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何言吩咐梅若愚,“若愚,带你师弟过来!”
“什么是胡闹?”厉剑昭循声转个头,冲着何言怒道,“你是何人?”
“他是我师父,你的三师伯。”梅若愚赶紧解释。
“哦,三师伯。”厉剑昭丝毫不买账,“你除了知道我叫厉剑昭,知道我是你任卿师弟的传人,你还知道什么?是知道我想做什么?还是知道我为何如此做?”
何言哑口无言,又听他道,“你这酸儒对我一无所知,便狂妄的说我胡闹,你我究竟是谁胡闹?”
“你……”何言莫名觉得他说的对,但当着众门人的面被个小辈儿顶撞,还是头一次,有些下不来台。
心道这小霸王果然名不虚传。
却不知若是换了从前的厉剑昭,早已骂的他暴跳如雷。
“师父。”梅若愚忙不迭圆场,“厉师弟的神识需要休养,徒儿先带他回去书院,正好同他们返回天道宗顺路,厉师弟是这个意思……”
“恩。”何言顺了毛,道,“那交给你了。”
厉剑昭张口想反驳,简小楼连忙道:“卫前辈,我们何时启程?”
卫沧对调停会半分兴趣也没有,他只是来带走商陆的。
他询问道:“一闻师伯?”
一闻道君冷厉道:“走吧。”
卫沧对商陆做出请的手势:“商师侄,走吧。”
几人纷纷退场,调停会继续。
斗兽场外,左侧站着简小楼、厉剑昭、梅若愚三人,右侧站着天道宗弟子,除了卫沧和商陆之外,还有一男一女。
卫沧彬彬有礼地介绍道:“这两位是我的师弟妹,周姝雅,展逸尘。”
两人同梅若愚是认识的,只对厉剑昭和简小楼打了个招呼。
瞧着这师兄弟三人性格不错,可惜,简小楼对天道宗的评价已经差到谷底,客气的回了个礼,说道:“卫前辈,能不能稍带片刻,我等个人。”
卫沧恩了一声:“简姑娘是等百里家主吧,出来时,他传音与我打过招呼了。”
简小楼传音给厉剑昭:“真对不起,为了拿回二葫和小黑,我只能走此一着,委屈你了。”
“我想过了,就算咱们指证一闻那贱人,以他的身份地位,也没什么用,他有的是说辞,真撕破脸,倒霉的还是咱们。对付他,如今我们没有能力,能逼着他还回你的东西,他现在估计已经气出内伤了。”厉剑昭整理着儒袍三层袖子,询问,“被你扛着直接就出来了,怎样,我的头发乱不乱?”
“放心,这里你最帅。”简小楼挥拳在他胸口一锤,笑了,“强哥,你可真够意思,我记心里了。不过等到了西仙,你回灭魔书院养伤去吧,我想一闻道君不会再对我出手了,放心吧。”
“放心?我可不敢放心。”厉剑昭没有使用传音,直通通地道,“天道宗这些人的德行,我算是领教过了。”
卫沧几人面色讪讪,在一旁聊天,装作没听见。
厉剑昭又道:“再说我的神识已经毁了,能养成什么样子?我如今或缺的不是休养,是练习。梅师兄,你怎么看?
梅若愚乐呵呵地一笑:“我也是应付师父随口一说而已,我瞧着这仗也打不起来,陪你们走一趟吧。”
简小楼本想拒绝,梅若愚却拉着厉剑昭传音去了,摆明了不给她说不的机会。
她无奈的笑了笑,也不再坚持,将手伸进袖筒里,触碰到二葫。
还好,被封印在内的百里慈还在,简小楼继续感应,却怎样都感应不到百里溪的女儿。
她又尝试了几次,一丝气息也没有。
简小楼眼眸倏然沉了下去,那只是一道灵气团而已,百里慈一个大活人还在,为何独独一道灵气团不见了?是被一闻道君抽走了?看情形,他是操纵不了二葫的。
趁着二葫脱离自己掌控,那一抹灵气团自己跑了?
简小楼想不通。当然,也或许是气息太弱的缘故,稍后她亲自入内找一找。
第83章 凤尾双刀
等了约一刻钟,百里溪出来了。
简小楼疾步迎了上去,盯着她仔细打量。先前只顾着同一闻道君周旋,没工夫细看,百里溪如今男装示人,和从前并无两样,只是伪装下的身体状态如何,她就不得不知了。
此地耳目众多,传音或被监听,简小楼张口只问:“家主,我儿子怎么样了?”
按照时间来算,应有十几岁了吧?
她话音一落,百里溪脸上流出一抹古怪的神色:“是女儿。”
“女儿?”简小楼怀疑自己听错了,当年从百里溪丹田内抽出灵气团,是她亲自动的手,“我记得,抽出来明明是属阴的灵气啊!”
