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禾好笑的道：“这孩子素来不修边幅的，一身粗布衣袍都能穿大半年，这会儿倒是还讲究起来了。”
小北从小吃苦头长大的，现在日子就算好了，他也是半点大户少爷的奢靡习惯都没有，勤俭的很。
书兰笑道：“这次自然是要讲究的，毕竟是去未来丈人家，第一次见面总得留个好印象。”
心禾笑着摇了摇头，心里知道小北这次其实不必如此的，毕竟宋六姑娘在宋家只是个庶女，宋二夫人再如何也不可能对一个庶女多上心，即便小北不学无术又相貌丑陋，想必宋家也根本不会太放在心上。
只有这个傻孩子，还生怕人家不满意。
不过心禾倒是也无所谓的很，他能对一件事这么上心，心禾还是很欣慰的。
正说着呢，便瞧见小北跑着出来了，身上已经换成了一身墨色的袍子，瞧着倒是有点儿样子了。
心禾勾唇道：“这身衣裳不错。”
小北欢喜的道：“姐姐说不错！那就一定不错了！”
“对，宋六姑娘一定会喜欢的，赶紧走吧。”心禾好笑的道，随即转身上马车去了。
小北这会儿倒是害羞了，心里却是喜滋滋的，直接翻身上马，和小柴火一起骑上马，走在前面。
书兰和小玉紧随着心禾上了马车，众人才一起启程，前往府城宋家去了。
约莫大半个时辰的车程，终于到了宋家。
宋家门口早已经有恭敬等着的奴才们，这会儿伸长了脖子翘首以待，一瞧见王府的马车，便一个个着急的前去通报，另外有老管家亲自等着迎接。
心禾缓缓从马车上下来，那老管家便领着一众仆从恭敬的行礼：“老奴见过王妃，给王妃请安。”
心禾掀唇笑了笑：“无事，都起来吧。”
“谢王妃！”
话音刚落，便见宋二夫人匆匆从府里赶出来，满脸的喜气的道：“王妃终于来了，我等候多时了。”
心禾笑道：“宋二夫人怎么还亲自出来迎了？”
“王妃亲临，我怎能怠慢？快些请进吧。”宋二夫人连忙笑道。
其实一般议亲的时候，女方的架子会摆的高一点的，毕竟是嫁女儿，但是宋家在心禾面前是半点架子没有，自然还是因为季心禾是平阳王妃，在禹州，平阳王府的地位就是不可撼动的，自然没人敢对她摆脸色。
若是从前，心禾兴许觉得理所应当，但是今日，却不知为何觉得宋二夫人是不是故意而为之，毕竟眼下宋家和平阳王府的情况······
虽说相识多年的深交，如今却还得带着警惕之心来应对，心禾也觉得未免有些世态炎凉。
心禾笑了笑，便看了小北和小柴火一眼：“你们跟着。”
随即和宋夫人一起进府去了。
这一路上，宋二夫人招待难得亲自登门宋家的季心禾很是热情，还不时的会若有似无的打量一眼小北。
心禾一边和宋二夫人说着话，却在一边暗暗的打探她，心禾觉得很奇怪的是，宋二夫人似乎对她没有丝毫的异常。
五年多的深交，季心禾觉得她对宋二夫人还是比较了解了的，她并非一个心理藏得住事儿的人，这会儿宋二夫人若是已经知道了皇帝赐婚的事情，不应该能在她面前表现的这般随意热情。
除非宋二夫人早已经不是她当初认识的那个人。
那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宋二夫人当真不知道此事，甚至宋家也不知道。
这个想法在心禾心里稍稍浮现，她的眸光便又幽深了几分，垂下眸子来暗暗思量了一番。
不着急，今日既然来了，便有的是时间将这其中的情况摸清楚。
心禾眸光微微一凌，唇角的笑添了几分凉意。
被宋二夫人请到了招待贵客的正厅里，便见宋二老爷也已经在正厅恭候了，一见心禾便连忙行礼：“见过王妃，怎劳烦王妃亲自登门一趟？”
心禾笑了笑：“今日是为了小北的婚事而来，定亲之事，我自然不放心随便派个人来的，还是亲自来瞧瞧的好，也算是表示我对宋家的诚意。”
第653章 不动声色
其实依着平阳王府的身份，这门亲事要订下，季心禾完全可以直接打发个管事或者得力的丫鬟来将这亲事定下就好，或者宋家这边亲自登门平阳王府定亲都是可以的。
更何况，这门亲事，宋家嫁的是个小小庶女，原本就是高攀了。
