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熟的黑宝石挂在深绿色的枝头,沉甸甸的压下枝条,扁圆的果实有着明显的缝合线、两半对称、果面紫黑色,光滑的表皮上还带有一层细细的白雾状粉质。
维基明显不属于劳动力的范围,她抱着那个大竹筐在下面坐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打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她的脸上落着点点的光斑,卷卷的黑发上也是一块一块的亮点。
……
“嘿,我感觉脸上有一块一块的温度,是一块一块的阳光吗?”
她仰着头对树上发问。
已经换上长裤和马靴,半条长腿从树枝上挂下来的棕栗发少年闻言,轻轻晃了晃树枝。
光斑顺着他的动作也晃起来,他有点狡黠的笑起来,笑窝不自觉浮现:“是的,它在你的脸上,现在它们正在跳来跳去。”
维基仔细想象着这个场面,微微睁大了眼睛。
翡翠绿眼眸的少年身形颀长,缩手缩脚的挂在树上,看着这一幕,摸了摸鼻子、不自在的侧过脸,继续摘果子,胳膊上挂的袋子里很快越来越满。
史蒂夫抱着那根比他高出许多的杆子——杆子的头上套着一只纸制的小碗,当杆子把果子打下来的时候,果子就可以一个个的掉进那个小碗里,唯一的缺点就是每次只能装上一两个,不然碗会被果子的重量撑破。
总体而言,两个人各有收获。
维基今天穿了一条星空蓝色的阔摆裙,她顺着各种沙沙的声音左右转头,装满了一个袋子的巴基直接跳了下来,“嘭”的一声。
虽然因为有技巧所以人落地音不算大,主要还是那个袋子比较响,但还是把姑娘吓了好一跳。
“巴……巴基?你还好吗?”
维基的脸上露出一个非常感同身受的“肉疼”表情,好像是她自己从树上摔下来了一样。
她的脸略微皱起来,她的尖下巴因为憋起的嘴,而皱成了一个有纹路的小核桃。
巴基本来想说自己啥事都没有,结果看见她这个表情,玩心大起:“哎,好像腿摔着了,疼得慌……”
一旁的史蒂夫:“…………”
小金毛的表情完全就是:脸呢?脸是个好东西你为什么不要它?
谁知道维基反而眉头舒展开:“你是不是在逗我的?我才不上当。”
话是这样说,她还是轻轻转着轮椅往这边过来,像是想要看一看情况。
原本被她第一句话弄得一脸“居然被识破了”的巴基维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冲着史蒂夫挤了挤眼睛,眉目飞扬。
棕栗色的头毛上还插着两根叶子。
小金毛一下子忍不住:“噗……”
……
“哎……”
黑发姑娘推到一半,突然卡在了原地。
不但卡在了原地,还被一股不知名的后推力往后推了几分米。
巴基和史蒂夫齐齐一惊,装摔的和举杆子的,都把原本的东西随便往哪儿一丢,翻身过来固定住了后退的轮椅。
——但这里的路是平坦的,根本不应该有使得轮椅后滑的坡度。
“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维基不怎么确定的眨了眨眼睛。
顺着她手指指的方向看去,地上有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洞。
这会儿正有一只粉色带指甲的小爪子从洞口往回伸,巴基眼疾手快的往那里一抓——什么都没有抓到。
“……逃了……好像是一只地鼠。”
巴基转过头,和另外两个小伙伴面面相觑。
“它回来了……”史蒂夫突然说。
正在他们以为不会有东西再出现的时候,那个洞口又伸出一只同样粉嫩的尖尖头。
——这回并不是爪子,而是一只长长的、略扁的鼻吻,有点像鸭子的嘴巴,但尖端偏像于球体。
鼻吻探出得越来越长,黑乎乎的脑袋也跟着露了出来,还附带两个黑豆一样亮晶晶的小眼睛。
巴基:“……鸭嘴兽?”
史蒂夫:“……地……鸭?”
维基:“……???”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这里是短小君 : )
蜻蜓最近事情比较多,忙着去医院(只是普通的检查)啦、去乡下看爷爷奶奶啦、然后准备过生日啦、准备行李快要去国外读书啦……
乱七八糟的一堆事情。
所以有时候晚上的更新时间会比较迟,比如今天就是刚从乡下回来现在才写完,等不住的仙女们就莫要修仙啦!
反正你们已经是仙女了【b(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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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づ ̄3 ̄)づ╭
第91章 去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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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后。
1943年的秋季。
“嗅嗅?泥伏雷?嗅嗅?”
