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鱼贯入了大礼堂,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学校早就安排好座位,每个班的位置是有安排的,高三一班理所当然就在最前面,领导席的后面。
不过这次的表演,领导不来看,第一排还是他们。
宁檬距离舞台不过两米远,上面看的一清二楚,现在还没什么东西,帷幕也拉着。
但她莫名地紧张,总感觉要发生什么。
人都到齐后,座位这边的灯就全黑了下来,只有舞台上有微弱的光,不亮。
帷幕被拉开,随后一块很大的幕布被放上来,上面什么都没有,说透明也不透明。
随着时间的到来,一群人的身影也出现在幕布后。
宁檬坐直了身体,偷偷捏住时戚的胳膊,她就怕待会纸人突然跑下来拽住她就跑。
时戚扭头,垂眸看她:“你不要紧张。”
宁檬看他:“我不紧张。”
时戚:“……”
他觉得自己的校服衣袖都被捏皱了,看她绷着脸,抿着红润的唇,白净的脸上情绪一览无余。
时戚没再说话,转头看向舞台。
宁檬却不敢松开手。
嘴上可以过过瘾,但自己的小命还是要保着的,她既要保住自己的形象,也要安全。
七点的时间一到,整个大礼堂突然安静了下来。
大礼堂的舞台是按照表演那东西来的,对皮影戏来说非常大,一块幕布也才到一半,幕布的角落处还有一张二郎神的皮影。
老人被少年扶着,上了舞台,停在幕布后。
宁檬一直觉得他俩有点怪,尤其是上次老人和她说的那句话,明显是有深层意义的。
她一直没想通,老人不让她去,是觉得她去了会怎么样,还是察觉到她体质特殊的问题。
系统早就和她说过,因为体质阴,才好附身,不容易出现排斥现象,而且也比较适合她的灵魂。
那老人为什么不让她去呢,明显是为了她好。
随着人的到齐,鼓声逐渐变响,莫名的振奋人心。
幕布后的老人坐在后面,对着下面乌压压的人群,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
瘦弱的少年担忧地喊了一声:“爷爷……”
老人摇头,两手将皮影放上幕布,前面的影子便显示了出来,随即台下掌声四起。
邱可可忍不住开口:“这都坐了快一个小时了,再不开始我就得睡着了。”
她坐在宁檬的左手边,还带了糖,她一颗,宁檬一颗,吃的不亦乐乎,宁檬有时候都好奇,她吃那么多糖也不怕蛀牙。
她小声地问:“可可,你来过大礼堂看皮影戏团的人吗。”
邱可可不在意地回答:“没啊,我对这个不感兴趣。而且我来过一次想进去,结果被人语气好差地对待,就再也不进了。就上头那个男生,脾气差。”
随着她的话音,鼓声变强,阵阵击在人心。
突如其来一声咿咿呀呀的唱腔,从幕布后,从喇叭中传出来,传至整个大礼堂的所有人耳朵里。
声音奇怪,晦涩难懂。
宁檬竖着耳朵听了会儿,果然发现听不懂,她歪着头去问时戚:“你听懂了吗?”
时戚没说话,也没摇头。
宁檬依稀能分辨出来,这声音是那个老人嘴里出来的,但是一点也不弱,伴着鼓声让人心里直跳。
幕布上的皮影动来动去,人后的控制极快,与咿咿呀呀的唱戏同行,组成了一幕戏。
渐渐的,宁檬便入了神。
幕布上的影子变大,充斥了她的眼睛,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皮影里的戏,她跟着咿咿呀呀地唱起来。
脸上也露出微微的笑容。
就在这时,宁檬只觉得一晃,眼前水纹一样地闪过,嘴里就被塞进了一样东西。
甜甜的,硬硬的。
她猛地眨眼,心跳得快要蹦出胸腔,转头看时戚,时戚正盯着她看,“你被吸引了。”
影影绰绰下,一双眼睛被映成了墨绿。
声音低沉又清冽,混着山泉落下的哗啦声,配着烦扰的杂音,听着格外诱人。
宁檬耳边荡了荡,和他对视了半晌,涣散的双眼变回原样,终于回神:“我刚刚怎么了?”
