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少臣忽然就觉得,这是这丫头在考验自己吧?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苏龄玉如此专注地看着自己。
亮亮的瞳仁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像吗?”
“唔……,一点点,我再仔细看看。”
叶少臣的脸又往前凑了一点,一本正经的模样,让苏龄玉忽然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叶少臣是真的好看。
不阴柔,不虚伪,不装腔作势的好看。
一张轮廓明显的脸上,是满满的阳刚之气,偶尔眼波里露出一点邪气,更能让人心动不已。
这会儿他的脸就在自己的面前,眼睛微微眯着,略显狭长,目光灼灼,落在自己的脸上。
苏龄玉顿时觉得他的眼光,仿佛变得有实体一样。
苏龄玉忍不住就偏题了,变成她来欣赏,从眉毛到眼角,从鼻梁到嘴唇,她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叹息,真是赏心悦目啊……
“好看吗?”
低沉的声音如梦似幻,苏龄玉本能地点点头,语气特别肯定,“好看。”
“那给你多看一会儿。”
“……”
她这才回神,看见叶少臣似笑非笑的表情。
脸上慢慢有了热度,苏龄玉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叶将军真是个慷慨的人。”
“我的慷慨也是要分人的,能让你看得满意,我很高兴。”
这个流氓……
苏龄玉抿了抿嘴,言归正传,“我也见了贤王,并没觉得我与他长得哪里相像,祖母说我比较像我娘。”
“嗯,我会怀疑,是因为我从前奉命查过贤王,他曾经似乎在平城出现过,不过这件事你也别放在心上,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
叶少臣的手指在桌上轻点,“既然贤王请你去,去去也无妨,只是你需记得,贤王,远没有他表面上露出来的那样慈祥无害。”
……
贤王府,书房里,贤王将书架上的书都拿出来,后面竟然藏着一个暗格。
从暗格里取出一个画卷,贤王在书桌上铺开,挑亮了烛火。
“真是,很像啊……”
火光闪动,那幅画卷上,是一个女子的肖像,眼眸含笑,灵气逼人。
“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了孩子?”
贤王喃喃自语,“相去天渊……,呵呵呵,果然是相去天渊……”
……
苏曼玉自从跟贤王提了苏龄玉的事情之后,就密切关注着妙春堂的动静。
方世莲已经完全管不了她,对于她从外面带回来的贵重的物品,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姑娘,那边让人来说,近来王爷有些忙,无暇见姑娘。”
新巧小心翼翼地传话,生怕惹苏曼玉生气。
“知道了。”
苏曼玉咬着自己的指甲尖儿,一丝丝焦躁在心底盘旋。
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到贤王了,原本想着找机会,再跟王爷诉诉苦,多说些苏龄玉的恶行,却连面都见不到。
不过贤王是王爷,事务繁忙也是正常。
“妙春堂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新巧低着头,“还、还没有。”
苏曼玉只得按捺下心里的焦灼,她能仰仗的,如今就只有贤王了。
贤王对她那么好,那么慈祥,有求必应,一定会帮她出气。
苏曼玉如此坚信着,因此,当她听说,贤王让人将苏龄玉接进府里之后,她激动得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你是说真的?确定是进了贤王府?”
新巧点点头,“确实是进了贤王府。”
苏曼玉整个人都兴奋起来,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象苏龄玉可能会遭受的对待。
最好,能让她跟自己一样,痛不欲生!不,要比她更惨,让她连苟活的念头都没有才好!
“你去让人盯着贤王府,一旦有什么动静,立刻让人来告诉我。”
苏曼玉等不及了,她闪亮着眼睛,恨不得能立刻看见苏龄玉凄惨的模样。
那一定,很大快人心!
……
“苏姑娘,您这边请。”
老管家弓着腰,态度极其恭敬。
苏龄玉心里感叹着府里的精致,跟在管家的身后往里走。
“这是竹园,王爷在里面等您。”
竹园的景致极美,与外面奢华尊贵的风格大相径庭,甚是清雅幽静。
苏龄玉走进去,贤王正坐在竹亭当中,手边一盘残局,棋盘边燃着熏香,颇有种与世无争,世外高人的模样。
“贤王殿下。”
贤王抬头,朝着苏龄玉笑了笑,“免礼,过来陪本王下一局。”
第一百五十六章 爆的太随便了!
