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承不承认,我说了,戴了我的戒指就是我的人了,我替你守着娘。”
“……”
叶少臣身体里的某个地方,烫得几乎要燃起来,五脏六腑都仿佛化成了水。
他的喉咙上下滚动了几下,“这样不好。”
这样不好,最好她能离自己远远的,以后才不会被连累到。
苏龄玉的眼睛微微暗淡下去,这样不好,叶少臣不同意她的说法,他是不承认他们的亲事吗……
苏龄玉长长的睫毛微垂,遮住了眼里满满的情绪。
没关系,她不需要他承认,她认就行!
“叶将军是执意要与我划清界限吗?”
苏龄玉嘴角扬起苦笑,眼角淡淡的光芒,让叶少臣的心轻轻抽动着。
她叹了口气,去拿桌上的茶壶,往两只茶杯里各倒了一杯茶。
她的动作很缓慢,脸上的表情却越发沉重,让人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叶少臣完全被她的情绪影响,没看到苏龄玉的手微微一动,一颗极小的白色颗粒无声地落入了其中的一只水杯里,顷刻间便消失无踪。
“既如此,我以茶代酒,敬叶将军一杯。”
苏龄玉推了一只水杯过去,自己举起面前的一杯,表情决绝。
叶少臣根本不想喝这杯茶,可是他不得不喝。
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姑娘心性决断,然而真到了这个时刻,他心里有多舍不得,只有他自己知道。
叶少臣将杯子拿在手里,“能遇到姑娘,是我的幸事。”
“彼此彼此。”
苏龄玉仰头,一口喝干,“我只希望,你不要做后悔的事情,得偿所愿。”
叶少臣轻闭双眼,也抬手,将茶水喝掉。
苏龄玉心里开始掐时间了,叶少臣或许功夫高,但用药就差远了,特别是在自己刻意的渲染下,他的警惕性也有所减弱。
若是按照白鹤的说法,叶少臣是不会死在京城的,可谁知道他会受到什么样的折磨?
“我能再抱你一下吗?”
苏龄玉抬头,提出最后的要求。
叶少臣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用力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苏龄玉的耳朵贴在他的胸口,里面传来低沉的心跳声,一下,一下,让人沉醉。
她的手环在叶少臣的腰间,感受着让她沉迷的感触,“我不担心你,真的,你大概,是我遇见的最有能耐的人了,想做什么就做吧,是他们欠你的……”
肩膀上的重量越来越沉,直到苏龄玉再也支撑不住,在地上跪坐了下来。
叶少臣滑到了她的怀里,双目紧闭,已经没有了知觉。
“这个药效比我想象中更好啊……”
苏龄玉强颜欢笑地感叹,也不知道叶少臣有没有听见她的话。
好了,苏龄玉深吸一口气,该想办法将人弄出去了。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推开,青芝满脸惊恐地被扔了进来。
“姑娘……,将、将军?”
在她身后,走进来两个身影,一个苏龄玉还有些印象,一个完全是陌生的。
然而不论哪一个,都让她心里一片冰凉。
陆文景看着地上的叶少臣,表情极为微妙,“你是怎么做到的?”
盛嘉言将门关上,一言不发地坐到椅子上,目光在叶少臣喝过的杯子上掠过。
“苏姑娘是吧,你用药将叶将军迷倒是为何意?”
苏龄玉身体里的血液还是凉的,“我对叶将军意图不轨,两位有什么意见吗?”
陆文景的嘴张成了一个“哦”,看向苏龄玉的眼睛里冒着钦佩的光芒。
盛嘉言呵呵一笑,“姑娘在千扇楼安排了四辆车,车身一模一样,一会儿,恐怕还要同时往四个城门口出发吧?”
“我钱多,出行必要四辆马车,你管得着吗?”
苏龄玉将叶少臣的头抱住,“先来后到,你们想对叶将军做什么,得排在我后面,谁让你们进来的?”
“你以为,你能让他出得去?”
苏龄玉的眼眸微冷,也不再胡言乱语,只静静地看着他们,似乎在等待他们的反应。
盛嘉言这才笑了一下,“我们只是不想让我们大哥主动送上门去。”
“……大哥?”
苏龄玉低头看了看叶少臣,又抬头看了看盛嘉言和陆文景,眼里的防备不减反增。
逗呢?她可是亲眼见到叶少臣和陆文景不对付的样子,这会儿说什么大哥?当她是弱智?
陆文景看到了苏龄玉不信任的目光,“那什么,我与大哥的关系,是装出来的,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我跟他的关系。”
苏龄玉仍旧一脸鄙夷,陆文景不乐意了,凭什么怀疑他一个人?就因为盛嘉言比他长得正派?
