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有不成文的惯例,新人入宫需觐见宫中位高的嫔妃,而高位嫔妃也相应的,得给新人赏赐。不拘什么,常见的便是首饰衣料了。
昭嫆道:“一寸妆花一寸金,妆缎果然华贵不凡。还请公公替嫔妾谢过娘娘。”说着示意太监庆喜上去抱走了妆缎。
而白檀,早已眼明手快,递了赏银上去。
首领太监悄然无息收了银票,脸上笑容更多了三分,“那奴才恭送两位小主。”
带着两大贵妃给的赏赐,便回了延禧宫。也算是收获不菲了。
两大贵妃之外,其余各宫也不过是嫔位。犯不着荣嫔亲自带着去请安,荣嫔只说,其余各宫,以后慢慢熟悉就是了。
昭嫆忍不住问:“不用去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吗?”
荣嫔解释道:“两宫不喜叨扰,只叫嫔位以上嫔妃逢五逢十才去请安。今儿虽是初十,可太皇太后料想新人才刚入宫,六宫必定忙碌,便免了请安。”
昭嫆点了点头。
荣嫔又笑着道:“不过你说太皇太后点名留的人,太皇太后想来很快就会召见你的。”
昭嫆暗叹,果然选秀那日,她写得佛经,竟入了太皇太后的眼缘吗?
第12章 :康熙驾到
回到延禧宫,奶香一团的三阿哥便朝着荣嫔扑了过来,三阿哥如今才两岁多点,走起路来踉跄跄,活像只胖鸭子。小脸蛋红扑扑的,倒是极为可人。
荣嫔笑着将儿子抱在怀里,顺手翻开桌上的一本字帖,“胤祉乖,昨天额娘教你的字儿可还记得不?”
三阿哥小脸蛋皱了起来,一头埋在荣嫔怀里,根本不去看字帖上那些烦人的字。
昭嫆看在眼里,着实吃了一惊,“娘娘,三阿哥还那么小,现在就读书,还太早了点吧?”如果她记得不错,三阿哥是康熙十六年才出生的,如今满打满算才刚满两周岁而已!!
荣嫔道:“只是认几个字,哪里算读书?何况……”荣嫔叹息道:“胤祉不及大阿哥和太子身子骨健壮,本宫也只能叫他在读书上多用心了。”
昭嫆明白荣嫔的忧虑,皇帝的儿子不好当,做皇子阿哥的,最好是文武双全,若不能双全,便只能退而求其次。若文不成武不就,日后如何能讨得皇父欢心?又如何会有前途可言?
唉,小小孩子,当真可怜。怪不得有句话,叫做“不幸生在帝王家”,昭嫆原本还以为是矫情话,没想到却是大大的实话。
昭嫆看着三阿哥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着实不忍,略一忖,便道:“这样照着字帖认字,对小孩子而言着实枯燥无趣了些。臣妾倒有个法子,不如娘娘叫人将纸剪成方形,正面写字,反面画图……”——其实就是简单的识字卡罢了,在现代很常见,制作起来也没什么难度。
荣嫔是个聪明人,一听便眼睛都亮了,便二话不说叫人拿了宣纸来,亲自剪裁。昭嫆也上去帮忙,先写了一套十二生肖,反面也是由她绘制生肖图,为了迎合小孩子,所以画得都是彩色萌系的。
荣嫔看得欢喜,拿起一张写着“牛”字卡片问三阿哥:“胤祉,还认得这字儿不?”
三阿哥摇头。
“不是前儿刚教过你么!这是‘牛’!牟牟叫的大水牛!”荣嫔笑着将卡片翻了过来,那那惟妙惟肖的大眼牛给他瞧。
三阿哥瞅着那牛,满眼好奇心,他伸出小手摸了摸,“牛?”
荣嫔笑着点头:“没错,这就是牛!”
荣嫔那边教导儿子教得不亦乐乎,三阿哥学得也开心,他平日里哪里能见到牛马羊这些动物,自然好奇得紧。
昭嫆坐在一旁又画又写,倒也自得其乐。
正在这个时候,陈矩匆忙跑了进来:“娘娘,皇上驾到,您快迎驾吧!”
荣嫔一愣,“御驾到哪儿了?”
陈矩急得满头热汗:“已经到了宫门外了!”
听得这话,荣嫔急忙吩咐:“赶紧把这里拾掇一下!”便拉着三阿哥的小手,急忙往殿外去。
昭嫆自然也不能继续写写画画了,也忙搁下毛笔,跟在荣嫔后头,出去迎驾。可皇帝来得极快,才刚走到殿门口,人便已经进来了!!
荣嫔急忙俯下身去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给汗阿玛请安。”三阿哥也跪在地上,奶声奶气请了安。
昭嫆也不敢多看,二话不说跟在荣嫔身后也行了大礼。
“都起来吧。”那声音甚是清和随意,听着这声音,昭嫆只恍然觉得耳熟。她的眼睛,只瞧见一双玄青色绣着缕金云龙的靴子已经飞快从她身侧经过。
昭嫆这才起身来,便瞧见里头那张罗汉榻上已经坐了一个身穿靛青色团龙常服的男子。看着那男子的脸,昭嫆忽然一懵,心道,她怎么觉得皇帝长得有点眼熟??
