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时宪再次看向了面前的娃娃机,然后将手伸了进去,抓了一把娃娃出来。
放在了詹茵茵的怀中。
“???”
詹茵茵捧着一把娃娃,呆呆看着他,半晌,从喉间挤出几个字:“大人,娃娃不是这么抓的……”
不等赵时宪说话,詹茵茵迅速将目光投向上空,寻找摄像头的踪迹,却发现这个角落刚好没有监控,只有无数的吊灯,这才松了一口气。
跟做贼似的小心翼翼,詹茵茵捧着娃娃朝四周看了看,轻声道:“咱们还是放回去吧……”
不等她说完,一旁那对情侣突然对着她的头顶尖叫了起来。
詹茵茵再次抬头,这一次却惊吓不已,无缘无故怎么会有吊灯掉下来!赵时宪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也是脸色大变,这种时候附体是绝对来不及了,迅速集中注意力,将詹茵茵一把推开,他自己倒是躲避地没有那么着急,反正这东西也碰不到他。
吊灯下坠的速度,完全无法用肉眼计算。
很快,便直接砸落在地上,溅起一地的玻璃渣。
詹茵茵被推开,手中的娃娃散落一地,等她反应过来之后,却发现。
大人消失了。
☆、chapter 36
chapter36
事故突如其来, 周围响起无数的尖叫声, 电影院的工作人员迅速涌了过来, “小姐,你没事吧!”
地上的吊灯四散在原地, 在灯影下折射出异样的光彩, 不少碎渣子还砸在了詹茵茵的脚下,离得不远。
工作人员上前检查她身上是否有伤势,问了好几次也没有任何应答, 只见她呆呆站在原地,望着刚才出事的地方, 好像丢了魂一样。
“她该不会是吓傻了吧?”
“肯定啊,遇到这种事情谁能接受得了, 还好没有受伤, 但是这个吊灯怎么会无缘无故掉下来?”
“这里是监控死角啊,赶紧叫人过来看看其他吊灯的情况。”
“真是抱歉了,这次是我们影院的意外,能不能把联系方式留一下,等我们查出结果就通知您。”工作人员见她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从地上捡起散落一地的娃娃, 尽数放在了她的怀中, “小姐?小姐?”
詹茵茵低下头,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娃娃,心底大片大片的苍凉呼啸而来,声音像是被冰封了似的, 喃喃道:“你们……看到大人了吗?”
“什么大人?”对方一愣,看了看四周,“这里都是大人没有小孩啊。”
根本听不清对方说了些什么,詹茵茵踉跄着朝前走了两步,呆呆地望着空无一人的原处,拥紧了怀中的娃娃。
****
酒店。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然后又轻轻关上。
“你搞什么,这么晚才回来。”翟曼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睡眼惺忪,语气中还有几分不耐烦,“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还有,开门的声音能不能小一点!”
没有人回应。
翟曼靠在床头,抓起一旁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都快一点了,你快点收拾吧。”
门口依旧没有传来任何声音,翟曼忽然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她睡在靠近卫生间的一边,所以看不见玄关处的情况,刚才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却没有看到人进来,这样的情况实在是让她有些紧张,一时间连睡意都消了不少。
翟曼披上了外套,小心翼翼从被窝里钻出来,慢慢朝另一头爬去,目光刚触及到玄关处就吓了一大跳,险些从床上滚下来!
目光所及的地方没有开灯,一个披着头发的女孩子抱坐在角落里,看不清面目和神色,只是隐约有种悲伤的气氛弥漫在周围。
翟曼迅速开了灯,走到她面前:“哇大半夜的,你这是在拍恐怖片吗?!”
詹茵茵抬起头来,看着她,眼中盈满了泪水。
“……”翟曼愣了一下,原本想说的话一下子噎在了喉间,看了看她怀中那一大把娃娃,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抱着一堆娃娃坐在这里哭,发生什么事了?”
詹茵茵看着她,又将目光投向了一旁墙壁上还挂在那里的赤玉耳坠,那耳坠还是和一开始见到的那样,猩红如血,水色透亮,无论是下半部分的红玛瑙,还是下半部分的那一圈米粒大小的珍珠,都还是泛着无尽岁月里柔和的光泽,似乎永远也不会改变。
詹茵茵将黯然无神的目光收了回来,哽咽道:“大人死掉了。”
“什么大人?你在讲什么,什么死掉了?”翟曼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跟她沟通,眼看着她的眼泪一个劲往下掉,深吸了一口气道,“别哭了行不行,大不了我不抢你的工作了,继续做我的制片助理好啦,能不能别哭啊!”