他伸手指了指盛嘉言,“你就算要怀疑也该怀疑他,他整日在朝堂上弹劾大哥,更不值得信任。”
盛嘉言给了他一个“有病”的眼神,手指敲了敲桌面,“你可以相信我们,大哥身上有几颗痣我都知道。”
“我又不知道!”
苏龄玉觉得他们是都有病,不过她心里的戒备慢慢地松弛了一些。
这两人连她在千扇楼的安排都摸清楚了,若真是来对付叶少臣的,还在这儿跟她废什么话?
盛嘉言也不恼,“大哥右边腰侧有一个月牙形的疤痕,是烫伤。”
苏龄玉眉头微动,“哦,那个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
陆文景不淡定了,那块疤痕在腰侧往下一点的地方,寻常不可能有人会看到的。
苏龄玉瞥了他一眼,“我是大夫,知道病人身上有点什么有问题?”
第二百六十五章 物归原主
“没问题没问题。”
陆文景觉得很疑惑啊,当初在客栈里遇见的苏龄玉可不是这样的。
苏龄玉不看陆文景,将目光移到盛嘉言的脸上。
“你刚刚说,主动将人交到朝廷的手里是什么意思?”
盛嘉言心里暗赞,不愧是大哥看上的女人,思路清晰,胆量过人,能瞬间冷静下来分析情况。
而且她是真的有勇有谋,居然真的把大哥给药倒了,这事儿连他都没有敢付诸于行动。
“四个城门口都有太子的人重兵把守,这几日查得是越来越紧,连粪车出城都要打开来用刀戳几下,你觉得他这么大一个人能够成功地出去?”
苏龄玉的眸子收缩,竟然已经如此不容易了?
可是,难道没有法子?
“苏姑娘可能不知道,这天扇楼其实是我们兄弟三人暗中建的,从你刚踏入天扇楼的那一刻起,你的所作所为都会被我们所知道,不过是四辆马车,无论哪一辆,都会被翻得彻彻底底。”
薄薄的汗从苏龄玉的额上渗了出来,她原本是打算将叶少臣混在药材里运出去,四辆马车都带着一模一样的药材箱,可居然连粪车都要检查吗?
“你们有什么办法?今日他是一定要走的。”
“这是自然,不然我们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盛嘉言勾了勾嘴角,“我恐怕,是京城中最可能将他带出去的人了,只不过,可能需要苏姑娘配合一下。”
“好。”
苏龄玉一口应下,连考虑的时间都不需要,她不知道要配合什么,但是可以。
盛嘉言有点被震撼到,这可不是一般的女子能有的魄力,再看看她的丫头,被扔进来时惊慌失措,此刻却已经将门关上,警惕地守在门边。
他为大哥感到高兴,却又觉得遗憾,这样的女子做他的大嫂,他没有任何意见,只可惜……
时间容不得耽误,几人立刻忙碌了起来。
陆文景和盛嘉言要将叶少臣抬走之前,苏龄玉低头,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她深吸了一口气,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轻轻地塞到叶少臣的衣服里。
这是最初让他们结缘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
……
城门口,把守的官兵比起从前来明显要多了许多。
且出城进城的人都特别仔细地盘查,尤其是车马,简直是连一只苍蝇都不放过的架势。
苏龄玉心有余悸,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若是没有那两个人,叶少臣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不过,如果那两个人真的是叶少臣的兄弟,那是不是就算自己不多事,他们也能平安地将叶少臣送出城去?
苏龄玉在胡思乱想间,已经到了城门口。
下车接受检查,官兵的眼睛如同带着钩子一样,将马车里的药箱检查得透透彻彻。
“带着这么多药材出城?”
“出诊,多带着有备无患。”
苏龄玉有问必答,看着那些人将她的马车底部都爬进去用刀戳一戳。
他们瞎吗?那地方能藏得下人?
大概查了足足能有一刻钟,似乎才确认了苏龄玉的马车没有问题,官兵冷着脸放行。
“慢着!”
一声厉喝制止了放行的举动,苏龄玉回头去看,盛嘉言骑在马上,带着另外一辆马车走了过来。
“盛大人。”
官兵头领很快过来,目光热切地给盛嘉言行礼。
如今谁人不晓得盛嘉言在朝中的地位,深受皇上的器重,炙手可热。
盛嘉言皱着眉指向苏龄玉,“你们知道那人是谁?那是之前与叶家议亲的苏龄玉!”
门口的气氛立刻因为盛嘉言的话变得紧张起来。
他们在查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这人居然是叶少臣未过门的媳妇?
