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向楠朝她背后一抹,笑道:“它已经下来了。”
“在哪?”
“在水里。”
李南方看他演得这么起劲,玩心大起:“那你快给我捞捞,我的星星泡在水里太久了可不好。”
辛向楠真的俯在船边在水里捞起来。
“捞到了吗?”
“还没有。”
“现在呢?”
“快捞到了。”
李南方看他探出去大半个身子有些担心,拉着他的衣角,紧张道:“别捞了别捞了,我不要了。”
“捞到了。”
辛向楠把身子收回来,李南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她凑近一看,在他摊开的手掌之上,竟真有一件闪光之物。
钻石戒指。
那是一枚再简单不过的钻戒,没有华丽的镶边,是最简单的款式,钻石也不大,犹如一颗未泡发的小黄豆。通透的钻石折射着星星的光,微弱却纯粹。
李南方一顿。
她没有惊慌,也没有狂喜,好像在某个时刻他们已经达成了默契,这一切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就像拿着既定的剧本,脑子里这一幕已经排演过很多遍,事情该是这样发展,就像他们理所应当地相爱。
李南方突然笑出声来。
“你骗人!”她指着远处山顶上的那颗星星,“它明明还在那!”
辛向楠的眉眼稍稍弯起,双眸里全是她的影子,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说道:“嗯,对不起,我骗了你。”
他拿起戒指,声音低哑而虔诚:“那你能不能原谅我?”
李南方的手指穿过指环,她的指尖从此有了辛向楠的温度。
她得意地举起手展示在他眼前,笑道:“想得美,我得一辈子惩罚你才行!”
夜色很美,辽阔的星空勾勒出远山的轮廓,从湖面刮来的风带有草荇淡淡的腥味,洁白的纱帘偶尔漂浮,像仙子拖地的裙角。
凉风习习,从床上走下来一人,理好乱飞的纱帘,将阳台的门锁紧。
从被子里又探出一人,她长发如瀑垂散着,黑暗里那双眼睛闪着灵动的光。
她盯着朝床走来的人,只敢露出半个头来,生怕对方看到自己羞赧、红透了双颊,早就忘了有黑暗做掩护。
微弱的光只能让她看到个模糊的轮廓,等终于能看清眼前之人时,他们的手指已交错在一起。
那个少年俊美动人,一双桃花眼好像容纳了山川和星辰,若不是衣不遮体、体温炙热,还以为他是一个落入凡间不食烟火的天神。
被他禁锢在臂弯里的女子为美色所迷惑,手紧张地攥着被。
“南南,”少年将她垂落的刘海轻轻别在脑后,目光盈盈,柔声问,“可以吗?”
“你呢?”她反问道。
少年一笑,吻上她红润的唇,语气温柔而坚定:“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水潮拍打岸石,湿草里虫子的声音此起彼伏,木船随着水波咿咿呀呀,白日喧闹的村庄沉入一片静谧。
潮升,风起,无月,星明,正是一个云朝雨暮的良辰……
☆、chapter 27
没羞没躁的的旅行结束,李南方和辛向楠回到了N市。
虽然离开时大义凌然,现在她却很心虚。
前两天才向着所有人发誓和辛向楠关系清白,七夕就强势跟人家告白还告得天下皆知。
于是,身边的辛向楠被她买的大口罩牢牢挡住,眼睛也被墨镜遮得严实。
还好一路并没有人发现这个刻意隐藏的人,因为正逢今天N市空气不佳,街上许多人都戴了口罩。
他们偷偷摸摸回到李南方的公寓,公寓还是李南方离开前的样子。
他把辛向楠带到隔壁的客房,自从上次白汧水私自改了她的房间,她就再也没在那住过,连带白汧水放进公寓里的东西全塞进了原来的房间里。
辛向楠正在收拾屋子,李南方偷偷打开电脑,浏览这几日的文娱板块。
奇怪的是,七夕那天的事竟然没被报道,全是些不痛不痒的老料。
一看就是被人刻意清理过的,她想,会是谁呢。
没有头绪的她打陈斯缈电话,她们约在她家楼下的咖啡馆见面。
李南方赶到咖啡馆,看到坐在里面的陈斯缈向她招手。
陈斯缈并没有好脸色,这不能怪她,试想一个人只发了条短信说出去散心,然后半个月没有任何音讯,让她每天提心吊胆地生怕看到什么无名女尸的新闻。
现在这个罪魁祸首回来了,没少胳膊没少腿,松一口气之后是更深的埋怨。
“缈缈,对不起。”李南方好声好气地向她道歉。
“哼。”
“缈缈,你原谅我吧,我们也是没办法才走的。”
“哼。”
“你可是我回来联系的第一个人!我急着见你,都把辛向楠留在公寓里不管了。”
陈斯缈斜着眼打量她一番,扭过头又“哼”了一声。
李南方从包里掏出旅游时村子里老奶奶亲手缝的荷包,里面放着一袋子她在河边捡的彩色石,又掏出一条约莫四五十厘米的风干牛肉,恭敬地摆在陈斯缈面前,哀求道:“缈缈,你就原谅我吧,这些石头都是我一块一块挑的,里面有块心形的红石头我都留着给你了。”
陈斯缈拿起那块风干牛肉嗅了嗅,冷冷地说:“把我一个人留在这,自己倒好,带着野男人私奔。你还懂得回来?你回来干什么,别回来了。”
李南方临阵脱逃,自知理亏,耐心地哄着前面这位生气的祖宗。
“一点也不好玩,真的,没什么意思。”她信誓旦旦地给陈斯缈讲起一路的艰辛。
“我看你面色红润,脸上丰腴了许多,真不像受苦去的。”陈斯缈虽然嘴上不说,但也为李南方所言路上遇到洪水和山体滑坡暗自捏了把汗,半信半疑道,“你腰上的腰上的肉都厚实了,怕不是怀孕了把?”
