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蠢货这个蠢货这个蠢货这个蠢货……
太后娘娘已经没有别的想法了,这是唯一的想法。
这样的事情,就是在她权势最盛的时候,也别想毫发无损的遮掩过去,何况如今!
而这蠢货,她不单单是燕氏,她是南郑侯夫人,是皇太后的嫡亲侄儿媳妇,在宫里做这样的事情,谁会认为这只是她自己私心想要报复?谁不怀疑这是得了皇太后的授意?
而且安郡王还提到儿子……
太后娘娘深吸了一口气,问安郡王:“长寿,你是说安郡王妃有身孕了?”
“是。”安郡王真是又惊又怒,今日若不是她媳妇好心想要救人,说不定就要出事,这样的事情,是完全没有任何预兆,难以防范的。
“差不多两个月了。”安郡王面无表情的说,可几乎谁都可以从他那咬牙切齿的话里头,听出来他想要立刻杀了南郑侯夫人的心情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南郑侯夫人大哭,先前算计得志得意满,如今一旦被抓到了,才知道怕的要命,又听说了安郡王妃有了身孕,这事儿就更严重了一层,忙忙的哭道:“太后,我真的不知道安郡王妃有身孕了啊!”
“闭嘴!”安郡王大喝一声。
再听这女人说一个字,他就想立即杀人了!他完全没想到,南郑侯一家,沉寂了这么久,却突然对他媳妇起了杀心,竟然想出了一个这样阴毒的计划来,在宫内动手脚,自然难以防范。
“来人!”太后怒道:“把蒋燕氏给我绑起来!”
啊?燕氏还期待着太后救她呢,没想到太后反倒先出手了,她跪爬两步,哭求道:“太后、姑母……我、唔……”
立刻就有人上前扭住了南郑侯夫人燕氏,顺势堵住了她的嘴。
不过瞬间功夫,太后就已经有了决断了:“蒋燕氏胆大妄为,谋害安郡王妃,虽说自有国法处置,但这等恶毒之妇,蒋家也该将她休逐归家才是!”
太后就指望舍弃一个蒋燕氏,换取蒋家平安无事,可是谁不明白,如果燕氏不是嫁给了南郑侯,有个太后姑母,她哪有那么大的底气和依仗不服气安郡王妃,要与安郡王妃叫板。
甚至还谋害安郡王妃!
安郡王哪里肯就这样善罢甘休偃旗息鼓,别说安郡王妃肚子里有了一个,就单是如意出事儿这个猜想,就叫他怒火中烧了,安郡王丝毫不给太后面子的道:“若是这么容易就罢了,今后谁都敢来我们家动动手脚了!横竖若是不慎露了馅儿,就休逐一个女人也就够了,回头再娶个年轻貌美的,岂不是更好?”
若是这样就放过了蒋家,毫无震慑力,那今后只怕谁都敢伸手了。法律之所以有用,便是在这震慑力上,因为知道杀人要偿命,所以绝大部分人才不敢杀人,不受震慑的,到底还只是极少数。
“你胡说什么!”太后怒道,随即又摆出长辈的款儿来:“长寿,我知道你恼,此事谁不恼呢?连我也还没见过这样胆大妄为之人!只是此事之前并没有人知道,不过是这蒋燕氏一时鬼迷了心窍,胆大包天才干出这样的事来,别说是你,就是我也是想不到的啊!”
太后放下身段来向安郡王解释此事,心中自是懊悔至极,当年就不该心软,让荣儿娶了这个光有美貌的蠢货,以前只觉得有自己在,并不要紧,哪里想得到这个蠢货不仅蠢,胆子还这样大呢!
安郡王冷笑一声:“自是没有人想得到的,横竖微臣只是来缉拿蒋燕氏的,如今既然拿到了人,就不敢扰太后娘娘清净了,此事想必自有三司会审,皇上圣裁!并不是我说了算的。”
安郡王刚说完这话,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的跑进来回道:“太后娘娘,刚才皇上听闻了这事,大为恼怒,已经下旨将南郑侯夺爵,即刻缉拿回京!”
