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嫆吓得三魂去了七魄,前几日狩猎,阿禩倒是猎到过一些野物,不过都是些野兔、野鸡之类的小玩意儿,何曾对上如此凶猛的大家伙?
“阿禩没事儿吧?”昭嫆急忙问。
胡庆喜忙道:“那么多侍卫护从,八阿哥岂会伤到一根汗毛?”
昭嫆扶着胸口吐出一口气,她光顾着担心了,竟忘了,阿哥们出去狩猎,谁不得带着一群骁勇的侍卫和士卒?想出意外也难。
“走,出去瞧瞧。”昭嫆一脸轻松地道。
昭嫆快步赶去阿禩的营帐,只见那帐外已经围了一大群人,三阿哥和四阿哥都在,还有好几个梳着大辫子、人高马大的蒙古小汉子。
被围在中央的,是一只死翘翘的野猪。
那野猪看上去也就二百来斤的样子,不算太大,应该也就是个青少年时期野猪。野猪身上扎满了弓箭,生生给扎成了刺猬!
昭嫆黑线了,这只野猪,真的是阿禩射死的吗?!很明显,大部分箭矢都是侍卫射出的。
昭嫆指着野猪背上那一根根的箭矢,淡淡道:“这些都是侍卫射出来的吧?”
阿禩急忙道:“侍卫们是帮着儿子围攻了,但毙命那一箭是儿子射出的!所以这只野猪,是儿子猎到的!”
哦?致命一箭?那只箭?
阿禩指着野猪屁股,指着那支深深没入的箭矢:“就是这支!箭身上还刻着‘八’呢!”
昭嫆忙定睛一瞧,卧槽!这只箭……尼玛是射进菊花里的啊!!
“噗!”昭嫆喷笑了。
阿禩气坏了,他跺脚叫嚣:“额娘!!”小脸蛋都恼红了。阿禩这辈子头一次射猎到这么个大家伙,正显摆着,结果自己亲娘来,先是一通怀疑,然后是一通嘲笑,阿禩都要恼羞成怒了。
昭嫆脸肃色,默念一句阿弥陀佛。可怜的野猪,下辈子投个好胎,可千万别做猪,就算做猪,也千万别做一只被射穿了菊花而死的猪!
三阿哥笑嘻嘻道:“八弟这一箭射得精准!不管什么野兽,后庭都脆弱得很!聪明!”三阿哥虽然不喜欢狩猎,但对于八阿哥的智慧,还是很称许的。
阿禩被哥哥一夸,顿时找回的脸面,“三哥过奖了,弟弟只是想着,自己只能开半石弓,这野猪皮厚,只怕顶多射破皮,所以才瞄准了野猪后庭!”
四阿哥听了,连连点头,“八弟有勇有谋,好样的!”
昭嫆满脸哀悯,太可怜了!
第306章 兄弟齐心?
“八弟小小年纪,不但脑袋灵光,还如此精于骑射,真是让孤惊讶!”
一声疏冷清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能够口称“孤”的,除了太子,还会是谁?
众人立刻恭恭敬敬让出路来,让太子殿下通行。
太子胤礽穿着一身华贵的金鹿皮骑射甲服,大步便上前来,绕着那只野猪走了一圈,目光在没入野猪后庭的箭矢上定睛一扫,他点头,扬着唇角笑道道:“好精准的骑射!”
阿禩虽小,却也看得出太子那一脸笑容根本就是皮笑肉不笑,那眼底分明是一片冰冷的警惕。
阿禩忙欠身道:“太子过奖了。多亏侍卫们通力襄助,围住的野猪,弟弟才有足够的时间瞄准,才侥幸射中罢了。”
太子轻轻一哼,道:“木兰狩猎场上,没有‘侥幸’二字!”——在木兰上狩猎的阿哥们,哪个不是带着一群侍卫帮着围捕猎物?
昭嫆暗暗忧心,她虽之前就晓得太子胤礽对阿禩存有警惕,没想到他的警惕已经如此之深,甚至都已经有了敌意!这对阿禩的处境着实不妙啊!
