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侧头瞪了那梁家小姐一眼,而后拿起茶杯小啄,将那严崎晾在一旁,周围的贵女们见状也都不敢言语,一时间庭院极为安静。
安宁正思忖着如何让她更加难堪时抬眸之际便看到严崎头上零零落落的钗钚,看了半晌,扬唇笑道:“严家小姐这步摇金钗好生别致,可否拿给本宫瞧瞧?”
女子们在意及暗暗相比的不外乎就是钗钚衣裙,早在第一眼见到严崎时在坐的贵女都注意到那样式别致的金钗步摇,本想私下里问问在何处置办的,这下见公主提起也都有些兴致勃勃。
严崎闻言松了口气,以为安宁公主放过了自己,这是给自己台阶下,马上拿下头上的金钗步摇呈上前。
安宁就着丫鬟的手看了半晌,一脸惆怅,“何时誉王府落魄如斯了,堂堂一个贵女戴的是仿制假货,一代功臣之女竟然落得如此下场,严家小姐,你如有什么难处与本宫说,本宫还能出得起银钱帮你置办些首饰。”
大庭广众之下,被公主说她所戴的珠钗是假的,严崎小脸遽然涨红,正想反驳,周围对着钗环好奇的贵女也都一个两个开口,“诶,真的诶,瑙玉有暗纹和杂尘,不是真玉器。”
“红石也不通透,没有折光,确实是假货。”
当贵女们纷纷看过来时,严崎已经无地自容,眼眸通红,不知如何自处,只想这宴席快些结束。
那厢,孟玄泠随着丫鬟走出了庭院颔首问道:“何人寻你找本宫?”
丫鬟咬唇,还未说话,林中小径便走出一人。
那人自树郁阴影现身,站在光亮的月下对着她浅笑,“公主。”
孟玄泠回身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男女主见面……我……我先走了
☆、018
是沈琰。
待看清来人,孟玄泠心里冷哼,这人脸皮倒厚,事没办成还有脸来找她,而后猛然看到那引路的丫鬟低垂眼眸,心下了然,莫不是这人是想替她解围?
孟玄泠嘴唇一扯,她需要?
她半天不言语,沈琰顿住脚步,“公主……我……”
孟玄泠轻轻勾唇,没有耐心再应付与他,“男女授受不亲,沉暗月下实在不合时宜,世子留步。”话罢不看那人一样甩身离开。
锦绣嬷嬷本以为公主今晚会晚些回来,毕竟宴席上许多都是年纪相仿的女子公主定有许多话要说,哪知刚将床铺铺好转身之际便见公主风风火火的进门径直拿起茶杯猛灌一口,而后看到两个丫鬟跟着匆匆一脸焦急的走进。
锦绣嬷嬷拿过巾帕,“公主这是怎么了?”
孟玄泠用帕子擦了擦手,平复了心绪,“没什么,估摸是小日子近了,心里总有些烦躁,伺候洗漱吧。”
洗漱后丫鬟嬷嬷退下,孟玄泠窝进被子里,不免有些哀怨,为什么重生一世总是诸事不顺,难道老天不是再给她一次机会报仇而是让她再受一次罪吗?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这样对她,明明笃定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却频频发生变故,一个沈玎珰她还没解决又出来个安宁。
“眼睛睁的这么大,又是在琢磨什么?”
孟玄泠闻声一惊,猛然坐起,“你怎么会来这?”
蒋深坐在床边心情大好的看着她,“你为何在这,我便为何在这。”
孟玄泠咬牙,真是阴魂不散,一个一个过来让她难受。
大手一伸,将人揽在胸口,蒋深咬着娇人的耳朵,“乖乖今日表现不错,该得些奖赏。”
孟玄泠摆弄手指,低垂眼帘,什么表现不错?手指一顿,抬眸看向蒋深,“那丫鬟是你指使的?”
蒋深含笑,“自是想早些见到乖乖,几日不见,乖乖可有想我?”想到刚刚宴席上的事,垂眸理了理她的发丝,他见不得他的乖乖受委屈,此时除了想她,心里更多是自省,他合该早些努力,至少这时能光明正大的将她庇护在羽翼之下。
孟玄泠浑不在意的继续摆弄着自己的手,心里却发紧,刚刚他便一直在?小脑袋飞速回想自己的刚刚的说辞是否不妥,想一遍并无不妥后,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乖乖可喜欢动物?若是喜欢我便差人送来,今日猎了几个狐狸兔子,我听闻女子喜欢这些?”
孟玄泠撇撇嘴,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坐远了些,“我自己都懒得照顾自己,还要嬷嬷跟着伺候,哪里有心情去伺候什么动物。”
蒋深眉头一蹙,不满她的远离,复又想起一事问道:“我送你的步摇怎么没戴?”