但是季心禾却不在意这些，反而要自己亲自来一趟，倒是让宋家受宠若惊了许多。
宋二老爷连忙诚惶诚恐的笑道：“王妃快快上座，王妃对小北少爷的一份心意，只怕禹州人人艳羡啊。”
心禾随意的落了座，小北和小柴火便分别站在她两边。
小柴火还算是淡定，从头到尾都一贯的面无表情，但是小北却呆不住的，一进屋就暗暗打量这屋子里有没有门帘子或者暗门之类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心里更是紧张的不得了。
“今日是个好日子，定亲最合适不过，我想着你们大概也想看一眼小北，所以也把他带来了，小北，给宋二夫人和宋二老爷见礼。”心禾道。
小北心里立马是一个激灵，但是面上却还是很沉得住气的样子，学着小柴火的样子，十分淡然的走出来，冲着宋老爷和宋夫人恭恭敬敬的拱手作揖：“季北见过宋二老爷，宋二夫人。”
宋二老爷有些受宠若惊的连忙将他虚扶一把：“季北少爷多礼了。”
心禾笑道：“日后你们是长辈，当得起他的这一份礼。”
宋二老爷笑的合不拢嘴，连声道：“王妃真是抬爱了，来人，将笔墨端上来，这亲事就此定下吧。”
小北面上一喜，连忙又拱手作揖，随即退到心禾的身后站着，看着自己的姐姐帮自己订下这门亲，亲笔写下这张婚约书。
这亲事自然是没话说，早就已经议亲了，连庚帖都早早的交换了，今日定亲也就走个流程。
宋老爷亲自写了婚约，心禾看着没有什么问题，便各自落下了自己的印章，然后交换了信物，这亲事便算是订下了。
宋老爷拿着这婚约书，比什么都高兴，毕竟如今整个禹州上下都巴巴的盯着这季北的婚事呢，原本他还犯愁自己的嫡女年龄不合适，庶女资格不够，没办法觊觎一下，谁想到，季北竟然还真的愿意娶他宋家的庶女，这样一门亲事，真的给宋家抬了不少脸面啊！
不说别的，至少往后在禹州，这脚跟是站的稳稳的了！
心禾倒是没有什么特别欢喜的情绪，大概是心里还想着事儿的缘故，只是让小玉将婚约书收起来。
宋二夫人笑道：“难得来府城一趟，便留了饭再走吧，王妃一路也舟车劳顿了。”
心禾牵唇笑了笑：“也好。”
宋二老爷原本以为她不会答应的，没想到还真答应下来了，这会儿心里喜不自胜，连忙道：“那好，我这就让人吩咐下去准备准备。”
心禾笑着点了点头。
宋二老爷知道，宋夫人和季心禾的关系好，自己一个男人在这儿反而不怎么好搭话，便十分识趣的对着宋夫人道：“那你好生招待王妃，带着王妃去逛逛园子，我这便去前院。”
“好。”
宋二老爷出去了，心禾便也打发了小北和小柴火出去：“你们也自己出去转转吧，左右也没什么事儿，我和宋夫人说说话。”
小北求之不得，欢喜的点头：“好。”
心禾瞧着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只是好笑的摇了摇头，状似无意的往屋右侧的一处门帘那边看了一眼，才对着小北道：“行了，下去吧。”
到底是自己亲自养大的弟弟，说不上心有灵犀，但是好歹这点儿默契还是有的，小北哪里看不出季心禾的意思？
这就是在告诉他这门帘子后面藏着宋六姑娘吧！
小北心里一喜，面上却是半点不显，拱手道：“是。”
随即和小柴火一起出去。
前脚出门，后脚小北就险些跳起来，兴奋的扯着小柴火低声道：“哎哎哎，你方才瞧见我姐给我使的眼色没有？那门帘子后面果然藏了人的！八成就是宋六姑娘！”
小柴火面无表情：“哦。”
“嘿你能不能有点儿反应？这宋家六姑娘怕是对我也很感兴趣，不然怎么会藏在门帘子后面偷看我？你说是不是？”小北兴致勃勃的道。
随即左右看了看，便压低了声音在小柴火耳边道：“这样，我这会儿就想去看看她，你帮我打掩护，她肯定会从后门出去，我这就去后门那边堵她去！”
从前还没胆子，现在这婚约都定下了，小北哪儿还能怂？连安镇到府城又不近，她素日里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好容易才能登门一次，总得见她一面才能甘心。