“我也无法理解,然而木已成舟的事情,多想无益。此事暂且搁置一边,眼下你前往天道宗,须得谨记……”百里溪将调查结果详细解释了一遍,嘱咐道,“小心提防商陆,此人不简单。”
简小楼阴沉着脸:“怪不得一闻道君要绕过戒律阁直接杀了我……”
“也是不巧,你楚大哥最近才闭关。”百里溪寻思道,“我只能派些人暗中保护……”
“不用了家主。”简小楼摆摆手,“厉剑昭和梅前辈与我同行,有他们足够了。”
“厉剑昭如今……”百里溪顿了顿,道,“梅若愚倒是不错,不过此人精通五行术数,并不善斗法。”
“无妨,卫沧当着众人的面承诺过保我平安,天道宗不敢明目张胆。”简小楼轻轻叹了口气,“家主可以保护我一时,总无法保护我一世。我算是看明白了,安稳渡过这一劫,还有下一劫,不论前辈们怎样提携照顾,人生该经历的挫折一个也不会减少,还不如早早的摔几跤,趁着年轻反而恢复的快一些。”
百里溪微微怔,旋即笑了笑,意味不明。
她没有询问二葫的事情,简小楼也不知该不该告诉她,一闻道君无法操纵二葫,灵气团理应还在二葫肚子里,冒冒然说出来,一时间又无法解决,只会惹她忧心。
还是等确定下来再说吧。
“对了……”百里溪忽然想起什么似得,“战家的事情你知道么?”
“恩?战家又怎么了?”简小楼正好奇为何调停会没见着战家人的踪影,“我只知道战天翔和战天鸣相约点将台比试,之后就被一闻道君给抓了。”
“点将台上,战天翔只差一步赢了战天鸣。”
“那就是输了呀。”
“你可知,战天鸣身怀蛟魔的血统,许是被逼急了,众目睽睽之下竟然魔化,险些将战天翔给打死……战家对外解释战天鸣是被妖魔夺了舍,不过谁信呢,你是没见着战家主战承平当时那张脸,整个都绿掉了。尤其几日之后,他夫人穆晚烟突然身故,更是引人揣测……”
百里溪本该是当笑话来讲的,只是牵扯到与她有些交情的战天翔,难免唏嘘,“战家世代修剑,论本家的武力值,在东仙四大家族中当属第一,可惜战氏一族总是出些痴情种和滥情种,丑闻层出不穷,同我们百里家一样,一代不如一代。”
简小楼听的直抹冷汗,真没想到短短一段日子,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百里溪不能在外久待,又说了几句话便回去了。
满怀心事的简小楼走回人堆里,卫沧询问道:“简姑娘,咱们是否可以启程了?”
简小楼沉眸思索,半响才吭声:“卫前辈,能否再给我两个时辰?我想去见一个朋友,两个时辰之内一定回来。”
“简姑娘速去速回。”卫沧应允。
“多谢。”简小楼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周姝雅望着她的背影蹙了蹙眉,传音道:“卫师兄,你不怕她一去不回?”
卫沧苦笑道:“她能从一闻师伯手中安稳脱身,若真不愿意随咱们返回宗门,你觉得一路上咱们拦的住她?”
一柄长剑斜挂腰间,周姝雅攥住剑柄,思索道:“师兄也认为,置他们于死地是一闻师伯?如此说来,商陆师侄的嫌疑颇大……”
“一闻师伯抓他们,未必是为了商陆师侄脱罪。”卫沧拧眉琢磨着,又嘱咐道,“小雅,这不是咱们该管的事情。咱们的任务,只是将简姑娘和商陆师侄带回去交给师父,仙葫一事,一句也不要在师父面前提起。宗门派系之争一贯厉害,有个冷酷无情、油盐不进的师父,咱们师兄弟三人在天道宗早就被孤立了,尽量恪守本分,切莫再得罪人。”
“咱们戒律阁怕什么孤立?”
“小雅啊,你想过没有,师父一直无法化神,寿元顶多还有两三百年,待他老人家仙去,咱们又当如何自处?”一叠声叹息自卫沧口中溢出,“哎,你年纪还小,不明白人世艰辛,师兄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
“知道了,师兄。”周姝雅垂下头,状似听训,美眸中却充斥着鄙夷。
她是打心底里瞧不起卫沧,瞻前顾后,空有极佳的悟性与智慧,却毫无伏魔降妖、匡扶正道的侠义之心。因此这么多年过去,始终不肯接受卫沧对自己的心意。
调停会所在的斗兽场,位于天意城外一百里处。
简小楼揣着百里溪给她的令牌,尚未进城就被迫停了下来。
只因她袖筒内的绢伞突然自行飞出,缓缓撑开,念溟的声音飘了出来:“多谢你带我离开,就此别过。”
“前辈且慢!”眼看绢伞即将合拢飞走,简小楼忙道,“你走可以,小葫必须留下来!”
