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安郡王没听说过,师父是随口乱扯的吗?赵如意想。
“有道理!”安郡王觉得那个蜜字用的太好了:“师父真是大才!”
“那是我师父!”赵如意道:“那咱们出去吗?去哪里?”赵如意当然雀跃,她以前跟师父出门惯了,这已经好久没出去过了,不过自她回家以来,这些日子发生了不少事,倒也不寂寞。
安郡王已经想好了:“你嫁妆里不是有那么多庄子吗,山东的太远了不好去,我们去京郊的几处看看,住几日去吧,也还顺便看看我们家的,母亲说了,她要享福了,家里的都交给你!咱们度蜜月去!”
“好!”赵如意答应的爽快。
第82章
安郡王跟赵如意说了护国长公主这话, 没两日,护国长公主就打发人把东西账本档子等交过来, 叫赵如意先看着,毕竟这头虽然议定了出门, 但赵如意暂时还走不开, 皇后娘娘一日没有大好,她这义女的身份, 便得照样每日都进宫去看皇后娘娘。
显然皇后娘娘中毒事件已经传的厉害了,京城里头该知道的人家都知道了,这宫里如今一日比一日热闹, 递进来要请安的牌子越来越多, 人来的多了, 赵如意就不用怎么伺候了, 每日里去看一回,问个安, 诊个脉, 过问一下服药的情形, 就可以出宫回家了。
宫里的情形, 这些人家谁心里没有一本账呢, 皇后被人下毒,多大的事啊,就是没闹出来,那也不是小事,太后叫人拿住了这个把柄, 且不管这里头到底是个什么缘故,事情到底是谁干的,太后也绝对落不了好去,而且单从这件事上看,太后娘娘不仅是在前朝的影响力衰退了,就是在后宫,也开始势弱了,竟然被人给拿住了。
既然太后弱了,起来的就必定是皇后了,大义名分是迈不过去的,德妃位分再高,再有成年皇子,皇后娘娘说了话,她也不能不遵从,而且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皇后娘娘,既无子嗣,又无强力娘家,却稳坐后位多年,这样想起来,顿时叫人不敢小看了,怀着这样的心思,皇后娘娘的长春宫日日热闹,而太后娘娘的寿康宫却阴沉冷落的好像冷宫一般。
赵如意作为皇后的救命恩人,皇后娘娘的义女,那如今也算是炙手可热的人了,赵如意自己清楚皇后娘娘其实只是面子情儿,心中并没有把她当一回事——甚至到了如今,她也还没弄明白皇后娘娘当时为什么会提出收她为义女——但别的人却不知道,是以来与她热乎的人也多了起来。
甚至连赵家,也更热乎起来。
短短一年,赵家从卷入谋逆案被人踩上几脚,到如今连上几个台阶,已经是今非昔比了,赵如意那日出宫之后,顺脚回去赵家给老太太问安,就听说赵十姑娘赵淑秀的亲事已经议定了,是康家的三公子,却是康家三房的二公子,今年也才十七,如今刚刚换了庚帖,合了八字。
赵四夫人笑的欢喜的很,旧年这个时候,赵家惶惶不可终日,两个亲生女儿被相继退婚,赵四夫人差不多就要绝望了,暗地里哭了不知道多少回,真是坐在那里,丫鬟提一次七姑娘就要抹眼泪,再提一次十姑娘又要抹一次眼泪,哪里想得到这才短短一年光景,两个女儿都又订了亲了,且亲事都比原本强了十倍。
七姑娘嫁入大富之家,蓝家的富贵排场真是不逊王爵,姑爷还有进士的功名在身上。而十姑娘定下地方实权二品大员的公子,虽是庶子,却又没嫡子比着,赵四夫人这样的年龄都笑成了一朵花,赵如意听了喜讯儿恭喜她的时候,她拉着赵如意笑道:“快坐着快坐着,自己一家子,客气什么。说起来,九姑娘是福星呢,咱们家七丫头,十丫头,说不得都是沾了九姑娘的光。”
张铁口说的那福星的批语,在京城里渐渐传开了,就有人半真半假的信着,到底这赵家确实蒸蒸日上,爬升的速度简直叫人眼红,而退了九姑娘亲事的田家,简直就是落到了尘埃里了,单看这个,赵九姑娘,如今的安郡王妃福星的名号是真没假的。
若没点儿福气,赵九姑娘就能做安郡王的正妃了?