“嘿你这只臭烘烘的鸭嘴兽!从我的帽子上来下!”
高大又英俊的青年刚刚换下新到手的军装,就看见高高挂在一旁的帽子上多挂了一只乌漆墨黑的嗅嗅饼。
嗅嗅饼的长鼻吻还咬在他的帽子上, 宽檐帽的徽章在它的口水下闪闪发光。
“哦……梅林的胡子……”
深棕色短发的青年非常嫌弃的用两个手指把它抖下来, 又很嫌弃的用小拇指勾着军帽的帽檐, 他故意皱起眉头的样子也英俊到不行。
“如果不是看着维基的份上,嘿!小家伙, 我会把你丢去做嗅嗅饼!嗅嗅饼你知道吗!嗅嗅饼!”
被起名为“泥伏雷”的嗅嗅“嗤”了一声。
它两只小短爪耷拉着, 肥乎乎的双腿和扁扁的尖爪维持着外八姿势站立, 黑豆眼里完全就是人性化的:“你去告状啊,有本事你去告啊, 看劳资不弄死你”。
巴基:“……擦。”
他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维基为什么会喜欢这只又臭屁又臭美又贪财的乌漆嘛黑鸭嘴兽。
——而且它还肥。
——肥、得、要、死。
巴基的腰上还松松垮垮的挂着脱了一半的军裤,质地优良的呢料是很舒服的军褐色,结实的牛皮腰带被他自己解开了一半,现在又被他自己干脆利落的全部脱掉。
一脚提到一边、落地、完美。
青年光着膀子、穿着大裤衩,活动活动手脚,就开始满地抓嗅嗅。
这十几年的时光让他长高了不少,头发也从柔软的棕栗色转变为偏黑的深棕色,身手也越来越灵活矫健。
泥伏雷一边乱嗅一边满地乱窜, 但到底比不过已经无比熟悉它逃跑路径的巴基, 很快就被青年一把倒着操了起来。
巴基咬牙切齿:“你跑啊, 继续叫啊,你叫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
“什么……破喉咙?”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迟疑、又熟悉的声音。
深棕色短发的青年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手上下意识的一用力,原本倒挂在他手上的泥伏雷连着打了好两个喷嚏。
梨形的身躯可笑的抖动两下,突然开始叮铃哐啷的往下掉东西。
“噗嗤!”
“哗~啦啦~”
“噗嗤!”
“哗啦~啦~”
“噗嗤!”
“叮~……叮~……叮~……”
赤脚踩在地面上的巴基, 连双脚都被钱币和乱七八糟闪闪发光的小东西淹没了。
但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门没关。
而长发披散、亭亭依靠在扶梯上的姑娘,正好可以对他这边的情况一览无余——虽然她看不见。
巴基:“……你听我解释!维基。”
嗅嗅:“嗤嗤嗤(非礼啦),嗤嗤嗤(针眼啦)!”
外头的维基迟疑的眨了眨眼睛。
她今天披着一件银灰色的毛皮斗篷,比小时候顺直不少的黑色长发松松的披在斗篷后面,许多柔软的银灰色毛毛顺着她黑发一缕一缕的间隔里蓬出来,衬得她整个人毛茸茸的。
她的斗篷在脖子周围也有一圈毛茸茸,尖下巴和轮廓精致的脸庞从毛里露出来。
光膀子大裤衩的巴基:我到底应该先把这只该死的泥伏雷藏起来还是先穿上衣服???
……
“巴基,我和维基来找泥伏雷……嘿你的衣服呢?……”
这是在维基之后上楼的史蒂夫——当年的小金毛如今也是一样的瘦小,好在好歹长高了一些,当然这个身高和巴基一比就很不够看了。
巴基:得,不用纠结了。
——什么叫做兄弟坑?
——这就是。
黑发姑娘在原地脸都没红一下:“咦?巴基有习惯裸睡吗?有什么好解释的——反正我又看不见。”
巴基:“……不我现在穿着裤子呢,而且我不、裸、睡。”
所以他究竟是为什么要当着两个小伙伴的面解释这个?