她将念溟一并带出完全是情势所迫,这只恶鬼法力所剩无几,未必杀得死她和厉剑昭,但绝对有能力阻止他二人离开大葫。
而且万一出来之后要和一闻道君正面冲突,有他这个大靶子在,她和厉剑昭的风险将会降到最低。
如今三人安然无恙,念溟若想恢复从前的法力,至少需要上千年。
但有魔葫在手,时间将缩短数倍。
待念溟再度为祸世间时,她尚无能力收拾他,绝对不行!
“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你想抢我的东西?”绢伞绕着她转了一圈,念溟的声音机械冰冷,“我的法力是被炼化的所剩无几,但我若想杀你,还是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你可想试试?”
这谎话说的没有一点技术含量,简小楼听不下去,直接从眉心抽出莲灯,气场全开:“既然如此,咱们试试?”
绢伞停顿在她眼前,隔了好一会儿,念溟才道:“你准备仗势欺鬼了?”
“我……”
简小楼只来得及说这一个字,绢伞“啪”的合拢,冲天而起!
想逃?!
“重力术!”
绢伞摇摇晃晃,继续上升。
简小楼一拍脑门,暗骂自己蠢,鬼是魂体,哪里来的重量?
斩业剑被洗天砂毁了,袖筒里那三只傀儡无法飞行,她只能踮脚飞身追了上去。拨动莲灯,焰刀刷刷旋转飞出,却被绢伞轻松避过。念溟一看就是老手,对焰刀飞出的路径了如指掌。
二十几刀出去,连绢伞的皮毛都擦不上。
简小楼干着急也没辙,这便是红莲内丹的短板。
业火可以助她抵御魔气和阴煞之气,防御力满分,但攻击力就有些弱了。
并不是说焰刀杀伤力不足——焰刀和飞镖类似,只适合远程攻击,不仅有次数限制,轨迹还是固定的。对方不是傻逼,不可能原地不动等她打,唯有依靠她主动调整角度,从而影响焰刀攻击的方位。
然而,碰上一些身姿灵活的,譬如念溟眼下这般上蹿下跳,忽左忽右的,莲灯基本报废。
还不如直接就是一柄火焰刀,能杀能砍能抗……
只是这样一想,莲灯内焰倏地暴涨,莲瓣一片片撑开,炸了!
简小楼望着炸出的一蓬红雾,震惊不已。
搞什么,她不过在心里小小嫌弃一下莲灯不够人性化,它就羞愤自杀了吗?!
岂料散开的红雾逐渐凝结,顷刻间,勾勒出两柄长刀的模样。
火焰褪去,简小楼看着两柄刀逐渐成型,嘴巴越张越开——这双刀,刀柄长约四寸,刀身得有一米,从外观上看,除却血红的颜色有些另类之外,真的是极普通的两柄长刀。
简小楼两只手各握住一柄刀,有些重,一时间手臂都不知该怎么动了。
她幼时练过剑,因此使用斩业剑时还能得心应手,但她不曾学过刀啊,更何况还是两柄又笨又重又丑的双刀!
“佛宗不是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么?”绢伞许是看热闹,稍稍落了下来,语带嘲讽,“红莲佛宝竟还能变成杀人的刀,这是打谁的脸?”
“小葫,回来!”简小楼不接他的话,趁他离得近,挥刀在手臂一划,鲜血涌了出来。
绢伞猛然从头顶落下,重重敲击在她胸口上。
简小楼险些一口血喷出来,忙不迭以灵气压制住绢伞,强行带着它落回地面。将双刀插在地上,双手紧紧攥住绢伞:“念溟前辈,我再说最后一次,你走可以,小葫必须留下!”
嘭!
念溟从绢伞中脱离,却飘不出多远,一股强大的吸引力,拖着他不断向简小楼靠近。
这一刻,身经百战的念溟是茫然的:“怎么回事?”
“老鬼,你放弃吧!”小葫咕噜噜几声,嗓音都带着哭腔,“这女人的灵气会影响我的心智,总是忍不住想要抱一抱,舔一舔……我一直极力压制着,这股定力,连我自己都佩服自己,直到她开始放血,哦不,她根本就是在放奶啊……”
“……你还没断奶?”念溟讪讪道,“堂堂魔葫,只有这点出息?”
“这和出息无关好吗!”小葫崩溃大叫,“本能,本能你懂不懂?!何况她一边放奶,一边试图攻占我的意识海,哪里还有还手之力啊?!”
眼看念溟快要被吸过来,简小楼率先捂住伤口,她可不想和这只恶鬼有什么亲密接触。
念溟却重新回到伞中,缩小,钻进简小楼的袖笼内。
“前辈这是做什么?”
“我需要小葫。”
“所以呢?”
“你既不准我带走小葫,那我不走了。”
“这怎么行?!”简小楼不干了,“我体内有业火,修炼的又是地藏经,前辈乃鬼族魂体,同我在一起,不是会浑身难受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