不过赵四夫人这福星的话就更真心了,赵如意这个安郡王妃的身份,自然是叫人和赵家议亲的时候都会高看一眼,她的两个闺女细究起来,是真的沾了赵如意的光了。
赵如意听她这样说,便也笑道:“既是一家子,说什么沾光的话,倒是十妹妹如今也是要嫁在京城了,至少这些年咱们姐妹几个倒热闹着呢。”
康三公子在太学念书,旧年的秋闱没下场,三年后是必要下场的,是以这三年定然是要留在京城的。
赵四夫人听了这话自是欢喜,与赵如意说了半日话,才又亲自把赵如意送到二门上去。
又过了几日,皇后娘娘算是彻底好了,赵如意诊了脉,也说不必再用药了,只需以膳食调理,这样,赵如意就不用每日进宫去问安,便打点着与安郡王一起出去走一走。
度他们的蜜月。
一年里经历了那许多事,如今走到郊外来,虽然天气犹热,赵如意也兴致勃勃,看到什么都高兴,而且本来这夏天的尾巴上,又还没到秋季黄叶的时候,到处都还如画一般的多彩,路边也还有些不知名的野花,公主府在京郊有两个庄子,其他的都更远些,赵如意也是两个,算起来位置大小都差不大多。
一路过来,到处都是田庄,也处处都是丰收的景象。
安郡王也有兴致,他陪着赵如意走了一段之后,便在官道上纵马,只带着几名侍卫骑马一路跑在前头,到了庄子门口的路上才停下来等她,赵如意自坐着车,带着其他几十侍卫从官路上面而来。
这庄子上的徐庄头等早得了信儿,一齐都出来到路口迎接,这是公主府的庄子,安郡王虽然平日里不管事,但也有巡庄子的时候,且也有在京城住的腻了,打马出来跑的时候,跑晚了到庄子上住一住,甚至住高兴了多住两日,也是有的。
横竖从小儿护国长公主就不大管他,事事随他高兴。
是以这里的庄头不说常见到他,至少隔个一两年也是要见过一次的,且安郡王自西南回来后,年下去公主府请安也见过,徐庄头也不生疏,满脸笑的打了千儿问安,安郡王还随口问了两句这庄子的境况。
在这里等了片刻,才见到赵如意坐着的朱轮华盖车到了,那徐庄头不敢冲撞了郡王妃,忙忙的退到了路外头,眼见郡王妃轻从简骑,马车后面只跟了一辆小车,上头搁着应用的东西,另坐着两个丫鬟。
单看这样,徐庄头就猜想郡王妃定是个随和人,是好伺候的。
赵如意既然是出门游玩,就完全不想多带人,只带了自己跟前的丁香和公主府拨来的杜鹃,丁香她是用惯了的,知道她的习惯,而杜鹃是公主府拨来的四个大丫鬟里最为伶俐的一个,很是能干。
赵如意笑问安郡王:“到了么?就这里?”