在此之前孟玄泠早就想好应付他的借口,所以不慌不忙的开口:“那步摇上大大小小的红石便有十几颗,我若带出来太过惹眼,我如今正守寡,岂可能戴那样艳丽的。”
蒋深不满她说守寡,咬牙将人抱进怀里,“乖乖非要惹我生气?”
挣脱了两下纹丝不动,孟玄泠撅了撅嘴道:“这么晚了,你还不快回去歇息?”
蒋深吻了吻她的发顶,笑道:“这就离开。”
孟玄泠一喜,正要说些好听的让他快些走,突然耳畔清风掠过,房内的烛火顷刻熄灭,还待回神时人已被打横抱起离开房中。
穿梭在葱郁之间时,孟玄泠已经波澜不惊了,估摸次数多了也没了惊吓。
但在丛林中隐约听到野兽的叫声时,孟玄泠打量片刻发现两人此时已经出了围场,怯怯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若说这一晚上,蒋深心里一直暗自憋闷,此时听到她的问话才彻底放下郁气,她不知他来渌礼山,甚至不曾问过他的事,他是在意的,他心心念念的人似乎总将他放在屏障之外,他做什么都好似徒劳,黑暗中苦涩一笑,他有多容易满足,单单听到一句‘我们’便不想计较一切。
耳畔的风静止,连树叶沙沙的声都好似错觉,蒋深将人放在地面,“今日打猎发现一处好地方,便想带你过来瞧瞧,这里是围场外,不会有人过来。”
孟玄泠不想与他单独相处,脑子里正扯着借口,蒋深的手这时握上她的,那种力道不容拒绝,孟玄泠咬了咬唇,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本着应付了事的孟玄泠在看到葱郁后面让出的一条小径时,眼眸睁的老大,葳蕤葱郁的遮掩下一条树木雕饰隧洞延深,因为是树藤缠绕交织,透着的月光使整个树廊并不暗,反而其中有隐约的光亮和娟娟流水的声音。
手被拉着,孟玄泠跟着蒋深走近树廊,点点的光亮似受惊一般飞来飞去,萦绕在周身,孟玄泠有些不敢动弹,“这是什么?”
蒋深看着她局促僵立的模样,抱臂一笑,“夜萤而已,乖乖不要怕,过来。”
孟玄泠没见过,自是害怕那光亮的夜萤会像烛火一样烫人,试探的挪动脚步小心闪躲,而后手下猛然一紧,整个人向前扑出,惊呼之时便落到一坚硬的胸口,自头顶传来朗朗笑声,“傻乖乖。”该怕时不怕,不该怕的反而怕上了,他的傻人多傻。
孟玄泠有些不开心,他不但碾压她的精神,现在却污蔑她的心智,她等到那一天,等到他残存一口气时,她一定会把过去的种种说给他听,让他知道谁傻。
两人不紧不慢的穿过了树廊,然而刚走出一处秘境便好似又到了一处仙境。
难怪大燕人总说楚良地大物博,物产丰富,对比大燕光秃秃的平原洼地,这里当真绝美至极。
因为月色升空,所以一眼看不到水潭的边界,水潭一时间好像无边之境,潭底不知什么缘由泛着蓝光,将整个水潭映的通透,好像一颗不知形状透亮的蓝石,因为水波的潺涓那光亮晦明晦暗,甚为奇妙。
身为女子,孟玄泠平日看到的美好之物无外乎就是写漂亮的衣裙首饰,却从未看过这样天然去饰的自然之景。惊艳于这美景,却不想去留恋,眼帘低垂, “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不喜欢。”
蒋深垂眸看着她的发旋,小心将她的手握进掌心,“乖乖,我在讨好你,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却迫切的想知道,你不愿告诉我,我便一一尝试,你想要什么我便做什么” 柔柔的清风拂面,孟玄泠被蒋深自后拥住,薄唇凑近她的耳垂,“乖乖也可以理解成……求.爱。”
伴着潮气的低哑似乎让皙白的耳垂染上粉红,但有着夜色的这样,红裙少女仍努力维持自若,当薄唇含弄耳垂时,孟玄泠突然转过身推拒他进一步的亲昵。眼眸慌乱生怕他乱来。
蒋深轻叹,拥着她的腰身,声音沙哑安抚道:“乖乖别怕,我不会乱来。”
许久,那包裹在两人周围的热气散去,孟玄泠的心从慌乱平稳下来,他们注定成为仇人,她不会忘记,“蒋深,你说给我训练些侍卫,什么时候能到誉王府?”
怔神于她唤出他的名字,蒋深一滞后才道:“找了一些武功底子不错的,三个月后便送到你那里。”
咬了咬唇,孟玄泠主动靠进他的胸膛,又道:“你训练了这些人,若是日后他们不肯听我的只听你的怎么办?”