苏龄玉又被赶了下来,几个官兵再次围着马车细细地检查,恨不得将马车拆散了才好。
“你们什么意思?你是何人?凭什么拦我?”
盛嘉言坐在马上,盛气凌人地居高临下,“就凭你与叶少臣的关系,谁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不过是出城出诊,这些刚刚明明都查过了!”
“你那药箱那么大,就算藏不了人,出诊需要带那么多药材?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打算?”
“你们蛮不讲理!”
苏龄玉是被隔在一边检查的,如今提高了声音,引得后面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往她这里看。
“盛大人说得在理,这些药材,我看得找人来看看,免得是什么不好的东西。”
守城将领频频点头,让自己手下人去多找几个大夫过来。
“如今是非常时期,任何一点疏漏都不可以出现。”
盛嘉言严词厉色,又提出了几点要求,让守城的人务必没有半点疏漏才行。
守城将领连连称是,苏龄玉却不耐烦了,“你们到底在查什么?病人危在旦夕,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走?”
她气急败坏的样子看在别人的眼里,莫名有种心虚的感觉,越发让人觉得,或许真的有问题。
“你在急什么?检查清楚对大家都好,否则若是出了问题,你能承担?”
盛嘉言冷哼了一声,眯着的眼睛里有着冷冷的寒光,看的守城将领心里有些颤抖。
都说盛大人跟叶将军是死对头,果然是真的。
就在此时,盛嘉言身后的车厢里传来一个声音,“怎么还不走?可是有什么事?”
是个女子的声音,听起来悦耳缠绵。
盛嘉言脸上的表情陡然变了,下了马走到窗边安抚了两句,温柔的态度让守城将领叹为观止。
盛大人还未娶亲,这马车里的莫非……,是大人的红颜知己?
“盛大人可是赶时间,不如您先行通过吧。”
盛嘉言直起身子,眉间露着不悦,“我方才说过,任何过往的车辆都不可放松警惕,我的车也必须要检查。”
守城将领闻言表情肃然起敬,却只是让了两个手下去检查,去之前,还对他们使了眼色,让他们机灵点,别惊扰到了盛大人的佳人。
盛大人有什么好查的呢?他是最不可能有问题的了,不过若是得罪了他的红颜知己,可不是一件美事。
第二百六十六章 我不知道
那两个官兵只走了个过场,查看车厢内的时候,只敢掀开一条小缝,里面果然坐了个千娇百媚的女子。
“盛大人请。”
将领放行,苏龄玉看得怒气冲天,“凭什么他就能走我就不能?”
“呵呵呵,苏姑娘说对了,盛大人就是可以,你就是不可以,不过姑娘放心,若是等大夫检查了这些药材都没问题,你也是能出城的。”
苏龄玉脸涨得通红,抿着嘴死死地盯着盛嘉言远去的身影。
再见了,叶少臣。
她已经将肃王的信交给了盛嘉言,等到叶少臣再一次入京的时候,便是宁朝风云变化的开始。
而她,大概会如同白鹤说的,香消玉殒,魂飞魄散……
苏龄玉是最怕死的人,为了能活着,她可以不择手段,然而现在她明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心里却并没有多害怕的感觉。
她是不是变得勇敢了?可惜,没人可以听她炫耀……
“我不出城了行了吧!”
苏龄玉忽然泄愤一样地大叫起来,眼眶泛红,在别人的眼里,这是心虚愤怒的表现。
她忿忿地转头就走,步履匆忙中带着凌乱,当真往城里走去。
“给我好好盯着这个女人!若是出了问题太子怪罪下来,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是!”
……
苏龄玉回去了她的家,心里有一个地方空空的,她给叶少臣准备的银票盛嘉言没要。
他说若是让人查到了,她也不好交代,而且这些东西,他们早已经准备好了。
也是,那位陆家少爷据说是个经商奇才,有他在还愁没有银子?
看之前守城将领对盛嘉言的态度,此人定然也是一个人才,有他们两人陪着叶少臣,相信定是能够助他完成想要做的事情吧……
“姑娘,您这是要出去吗?”
青芝诧异地问,苏龄玉点点头,“去找一件孝衣来。”
送走了叶少臣,她答应过他的,老夫人的孝,她替他守。
青芝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没说什么,下去准备了。
姑娘和叶将军之间的事情,或许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姑娘要做什么,她就陪着姑娘做什么就好。
当日,苏龄玉就去了将军府,一身白孝站在灵堂中,默默地守着叶老夫人。
来祭拜叶老夫人的人寥寥无几,这种时候,所有人都会审时度势,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聪明人会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