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只是哭,也不回答,赵如意猜想,这南郑侯来,定然带了护卫等人,不过这会儿被她下药怕了,没敢出来,是去禀主子去了,现在这样的情形,没有人做主,他们大概也不敢轻举妄动。
赵如意等的也不算太久,大约一刻钟的样子,反倒安郡王浩浩荡荡的就来了。那小丫头见来了这样多人,早一边哭一边跑,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倒是也没人拿她当回事。
“给我砸!”安郡王第一句话就说。
安郡王带来的,并不是公主府的侍卫,而是一队兵士,大约有七八十人,个个高大彪悍,应该是精挑细选来的,赵如意不太懂,也不知道这隶属于哪里。
那些兵士轰然应诺,立刻散开来开始砸墙砸屋砸东西了,在砸东西的灰尘和声响中,赵如意看安郡王一脸的懊悔,走上来就是一脚,把南郑侯踢的差点没飞起来,可就是这样,还没踢醒他。
“唉,你别打死了啊。”赵如意坐着不动,就说了这样一句。
“死了也是活该!”赵如意还真是第一次见安郡王这样懊恼的样子,除了懊恼赵如意竟然遇到这样的事,也是在懊恼他不能真的打死南郑侯。
赵如意说:“唉你别气了,以前我不就跟你说过,我跟师傅两个人都出去走动呢,自然也有点自保的本事的。这算得了什么!”
“那也不能这样!”安郡王是真的恼的了不得:“今后再不准去给人看病了!”
赵如意啼笑皆非:“哎你讲点道理。”
“天下哪有那么多坏人!”赵如意安抚他:“以前我跟师父给人看病,那孩子啊颈骨扭折了,我师父给他正骨,你不知道多惊险,那孩子脸扭了过来,可没气了,一家人都闹着说我们把他孩子给治死了,闹的整村的人都来了,举着锄头刀的,要我们给那孩子偿命,我师父一把药撒出去,站在近处那些,退都退不及,顿时就站不住了往下倒,哪里还有人敢上来。后来等孩子回过气来了,还不是好了?那场面,比起今儿这样,可凶险多了!”
“你!”安郡王被她气的半死。
“没两招散手,我还敢给人治病呢?”赵如意看到砸旁边墙的一道烟尘飘过来,便站起来走开两步,安郡王就喊道:“先砸那边儿的,这里有人呢看不到吗!”
旁边那一个彪形大汉连忙停了手往一边走,却好奇的忍不住看两眼这位脚边躺着个侯爷,在砸墙声中还能镇定自若的跟郡王爷聊天的美貌女子。
赵如意说:“唉你真别气了,这个怎么办啊?”
她也踢一踢躺着还没醒的南郑侯。
“你给他吃的什么药?”安郡王问。
“有迷药,也有毒药。”赵如意答非所问:“你说用哪一种药好,我就用哪一种。”
这样一说,安郡王更恼了,他不能周全的保护她,这会儿还要她来帮忙,真是气死人!
赵如意也有点恼了,这个人,哄了半天了还这模样儿!
她就瞪着他说:“你脾气怎么这么大?这样子,谁跟你过的下去啊!如今这是事出有因,人家筹划好了的,没想到也不稀奇,再说了,各人又有各人的本事,难道我撞了墙抵死不屈等着你来救,你心里头就舒服了不成?”
师父说,这越有本事的人毛病越多,果然是真的,赵如意心中不忿的想。
叫赵如意这样一恼,安郡王那点儿脾气和恼怒就偃旗息鼓了,只是还不忿的又上前踢了南郑侯两脚说:“毒药就先解了,弄个吃了倒死不活的药就行。”
赵如意笑道:“有一个应景的,怎么样?”
应景?安郡王就笑起来:“这个好,就用这个!”
赵如意就蹲下来忙活了一阵,笑嘻嘻的说:“好了,这个长效的,包他受用!”
安郡王转头吩咐:“来人,把南郑侯拎到马车上去,这里给我砸干净!”
立刻就有人提小鸡一般提了南郑侯出去。
安郡王伸手去扶赵如意:“来,我们出去,这里快塌了。”
这里这样大的动静,外头早有许多人在围观了,指指点点的议论着,外头有一个仰头看的年轻男子,已经示意了人散布着这里头的事儿,到得南郑侯被拎了出来,安郡王和赵如意一起出来,更是引起无数人的围观。
安郡王不理周围的人,上了马,弯腰对赵如意说:“你先回去,我送了南郑侯再回去。”
赵如意才不信他那么好心亲自送南郑侯呢,便道:“我干嘛急着回去,使个人回去跟公主说一声,请公主放心也就是了,我跟你去看热闹。”
这人太伶俐了也不好,安郡王在心中感叹,简直没法哄!