若是平时，小柴火虽说不怎么乐意管这些闲事儿，但是小北的请求他一般不会拒绝的，尤其他还这么在意一个女孩子。
不过这次情况不一样，小柴火知道季心禾这次来宋家必然还抱着别的目的，他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儿，但是怎么也不能轻易懈怠，还是得在这儿守着她。
“你自己去，我在这儿等着王妃。”
小北道：“我姐在里面和宋夫人说话呢，根本没咱什么事儿，你在这儿守着干什么？”
小柴火知道小北不知情，便淡声道：“不去。”
小北挫败的低下了头，小柴火一般不拒绝，一旦拒绝，哪怕只是两个字“不去”，也绝对不可能再扭转他丝毫的决心，小北也没办法，只能自己去了。
小柴火看了一眼屋内，因为有门帘子挡着，所以看不清里面的情景，便也只能抿了抿唇，索性站在门外等着。
此时屋里只剩下宋二夫人和心禾，气氛也悄无声息的变化了几分，心禾不动声色的轻抿了一口茶，才状似无意的问道：“不知三姑娘现在如何了？”
宋二夫人还以为她要问问六姑娘的事儿，毕竟今日是为了小北的婚约来的，她都做好了准备了，谁知道，心禾开口第一句，却是在问宋雅琳。
第654章 是个聪明孩子
这是宋二夫人完全没有意料到的，先是一愣，不过随即也是十分坦然的道：“她······还把自己闷在屋里不愿出门。”
宋二夫人说着，面上便染上了几分愁容，毕竟是自己的亲女儿，曾经名震禹州的禹州第一闺秀，如今落得这副田地，她怎能不难受？
心禾的目光一直紧随着宋二夫人，将她面上的神色一丝不落的收入眼中，双眸微眯，宋二夫人这般，不像是说谎。
若是宋二夫人当真知道了皇帝已经赐婚宋雅琳的事情，现在提起宋雅琳，不应该有这样若有似无的忧愁，此时坐在她面前的宋二夫人，和前阵子的别无两样。
心禾现在已经有七八分的把握，宋二夫人不知道此事。
从宋二老爷对她的殷勤程度来看，显然很在意平阳王府，也很在意她的情绪，不像是和段澜合作了的样子。
那眼下唯一的可能，就是和段澜合作的，是宋雅琳本人了。
不过心禾一向谨慎，这种事情她更是半点不会马虎，自然不会贸贸然的就下定论，要真正的确定此事，还得见一见宋雅琳。
“一直关在房里？那岂不是要闷坏了。”心禾蹙眉道。
宋二夫人轻叹一口气：“谁说不是呢，但是我这也没有法子，这孩子其实自尊心强的很，又一向很要强，从小到大都是最好的，从来也没这样落魄过，大皇子的这门婚事，的确是把她伤狠了，至今也不愿意出门。”
心禾随手将茶杯搁置在手边的桌上，淡声道：“之前我记得宋夫人不是说过要给她另寻一门亲事的，为此还特意跑了一趟连安镇，现在婚事有着落了吗？”
宋二夫人无奈的道：“我倒是找了几家合适的，琳儿现在已经是双十年华，其实年纪已经很大了，而且有大皇子退婚之事在前，这名声毁了很多，很难找什么特别好的人家，我便想着她能安然度日，下辈子和和顺顺和夫君相敬如宾就好了，所以也不怎么注重门第，反而挑人品和公婆的脾性好的，比如连安镇的王家就还不错。”
心禾挑了挑眉：“哦？王家？王家好像只是寻常商户人家。”
王家便是管理禹州漕运码头的一半业务的家族，虽说也算是富裕，但是彻彻底底是个商户人家，对于宋家来说，这门第委实不算高。
“我自然也知道的，但是王家公婆脾性软和，而且王家大少爷也是人品端正，单单这一点，便让我觉得还算不错了，而且·····这门第弱一点吧，我们宋家也能稍稍压制一点，起码不让琳儿在婆家受欺负不是？”宋二夫人淡笑一声。
心禾轻轻点了点头，到底是亲娘，为了自己的女儿果然还是操心最多的，也是最实在的。
这个时代的女人最悲哀的一点无非就是，出嫁从夫四个字，不论好坏，一旦迈进那扇门，便是什么日子都得忍着过，图家世图钱财图名利，却不知最终和一个对自己残忍的夫君相守一生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