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词之梨园天下——尘歌
时间:2017-10-30 17:25:17

  “娘娘是尊贵之躯,一方面是没受过什么苦身体抵御能力差。另一方面是,下毒之人习惯性地以他接受的量来下毒,量多了娘娘吸入的自然就多,中毒程度也就更深,可见,此下毒之人是个男人。”
  “男人?”柳婕妤坐下细想,这结果与她猜的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何满子看出柳婕妤的困惑,道:“娘娘!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这个人不是想害我就是受人指使来下毒的,是男是女并不是那么重要,只是害你受苦了!”
  “好在是我!不然你拿着琴上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倒地出丑,要是扫了皇上的兴,降你个什么罪名那才是最要紧的。当年张玉华的舞蹈是何等动人,把皇上迷得神魂颠倒的,武惠妃妒嫉便暗中在她舞袖里撒上炽魂散,张玉花舞着舞着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脱光衣服,皇帝大怒将她打入冷宫,后来惨死在枯井里,你们都知道的吧!昨晚幸亏上天保佑!琴没送到你手上!”柳婕妤忧心地说着。
  注1 河东:泛指今山西一带,唐朝京师在关中,而东面是黄河,黄河流经山西西南境,故称此地为河东。
  ☆、第三十章 昭仪救命
  柳婕妤为自己伴奏反中了毒,何满子对此满是愧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范庆中没听过张玉华的事,反倒是满脸好奇,追着问柳婕妤:
  “炙魂散?这是一种什么药物?竟有此等药效?皇上......皇上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将那舞姬打入冷宫?“
  看范庆中身材挺拔,高出何柳二人一个头来,但他那张还未全部退去稚嫩的脸,让柳婕妤不禁有些担忧,道:“那药是西域传入,已被皇上列为禁药!孩子!你入宫几年了?”
  “三年有余!”
  “嗯!有些时日了!但要学的还多着呢!我问你!你何曾见过皇帝做什么事要分出个青红皂白来的?这大唐国土上的一切制度都要按照他的意志来推行,更何况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在这宫里,任何人的生死都只凭皇帝的一时好恶,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让自己离那随时袭来的横祸远一些再远一些而已!懂吗?”
  范庆中低头不语:他分不清柳婕妤说这番话是因为爱皇上还是恨皇上,还是两者皆有。何满子见状赶紧道:
  “娘娘!看你,也算是人家半个姑母了,跟小孩子说话也不分个好歹,你看吓到孩子了吧?”
  柳婕妤不以为意——
  往日在河东娘家,自己也像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一样,自以为既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自当如书中所描绘的人物一般,万事都要争个公平对等;自己所追求的世界就该如书中那般、黑白分明人人平等。但自从被玄宗爱慕,想夺入宫做妃子的嫂子——名妓陈阿娇推荐入宫后,自己所坚持的理想就慢慢地被一出出惨烈的权力斗争所消磨殆尽了。嫂子当年画了一个老妇装进宫躲过玄宗的横夺,自己却被诏入宫成了这大明宫囚禁的鸟,整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过来,要不是自己也狠下心自己保护自己,早就被武惠妃害死几百回了!哪还好好的在这说些关于她的陈年旧事!
  “多谢内人关心,我是大人了!吓到那倒不至于,就是!听娘娘这么一说,自己再想想近些年看到的一些事,这心里……这心里总觉得……”
  “总觉得不服气对吧?”
  柳婕妤接过用眼角瞄着自己不敢往下说的范庆中的话,“这宫里啊!不服气、忍气吞声、憋着气活着的人太多了!就像这次这事,要不是我赶巧撞上,你面前这如花似玉的内人姐姐说不定现在就已经被皇上丢在望春宫里回不来了,多学学怎么不让自己撞到皇上跟前被人挑毛病就好了!”