李南方一愣:“你说什么胡话,哪有那么快的!”
警觉的陈斯缈瞪大眼,急忙打断:“你说什么?什么叫‘哪有那么快’?这半个月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南方的脸“唰”一下变红,眼神闪躲。
“快说!你是不是和辛向楠……和辛向楠……颠鸾倒凤啦?”
“嘘——”
陈斯缈陡然增大的声音引起周围人的侧目。
李南方连忙用手挡着脸,生气道:“陈斯缈!你能不能小声点!”
自知惹祸的某人猫下腰,快速地点点头,低声道:“不是说不发生婚前关系吗!你怎么说变就变啊!”
“我答应他的求婚了,”李南方红着脸说,“这不是把持不住了吗。”
陈斯缈这才注意到她手上戴的戒指:“啊啊啊——你竟然是这样的李南方!”
李南方低下头,嘟囔道:“都是两厢情愿的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行不行,你给我讲细节,我要听细节!”陈斯缈抓着她的手使劲摇。
拗不过死缠烂打追问的陈斯缈,李南方给她讲了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没想到你们发生了这么多事。”陈斯缈啧啧道,“你居然还结识了关小总。”
李南方喝了口咖啡,突然想起叫陈斯缈来的正事。
“对了,这半个月N市没发生什么大事吗?为什么七夕那晚的事网络上没有一点报道?”
“你还不知道吧,”陈斯缈说,“那事是白汧水压下来的。”
“白……白汧水?”李南方一愣,“怎么会是他?他不应该最希望搞臭辛向楠吗?之前还用这个威胁过我。”
“你傻呀,这么想不就通了嘛!”陈斯缈分析道,“他都帮你掩饰了那么久了,眼看就要被你搞得前功尽弃,还不给人家采取点挽救措施呀?何况,前两天你们才宣布是一对,转身就给他戴了顶绿帽子,哪个男人受得了哟!”
李南方点点头,赞同地说:“你说得很有道理,再怎么样也要给男人留点面子。”
陈斯缈咬了口风干牛肉,边嚼边说:“给白汧水留面子?你不是一项最讨厌他吗,怎么旅一趟游就对他改观了?”
“哎……以前的我还是太偏激了,他其实人还是挺不错的。”
“辛向楠是开启了身上的‘□□’开关吗?怎么还对白汧水心猿意马的?”
“呸,”李南方嫌恶地看着思想龌龊的俏佳人,说道,“什么心猿意马啊,我是真心实意地想感谢白汧水。”
“到底怎么回事?”
李南方深吸一口气,眼睛亮亮的:“实话告诉你,其实这次是白汧水叫我去找辛向楠的。”
“什么!”陈斯缈跳起来,不好意思地朝被她吓到的顾客道歉,压低了声音说:“你是在做梦吗?”
李南方给她描述了七夕那晚吃火锅的场景,很肯定地道:“的确是他鼓励我正视自己的内心,让我去找心里所爱。”
陈斯缈目瞪口呆地听完,啪啪地鼓起掌来:“真想不到,世间还有如此性情中人。”
在单元楼下,李南方又理了理辛向楠的头发,整了整他的衣领,反复确认了好几遍,也无法平静他心中的忐忑。
陈斯缈告诉她既然已经和白汧水达成共识,父母那边也不能拖,反正都要让他们失望伤心,不如一次来个痛快,免得夜长梦多。
她深以为然。
李南方从来没走过这么艰难的六层楼,即使在她少女肥胖时期,也不如今日走得沉重。
还没到家门口,旦旦已经开始狂吠,她这才想起家里还有一条恶犬需要辛向楠去征服。
“小姨!”