她的话根本不起任何作用,詹茵茵此时此刻根本听不进去任何的劝告,满脑子都是绝望。
大人是不是魂飞魄散了,是不是从今以后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是不是永远都见不到他了?
都怪她,为什么要带他去什么电影院,为什么反应那么慢不知道自己躲开?
为什么,没有说出那句话。
翟曼看着这样失魂落魄的詹茵茵,叹了一口气,虽然不喜欢她,毕竟也是朝夕相处的室友,沉思了片刻,突然道:“啊,女孩子都喜欢拆快递的感觉吧?你今天到了个快递我帮你顺手给拿回来了,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啦,看看自己买的东西心情就好了。”
从桌子上拿来快递,取来剪刀,帮她把快递盒子打开,然后取出了里面的东西。
刚一看到里面的东西,翟曼就皱了皱眉,念出了纸盒上的字:“diy梦幻娃娃小木屋……你买这种玩意儿干什么?你是三岁小孩吗?”
詹茵茵哇一声大哭了起来。
****
南呈王朝,光熙元年。
巨大的圣金殿一片金碧辉煌,朝臣虽多,却仍旧是那般空旷。
“陛下,自从传言开始之日,大理寺少卿赵时宪已有两日未曾上朝,尸位素餐,也未有任何难言之隐,如此傲肆,实在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啊!”
“赵大人为人一向谦逊有礼,怎会是井大人您口中这等傲肆之人呢?”文华殿大学士程学之摸了摸胡子,将目光投向了说话的工部尚书井茂,“依老夫看来,是井大人您的次子在殿试中输给了赵大人,便怀恨在心,时时刻刻恶意中伤,如此行径,实非君子所为。”
“你!”井茂一拂袖子,冷哼了一声,“程大人未免太偏袒此人了,赵时宪两日不上朝,也未曾提前请示,作何解释?!如果他真的无愧于心的话,为何不站出来解释之前的传言,力证自己的清白!”
程学之笑了笑,脸上的皱纹都铺开了:“既是传言,便是无凭无据之事,三人成虎的道理,难道井大人还不明白吗?井大人对这等谣言如此感兴趣,莫非这谣言便是从井大人口中传出去的?”
“是非自有公论,是否谣传,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验证!”
“两位爱卿莫要在此争论不休了。”高台之上的皇帝叶殷垂下眼眸,看向了台下的文武百官,双眼锐利如鹰,“待朕派人去检验一二,便知如何。赵时宪为官向来清正,朕相信他不会做出这等事情。”
井茂一时着急,上前一步道:“陛下断不可偏袒此人啊,大理寺少卿与贵妃有染的传言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赵时宪偏偏在此时不敢现于人前,实在是令人怀疑啊!此等不忠不义之人,应当尽早铲除!”
叶殷冷笑了一声,将神色隐藏在十二旒下,“恶意中伤贵妃者,朕……也会尽早铲除。”
****
赵时宪是被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惊醒的,外面的风似乎很大,树影晃动,在窗扉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向了周围熟悉的布局,忽然僵在了原地。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刚才应该是在一家叫做电影院的地方,即使是晚上,周围也很亮。而此刻周围虽然点满了烛火,却依旧昏暗,依稀能看清自己的所在,上好的檀香飘进了鼻端,提醒着他并非虚幻。
这里是他的府邸。
赵时宪身形僵直,坐在原地,神色莫名。
很快,门口的人便快步走了过来,惊喜道:“大人!您醒过来了!”
赵时宪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那熟悉的面容出现在自己眼前,却又好像隔了很多年似的,“阿启?”
“大人你可算是醒了,可把大家给急坏了!”阿启叹了一口气,道,“这几日大夫来看过不少次了,都说大人没病,可不知道为什么,大人就是不醒!”
没等对方回答,直接将他扶了起来,恭恭敬敬道:“小人伺候您更衣。”
任由对方为自己更衣,赵时宪却仍旧在神游天外,过了好半天才问道:“现在是哪一年?”