什么?!
夺爵?!
这连审都还没审,仅仅是宫禁卫禀报南郑侯夫人意图谋害安郡王妃,就乾纲独断立刻下旨夺爵了?
难道这事儿真是荣儿吩咐做的?皇上已经有了证据了?所以才下这样的旨意。
可是不对啊,荣儿还在那么远,怎么会做这样的事?而且他的那毛病明明还要着落在安郡王妃身上,就是要动她,也不会是这个时候啊……
无数的念头纷至沓来,太后娘娘的脸阵青阵白,强烈的眩晕袭来,太后只觉得周围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太后!”
“太后!”
“快传太医……”
太后晃了两晃,一头栽了下去,周围的宫女们连忙上前扶着,一群人围着哭喊,安郡王冷笑一下,也懒得上前去看了,跟郑统领说了两句,就拖着堵了嘴的南郑侯夫人燕氏走了。
不管是蒋家人干了什么,太后终究是太后,晕倒之后,皇后娘娘得了信儿,也忙带着人去寿康宫伺候,赵如意却没去。
赵如意不知道燕氏干的这事儿有没有太后的影子,她也不关心,但她也不想去给太后医治,皇上也不愿意,这头太后晕倒了,皇上倒打发人来招她了。
皇上好像还真是给吓到了,今日皇后娘娘的千秋,后宫有诰命来行礼,前朝也同样赏宴大臣,皇上正是在含德殿的后殿见的赵如意,赵如意见皇上面上居然有点后怕之色,不由大为感动。
“皇上,我没事。”赵如意脱口而出。
说了出来,赵如意自己都吓一跳,她也未免太随便了一点吧。
可是皇上是真担心,听了这话都还说:“你既身上不便,其实也不该进宫来,你叫长寿来说一声就是了,皇后自不会挑你的礼的。”
那一日知道如意有了身孕,皇帝欢喜的了不得,若不是护国长公主劝着,皇帝早不知道赏多少东西去了,而且皇帝其实也还一心盼着今日,赵如意进宫来招她说话,也看看她。只到了今日,差点儿出了那样的事儿,皇帝那满腔的欢喜都化成了害怕,倒巴不得她不要进宫来才好。
倒是赵如意在一边安慰皇帝:“俗话说,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人家真要想打主意,在家里坐着都能祸从天降呢!咱们又不是神仙,哪里就能知道有人的心思那么恶毒呢?”
赵如意说句在家里坐着都能祸从天降,简直立刻就勾起了皇帝的记忆,当年的事,可不就是在家里出的事儿吗?皇帝本来就一直愧疚着她,此时说起来,不由的就更愧疚了,好一会儿,皇帝才轻轻的说:“都怪我。”
不管大公主的死到底是不是意外,目标都是当年的晋王,只不过方向不同罢了。
这句话,赵如意听得清楚,却十分的不解。
今日这件事,跟皇上能有什么关系,赵如意一边想,一边笑道:“这与皇上有什么相干。”
可皇帝很坚持的说:“朕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他说的不仅是这一次,还有上一次。
赵如意当然不知道这里头那许多的意味,可她还是笑的甜甜的,特别相信皇上的样子笑道:“嗯,我知道!”
