的病人并不能被送往医院，病患家属也确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病人送死无能为力，而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希望，最终也会因为她的一番话而埋葬所有的可能。
“师叔的心疾是不太会发作的，修佛的本就修心，加上内力的护持，普通的温和型药物是可以用的。”对于这点，怀惠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嗯，符合一半了，谈庭玉继续开口：“那病人有反复咯血的情况吗？”
“……有。”
谈庭玉不说话了。
长久的沉默，带着丝丝绕绕的绝望，明明是坐在明亮的室内，却仿佛穿透了电话线，看到了静谧禅室里握着手机无言悲伤的佛子大人。
本来不太难受的，却莫名自己的也难受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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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谈庭玉就将周数约了出来，两人都无辣不欢，最近附近新开了一家海底捞，一个电话绝对随传随到。
“你怎么了，看着闷闷不乐的？难道是被李老头训了？不对呀，你们院的李老头不是最宝贝你了嘛，见到你肯定饭都多吃两碗的。”
等锅底烧热的功夫，周数使劲看自家闺蜜，这两眼下垂，目中无神，一看就是……为情所困啊！
这目光太炙热，即便是跑神的谈姑娘也忍不住啐她：“看什么呢，总觉得怪怪的。”
周数吐了吐舌头：“那你就告诉我你在愁什么呢，这世上生老病死，人生苦短，大好美食当前，别这么愁眉苦脸呢！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看过了，拉面的小哥哥长得分外帅气~”
……也是好养活的。
“诶，你说肺结核病人咯血真的不能用药物治疗吗？”
“……”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谈庭玉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是粉底液卡粉斑驳了？
周数啧了一声：“我看看我家小亭亭是不是被掉包了，是谁以前天天说，吃饭的时候谈病症……”眼见她再说下去，谈庭玉赶紧制止叫好姐姐。
“也不知道你肚子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呢你既然都问了，我就肯定是要回答的。”周数明艳动人的脸上笑容收了收：“我……”
“你等等，还是……等下再说好了。”
“……”毛病。
点的海底捞很快上来，送餐的小哥哥果然如周数所言长得帅气逼人，甚至两人吃到一半，有个小姑娘一个人来，小哥哥还十分贴心地在其对面放了一只熊本熊，只能说这种服务，也就只有在神奇的海底捞才能享受到了。
吃过饭，周数就被小伙伴拉到了一个神神秘秘的微信群里面，她点开群消息，加上她只有三个人，其中只有一个陌生的人，群名片还是“异次元大师”这种诡异的昵称。
谈庭玉心里有些忐忑，这份忐忑让她在将找了一下午资料发送过去后很怂地没有再去查看微信消息，直到刚刚她建了个群，将人拉进来才看到对方发送的谢谢。
也就只有谢谢，没有赘言。
她大概能够明白对方的心情，要接受亲近之人生命力一点点地消逝，眼睁睁看着人死去却束手无策，明明有办法却无法施展的感觉……光想想，就十分难受。
佛门，向来看淡生死。但似乎潜意识里，她就觉得对方是一个相当固执的人。按照基本法来讲，佛门是不应当收这种执念很深的人做弟子的。但事实也相当奇怪，怀惠是那种一眼看去便觉慧根深种之人，犹记得“初遇”时，他一口一个施主眼神不好，恐怕也是明白……她想这个做什么，其实左右也不是一路上的人。
这次过后不管如何，她都应该减少与对方的联系了。她不是重生文里急需金手指的女主，也不是穿越文里急需发家致富的女配，异次元的朋友听着拉风，但……
“啊啊啊啊啊！亭亭你没说这是那位围棋小哥哥，怎么办，我脸上的妆有没有花，都怪你带我去吃海底捞……”
好吧，谈庭玉面无表情地开口：“花了，不过你放心，你手机那美颜效果无人能敌。”
周数一听，也觉得十分有道理，随机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对方的视频请求，谁知小哥哥没见到，却见到一个中年帅和尚，只不过和尚脸上苍白无力，一看便是病入膏肓。