“大人您这是睡糊涂了吗?现在是光熙元年,陛下刚刚登基不久啊。”阿启为他穿好衣服,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袖子中抽出了一封信,“大人这几日一直沉睡,小人都忘记了将这封信转交给大人。”
那封信的正面印着一朵小小的梨花,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记号。
记忆一下子闯入了脑海,赵时宪迅速抬头看向了周围,斑驳的树影,通明的烛火,还有眼前的人,手中的信,这一切他都记得再清楚不过了。都是他曾经经历过的场景,难道是在做梦吗?为什么却这么清晰。
可是,鬼魂又怎么会做梦呢。
来不及细想,赵时宪直接拆开了那封信,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就连内容也是一模一样,茵茵在信中言尽新帝待她凉薄,难以忍受,约他夜半于宫中相见,商议私奔之事。
自从她入宫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怕对她不利而压制了自己的感情。曾经的他就是因为看到了新帝待她不好这一行字才方寸大乱的,连思考都没有,便准备了一切。
脑子里突然想起在詹茵茵手机中看到的那几张密信的图片,将目光再次投向了这封信。
一模一样的字迹,一模一样的记号,足以以假乱真。
“阿启,这封信是谁送来的。”
“是詹贵妃身边的亲信太监井翊,要求我亲手交给大人的。”
井翊……
赵时宪缓缓站了起来,长身而立,轮廓坚韧,眼神里却多了一把锐利的刀剑。
☆、chapter 37
chapter37
“大人, 那您今日会前去赴约吗?”阿启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本身就是赵时宪的亲信, 对他们之间的事情是再清楚不过了, 也为他们如今的命运唏嘘不已。
“这封信是伪造的。”赵时宪将信收在了袖子中,神情淡漠。
“怎么会呢, 这封信明明是贵妃身边的亲信井翊送过来的, 怎么会是伪造的呢?”阿启有些不明白,他方才在一旁看过了那封信,思量了片刻, 道,“若是贵妃真的在陛下那里受尽冷落, 向大人发来求助信却得不到回应,贵妃该有多伤心呀。”
赵时宪回忆了一下在詹茵茵手机中看到的画面, 轻声道:“有些话我说了你可能不会信。后世有人挖了井翊的墓, 翻出了他当时和云妃的之间的密信,上面详细记录了他们之间的阴谋,此刻我手中这封信,就是云妃伙同井翊伪造的信件,目的就是想要引我入宫与贵妃私会, 然后让陛下撞见, 正好将我和贵妃一网打尽。”
“后世……后世?”阿启一下子张大了嘴, 忍住了想要上前摸一摸大人额头的冲动。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段日子里宫外一定有不少我和贵妃有私情的传言,陛下已经心生猜忌了。”
“是……”阿启叹了一口气,“最近宫外可是传的沸沸扬扬, 什么离谱的话都说出来了。我可真是替大人不平啊,分明是大人和茵姑娘有婚约在先,自从她入宫之后,大人就将这份心思埋在心里头了,没想到如今还要受这份气。”
赵时宪似乎根本没有仔细听他说话,而是道:“如今最重要的是,茵茵身边的亲信是云妃安插的人,我要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大人可以修书一封,由小人代为传送。”
“送信,岂不是给奸人可乘之机。”
赵时宪淡淡瞥了他一眼,眼角淡漠如冰霜。
在书店中看到的那几行字渐渐浮现在眼前,那是茵茵在史册上最后的记录。
【湖光如练,天容水色。风吹其面,贵妃怀抱琵琶而不弹。
上曰:“因何不弹?”
贵妃曰:“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
天子闻之,面色灰死。
未几,贵妃怀抱琵琶投于湖中,终不得尸。】
自己死后没过多久,茵茵便投湖而死了,这就是他们最终的结局。
这个时代,没有自由可言,三纲五常大于一切,任何人都不能违背这个法则。
他不知道自己明明已经死了,却还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这两个时空究竟有什么干系,唯一清晰的一件事情,就是只要他贸然去见茵茵,就会重蹈覆辙。
不能见她,绝对不能见她。
赵时宪忽然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如果可以打个电话告诉她就好了。”
“???”阿启呆住,“大人,电话是何人?”
赵时宪正要取笑他,忽然也跟着愣在了原地,回忆起自己在那个时空里的种种,面色顿时有些发红。原来自己当时在别人眼中……也是这么可笑啊。
本着惺惺相惜的心态,赵时宪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出言取笑,而是耐心解释道:“就是六百年后的鸽子。”
说罢,忽然看了一眼自己刚才脱下来的那件衣服。
阿启呆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六百年后的鸽子,不还是鸽子吗?
还在冥思苦想的时候,一旁的大人已经拿起了自己刚才换下来的衣服,看着领口处出神。阿启便不再纠结什么鸽子不鸽子的问题了,目光顺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便看到了领口上的褐色水渍。
“咦,大人,这又是被什么东西弄脏的?看上去像是汤药,可是大人最近并没有服药啊。”
赵时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那块水渍,看不清楚神色,只是过了半晌,唇角忽然微微一扯,语气淡淡的:“可乐。”
“……”
“这件衣裳就搁着,不要洗。”
阿启怔怔站在原地,看着自家大人抬脚出了房间,有点紧张了起来。
大人今日看上去,有些特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