安郡王砸房子的本事真不是白给的,去了南郑侯府,一句招呼不打,七八十人涌上去,轮着锤子木棒,就把南郑候府的门脸儿砸了个稀烂,侯府自也有家丁护卫,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可哪里有安郡王特意到东山大营里调来的人那样精悍能打,一边砸门户,一边拳打脚踢,两边不误。
南郑侯夫人面都没敢露,只急急的打发人去宫里报信儿。
半个时辰不到,根本没等宫里禁卫军来,南郑侯府的门脸已经被砸了个稀巴烂,侯府的牌子都被扯了下来丢在地上砸成了几截。
不过侯府太大,安郡王也没打算整个砸完,只把门脸儿砸了,就吩咐人把南郑侯丢回去,安郡王冷冷的说:“等你们侯爷醒了,跟他说,这里我砸的,人也是我打的,不服气只管跟我去御前辩去,我等着!”
还是权势有用啊,看安郡王这砸的多么理直气壮!
看完了砸南郑候府,赵如意寻思着该回去了,砸了两处房子,今天也该够了,可安郡王说:“急什么,直郡王府还没砸呢!”
“那不见得关他们的事。”赵如意说,且不说她没有那么得罪他们,就是真的,那有这样着痕迹的呢?
“他们府里使的人,哪里不关他们的事!”安郡王说:“他就是皇子,也得给我个说法!再说了,他要是真是冤枉的,那他找皇上说去,我是不听的!”
赵如意听懂了这个话,安郡王大概也觉得他们是有点冤枉,可既然那女官是他们府里出来的,他们怎么也有点责任,而且砸了直郡王府,直郡王定然要喊冤,这事儿就不再单纯的只是南郑侯抢姑娘的事了,这借直郡王的名义宣人的事儿就要放在明面儿上来查了。
这不仅是把事情往大了闹,更是往深了闹,目的其实最终对准的还是太后,
能在直郡王府动手脚的,那自然不是普通官员办得到的,这样的人当然要揪出来。
果然,这安郡王的纨绔霸王,向来就不是明面儿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的霸王,在他看似霸王,不管不顾的举动之下,其实却是一位郡王爷该有的那样缜密的心思。
这样一想,直郡王大约巴不得安郡王来砸王府了。安郡王一砸,不管是谁整他,朝廷也不得不查了。
听说赵如意出事,护国长公主急的坐不住,得了安郡王打发人回来报的信儿,只说是平安,可没见着人,又哪里放心的下。
可安郡王到处砸人府邸,足足一个半时辰了还没回来,护国长公主急的道:“这孩子,怎么心就那么大!”
她跟前的杨嬷嬷是在宫里就伺候公主后来带出宫的,闻言便笑道:“我看赵九姑娘倒是个好的,要是别的姑娘,也不知怎么怕呢,偏她不怕,倒也有手段。”
谢天谢地,也真亏了当年小华愿意去教导她,护国长公主这会儿真是后怕,皇上对如意的这心思,护国长公主是知道的,不仅仅是因她是陈氏所出的唯一小公主,更是因为皇上对小公主的愧疚,皇上的化险为夷,代价是小公主,皇上的皇位,也是因着小公主的死而开端,没有小公主的死,哪有如今这些皇子们虎视眈眈的九五之位!
第44章 查
皇上儿女虽多, 却只有如意最特别,皇上如今还口口声声小公主,却又只能将她放在外头, 既不能承欢膝下,也不能荣耀加身,连个金枝玉叶的名分都不能占,那原本的那点儿愧疚, 自然就更加深了。
是以皇上总想着要她事事如意,要她这一世远离纷争,远离那些权谋与计策,在赵家的这些年确实做到了, 赵家在锦城是望族,赵家也清净懂事, 还有小华这样的奇女子做先生, 这十几年眼见的赵如意成长的确实如意,养成了这样大气又可爱的性子。
皇上也是眼见如此,才给了赵家这样的殊恩吧,而皇上想要给赵如意的状元夫君, 却是走了眼,也就是从田家起,小公主好似就不那么如意了,今日还遇到这样骇人听闻之事,幸而她倒能自保,不然此事要掀起皇上多大的怒火?
护国长公主这样的人都有点不寒而栗了, 幸好幸好!
护国长公主有点出神的想,这世事果真有轮回,上一世如意死于毒药,这一世她偏成了用药的大高手,这难道也是上天给她的补偿吗?
直等到天都黑了,才听到外头声响,赵如意一边走,一边还笑着在说什么话,护国长公主都站起身来走了两步了,赵如意进门儿一看,忙赶紧上前道:“吓着公主了吗,我好好的呢。”
安郡王在一边,也觉得他娘真的吓着了,拉着赵如意的手,都有点说不出话来的样子,这可叫安郡王吃惊了,他娘当年可是敢星夜驰往战场的人,今儿竟然因为赵如意吓的这个样。
他娘这样喜欢如意吗……在这样感人的时候,安郡王却有点不合时宜的在心里想,那他要娶如意做王妃,他娘应该不会太反对吧?
赵如意扶着护国长公主坐下来,笑道:“这只是意外罢了,谁会想到在城里出入,会有这样胆大妄为的人呢,且又想着是直郡王府,离了这里才两条街罢了。”
护国长公主早后悔了无数次了,她觉得自己确实有点疏忽,想着到了京城了,又是在自己府里住着,出入之间,有自己府里的管事媳妇婆子们跟着,谁也会给几分脸面,自是无碍,便没有给她派护卫,实在是太托大了!