“小女子不会下棋。”
琴棋书画,苏龄玉也就书法能够拿得出手。
贤王从棋盒里拈起一枚白子,语气随意地问,“你娘不曾教过你?”
“我娘在我年幼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
“咔嗒”,晶莹剔透的玉石棋子落入棋盘中,贤王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失神,只是一瞬间而已,却让苏龄玉眼尖的捕捉到。
这位王爷跟自己的娘不会真有什么吧?
苏龄玉在心里嘀咕,脸上却一派纯良,“王爷,小女子就给您诊脉吧?”
侍女上前,将棋盘收拾掉,贤王招呼苏龄玉过去坐。
他将手腕放在桌上,苏龄玉见状,脑子里开始走神。
她没给王爷这类人物看过病,他们是不是很讲究的?要不要弄一块丝帕什么的垫一下?
“怎么了?”
“没什么。”
苏龄玉觉得自己脑子大概进水了,深吸一口气,面带微笑地将手指落上去。
嗯,脉象平稳,符合贤王养尊处优的身份。
苏龄玉治病的时候,精神向来十分集中,这是职业道德。
因此她并没有注意到,贤王的目光正落在她微侧的耳后。
“你这里,是不是有一个红色的胎记?”
苏龄玉一怔,贤王的指尖居然点在了她的耳根之后,吓得她赶紧将身子往后仰,伸手下意识摸了摸。
早上的时候,青芝分明已经替她遮过了,贤王怎么会知道?
“可以的话,可能让我看看?”
贤王丝毫不觉得他方才的举动有什么问题,笑眯眯地等着苏龄玉答应。
“王爷,小女子耳后有没有胎记,这很重要吗?”
苏龄玉收回了诊脉的手,端端正正地放在膝盖上。
“王爷的脉象很稳定,只需开一些固本培元的方子便可。”
贤王有趣地看着她,眯着的眼睛里,竟然浮现出一丝怀念。
“真像啊,当年,她也是一副临危不乱的模样,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影响到她一样。”
苏龄玉心里咯噔一下,贤王口中的“她”,不会刚好是她的娘傅九如吧……
“其实你耳后有没有胎记,已经不重要了,该查的,我已经都查到了,也不需要多验证一次。”
贤王拍拍手,竹亭周围的下人立刻退得干干净净。
“王爷这是……”
贤王笑了笑,“若按着规矩,你也可唤我一声爹爹。”
“……”
苏龄玉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喉咙,心想贤王可真不讲究,这么劲爆的八卦怎么就这么简单地说出来了?
她笑容有些凝固,眼里表现出适时的慌乱,“王爷爱民如子,这么说也没错。”
她强行给楼梯下,倒是让贤王忍不住愣了一下。
“哈哈哈哈,有趣,实在太有趣了。”
贤王放声大笑,心情很好的样子,看向苏龄玉的眼睛居然真显出了几分慈祥来。
“她的女儿,就该是这样的才对!”
苏龄玉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散,贤王的口气并非是试探,而是几乎已经肯定了。
对于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弄错这么大的事基本是不可能的。
所以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好好的,又跟贤王扯上了关系?
苏龄玉沉吟了一下,忽然抬起手,用丝帕轻轻地擦拭了自己的耳后。
很快,肉色的香粉被擦掉,露出一个只有半个小指甲尖儿那么大的,殷红色水滴样胎记。
贤王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在上面,到刚刚为止稳重的气度,此刻有着不小的波动。
“果然,果然啊……!”
贤王露出一个激动的表情,伸手挽起自己的袖子,在右臂的内侧里,竟然有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胎记。
“这是我母妃一族特有的胎记,并非所有的子嗣都有,可是有这样的胎记,就表示被天主真神所眷顾。”
苏龄玉想要惊叹一下,但又觉得太过扯淡,惊叹的表情并不真诚。
若真是被眷顾着,贤王至于混成现在这个样子?自己这副身子的原主,至于在不知名的小村落里夭折?
贤王没太注意她的表情,事实上,从那个小小的胎记露出来之后,他的精神就微微有些恍惚。
“当真是我的孩子,可是这些年,为什么她不告诉我?我明明,给她留了信物,她就舍得消失无踪?”