  范庆中虽唯唯诺诺,但那双眼睛里装满的,分明是失望和不满。
  何满子让紫蝉上了些刚烘脆磨成细粉的抹茶,亲自调好给庆中品尝。
  范庆中品着抹茶吃着干果,很快便忘了刚才纠结之事。刘婕妤却若有所思,何满子能看出她的想法,忧虑地道:
  “虽说此人下毒不知为何,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想当着皇上的面把事情闹大,算计了我,又把罪责全都抛给金玉秋和朱碧华两位都知,此人用计手段之老练。手段之阴毒定不会是好对付的角色,我真的不想让婕妤娘娘您牵扯进来……”
  本认真倾听何满子分析的柳婕妤听到何满子话锋一转说道我这上面,便知她又想让此事过去,不耐烦地:
  “就算这次中毒的不是我,我要遇上了也不会不管,当年你发觉武惠妃想毒死延王后,生怕尚食局送来的膳食被武惠妃的人下毒,亲自去禁苑葡萄园挑选食材,和青姐(范碧青)一起为我们母子在寝宫内烧了几个月的饭菜,你待我们母子的恩情我和延王死都不会忘记,如今,有人想谋算你,这次不行肯定在打算着下次,你要是再掩下去肯定早晚会害了自己!”
  听柳婕妤念自己的好,何满子轻轻一笑:
  “过去的事娘娘不必记怀。左思右想,我如今已不住在大明宫,在这未央宫内也素来不与人结怨,实在想不出这下毒之人是谁。”
  “你再好好想想!”
  “难道是……”
  就在之前范庆中策马出宫时,在大明宫杜昭仪寝殿内,任鸿方声泪俱下跪在杜昭仪面前:
  “昭仪娘娘,您救救我!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任鸿方好歹也是个受过皇帝宠爱的内人,突在自己面前跪下,杜昭仪事先听几个耳目说了一些,但都是些皮毛,正想打听打听。她习惯性地动了动眉毛,斜着眼道:
  “妹妹这是怎么了?这些年你我虽不怎么走动,可妹妹你当年风光的时候也帮过我的忙,我没有忘记,我是个有恩必还有仇必报的人,你现在出了什么要紧的事非要这般哀求啊?快些起来说话!”
  任鸿方本以当年替杜昭仪办的事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可能早已忘记,本打算如果这次求她不成再将此事提出来,要挟不敢说,但自少可以增加自己求得她相助的筹码。现在她主动说出来就省得自己再继续装哭了。任鸿方起身,道:
  “姐姐贵为昭仪娘娘要什么有什么,哪能了解妹妹作为内人年老色衰后的窘境!前些日子公孙妹妹与我在梨园内被人欺负,一时生恨决定报复,于是打算在望春楼庆典上使点手段治治她们让她们表姐妹,可没想到的是……没想到计划生变,被刘婕妤给撞上了……”
  “撞上什么了?发现了?”杜昭仪不解地问。
  “不是……是中了毒!”
  “把话给说清楚!谁让下的毒?”
  任鸿方接着便把公孙大娘和她本计划先让人在都都知朱碧华留守后殿时毁掉何满子的古筝,等何满子的人发现琴坏了的时候一定会再借其它琴应急,而都知金玉秋是在朱碧华之后留守后殿的,借琴的事一定交给她办。公孙大娘早知道金玉秋长年收藏着一把红木古筝带在身边,遇到这种情况她一定不加多想就把琴借给何满子用。而在毁琴前,任鸿方和公孙大娘早就让人偷偷用毛笔在金玉秋古筝的琴弦上粘满毒蘑菇磨成的细粉,只要金玉秋将琴借给何满子,何满子上台使用该琴中毒晕倒后皇上必定大怒,追查下来两位都知一定都逃不了干系双双都会被处死。
  可想不到的是,阴差阳错让柳婕妤中了毒,柳婕妤没有声张此事而是与何满子一起回了未央宫,公孙大娘和任鸿方知道后惊恐万分,猜测是不是事情已经败露,想来想去便想到只有在后宫拥有权势的杜昭仪能帮助她们化解此事救她们了,公孙大娘因为要继续表演剑舞不能离开望春宫,任鸿方便借口和杜昭仪叙旧随她进了大明宫。
  “哈哈……哈哈哈哈……”
  寝殿内响起了一阵杜昭仪的笑声,吓得一旁的五色鹦鹉“扑噜扑噜”地拍打着翅膀。
  早就听人说这杜昭仪有些古怪,如今一见:自己急的得不知如何是好,而她却放声大笑。让任鸿方不禁突感丝丝凉风在殿内扫动。就像杜昭仪那恐怖尖锐的笑声,似乎具有某种无法形容的穿透力,迅速穿透人的心肺,不留痕迹。
  ☆、第三十一章 杀仆灭口
  即刻间,杜昭仪收起了笑声。这过程就像一串被狂风吹得叮当乱响的风铃被人突然一手捏住一般,瞬间就没了声响。她嘴边凝着那么点笑意,对任鸿方道:
  “妹妹计划得不够周详啊!这事要是皇上知道了那可是死罪。柳婕妤之所以不告诉皇上就是想把此事放到后宫来处理。如何处置你们那就是她的权力了,你懂吗?”