唱戏声太大,他们又是在第一排,说话都听不太清楚。
时戚微微蹙眉,抬眼看舞台上的光鲜亮丽,人影纷杂,垂下眼眸,将她的脸扭过去。
而后贴近了她耳边,轻轻说:“你中了幻觉。”
宁檬睁大眼,揪着他的衣服,嘴里还有刚刚被放的一颗糖,甜丝丝的。
耳朵周围红红的,被他呼出来的气痒得瑟缩了一下。
刚刚那一刹那,周围的唱戏声和鼓声就像是突然消失,断了线一样,模糊起来,随后紧跟着是时戚的声音。
逐渐放大,缠绕住她。
我知道她在逞强。
但我不想戳破她。
或者说,我有能力让她逞强。
——《时戚偷偷藏起来的小日记本》
第40章 040
宁檬整个脑袋都有点浑。
时戚的脸在她面前也有点模糊,差点变成了重影,直到一分钟后才正常。
她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刚刚好痒。
宁宁的这身体最怕痒,别提耳朵这地方了,她自己也挺怕痒的,时戚说话离得太近。
时戚看她清醒过来,松开了手。
系统还在叽叽喳喳地说:“那唱戏的把你唱进去了,要不是时戚,你就没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
刚刚一开始她还想着这唱戏的都听不懂,结果没多久就觉得唱得特别好,整个人眼前浮现的压根不是大礼堂的内容。
就在时戚的手离开的刹那,唱戏声又环绕在耳边。
宁檬微微皱眉,捂住耳朵,含糊不清地问时戚:“你给我吃的是糖吗?”
还挺甜的,清甜的。
看她说话时露出来的糖果,时戚莫名地嘴角扬了扬,吓唬她:“是毒药。”
宁檬:“……”以为她好骗吗?
她瞪一眼时戚,把嘴里的糖嚼碎,发出清脆的声音,这年头还毒药呢,都学会骗人了。
时戚也不说话,只是偶尔会扭头看她。
舞台上似乎到了高潮,唱戏的声音提高了不少,也更加晦涩难懂,像是古老的原始社会祭祀的声音。
这种情况下的皮影表演已经让人抬不起兴趣了。
宁檬看到的皮影长相怪异,在幕后人的手里表演出奇特的节目,却让她这个观众猜不到表演的内容。
一看就有毛病。
过了会儿,宁檬又忍不住了,拽住时戚的衣袖,偷偷问:“啥时候结束啊?”
白净的巴掌脸上紧绷着,全是紧张,一双眼睛在黑暗的环境下亮晶晶的,像小猫似的。
时戚语气轻柔了一些:“很快。”
宁檬立马放心了,乖乖地扭过头,吃糖看戏,她大孙子这么厉害,肯定说的也是对的。
唱戏的已经影响不到她,她开始观察起舞台上有什么特殊的东西来,可是半天什么也没看到。
舞台上能看到的只有瘦弱少年和唱戏老人两个。
幕布上四个皮影在动,却只有老人一个人操控,可见他的技术之高。
宁檬想不通,他们怎么就去干那些损阴德的事呢。
似乎察觉到她的想法,时戚抬眼看了舞台一眼,轻飘飘地说:“自食其果。”
他这句话不含任何感情,还有点冷冷的。
宁檬没理解他的意思,不知道是说谁,估摸着猜测可能是说会遭报应的。
随着结束时间的临近,舞台上的老人越唱越快。
少年站在他后面,整个人都担忧地盯着前方的老人,嘴里不停地呢喃着:“爷爷……”
他知道现在的情况,一定到了不好的境界,否则爷爷不会一下子提了速度的。
原本缓慢的唱腔越来越快,鼓声几乎要跟不上,整个大礼堂都被两种混杂的声音充斥着。
宁檬嘴里又含了一颗糖。
也不知道时戚从哪来的,趁她不注意就给喂嘴里了。
至于功效,可能是破除幻觉的,起码她现在一点也不觉得这好听了,耳朵都难受。
就在这时,唱戏声突然停了下来。
宁檬朝舞台上看,只见暗白色的幕布突然一下子染上了红色,像是被泼了盆染料。
少年惊呼一声,扑上去:“爷爷!”
鼓声突然停了下来。
宁檬只看见后面帷幕拉开,一群人跑了上来。
顿时舞台灯光大亮,不知是谁撞翻了幕布,后面的景象呈现出来,唱戏的老人紧闭着双眼,已经昏迷过去。
少年被其余人挤在一边,皮影掉了一地,还有人不停地掐老人的人中,可惜人还是没醒。
宁檬看得奇怪,一转头,旁边的邱可可歪在椅子上,闭着双眼似乎睡着了一样。
可是她知道这压根不是睡着,因为身后的所有人都像邱可可一样,紧闭的双眼歪倒在椅子上。
她脑海里闪过一句话:中了幻觉。
宁檬猛地转头看时戚,看他好好地坐着,嘴角还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就知道肯定没事。
时戚歪着头看她,“很快会醒的。”
系统也说:“只是幻觉,那老人没唱完戏,不会有事的,她们醒过来也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是很正常的幻觉后果。
宁檬这才松口气,偷偷凑到时戚边上,小声问:“刚刚那老爷爷是吐血了么?”
舞台上的人压根就没注意他们俩,还在争吵,也许是太过自信,觉得所有人都昏迷了。
时戚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见她一脸茫然不解,轻声解释道:“他用力过猛,反噬了自己,能活着就是运气好。”
这么惨?