不甘心被冷落、以及痛失大部分财产的泥伏雷、猛地咬了抓住它的手一口。
趁着青年一时不备,它蹭蹭蹭跑下地,又顺着姑娘的斗篷蹭蹭蹭爬到了她肩膀上。
维基摸了摸它脑袋:“哎,小泥,我这会儿可抱不动你。”
泥伏雷:“……嘤。”
史蒂夫赶紧从她肩膀上把又肥又肥的嗅嗅抱了下来——随着年岁的增长,维基渐渐可以脱离轮椅,但她的体质依旧算不上好。
他和维基——他们两个的身体都差得可以。
史蒂夫一边抱着嗅嗅一边在心里忧郁。
而且他又想到自己又一次的征兵报名体检结果——那个大大大大大的“4F(美军入伍评价最差标准)”,心情简直低落到极点。
哮喘、猩红热、风湿热、鼻炎、慢性或频发性感冒、高血压、心脏病、焦虑症……
这些病史中无论哪一个都足以让他被拦在征兵的门槛外。
可他还是想参军。
他的父亲,死于芥子气中毒,当初在第107陆军师服役。
他的母亲在几年前,为了补贴家用,原本打算要去当结核病病区的护士,但维基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为她介绍了一份相对轻松的护理工作,这让史蒂夫庆幸又后怕。
如果他能加入第107陆军师,穿上那声军褐色的军……装……
等等那是什么?!
……
“巴基。”
金毛青年像母亲抱着婴儿一样抱着嗅嗅,语气略有些飘的说。
巴基还在把那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怎么被嗅嗅吞到异次元口袋里的钱币金闪闪之类的东西踢到一旁。
闻言,他哼唧了一声:“什么?”
“你接到……通知了?”
中间的词被史蒂夫含糊了一下。
巴基奇怪的转过头,正巧看见自家金毛竹马正一手抱着嗅嗅一手指向摊在地上的军装裤子。
棕发青年英俊的包子脸一下子就僵硬了,拼命挤眉弄眼,冲史蒂夫打着“暂停”的手势。
“咳,什么东西?”巴基刻意道,“社区活动通知吗?我都不知道你对这东西感兴趣。”
足足给了好几个眼色。
好在史蒂夫和他向来有默契,不怎么习惯说谎的他弱弱地咽了一下口水,咕噜了一声:“啊……啊对,就是那个,我刚刚看见外面有纸条通知。”
说完之后他一脸的愧疚,活像一只刚刚从水里捞上来的金毛犬。
黑发姑娘在一旁狐疑的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孔雀蓝色的瞳孔总像是要把人看穿,两个青年人额角的汗差点下来了。
好在她很快就略过了这个话题,转向了他们今晚的目的:
“今晚就是明日世界博览会啦,阿糊帮我们找到了最好的位置!”
“你们不换一身衣服吗?绅士们?”
……
史蒂夫:“嘿,哥们。”
巴基:“嗯?”
史蒂夫:“你打算怎么说?”
正在往身上套衬衫、一颗一颗扣扣子的巴基闻言,手指的动作顿了一下,含糊道:“……什么怎么说。”
金毛青年手上还抱着那只嗅嗅,深深的、仰视着看着他:“和维基说——你不会打算不告而别吧。”
在他们两人的身后,那条军褐色的呢子军裤仿佛在发出无言、又不可忽视的存在光波。
巴基:“……好吧。”
他扣完了手下的最后一个扣子,又像是有点热一样扯开了最上面扣好的两颗,习惯性舔舐嘴唇,有点无奈的样子:“当然要说啦,我只是还没想好说辞。”
巴基挑了挑眉,假装很轻松。
“比如一场潇洒帅气的告别之类的,最好能敬个军礼,抒发一下保家卫国之情什么的……”
他总结:“挺酷的,不是吗。”
史蒂夫伸长了手拍一拍他肩膀:“但分别可不酷。”
金毛青年格外的语重心长,好像他们两个人之间照顾与被照顾的关系掉了个个儿来。
巴基就不说话了。
史蒂夫打断了他的沉默:“什么时候走?”
“……”
巴基沉默不下去了,他咳嗽两声。
“明日一早……”
他眼神飘了飘。
“我进了第107师,明日一早开赴英格兰。”
别离在即,这个原本应该由巴基笑着分享的消息,转变成了难以出口的告别词。
“那……”
还是同样的问题。
史蒂夫眉头紧紧皱起:“你打算怎么说?今晚得说了吧。”
“Easy,budy(轻松点,哥们儿)。”
巴基嘟囔着,又舔了舔唇:“是我要告别又不是你要告别,怎么紧张干什么。”
然后他有点焉坏坏的笑起来:“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亲爱的小宝宝史蒂夫,不用拿维基当挡箭牌,好好说一句爱我有这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