四阿哥见状,忙上前拱手道:“太子今日回来得早了些,想必也已经满载了!不如让弟弟们看看太子的丰功伟绩如何?”
太子却陡然阴沉了脸色,他恨恨道:“都有些不入流小玩意儿罢了,有什么好显摆的!”撂下这句话,太子盛怒拂袖而去。
这般不给脸面,着实叫四阿哥尴尬。
三阿哥也狐疑得紧:“太子这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阿禩忙点头,附和道:“可不是么!也不晓得是谁招惹他了!”
四阿哥沉思片刻:“在骑射上,能把太子给气着的,还能是谁?”
阿禩一愣,脱口道:“大哥?!”
论骑射功夫,能力压太子一筹的,也就只有大阿哥胤褆了。
很快,便打听到,原来是太子和大阿哥几乎同时发现了一只成年棕熊,两人自然都不甘心放弃这么难得的猎物,一时间大阿哥和太子都带着侍卫们冲了上去。二人虽都有射中棕熊,不过大阿哥箭术更精湛,据说一箭贯穿熊目,射穿其脑颅而死。
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太子也不可能厚着脸皮昧下猎物,便气呼呼提前回来了。结果又看到阿禩也猎到了大家伙,自然更加气不打一处。
这会子,大阿哥只怕已经抬着猎物去康熙跟前邀宠了!
知道了事情始末,四阿哥沉吟片刻,便道:“我去劝劝太子!”
这种丢脸的事儿,只怕是不好劝啊!昭嫆忙要阻拦,可惜四阿哥跑得快,一溜烟儿就没影儿了。
夜色渐渐降临,驻跸之地再度架起了篝火。
东帐殿中,那只被穿目射杀的棕熊被摆设在了最显眼之处,大阿哥胤褆那叫一个志得意满,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了。
更奇怪的是,太子居然也面带微笑。
没等大阿哥胤褆开口显摆自己的猎物,四阿哥便率先站了起来,拱手道:“儿子恭喜汗阿玛!阿哥与太子联手猎杀野熊,兄弟通力,其利断金!”
听了这话,康熙微微讶异,他看见保清趾高气扬将猎物抬上来,还以为这是保清猎到的呢!
保清会跟保成联手猎杀野熊?康熙太清楚自己这两个儿子之间的较劲儿了,若他俩能通力合作,那才怪了呢!
康熙转瞬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怕是他这个两个儿子盯上了同一头熊,结果被保清先射死了。
康熙想到此,便扫了一眼两个儿子的脸色,过不起眼保清已经脸色铁青,愤怒难掩,而保成面带微笑,眉宇上扬。
太子忙起身,扬声道:“回汗阿玛的话,这只熊虽说是儿子先发现的。但多亏了大哥箭术精湛,否则儿子一人纵然能猎杀此熊,也要费不少功夫呢!”
——太子口口说多亏了大阿哥,看似是称赞和感谢,实则也是告诉康熙是大阿哥不地道半路跑出来抢了他的猎物,而且纵然没有大阿哥,他也能猎杀野熊,不过多费点时间罢了。
大阿哥气坏了,气得鼻孔都冒烟了,他阴阳怪气道:“哟!原来是太子先发现的呀!我只瞅见这熊带着点轻伤跑了过来,还以为这熊自己不小心蹭破了点皮呢!原来是被太子射破的皮儿啊!”
大阿哥这话,分明是在讽刺太子没用,即使先发现了熊,一箭过去,竟只扫破点皮,最后还被那熊给逃了!
太子顿时脸色微涨,隐然恼羞成怒。
四阿哥形势剑拔弩张,几欲撕破脸一般,便急忙道:“所以太子才要感谢大哥呢,若不是大哥拦住了熊,又鼎力帮衬太子,哪里能这么快此熊猎杀呢?”
四阿哥这话算是周全了太子和大阿哥两人颜面。太子脸色稍稍好看了点,可大阿哥脸色依旧没好到哪儿去,明明是他射杀的熊,凭什么分一半功劳给太子?!
大阿哥哼了一声,“四弟知道熊是我猎杀的就好!”