“唔，这个病症有点奇怪。”大事面前，周数姑娘还是很拎得清的，这会儿摸着下巴，盯着手机里的人，半晌蹦出这么一句话来：“刚刚亭亭已经同我说过了，这位大师宁死也不愿意采取西医疗法，我知道佛门有些忌讳，但你做小辈的不能任由人胡来……”
——不，只是条件不允许而已。
“像是连续咯血一月以上，再等下去肺部病变，那就不是肺痨这么简单了，要是发展成为肺癌，那就不是开刀这么简单了！”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不过看病终非我的特长，亭亭说你们古刹在深山里，这样吧，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介绍我学医的师兄给你认识。”其实是前前前男友。
怀惠……第一次体会到哑口无言的感觉。
但他对外风度很够，即便不是他的错，依然认得很快：“多谢女施主赠言，小僧明白了。”
“……”周数眨巴了一下眼睛，看了下自己的闺蜜，忽然就明白为什么像亭亭这样慢热的人，也能将对方真心当做朋友了。因为……即便她隔着网络只能听到声音，也被对方的魅力秒了一下。
挂了微信视频对话，周数拍了拍闺蜜，比了个走的手势：“事情解决，走！这年头好看的小哥哥都当了和尚，姐姐带你去夜店找更好看的小哥哥去~~”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一秒对周数：
小僧感谢女施主大恩大德！（感谢话一箩筐）
后一秒对周数：
妈个鸡，让你带坏我家小姐姐！岂可修，看剑→_→！
————可以说上非常地有原则了。
第32章 心软
一夜惊梦，谈庭玉醒来才发现空调开到了二十四度, 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的冷汗还未干透, 受凉就冒起一层细密密的鸡皮疙瘩。她有些懵懵地将手臂缩回被子里，半晌才手脚僵硬将空调关掉, 长舒了一口气。
都怪阿数, 非要拉她去夜店找更好看的小哥哥，去了才知道那小破店还在搞什么“御弟哥哥专场”, 这女妖精和唐僧哥哥什么的……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幸好她及时退出才没有铸成大错, 她老早说过她并非意志力十分坚定的人:)。
房间里的温度渐渐升高, 谈庭玉去冲了个澡回来, 太阳已经高高挂在了天空中。也幸好她不用朝九晚五地去上班，否则就是多少奖金也得扣完。
吃过简单的早午饭，谈庭玉接到李哥的电话, 说是《六国》节目组邀请她去录个个人专访，因为谈锦玉在国外拍摄广告不能回来, 所以只有她和李雅两个人录制。
“怎么只有李雅姐？”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听过齐归本来就是大忙人, 推了行程陪老婆一个月已经是极限了。”
“……好吧, 那我OK。”
李哥就喜欢谈庭玉这么果断的性子：“那好，行程我发你手机上了，因为录制地点在帝都，所以还有机票航班讯息，别忘记了。”
谈庭玉点头。
“不说了, 你哥又闹幺蛾子了！”
“……”意料之中，谈庭玉默默替对方点了一根蜡烛：“李哥你辛苦了，年底让我哥给你包个大红包。”
似乎是大家都喜欢在这个时间点打电话，谈庭玉刚刚收拾好笔记本电脑准备去市区的图书馆查一点资料，周数的电话就进来了：“亭亭，起了吗？”
“……起了，要去图书馆，约吗？:)”
是长久的沉默：“不约，哦对了，我昨晚已经从前男友黑名单里将那狗逼的电话号码找出来发给你了，你看着联系吧。”
“等等，什么叫做我看着联系，你不会……”
对面明快的女声这样回答：“没错啊，亭亭我跟你讲，前男友这种生物和前女友其实是一样性质的，分手了还能做朋友的，那根本就没感情。但分手后假装还在做朋友的，那绝对是深仇大恨了。所以像我这样，老死不相往来，才是前女友的正确打开方式。”
“……”她竟然无言以对。
“嗨，我跟你将这个讲这个做什么，说得好像你有前男友一样。╮(╯▽╰)╭”
谈姑娘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顺便将该电话号码存作了黑名单。她虽然没有前男友，但她有前闺蜜啊:)。
为了顺应潮流，在接过两个电话后，谈庭玉思考了三分钟的人生，还是给那位传说中的前前前男友师兄去了电话，没有铃声，响了好久她都以为没人接了，都要挂断了电话那头却响起了一把堪称性冷淡的声音：“喂——你好！”
……总觉得这语气怪怪的，咋像是接到了血海仇人电话的感觉？
谈姑娘谨慎地开口：“你好，请问是付海生医生吗？”
却谁知对方并不应答，反而是有些气急败坏地开口：“你是谁？你认识周数？你就是计算机系那个姓谈的女小三？”
“……”讲真，女小三这种话先生你不要随便讲出口好不好，很吓人的好不好：“付医生真是风趣幽默啊，呵呵~”
“我不和女人吵架，你让周数给我打电话。”然后啪叽一声挂掉了电话。