第91章
南郑侯夫人在千秋节谋害安郡王妃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各处, 引起了轩然大波,朝廷已经派出了人马缉拿在外的南郑侯,这回倒不用太后想办法让南郑侯回京了。
在宫中发生了这样骇人听闻的事,又是在宫禁卫车马处抓的现行, 宫禁卫统领等一干人自然都难辞其咎,第二日就被参了, 甚至兵部等沾了边儿的也都有御史上折参了好几个。
宫禁卫郑统领为首,纷纷上折请罪, 皇上乾纲独断,下旨将其降为副统领, 也并不再调人任统领, 如今暂由安郡王掌宫禁卫事宜。
今年春猎伊始,有心人就已经看出来皇上有意改革京城防务,整顿到一起来,而皇上选好的人选就是安郡王。
这人选当然没问题, 安郡王身份高,又在西南军营历练了四年,何况安郡王向来受皇上的宠爱,简直是当儿子那么养大的,皇上对他的信任绝对不下于皇子,皇子说不定还有想要篡位登基的可能, 安郡王反而没有那样名正言顺的身份,所以这个人选是再没有替代的了。
唯一的阻碍就是朝中张阁老一系的大臣了,而且顶的最厉害的, 就是宫禁卫,大约是谁也不想自己的头上又多一个顶头上司,不过五城兵马司的长官是端王爷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对皇上也是忠心耿耿,至于兵部,在这京城防务上反倒干系最小,属于协同调配的机构,自然比不得宫禁卫唯一的用途就在京城,而且在京城的最中心。
这便是各处相干利益的大小不同罢了,所以议起整顿京城防务,宫禁卫是最为反对的,几个月来,这议题一直不太顺利,没想到,宫禁卫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么大一个纰漏。
车马处谋害安郡王妃,还抓了康家姑娘,简直无法无天,你宫禁卫本应是保卫宫阙安全,连同进宫的大臣命妇等,如今连这样的事情都闹出来了,监守自盗,统领自然要负起极大的职责。
这件事一出,那些持反对意见者便知道大势已去,皇上要拿下宫禁卫,理由极为充足,有些人便是想要反对,声音也就小的多了,而且皇帝知道了阻力何在,更加谨慎了些,也没有立刻就大张旗鼓的改革,只是第一步,趁势让安郡王先暂理宫禁卫,等安郡王掌握了宫禁卫之后,再把五城兵马司接过来,这件事就算是水到渠成,完成京城防务整合就再难阻碍了。
安郡王自千秋节后就开始变的忙碌起来,白日里基本都找不着人,不过护国长公主也一样忙碌,因着太后娘娘卧病,身为女儿,不管心中怎么想,怎么怨恨,面儿上自然也要每日里入宫请安侍疾。
太后娘娘在那一日听闻了这件事,尤其是南郑侯被夺爵之事后就中风倒下了,招了太医,根据赵如意所知的消息,太后娘娘这一回是真病,而且病的还不轻。
这位太后娘娘的年龄在那里摆着,这个年岁的人,其实早该少管事多养生了,每天有人陪,乐呵乐呵才能延年益寿,可太后刚好在这个时候受到沉重打击,反而殚精竭虑,思绪过重,更加心情郁闷,这些,从赵如意的眼睛里就看的很清楚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南郑侯夫人被抓了个人赃俱获,没人信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蠢招,好点儿的只当是南郑侯授意,心思重些的人还觉得太后娘娘只怕也参与了,朝廷又下旨夺爵,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在这样的打击之下,太后终于急怒攻心,中风倒地了。
这一回是真的急怒,比起上一回差别不小,那一回太后虽怒,但知道事情其实在她的控制范围里的,怒虽怒,却没有攻心,只是自己下台的一个台阶,这大概也算是权术的一种吧,毕竟太后仰仗的便是一个孝字。
赵如意略一琢磨便知道太后这一回是真倒下了,那一日皇后娘娘的千秋节宴席都没开成,便去侍疾了,如今也是各宫主子、王妃、公主等都纷纷要进宫请安侍疾,只有赵如意例外。