康熙暗自摇头,这个保清,当着这么多蒙古王公的面儿,就不能收敛着点吗?康熙咳嗽了两声,便笑着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朕心甚慰!”
说着康熙便扬声道:“取九龙弯刀,赏赐给大阿哥!”
那九龙弯刀,原就是蒙古进献之物,刀鞘赤金,上头九龙盘旋,镶嵌珠宝无数,端的是华丽耀眼。不过这玩意儿,欣赏价值明显高于使用价值。
不过大阿哥还是开心极了,连忙躬身道:“谢汗阿玛赏赐!”大阿哥开心地结果九龙弯刀,得意得一双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康熙又道:“再去将朕的那把犀角弓取来,赐予太子。”
那犀角弓虽然精良无比,但看上去着实不及九龙弯刀那样耀眼,但贵在是康熙这连日连射猎所用之物!御用之物,哪怕是快抹布,那也陡然贵重了百倍!若说九龙刀是件艺术品,这犀角弓便是的的确确可以派上用场的精锐好弓!
太子忙结果那弓,恭恭敬敬道:“谢汗阿玛!”
康熙又淡淡道:“朕赏你这犀角弓,是盼着你多加练习骑射!”
太子脸色微涨,汗阿玛这是故意敲打他?这是嫌弃他骑射不及大阿哥精湛?可那野熊是他先发现的,是大阿哥抢了他的猎物!
太子不禁满心愤愤。
大阿哥心情也没好到哪儿去,大阿哥觉得自己得皇父赏赐是实至名归,可太子凭什么?恬不知耻跳出来抢他的功劳,竟也平白得了汗阿玛用过的犀角弓!
康熙同时给两个儿子赏赐,是盼着他俩兄弟和睦。哪里想到,反而叫二人彼此心中怨怼更深了三分。
第307章 小猪崽子
康熙既将犀角弓赏赐给了太子,自己便再没出去狩猎,而是放任诸子与蒙古子弟、八旗勋贵子弟们出去尽情狩猎,自己便陪着昭嫆悠闲地在木兰围场赏玩,闲看湖光山色,端的是惬意。
“玄烨,你是没瞧见,阿禩这个小坏蛋,居然一箭射穿了野猪的菊……咳咳……那个后庭!实在是太可怜了!”昭嫆一时嘴快,差点说成“菊花”。
“嗯,实在是太可怜了。”——如果康熙说这句话的时候,那贼兮兮的禄山之爪如果没有在昭嫆的屁屁上摸来摸去,昭嫆或许还会相信他是个有怜悯之心的人。
与美相伴,夜夜和谐啊……
而这几天,大阿哥和太子都憋着一股劲。太子命身边侍卫分成三队,去给他寻常大个儿的猎物,结果找到了一只云豹,花了整整一天一夜时间,围追堵截,才将那云豹猎杀。
正当太子大感吐气扬眉,不负康熙赏赐的御弓,却听到了大阿哥又猎到了十好几只野狼的消息!
众所周知,狼是群居动物,木兰围场里据说有那么几小股的野狼,虽然数量不是很多,但一股怎么也得有十几只!而野狼素来精明,看到大队的人马,早就躲得老远,根本不会露面。想要引出野狼,只有减少人手!分散策应!
这无疑会增加极大的危险度!
但是大阿哥成功了!大阿哥一口气猎杀了十二只大大小小的野狼,只有少数逃了而已。
不过付出的代价也有些惨重,一个侍卫被咬断了胳膊,两位侍卫受了轻伤,甚至连大阿哥都被狼王抓伤了胳膊,鲜血淋漓的!
康熙听闻此讯,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担心儿子,而是拊掌称赞:“不愧是朕的长子,不愧是大清的巴图鲁!”
不但康熙称赞连连,连蒙古王公都个顶个佩服这位大阿哥了!一个个全都口称“大千岁”,这一声尊称,可不是宴饮上的恭维之词,是真心的敬服!
在蒙古,敢硬抗狼群,狩猎到狼王的,那都是勇士中的勇士!