  “我知道!正因如此,我担心庆典结束回未央宫后就被柳婕妤施刑惩处,我这一生就……就这么完了吗?”任鸿方又故作悲伤之态
  “你如何知道她已察觉此事是你和公孙内人所为?”
  任鸿方擦了擦眼泪:“手下参与办完事的人,都给了好处让他们混在百姓中间从禁苑直接出宫去了,但当晚计划失败,柳婕妤没有声张而是不声不响地直赴未央宫,她如果不知道是我们怎么回直接去未央宫呢?”
  “我看那倒未必!”杜昭仪用一种近乎肯定的口吻说,这是她多年擅长揣摩人心练就的本领,“顶多只是锁定这事是梨园内与何满子有竞争关系的女艺人而已!你现在自乱阵脚反而让她们看出破绽了!”
  听此任鸿方后悔不已:“那……我提前跟着姐姐您入大明宫,她们要是知道了反而更加确定这事与我有关?”
  “没错!我看大概已经知道了!这事留没留下什么不该留下的痕迹?”
  “应该没有!”
  “那你今晚就和公孙内人照常回未央宫,她们如果有所行动,你二人无论如何都不要承认,让人来告诉我,我有法子应付!”
  “妹妹知道了!多谢姐姐!”柳婕妤说着便跪下磕了几个头。
  杜昭仪与金玉秋和朱碧华素来无怨,不过对金玉秋仗着表姐朱碧华是梨园都知之首,进年在梨园内横行霸道胡作非为的事也略有耳闻,更让杜昭仪厌恶的是,金玉秋竟胆大包天把当年和男乐工私自偷欢生下的孩子引进宫中加以培养,杜昭仪不能和自己深爱的人厮守,一生无儿无女,这个缺憾多年来成了她的一个心病。每每在宴会上看见金玉秋和朱碧华对假称义女的私生女罗雨凤疼爱有加,母女之间其乐融融,一种不平衡感刺痛着杜昭仪:我一个昭仪得不到的东西,你一个奇丑无比的都知竟瞒天过海得到了——深宫里太过寂寞,这种寂寞会侵蚀人的心智让人变的容易妒嫉,杜昭仪就是中了这种毒最深之人,她早就看不惯金朱二人,现在即有机会好好收拾她们一番,这种心情就像嗜血的野兽闻到献血的味道一样,让她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
  当晚,范庆中告辞便回去了,演出结束的众内人都赶回了未央宫,得知柳婕妤就在未央宫内,各自都一一前去请安,公孙大娘和任鸿范方为了避嫌,避免见面各自一前一后来请了安才各自回寝殿。
  众内人都散去后,柳婕妤想着太监康子将他入宫看见任鸿方随杜昭仪进宫的事,再对上何满子告诉自己的无意中听到公孙大娘嫉恨自己的事,对何满子道:
  “此事是她们两人无疑,装的再像眼神还是有些不对,我看她们慌了!去找杜昭仪做靠山了!”