赵如意不往宫里去,皇后娘娘当不知道,皇帝更不理会,反倒是第二日便赏下来一堆东西,说是给安郡王妃压惊的。
皇上待她,可是真的好的,赵如意想,她跟安郡王说:“我不进宫去,你替我给皇上磕个头吧。”
安郡王难得今日早了些回来,开始还在那听赵如意说话,后来不知道想起什么事儿就有点走神了,赵如意说了两遍才回过神来,随口道:“我去算什么,你等事情平了些,你自己去见皇上才好。”
“这倒奇了,你替我磕头不是名正言顺的吗?”赵如意一边说,一边又拿起一块儿芙蓉糕吃起来。
赵如意怀孕两个多月,大概是身体确实好的缘故,怀的一点儿也不艰难,只有每日早上晨起会觉得有点恶心,有时候干呕,有时候晨吐,不过过了那一阵也就好了,不过她口味变化也不大,食量增加也不多,只是略微觉得容易饿些,是以每日上午和下午都加一餐,也就吃点儿点心甜羹类为主,用的不多,点心两三块,甜羹半碗,偶尔也有半碗鸡汤面什么的。
护国长公主虽然是送了两个积年有经验的嬷嬷来照顾她,可赵如意这神医的名头在这里,终究还是她自己说了算的,她控制着自己不要发胖太快,横竖孩子也不是越大越好。
安郡王道:“皇上喜欢见到你,那一日皇上听说你差点儿出事,气的都那样了,你去过了,皇上后来见人,说话就平和多了。”
其实不用安郡王说,赵如意心中也明白,皇上见到她的时候,态度是真跟别人不同的,赵如意在这上头分辨的出来,她点头道:“大约是投缘吧?”
不然也不好说,细究起来,她见皇上的时候也不多,也没做过什么,反倒是皇上,第一回 见她,待她就十分亲切,若不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这种玄妙的说法,还真不好解释。
安郡王到底是皇帝身边长大的,对皇帝的熟悉比赵如意强的多了,但皇帝待赵如意如何好,尤其是那种亲切,那种藏在心里的疼爱,其实只有赵如意自己才有感觉,而安郡王作为一个旁观者,当然感觉不是那么深刻。
很多事情,不是大事其实是看不出端倪,不过刚巧,这一回就是一件大事。
赵如意差一点儿被谋害,而且还是怀着身孕的时候,出一点儿闪失,就更容易造成严重后果,所以皇帝极为恼怒,恼怒的时候,安郡王是在他老人家跟前的,看得清清楚楚,所以这会儿赵如意一提,安郡王想了一下,突然道:“你有没有觉得有点蹊跷?”
“什么?”赵如意问他。
“皇上怎么知道你有身孕的?”安郡王提出了这个疑问。
“不是你说的吗?”赵如意奇道,她当然以为是安郡王禀报的,告这样的状,当然是要往严重了告,有身孕的安郡王妃显然比没有身孕的安郡王妃,让这件事显得更严重些。
安郡王回想当时的情形,然后很肯定的说:“我还没说,皇上就已经恼了,说安郡王妃有孕在身,真要是坐上了那车,会是什么后果!”
而且还恼的很厉害,至少安郡王在他老人家跟前这么一二十年,还真少见皇帝恼成了那样,说不定还有点后怕。
这样一想,就更觉得蹊跷了,安郡王看着赵如意,有点难以置信的道:“难道,你竟然是……?”
赵如意有孕当日,护国长公主没在家里欢喜,反是立刻就进了宫,当时他们当日没往这上头想,可这会儿想起来,就难免叫人怀疑了,这没有满三个月,不仅不往外头说,也不报宗人府,可为什么要报给皇上?
赵如意看向他的眼睛,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本来就讨论过关于赵如意很可能不是赵家姑娘这个问题,如今赵如意就知道安郡王怀疑的方向了,这是很合情合理的怀疑,不仅仅是皇帝对赵如意的过分优待,还有赵家拿出来的大量的嫁妆,放在赵家叫人不可思议,可若是皇帝给的,那就一点儿也不奇怪了。
桩桩件件都指向那个可能,可赵如意想了想,却摇头道:“应该不是。我与皇上,一点儿相像的地方都没有。倒是你与皇上有颇多相似之处。”
这是纯从医理上来解释的了,这样一说,一下子就把安郡王这匪夷所思的猜想驳倒了,安郡王便也只是道:“都说外甥像舅舅,我像皇上那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