蒋深心神放在她这一份突如其来的亲昵,细闻着扑面而来的馨香,“不会,训练人时我带着遮面,他们不识得。”
孟玄泠放了心,去看那璀璨之景,心若止水,天下那么多至美之景等着她去看去寻,她不能再拖拖拉拉优柔寡断,在蒋深更上一步之前她必须解决他。
比起这一处暂时的恬静,另一处却哭闹不止。
席宴一结束,丢尽脸面的严崎一出庭门便泪流满面,在无人之时提裙哭着跑向娘亲的院子。
这厢誉王妃刚刚从殿中回到院里刚拿起茶杯想要润润喉便看到女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门来,呵斥还没出口,见女儿伏在膝前抽泣不止,又将那训斥咽了下去,心软道:“我儿这是怎么了,与娘说说,快别哭了。”
严崎哭的面色通红,怒极一般将头上零零落落的珠钗步摇掷在地上,“娘亲怎么能让女儿戴这些假的东西去出丑,娘!孩儿没有脸面活下去了,还不如去死了。”话罢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誉王妃看着摔落在地变得四分五裂的珠钗一阵心疼,而后听到女儿的哭泣只觉头痛,蹙眉斥道:“你这是又要挨罚了是不是?竟敢摔东西?!”
严崎闻声起身,瞪着眼睛看着誉王妃,“打死我好了,反正我今天丢死人了,公主都说了这些东西都是假的,娘亲宁愿心疼这些假物都不心疼女儿,我这就去死!”
誉王妃心里一颤,忙拉过女儿,细细分辨她口中的话,“这到底是怎么了,我儿这是要急死娘,你倒是与娘说说啊。”
誉王妃身侧的嬷嬷上前给严崎擦泪,抚着背安抚道:“小姐不要气王妃,有什么委屈说与王妃,王妃才能为小姐解决。”
誉王妃点头,忧心的看着女儿,严崎抽泣个不停,但比之前平复了不少,断断续续的将宴席上的事说出。
誉王妃越听越惊,漫不经心的安抚了女儿,将女儿一路送回房才重新坐回正堂。
假的?
看着被嬷嬷拾掇起来珠钗步摇,誉王妃眉头紧蹙,这些是假的,那府里库中的那些是不是也是假的?
誉王妃抚了抚心口,她不能急,这事等秋猎结束后在细细探个明白。
然而人到窘境,老天爷非但不觉得要帮上一把,反而总想再使一使坏。
作者有话要说: 天气热了,最近我脑袋疼得厉害,小天使们注意防暑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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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
五天的秋猎结束了,因为这几晚常被蒋深抱出去看景看物,孟玄泠白日回京途中便有些困倦,卧在软榻上一路酣眠。
直至回了王府仍旧困倦不散,回房便窝进床里。
那厢,被那些嫁妆困扰了几日的誉王妃忍了又忍,一回府便差人速去请四方斋眼力好的师傅过来府上。
嬷嬷领命而去,誉王妃来来回回徘徊在厅中,听到外面传来响动时抬头一喜,却见过来的不是嬷嬷,而是她的爹爹,东伯侯。
东伯侯腆着肚子进门,匡扶了两下腰带,撩袍而坐,喝了口茶才不紧不慢的抬眼看向女儿, “我儿近日过得可好。”
誉王妃面色僵硬,看了看自己这是还算体面的裙衫苦涩一笑:“女儿这身衣服还是娘亲上次过来帮衬着置办的,爹爹说女儿过得可好。”
东伯侯面色讪讪,放下手里的茶杯,“又在乱说,爹都听说了,那大燕公主嫁进来的时候抬进门百十抬嫁妆,还不够你们誉王府上上下下几年的嚼用?”
誉王妃垂眸落座在旁侧的椅子上,揉了揉额头,“爹爹今日过来可是想借银钱?”
东伯侯干咳一声,“你也知道为父如今除了这头衔可是什么都没有,你弟弟要参加秋闱,总不好不找找人。”
誉王妃手下一顿,抬头看向自己的爹爹,这么多年来,弟弟好赌,爹爹好色,又因着家里无实权,就那么点活用,她耐不住父亲弟弟哭穷,以往总会接济一二,如今看来他们是要吸干自己的骨血,垂下眼帘,誉王妃开口: “秋闱已经过了,爹爹现在来说怕是有些晚了。”
这态度让东伯侯有些下不来台,猛地拍案而起,“你这丫头惯会顶撞,我这是为下一年准备不行吗?!”
东伯侯恼怒,油光满面的脸更是涨成紫色,誉王妃抬眼看着自己的爹,冷声道:“爹爹只有一个儿子吗?如今王爷病重靠着药石吊着,府里哪还有多余的嚼用,爹爹不知?爹爹是想逼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