比狗跑得快的是李南方两个粉雕玉琢的外甥和外甥女。
李东方手里还拿着没洗完的菜叶子,看到她身后跟着的辛向楠,一愣。
姐妹俩寒暄一阵,姐姐偷瞄了眼一直面带微笑的辛向楠,在她耳边悄声说:“本人真是比电视上耐看。”
不一会儿厨房里走出一个金发碧眼的伟岸男子。
果不其然,今天家里很热闹,连她那个一年也见不到一次的姐夫也来了。
李南方的姐夫是个高大的英国人,他头发可是正正经经长出来也不会变黑的金头发,眼睛是正正经经不用替换不会褪色的碧蓝。
李南方第一次见这样纯正的老外,还是幼儿园彩色绘本上的那位“快乐王子”。
她抱起外甥女,朝围着围裙的詹姆斯叫了声“姐夫”,詹姆斯也向她问好,指了指厨房就走了。
李南方死拖着想攻击他的旦旦,安慰辛向楠:“你别害怕,连这个老外都搞得掂,你也一定能征服它的!”
辛向楠乖巧地应答。
“爸妈呢?”
“哦,他们啊,知道你要回来去买菜了。”李东方看看手表,嘟囔道,“怎么去这么久……”
这时,原本朝辛向楠狂吠的恶犬突然改朝门吼,尾巴摇得恨不得断了开。
李爸爸李妈妈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了,原本打算数落平白无故消失半个月的李南方的两人,看到开门的辛向楠,愣住了。
李爸爸伸出去的手悬在空中没来得及收回,辛向楠便笑着把袋子接到了手上。
旦旦又朝辛向楠狂吠,撕心裂肺地吠。
虽然两口子想到,总有一天李南方这个不孝女要将这个小白脸带进家,可他们没想到她会选在回来的第一天。
即使私下他们对辛向楠这个人意见颇多,坏话也讲了不少,虽然读白汧水给的资料已将他的信息背得滚瓜烂熟,可今天是第一次正式地辛向楠,到底还是一个陌生人。
于是,他们在房间里排练过很多回的“先声夺人,咄咄逼人”的计策还没初露一点端倪,就被无情地摧毁了。
“叔叔,阿姨。”辛向楠同样接过李妈妈手里的袋子,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叫辛向楠。”
旦旦朝辛向楠歇斯底里地狂吠,身体力行地恨不得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撕咬,任李爸爸怎么喊都不听,还邀功似的跑去蹭李爸爸的小腿。
“这孩子小,不懂事,你别和她计较。”李爸爸抓住向他邀功的旦旦,莫名的心虚,因为他的心里不待见辛向楠,总觉得家里这条狗不待见辛向楠是跟他学的。毕竟他俩是这么的心意相通。
“狗天性忠诚、护主,我第一次来,它不认识我,对我充满戒备也在情理之中,防范生人不过出于本性,这也说明了它重视这个家,所以才一直守护。”辛向楠看着凶恶的小狗温柔地笑了笑,“以后见多了,自然就亲近了。”
听到辛向楠这番说辞,李爸爸心里充满了对他的赞赏。虽然他说的是事实,旦旦朝他凶只是出于本性,但这话从他口中和从自己口中说出来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性质:他说是宽容,自己说是包庇。
李爸爸觉得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很懂事。
趁着辛向楠把菜提进厨房的空隙,李妈妈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两父女,她觉得李南方只没眼光,李爸爸没眼力,别人顺着自己心意说几句好话就被攻陷,两个都是靠不住的货。
“你怎么把他带来了?”李妈妈埋怨道,“你以为你把他带来,我们会给他好脸色吗?”
她深知自己老公是靠不住的,关键时刻比谁都怂,为了保住她心中的女婿,还得她亲自出马。
李南方气得咬牙,她想,好心好意带人回来给你们看,又不是来征求意见的,只是来让你们面对现实的,摆什么臭脸色!
虽然心中不平,但她也知道这次的会面的重要性,如果弄得好,她的父母能接受辛向楠,不济就是维持原状,绝不能让双方撕破脸皮!
“哼!”
她把头撇到一边,心里为辛向楠遭受的不公正待遇打抱不平,怒火无处发泄,索性就不看李妈妈。
李妈妈也不理她,径直走向厨房。
于是,客厅成了闲人之地。
两个小朋友津津有味地看电视,李爸爸和两个女儿分坐客厅三面,三人虽不说话,好像各忙各的,实则暗地里都关心厨房里的情况,正竖着耳朵打探里面的进展。
李爸爸想,待会老婆要是破口大骂,他就进去帮腔虚张声势。
李东方想,待会老妈要是破口大骂,她就进去把詹姆斯拉出来,不让他学骂人话。
李南方想,待会老妈要是破口大骂,她就进去保护辛向楠,明天就结婚,以后再也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