跟大阿哥狩猎群狼的骁勇相比,太子花了一天一夜时间猎到的那只云豹,根本就不值一提了。
大阿哥虽负伤,却志得意满、载誉而归。太子据说气得好几顿都吃不下饭去,这下子连四阿哥都没辙从中缓和了。
从木兰起驾,昭嫆也是满载而归,蒙古福晋们进献的礼物,昭嫆足足装了三大车,她当真是收礼收得手都软了。
御驾还是按照来时的路,回銮北京,不过天儿却冷肃了许多。阿禩都冻得跑到了昭嫆的贵妃马车里。昭嫆车里烧了一炉的红箩炭,暖和极了。
这一暖和,昭嫆便被烘得整日困怏怏的,阿禩钻进来的时候,便看宽敞的车厢中,架起了一架苏绣围屏,将里头的螺钿美人榻围了起来。
阿禩从围屏一侧绕了进去,阿禩坐在美人榻前的绣墩上烤火,嘴上嘀咕道:“额娘,您这几天是怎么了?晚上睡、白天还睡,您都快成猪了!”
昭嫆额头上陡然暴起青筋,一个骨碌爬起来,狠狠戳着儿子的脑门子:“我是猪,那你是什么?小猪崽子?!”
阿禩冲她吐了吐舌头,“额娘,今天可冷了,北风里夹着雪粒,都赶上京城的数九寒冬了!”
昭嫆又懒懒躺下了,淡淡道:“这不是已经在往南边走了吗?很快就能暖和些了。”
阿禩叹着气道:“额娘您是冻不着,您这车厢又大又暖和,躺着不动弹就能一路往南了。”
昭嫆撇了撇嘴,“你又不是没马车,逞什么强、骑什么马!”
阿禩噘嘴道:“哥哥都骑马,我怎么能坐马车?”
“不坐马车?”昭嫆笑了笑,便挥苍蝇似的挥手,“那你麻溜圆润地滚出去吧。”
阿禩瞪大了眼睛:“额娘!!您儿子都快冻成冰坨子了!”
昭嫆“噗嗤”笑了,“哟!让额娘好好看看这个俊俏的小冰坨子!”说着,还伸手摸了摸的阿禩的脸蛋,可不就是冰凉凉的吗?
别看阿禩身穿貂裘大氅,可脸蛋和手没法包裹。这个时代是有那种皮草的手闷子,又叫“手捂子”,可以双手揣着保暖,可那是女人的东西,没有哪个男人肯戴!
白檀忙提起暖炉上咕嘟嘟冒热气的铜壶,给阿禩泡了一盏滚热的姜茶。
阿禩捧着姜茶,小口喝着,茶喝完了,人也暖和透了。他便脱了大氅,唏嘘道:“听说大嫂快生了,这几天大哥急得抓耳挠腮的,恨不得立刻飞回京城!”
是啊,大福晋也足月了,随时都有可能临盆,大阿哥看样子是赶不及回去看孩子出生了。
阿禩又道:“这几天四哥可倒霉了,大哥回回瞅见他,都没好气!”
昭嫆自然晓得这里头的缘由,还不是因为四阿哥出主意,把大阿哥猎杀野熊的功劳分给了太子一半,大阿哥不敢把太子怎么样,便冲四阿哥撒气了。
阿禩叹气道:“大哥的脾气也太糟了点,那猎物毕竟是太子发现的,就算分一半给太子也不算委屈。何况太子毕竟是储君,大哥这般处处与太子相争,又岂能落得好?
“那件事,看上去四哥助太子分薄了大哥的功勋,可若大哥肯借坡下驴,便能化解跟太子的恩怨了。这对他只有好处!可惜大哥不肯啊!”
昭嫆笑了,“他若肯低头,便不是大阿哥了!”这主儿,可是跟太子斗了一辈子的斗士呢!
阿禩皱着眉头道:“大哥方才还跟我说,别学四哥的小人行径呢。”
昭嫆淡淡道:“你不必听他的话,但也没必要跟他争辩。”大阿哥的脑子一根筋,是听不进旁人的劝的!
阿禩点了点头:“我就是不想跟他争辩,才跑额娘这儿躲一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