谁会想到有人偏偏就会想到钻这种空子呢!
她就跟安郡王道:“明日你选十名护卫给如意使。”
“这可当不起。”赵如意在一边道。
可安郡王已经在一边说:“好。”
“今日的事。”护国长公主对安郡王道:“也交给你了。”
安郡王说:“我已经办过了,直郡王府都给我砸烂了,今儿晚了些,明日我进宫见皇上,也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去。”
赵如意看他们一递一句的说话,完全没有自己说话的余地,心中也知道,这件事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完全是自己的事的,这其中,暗算公主府,暗算皇子,层次早就升了上去了,所以她懂事的,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并不插言。
还是护国长公主吩咐完了才说:“如意今日受了惊,早些去歇着,再有什么,都明日再说吧。”
闻言,安郡王也跟着站了起来,极其自然的送赵如意回去,护国长公主是不拘小节的人,也没注意,倒是杨嬷嬷在一边看着,待他们都走了才轻声道:“郡王爷好似对赵九姑娘格外不一样些似的。”
护国长公主闻言,反是怔了一下,又摇了摇头,却是没说话。
安郡王送赵如意的路上,他想了一下才对赵如意说:“这件事其实不会有什么明面儿上的结果的。”
这件事是针对赵如意,安郡王觉得要跟她说清楚才好。
“我知道。”可是赵如意一点儿意外的样子都没有,笑道:“若是真能定了那王八蛋的罪,还用什么药呢!”
赵如意虽然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可是并不天真,她见安郡王让她用药,见安郡王到处砸房子,就已经明白了,就凭自己,凭这件事,明面儿上,那是绝对扳不倒南郑侯的。
南郑侯那是蒋家承爵之人,太后娘家的核心人物,并非普通官员可比,只看南郑侯夫人的气焰就可以知道他的地位了,太后娘娘做了二十年皇后和近二十年太后,如今虽然算不得权倾朝野,但也足够与帝王制衡,而且还占着一个孝字,若是让赵如意这样轻轻巧巧的就扳倒了南郑侯,那也未免太小看这位太后娘娘了。
安郡王虽然是主动要跟赵如意说这个,可看到赵如意这样明白,还这样笑着说出来,完全没有要哭的委屈的样子,安郡王很莫名的觉得有点不爽,很没有成就感。
赵如意说:“政治就是妥协和制衡,我很明白的!不过我的药他们可不会明白,你只管放心!”
安郡王想了半天,连一句‘我今后一定会给你报仇’这样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得灰溜溜的说:“我明天还是会进宫去喊冤的!”
赵如意含笑点头:“那是,闹还是要闹一闹的!”
这么明白这么懂事,真是,真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安郡王悻悻的想,就不能弱不禁风一点吗?
安郡王那是有皇上吩咐进宫不用先递帖子通报的,这也算是殊荣之一,他一大早就骑着马进宫去,到了朱雀门上都不下马,两边侍卫来拦,被他一边一鞭子抽过去,忙不迭的躲开,就冲了进去。
这宫里的侍卫,与禁卫军不同,几乎都是勋贵人家子弟,消息一个赛一个的灵通,这会儿差点挨一鞭子还不恼,反而笑着说:“安郡王这是气疯了吧?”
“谁不气?”另外一个也心知肚明:“满京城都知道赵九姑娘是他安郡王今后的侧妃,偏那位南郑侯失心疯迷了要去动他的人,这可是泼天大仇啊!换谁忍得住!”
“这位赵九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都好奇的很了。”那人道:“安郡王说是还年轻,倒也罢了,南郑侯可是见过世面的罢,还能缺了美人儿?偏明知是安郡王的人还要去动!竟就这么撂不开手?说起来,上回的那什么桂花宴我其实也去了,要早知道,我也该去看看的!”
一群人嘻嘻哈哈只当个热闹看,但御书房里气氛却完全两样,安郡王直放马跑到了御书房的院子门口了才肯下马,把马缰绳丢给迎上来的小太监,那小太监忙上前说了一句:“大爷也刚来,郡王爷是不是略等等?”
安郡王还没说话,只听得里头‘啪’的一声响,听起来好像是耳光的声音?
安郡王和那小太监面面相觑,那小太监缩着头,一句话不敢说,安郡王这样纨绔霸王的一个人,也有点懵了。
直郡王八成是被人给设计了,安郡王这点把握还是有的,直郡王要来喊撞天屈,也是意料中事,安郡王不信皇上想不透这个,所以听到这一声,都有点不大信自己的耳朵了。
等他走进去,刚到台阶,御书房的掌宫内相何权大约是得了消息匆匆的迎出来,低声对安郡王道:“皇上在教训大爷,郡王爷只怕还是略等等,这会儿不太好进去。”
看来真是大殿下挨了打了,安郡王也觉得还是等一等的好,便站在廊下的梧桐树下等,何权又说:“昨儿闹那么一出,皇上恼的一夜没睡好,郡王爷回头说话还是体恤着皇上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