  “真的是她二人?眼下除了那把琴,没有其他证据指向她们,虽然我无意听到公孙大娘背后骂我的话,但平时大家在这未央宫也都没什么特别大的矛盾,她和任鸿方要是对两位都知不满,怎可利用我来做她们报复他人的工具呢?
  “这就是重点,她们不会在乎你的死活,利用你这已经是事实,你以为她们真像刚才那般和你姐姐妹妹的亲热呢?”
  何满子不语,柳婕妤接着道:
  “当年那件事她们也有份!”
  此话一出,何满子不禁一惊,她知道柳婕妤说的是什么事,那些自己刻意掩藏、不想再回忆的恐怖画面一遍遍地在眼前浮现,这些年来,不想再参与宫廷斗争,远离大明宫到此居住,本以为这样就会落得了清闲自在,可在这深宫里生存,躲到哪里也躲不掉这人心可怕的算计。
  柳婕妤盯着殿内那一晃一晃,如此刻的心情一般不安的烛光,道:“如今杜昭仪要是念当年的恩情,助她们一道将此事掩盖下去也不是没可能,若真如此,本宫就不得不上报皇上了!”……
  任鸿方寝殿内,侍女清清之前按照吩咐,趁着梨园都知都去望春宫主持庆典,晚上偷偷潜入都都知朱碧华的处所,将一些包好的毒蘑菇粉放进她的衣柜里。任鸿方回宫后将一些笼饼赏给她吃,吃得津津有味的清清道:
  “内人!这饼真好吃!您怎么记着我从望春宫给我带这么好吃的笼饼回来呢?我已经好久没吃过了,自从父亲生了病,家里就全靠母亲一人撑着,别说吃饼,家里喝粥都成了问题。好在我有机会入宫侍奉内人您,每月领了俸禄给我父亲抓药外,足够让母亲和弟弟活下去了……”
  看清清狼吞虎咽的吃相,任鸿方不禁有些难受,看她年纪和侄女继雪差不多大,可那身躯和继雪比起来却瘦小得太多,她的处境,想必就像当年的自己一样,一个人担起了家里的担子养起了家。当年父亲丢了官,慢慢家里生计开始成了问题,四处借钱弄的亲戚朋友们一个个躲着不见,父亲在宫中风光过拉不下脸再宫外卖艺,最后只得自己在街头卖唱艺乞生活……
  陷入沉思的任鸿方早已忘记,吞下那些下了砒霜的笼饼的清清此刻已开始腹痛,双手隔着衣服紧抓着肚子:
  “任内人,我肚子好疼!我肚子好疼!给我水喝!水……我不能生病,我没有多余的钱再去抓药了,任内人……水……任内人……”呻吟着便开始在地上挣扎着打滚:“内人救我……我疼……给我水……水……”
  任鸿方看见打着滚的清清正要开口大叫,躲在殿内的公孙大娘立刻跳出来用双手死死地捂住清清的嘴巴,清清无法呼吸便拼了命挣扎,嘴巴吐出的血沾满了公孙大娘的手,公孙大娘咬着牙将声音压在嗓子里吼道:
  “还不快过来帮我!”
  发了愣的任鸿方猛地一惊,立刻上前按住清清的双腿,清清毕竟是干体力活的,扭着身体翻来覆去乱踢,使了全力的任鸿方都快按她不住了,情急之下,任鸿方用身体压住清清的双脚,低声道:“丫头!你听着!你死了我不会不管你家人的,你就别再挣扎了,你……你就安心的去吧!啊!”
  清清停止了挣扎,不一会儿手脚一瘫便没了气。
  两个足以做她母亲的女人就这样将她毒死了!公孙大娘因为刚才使出了全力咬着牙,松开手后只觉一口牙好像刚被人狠狠揍了几拳一般疼痛难忍,而任鸿方却瘫坐在地上,呆呆地盯着死不瞑目的清清。
  “姐姐,我早说过叫个人在殿内做帮手,你不听,差一点你我都应付不过来这臭丫头了!”摸着腮帮子的公孙大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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