苏龄玉安静地坐着,贤王此刻已经陷入了回忆当中,她不太想打扰。
更何况,那跟她,其实并没有任何关系。
从贤王的只言片语中,苏龄玉拼凑出了一个大概剧情简介。
贤王当初,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出现在平城,并且似乎中了毒还是受了伤,反正情况不太好。
结果,被他遇见了一个女子,被人陷害,下了迷药和催情的药剂。
然后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他们上床了。
完事儿之后,贤王对那个女子一见钟情,虽然他不能暴露身份,并且急需离开,但还是给女子留了信物,让她以后上京找他。
女子应下,仿佛也是一副非君不嫁的样子,只是从那以后,贤王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贤王派人去平城查探,可由于当时太过急忙,那个女子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可谓一无所获。
然而越是找不到,就越是容易变成心头的朱砂痣,贤王甚至不知道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却一直惦记到如今。
苏龄玉拿起手边的茶水,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压压惊。
贤王不知道傅九如的身份,她的亲亲娘亲,大概是知道他的。
即便不知道他是贤王,也定然察觉到了他身份的尊贵之处。
苏龄玉心里有几个一直解释不通的地方,这会儿,似乎都能说通。
就比如,傅九如只是苏家一个妾室,却能够给自己的女儿定下京城凌家的婚事。
苏龄玉一直觉得,凌家是不是傻?
可现在,她却不那么想了。
傅九如必定是有底气的,或许,正是贤王给她留下的那个信物,让凌家心动了?
可问题是,傅九如被算计的时候,是跟贤王在一起,苏大老爷怎么会不知道?
傅九如之后,又为什么会嫁到苏家?
她为什么不直接来找贤王?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什么银子都不好赚
苏龄玉放下手里的水杯,眼睛里是淡淡的疑问,“贤王殿下,我娘从未提起过我身世的异常,这个胎记,或许只是巧合。”
“绝不可能。”
贤王的眼神慢慢恢复清明,又是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我知道你在苏家受苦了,不过你放心,区区一个苏家,我会替你出气的。”
“……”
这个苏龄玉倒是不介意啦,“王爷,您知不知道,我娘为何会对我隐瞒身世?”
苏龄玉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她揣测不出来,可是她问出这句话之后,却看见贤王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我也……很想知道……”
“这样啊……”
……
“小岳爷,咱们还要在这里守多久啊?”
贤王府外,相隔了一条街的转角处,几个人完美地隐藏在暗处。
岳生眼睛紧紧地盯着王府,“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四处去看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刻回报。”
“小岳爷,那咱们到底守的是谁?”
“谁?呵呵,那可是个不得了的人。”
岳生在心里感叹,叶帅让他来护着苏姑娘,那是信任他,毕竟苏姑娘说不定以后,就是将军夫人!
“小岳爷小岳爷,那儿也有几个人盯着王府,要不要去查查来头?”
“查,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
苏龄玉从贤王府出来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
上了贤王府的马车,苏龄玉靠在软枕上。
青芝的手伸过来,轻轻地替她揉捏太阳穴,舒服得她想叹气。
“青芝,你说我娘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青芝不知道,不过青芝知道的是,姑娘的娘亲,是一门心思盼着姑娘好的。”
青芝也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姑娘什么都不瞒她,可是这件事,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姑娘,您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啊……
苏龄玉有些头疼。
贤王虽然认了自己就是他的女儿,却也没有别的表示。
方才在府里,不过喝喝茶,说说话,平静自然的,仿佛这件事完全没有任何不对劲一样。
怪不得叶少臣会说,这个贤王不简单,可不就是不简单吗?苏龄玉压根猜不到他的想法。
“顺其自然吧,事情该如何,就如何。”
……
苏龄玉安全地回到了家中,神色平静。
只是她与平常并无差别的模样,辜负了某些人殷勤的期待。
“她……没事儿?”
“姑娘,或许、或许只是表现出来的没事儿,贤王都将她弄去了府里,怎么会什么都不做呢?”
新巧绞尽脑汁想要说服苏曼玉,可是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贤王是特意让人将人送回去的,还派了护卫护送,这怎么可能是为难了她的意思?
新巧低着头,有些不敢去看苏曼玉的表情。
大姑娘今儿盼了一整日,都要魔怔了,大概,是不会想看到这样一个结果的吧……
果不其然,清脆的碎裂声,就在新巧的脚底下响起,吓得她浑身一个激灵,却不敢挪动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