……讲真，她都有些好奇闺蜜这个前前前男友是怎么分手的了，怎么感觉对着她一股莫名的酸臭味，不会真的……不不不，她可是笔直笔直的好菇凉。
不过既然对方这个说了，谈姑娘又将闺蜜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拨了过去，将事实摆了出来。
“那就没得聊了，你跟他说，是谁上大学的时候说要有医生的自我修养的，他还有脸将理由怪在你头上，他那个室友天天在朋友圈晒室友又做新菜了，又帮他洗衣服了，讲真，我没上门去打男小三已经对得起武馆中人的自我修养了。”
“……”这个信息量好大啊，不过：“我看你俩还是见面打一架比较好。”
周数提起这个就火大：“就他那个弱鸡样，姐姐一拳头下去他说不定就没了，就这样吧，我爸喊我回家煮饭了，再聊。”
……
谈庭玉拿着手机，既然闺蜜不仁不义，那么她也只好不仁不义了。
“喂——付医生，请问你喜欢真人CS吗？”
小小坑了一把闺蜜，周数这心里略微有些忐忑，饭是肯定不会做了，最近老爷子管得严，她只能抱着西瓜在武馆的前台看韩剧，正好看到女主角洗澡被男主角瞧了个正着，就有骨节修长的手瞧了瞧她平板的屏幕。
啧，这手真不错，不过：“你这人怎么回事，不要以为你手长得……”抬头看人，逆光中是男人略带和善的微笑，周大姑娘终于知道害怕，抱着平板反射性后退。
“周大小姐真是贵人多往事，我们清算一下？”
……
等到谈庭玉再接到闺蜜的电话，对方含泪表示自己割地又赔款才搞定了这件事，必须请她再吃一顿饭才能抚慰受伤的小心灵，她自然点头称是。
挂掉电话，谈庭玉看着桌上的《国际结核病和肺部疾病杂志》，忽而觉得自己有点傻。看了这么多资料又有什么用，知道鲁迅爸爸和民国著名才女林徽因都是因之而死，也只能证明疾病面前，人人平等。它不会因为旁人的意志所转移，就像……即便知道方法，也无法治愈那位大师的病症。
“这位客人，您的手机响了好久了，请您不要打扰他人的阅读，好吗？”谈庭玉抬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响了小一会儿了，旁边穿着围裙的小哥哥一脸和善的笑容：“对不起，我这就出去。”
随即丢下一个笑容，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小哥哥：其实他还想拿出纸笔请对方签个名什么的，他可是《六国》的忠实粉丝呢:)！
电话是付海生打过来的，他说那位病人的电话他打不通，所以只能打到他这里来了，也是为了告诉她一般的结核病普通的三甲医院是不接收的，他所就职的私人医院更是从不接收这种慢性传染病案例，让她打另外一个结核所的电话，那里可以接收病人。不过如果病人讳疾忌医，不想开刀，其实咯血也可以用药物治疗，只不过药剂量会很大，一般对脏器的耗损会很大。
而关于不能亲自前往，结核所也有先例，只要出具证明，结核所是可以提供远程治疗的（这个现实不可取），让她早点通知病人家属。
这个也算坏消息中的好消息了，不过大师的电话打不通？谈庭玉有些担心，再不犹豫地拨出了电话，却是三个响声后就被人接起，声音一如既往的祥和：“谈姑娘，小僧有礼了。”
“……嗯，大师下午好。”
怀惠向来洞察人心，小姑娘在他面前并没有任何的掩饰，他光是听声音就能猜到对方的心情：“谈姑娘直说就好，小僧明白的。”
谈庭玉手指轻轻微缩了一下，只觉得今日的手机烫得厉害，将所有的话磕磕绊绊的讲述完，这才小心翼翼地试探：“大师，可需要一试？”
……其实试与不试，又有多少差别呢！她已然猜到，大师的师父能够将患有先心病的结核患者留于人世，医术造诣肯定很高，但中医与西医的差别，有时候就是这么无情。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不过如是。
“好，那就拜托谈姑娘了。”
挂断电话，怀惠忽而觉得自己有些卑鄙。早些年为了生存，他将多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虽说答应了师父不会随意杀生，但有时候杀人不过头点地，活着的折磨远比生死来得痛苦许多。
时空差别，对方本不用去操心这个，光从手机里的只言片语和新闻推送他就明白对面的生活要祥和美丽许多，医术和社会的进步已不是他这种“古人”所能够想象的。他一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这次……竟会觉得心软内疚。
他轻轻一笑，点了点屏幕上睁着眼睛看他的小谈姑娘，复而将手机收了起来。
“来人，去散布消息，就说楚渭之地洪水褪去出了奇药，务必将消息传到所有人的耳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