荣嫔抱着三阿哥上前,笑着说:“皇上怎么突然来了?倒是叫臣妾好生失礼。”
说着,荣嫔便亲自从侍女手上接了茶盏,亲自奉给皇帝,举止十分恭敬。——按照规矩,皇帝若要去哪个宫,都会叫人提前告诉一声,好叫嫔妃有所准备并早早出来迎驾。这般乍然驾临,的确少见。故而见惯了事的荣嫔也有些惶恐。
皇帝抿了一口茶,道:“朕方才去贵妃那儿看了胤禛,倒是忽然想起胤祉了,就顺便过来瞧瞧。”说着,他倒是真的仔细瞅了瞅三阿哥那红扑扑的小脸蛋,呵呵一笑,还顺手捏了一把。
可三阿哥似乎很不喜欢被捏脸,小脸蛋都皱了起来。
皇帝不由瞅见了三阿哥手上拿的东西,便问:“这是什么?”
三阿哥欢喜地咧着小嘴儿,扬着那张卡片,奶声奶气道:“兔兔!!兔兔!!”
“嗯?”皇帝顺手从奶包子儿子手里抽走了“兔兔”,那的确是兔子,正面写了一个大大“兔”,反面则画了一只很可爱蓝色胖兔子。
兔兔被抢走,三阿哥又皱起了包子脸。
皇帝也皱了皱眉头:“谁画的?”
荣嫔忙道:“是瓜尔佳贵人绘制的。”说着,她笑盈盈看了昭嫆一眼。
这下子,皇帝的目光瞬间转移到了她身上,皇帝那双凤眸饶有深意地瞅了她一眼,“名字。”
“啊?”昭嫆一脸懵逼。
皇帝只得再度道:“朕问你叫什么名字。”
昭嫆急忙道:“臣妾瓜尔佳昭嫆。”——你就不能把话说全了?
皇帝挑了挑双眉,“哦?唐时,九嫔之二的昭容?”
昭嫆急忙道:“不是,是女字旁的嫆。”——说着,又再瞅了康熙一眼,怎么越看越觉得像是在哪儿见过的样子?真特么诡异……
皇帝眯了眯凤眼,瞅了瞅昭嫆的脸蛋,问:“朕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诶??”昭嫆眼珠子一圆,更加懵逼了。真见过?
荣嫔观摩了一下状况,眼观鼻鼻观心,忙将皱着小脸蛋的三阿哥塞到乳母怀里,以目色示意乳母将孩子抱下去。
三阿哥这个孩子一走,殿内就更加安静了,安静得让昭嫆觉得气氛有些不妙。
在寂静中,皇帝忽然开口了:“一节复一节,千枝攒万叶。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
昭嫆的脑袋里瞬间轰的一声,几乎要炸裂开来!!三年前、香山!!是那个人!!那个收了她一卷祈寿佛经、那个把昭景当成她姐姐的人!!他居然是康熙?!
“你,不记得了吗?”康熙眸色深邃,语气也格外幽深。
昭嫆的脸蛋有点僵化,忽然她觉得康熙前言后语不搭!!方才明明说“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这意思是他也不怎么记得了,可他却明明记得那首诗,还反问她“不记得了吗?”
一时间,昭嫆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第13章 被翻牌子了
好在康熙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指了指那张卡片,问昭嫆:“为什么兔子画成蓝色的?”
昭嫆一愣,这是神马转折?但皇帝的提问,她自然不敢不回答,便急忙道:“回皇上,只是觉得三阿哥是男孩子……蓝色挺适合他。”——女孩子用粉色、男孩子用蓝色,这才后世好像都是习惯性的问题了。古代似乎没有这样的习惯……
康熙淡淡哦了一声,他扫了一眼荣嫔与昭嫆,“都坐下吧。”
底下宫女立刻搬了两个绣墩上来,昭嫆与荣嫔分坐在康熙两侧。
昭嫆此刻心绪未定,脑子里一团乱麻,她突然感觉到,选秀会突然展开、她会被选入宫,是否跟三年前香山之事有关??皇帝到底是一直记得她,还是今日看到她才突然想起当时的事儿??
昭嫆心里那叫一个纠结!!是不是她太自作多情了些?荣嫔不是说,是太皇太后留了她的名字,又不是康熙选中她!!可若皇帝不记得,怎会脱口就念处那首诗?!
若康熙真的对她上心了,怎么会三年内都没有再跟她相遇??
脑子好乱啊——
昭嫆满脸苦恼。
荣嫔看在眼里,倒也揣度出了几分,只不过她并不加以追问,反倒是笑呵呵道:“瓜尔佳贵人的字很是娟秀。”
康熙嗯了一声,“字写得有些长进。”
昭嫆怔忪,有些长进??意思是康熙记得她送出的祈寿佛经上的字?——若非加以比较,是不能得出这般评价的!!
康熙瞅了瞅昭嫆那焦虑如麻的俏丽脸蛋,问:“你喜欢竹子?”