不过做出摄人魂这种事,这么惨也是恶有恶报,就是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如果这个老人是想要人的魂,那她之前在大礼堂的时候为什么不动手,还反而警告她,让她不要来。
这怎么看也是有点不对的。
宁檬想了想,心底冒出来一个想法:这个老爷爷会不会是被那群长的就很丑的人控制的?
老人一口血吐了出来,喷的幕布都是,自然那些人也看到了,在查他是不是装的。
舞台上已经炸成了一锅热蚂蚁。
一个脸上有一道疤的中年男人猛地拽住瘦弱少年,凶狠地问:“这死老头怎么了?你来弄醒!”
少年脸上全是泪,被他扔到老人身边。
他看到嘴角流下来的血,整个人嚎啕大哭:“爷爷……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
旁边一人推开他,骂骂咧咧:“就知道哭,哭有个屁用!一天到晚丧气!”
几个人随意地松开昏迷的老人,自顾自地讨论起来。
“我们带着做好的皮影走吧,反正这老头也活不长了,以后再去找其他人。”
“可是这戏唱到一半没什么用,咱们只有两个纸人,帮不到什么,太少了。”
“两个就两个,总比没有好,操他的,怎么这时候出事,眼睁睁地看着煮熟的鸭子跑了!”
几个人齐齐看向下面的观众席。
这都是人啊,都是可以拿魂的人,让他们来填充纸人的,从此就可以为他们办事。
就在这时,脸上有疤的男人突然看了第一排。
他猛地上前几步,不可置信道:“你们怎么醒着的?”
其他人明明都昏过去了。
他原本长得一副恶相,现在脸上还有疤,更让人觉得凶狠可怕。
看到细皮嫩肉的两个人,几个男人都反应过来:“干脆把他们绑了,等死老头醒了,把他弄成纸人。”
一群人想的很好。
宁檬看智障的表情看他们,时戚可是这本书的男主,怎么可能被他们捉走做成纸人。
几个男人也不管老人和少年,跳下来就要去抓时戚,才碰到胳膊就整个人被弹了出去。
随后猛地撞上了舞台,发出好大一声响。
等宁檬抬眼去看的时候,碰时戚的几个人的手都被灼伤,残忍地翻皮,露出血肉。
有疤男人脸上满是阴狠,嘴里无声地喊了一句。
时戚突然站起来,将一脸茫然的宁檬往自己这边一拉,拽到自己边上,沉着声说:“别动。”
一声惨叫突然从身后传来。
宁檬赶紧循声去看,是她的椅子那传来的。
正在惨叫的是她当初一开始碰见的第一个纸人,被画上了眼睛活过来了的那个。
这纸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边,贴在她后背的椅子上,一双白眼珠滴溜溜地转。
此时此刻正扭曲着身体,十分瘆人。
宁檬咽了咽口水,默默地往时戚那边靠了靠。
一想到自己整个夜晚都靠在这张纸人上,纸人还能动,她浑身就发麻,只觉得毛骨悚然。
时戚忽然低头说:“它刚来的。”
宁檬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在告诉她这纸人才来,心里松了口气,心跳也恢复了一点。
这个皮影戏团真的是……
纸人最终扭曲着,从下至上,逐渐缩小,最后无端地冒出一团火焰,将它烧成了灰。
那团灰还能动,最后又被吹飞,消失殆尽。
这一招让受伤的几个人都暗暗吃惊。
纸人用人的魂活过来是和普通的不一样的,不仅能听从他们的命令,还能让他们赚钱。
这张纸人不知道是那个老头子怎么做的,那天他们逼着他画上眼睛,后来就会自己跑了。
这张纸人能听他们的命令,刚才有疤男人就是控制他的。
舞台边上那几个人一时不敢过来。
宁檬在时戚后面,揪着他的衣角,不出声打扰。
时戚眼里泛过阴冷,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捻了捻指尖,原本干净的手指上有粉末逐渐落下来。
总要付出代价的。
宁檬一无所知地盯着舞台上面,微微睁大眼。
她看到帷幕被拉开了一条缝,两张纸人从地上爬了过来,扭曲着身体,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可怕。
最后齐齐贴上了中间那个脸上有疤的男人。
男人根本没有察觉到什么,还在冲他们骂骂咧咧,却又碍于刚才的表现不敢上前。
就在这时,两张贴在他背后的纸人突然从后背爬到前面,盖住了他的脸。
旁边的人看到了,叫道:“大哥!大哥!”
有疤男人挥舞着胳膊,想把脸上糊住的纸人撕掉,却没想到越贴越紧,让他呼吸不过来。
纸人像生在他脸上一样,死活拿不掉。
时间越久,他整个人像鱼被捞上岸一样,跳着抖了几下,最后停了下来,没了动静。
几个人都抖着手去碰他。
覆盖着的纸人终于鼓了起来,慢慢地从男人的脸上起来,带起微小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