那庄头在路边接到了人,也给赵如意磕了头,就带着郡王爷郡王妃往里头去,郡王爷的侍卫自然散开布防,这些都是有规制有章法的,赵如意坐在车上,眼睛只管往外看,这是一片极大的庄园,放眼一望都看不到边际。
从庄子里的通道一路进去就能看到一片片平整的土地,种了金黄的小麦,再往里就不再是小麦了,而是菜地等,也有花田。然后地势渐高,在刚刚高起那里修了一片屋子,青砖绿瓦,屋前屋后就如京城里一样也是水磨大青石铺地,外头栽着花树,甚至还有小桥流水,一弯活水从那边山上引了下来,再往后,地势越高,如一个小山坡,则栽种了大片的果树,此时夏秋之交,不少果树就是没熟也都挂了果,看着一片垂累可爱。
安郡王亲自接赵如意下车,笑道:“这里原是那年母亲来住过一两个月,才特地修葺的,比别处宽敞些,就是不大像在外头了。”
赵如意笑道:“终究不一样,就算不是田园风光,跟在城里头还是不同的。”这里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尤其是这屋子的修法和装饰,院子里讲究四季花开不断,现下就有夏季的芍药花还留有影子,丁香正开的茂盛,而两株繁茂的丹桂树,看起来也有上十年的年头了,开起来的时候定然异香满院,院墙旁几棵遒劲的腊梅树,这是冬日里赏花闻香的。廊下的柱子门窗等大约每两年都要新漆一遍,自是防备着主家兴致来了过来住的时候看到破败,那门窗都与京城里格式相仿,窗下栽满了剪秋罗绢叶杜鹃等花。
这差不多算是别院的布置了,赵如意看了一回,庄头家的女人媳妇们早迎了出来磕头请安,殷勤的说着话,引赵如意和安郡王进去。
厨房里早预备下了热水伺候梳洗,又忙着端茶送水,上点心小食等,安郡王看了看天色,天上阴云密布,比先前在路上还阴的厉害,沉甸甸的仿佛要直接摔下来一般,安郡王便道:“今日不巧了,天阴的厉害,大约快要下雨了。”
“也不是一定要出去。”赵如意洗了脸,涂了脂膏,一脸清爽的也出来看看天色:“我觉得就在这屋里歇着也好。”
这里虽然也是坐着,可感觉就是跟在家里是不一样的。
有赵如意靠近,就有甜甜的香味儿袭来,安郡王就伸手揽住她的肩,两人并肩站在廊下随口说着话,安郡王说:“这里在我母亲出阁前,是皇庄,母亲出嫁的时候,先帝才把这里赏给我母亲的。”
“嗯。”赵如意点头。
“你那边两个庄子,位置大小差不离,听说以前也是皇庄,但是十几年前就卖掉了。”安郡王又说。
“皇庄也会卖?”赵如意不妨安郡王这会儿想起来说这个,但也顺着他说,而且还狐疑起来。
“皇庄自然也可以卖的。”安郡王笑道:“可以赏人当然也可以卖,内务府也是会买卖田地铺子的,而且东西还不少,这时间长了,就是如今内务府的人也说不清当年是怎么一回事,我问了两三回,也就打听到这么多。横竖你也不急,我就没催着问了。”
赵如意笑道:“又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有消息了说一说,没有消息其实也不要紧。”
安郡王的意思,那就是除了这庄子是从内务府手里买过来的之外,也不知道更多了,赵如意倒没有太泄气,说起来,她对赵家自有归属感,她并没有很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如今一切还只是怀疑,是与不是都说不清楚,赵如意觉得,就算不是,她也依然是赵家人,这个并没有什么改变的必要。
也就是这样的心态,赵如意并没有急迫的想查个什么出来,其实知道了也就是知道了。
说话间,果然下起雨来,闷热了也有七八日了,此时一下雨便是大颗大颗的雨砸下来,砸的地上尘土都扬了起来,安郡王便拉着赵如意回屋里去,刚刚走到里头内室门口,安郡王正想说句什么话的时候,只见外头闪电极亮的一闪,轰隆隆的雷声随即而来,震的好似门窗都在抖似的。
“啊啊啊!”赵如意尖叫,整个人扑进安郡王怀里:“打雷了!”
安郡王身手敏捷,下意识搂住她:“打雷怎么了?”
赵如意脸都白了一层,双手捂住耳朵,脸埋在他怀里不肯抬起来,安郡王双手轻轻松松把她抱起来,进了内屋,已经醒过味儿来了:“你怕打雷?”
赵如意真是吓的缩了起来,这会儿雷声过了,只听到外头噼里啪啦密集的雨声,赵如意才抬头说:“这样大的好可怕!”