昭嫆只得忙回答:“竹子虚心有节,臣妾很喜欢。”
康熙徐徐道:“香山居士有云‘竹解心虚即吾师’,又有云‘竹死不改节,花落有余香’。你读过不少诗词?”
香山居士就是白居易,那两句诗正好应了昭嫆所说的“虚心有节”,天可怜见,她只是随口一说,真不是故意跟康熙拽文。
昭嫆低头道:“臣妾闲来翻看罢了。”
康熙便问:“古来言竹之诗词,你最喜欢那首?”
“额……”突然这么问,她也没法一下子说出来……只得急忙从脑子里思索,写竹子的诗词,当然是郑板桥的最出名,可郑板桥还没出生,自然不成。
“那个……”比郑板桥写得还好的言竹诗词,似乎木有吧?昭嫆只得随便道:“薛涛的《酬人雨后玩竹》:晚岁君能赏,苍苍尽节奇。”
康熙“唔”了一声,颔首道:“倒也是上佳之作!”旋即,他朗声念诵:“南天春雨时,那鉴雪霜姿。众类亦云茂,虚心宁自持。多留晋贤醉,早伴舜妃悲。晚岁君能赏,苍苍尽节奇。”
念完之后,他顿了片刻,“只不过……不及‘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许多。”
昭嫆:“额……”o(╯□╰)o
康熙又道:“能与之相媲美的,想来也只有诗经中的名句了。”
昭嫆思忖片刻,便明白了康熙所指:“淇奥?”
康熙点头:“不错。瞻彼淇奥,绿竹猗猗。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昭嫆沉默,这是赞颂君子的词儿,亦可说是对君子的思慕……也就是言情之词。昭嫆不禁有些尴尬,便道:“臣妾不大懂诗经。”
康熙若有深意地瞅了她一眼,便道:“不懂多读读就是了。”
昭嫆再度无语:“额……”
说罢,康熙大爷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恭送皇帝离开延禧宫,荣嫔深深看了昭嫆一眼:“看样子,皇上今儿不是来看三阿哥的,是来看你的。”
昭嫆面色尴尬无比:“臣妾……很是惶恐。”
荣嫔有些好奇:“你进宫前,见过皇上?”
这事儿自然是否认不得的,昭嫆只得点点头:“数年前见过一次,只是当时不知皇上身份。今日见到皇上,倒是吓了臣妾一跳。”
荣嫔轻轻点了点头,幽幽道:“那是你福气。”
隐约,昭嫆倒是觉得荣嫔语气里带着些许酸味……也不晓得是不是她的错觉。
荣嫔长长吐出一口气,打量着昭嫆的脸颊,“你回去好生打扮一下,今晚皇上想来会翻你的牌子。”
昭嫆呆住了,这么快??
见昭嫆呆滞,荣嫔不禁莞尔,心想,到底还是个小丫头啊。旋即,又想到,自己当年初次侍寝,何尝不是这般慌乱失措?
木木回到偏殿,昭嫆身体都僵硬了。虽然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已经是皇帝的小老婆,陪皇帝睡觉是早晚的事儿,可若真的事到临头,她还真有点接受不了……
理智告诉她,这事儿越早越好。
在忐忑的等待中,暮色初至之时,敬事房的总管太监夏惟忠夏太监便来了。这表示皇帝已经翻了牌子,敬事房太监负责将牌子上的嫔妃接去乾清宫侍奉皇帝。
接人的轿子已经停在了延禧宫外,夏惟忠白胖的脸上满是笑容:“皇上今儿翻的是瓜尔佳贵人的牌子,请贵人小主拾掇一下,这就去乾清宫侍寝吧。”
昭嫆扯着嘴角笑了笑,“有劳公公了。”
而白檀早已聪明地上前塞了一张银票。
夏惟忠收了银子,脸上瞬时笑开了花儿,“新晋嫔妃里头,小主可是头一份儿的恩典!奴才恭喜小主了!”
事到临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左右去了乾清宫,也会被洗白白,光溜溜送皇帝床上,索性也不必更衣了,稍微整理了一下妆容,便去了。
一路坐着承幸的鸾轿,前头打着大红的八角宫灯,如此阵仗,想不扎眼也难。幸而这会子天还没黑,硕大的宫灯才没有太显眼。
延禧宫去乾清宫的路不远,不过两刻钟功夫,轿子便落地了。
伺候昭嫆过来的侍寝的除了她的陪嫁宫女白檀之外,还带了素英这个老资历的宫女。白檀毕竟刚刚随她入宫,哪里知道宫里的规矩,还是素英谙熟老练。
乾清宫前殿,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夏惟忠便直接引她去后殿,那里才是皇帝晚上歇息、召幸嫔妃的地方。
夏惟忠一路引着她走到后殿正殿前,昭嫆不禁停住了脚步,“不是要先去偏殿沐浴更衣吗?”——怎么直接就进正殿?
夏惟忠弓着身子道:“这是皇上的吩咐,贵人请进去吧。”
第14章 皇帝原来这么黄
乾清宫后殿中走出来一个身穿六品蟒缎服的太监,那太监上前给昭嫆打了个千儿:“奴才孙国安给贵人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