他们成亲才一个月,这中间虽然也下过雨,但基本没有打过雷,便有雨前的一两声,那也是远远的滚过来,闷闷作响,并不惊人,之后便只是安安静静的下着雨,是以赵如意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异样。
没想到赵如意平日里胆子那么大,几乎可以说天不怕地不怕,竟然会怕雷,安郡王有点想笑,正在这个时候,外头又一道极亮的闪电掠过,赵如意下意识的就又缩了起来,两只手捂着耳朵不肯放,安郡王连忙搂紧了她:“不怕不怕,有我呢。”
他的话伴随着霹雳一般的雷声而下。
赵如意缩在他的胸口动也不动,可是不知道是因为安郡王身量高大,能轻松的包裹住她,有一种奇异的安全感,还是因为他说的话叫人安心,或者是两者都有,赵如意总算觉得今日的雷虽然大,确实没有以前那么吓人了。
这一场雨确实很大,大雷都足足半个时候才开始慢慢变小,雨却一直瓢泼般不停,赵如意等雷没有那么大了,才开始说话,只是脸色还有一点白:“我一直怕打雷,从小就怕。”
“有我就不用怕了。”安郡王轻轻抚她的背。
“嗯。”赵如意点头,然后又说:“小时候一打雷我就哭,可我有时候会隐约记得,好像小时候,打雷的时候,有人会抱着我,伸手帮我捂着耳朵,哄我不要怕。那个时候,我很小很小。”
想了一想,赵如意又说:“我觉得应该是父亲,可是我没有。”
“不记得是谁吗?”安郡王有点明白她的意思,赵如意好像不止一次有这样奇怪的似曾相识的记忆,可是她不记得到底是谁,而根据安郡王的调查,她小时候身边也没有这样一个人。
就如她现在说的应该是父亲,可是她父亲在她没出世的时候就没了,所以根本没有这个人。
她的这点儿记忆加上她的身世真是有点古怪,可是又一时查不出来,幸好赵如意豁达,并没有为这点古怪寝食不安,非要急着弄明白不可,她想的开呢,不管查到什么,赵如意三个字都不会有变化,急什么呢!
安郡王柔声道:“不要紧,以后有我呢!”
他说:“打雷的时候,我一定陪着你。”
“嗯。”赵如意点点头,他的怀里真是温暖,外头雨声那么大,她都有一点不想起来了。
不过虽然这雨暂时没有停歇的意思,可这里的女人媳妇还是按着时辰预备了晚饭送来,总不能因下雨,就让主子连饭都没得吃。
见她们穿着蓑衣提着几层的大食盒来了,刚才一声不吭在外间当什么都没听到的丁香和杜鹃便开始在内室门口张望了,赵如意看见了,终于不再腻歪,走到门口来问干什么,杜鹃便笑问道:“顾大娘带着人送了晚饭来了,郡王妃瞧着摆哪里好?”
赵如意道:“就摆这里头吧,这会儿也不那么热了。”
倾盆大雨落了半个多时辰了,消去了不少暑热,杜鹃便带着人抬了桌子来放在炕上,又从食盒里一样样端了菜出来。
这里到底不是在京城里正经日子的样子,食器多少透着些粗糙,菜也没有讲究的摆盘,不过大约东西新鲜,尝起来味道还是挺不错的,这里的厨子也算会巴结,知道郡王爷和郡王妃在京城里什么好东西没用过呢?在这里就是要吃个野味儿,是以没有什么奇珍异味,倒是拿那现摘下来的茄子冬瓜,节瓜茭白,都是选的最好最嫩的尖儿,配了虾籽儿火腿等入菜,还有庄上自己腌的腊肉醉鸡,看起来红红白白,又有翠绿嫣黄,也是搁了一桌子,煞是好看。再有便是庄子上自己养的鸽子,现杀了来炖了一大盅天麻汤,放在正中间。
赵如意挽起袖子,亲手接过碗来给安郡王舀了一碗汤,又撕了一条腿子,笑道:“这个汤你喝一碗,最是补中益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