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青檀立马苦了一张脸,“求姑娘帮奴婢说说好话吧,奴婢快连零嘴儿都买不起了。”
“姑娘我可帮不着你,为了你,娘亲连带着都生了我的气,绕开我让青檀盯着呢,该求谁你还不知道?”
“青檀姐姐……”绿香转过身子看着青檀。
“姑娘就是太纵着你了!”青檀点她额头,“在姑娘屋里还能短了你的吃食不成?少拿这些个扮可怜。”
“姑娘,你看她!”
主仆三人说说笑笑地,不大会儿功夫就来了正院里头。
秦氏正抱了儿子茅哥儿在齐氏这里,见着她来了,亲热地迎上来,“母亲,昕儿妹妹来了呢!”
路子昕坐下来逗了一会儿茅哥儿,见秦氏在,有些话也不好说,只捡了些家常话说说,又问了绿香月例银子的事情,自然被齐氏训了一顿。
“这事你就别管了,我自有主张。”
她无奈地看了后面站着的绿香一眼,不再说这事儿,“大嫂,我听大哥说茅哥儿会走一两步了,是真的吗?”
“是呢,昨儿晚上可把你大哥高兴坏了,这都传到你那儿去了,真够丢人的。”秦氏笑道。
“男人嘛,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你爹爹以前是个多正经严肃的性子?见着昕儿,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齐氏对女儿儿媳道,“一晃你们几个都这么大了,如今孙子都有了,他再想摆脸色,也没人怕,哈哈!”
路子昕与秦氏也都跟着偷笑起来,忽然说道:“可二哥见着爹爹,怎么还跟老鼠见着猫一般呢?”
“他呀,那是太淘气,小时候带着你做了多少坏事?你爹爹不舍得教训你,可不就都撒在他身上了,可怜见的,不知道背地里挨了多少顿打,转过头又忘了,正儿八经一个记吃不记打的。”
路子昕蒙了,她可从没听二哥对自己说起过。
及至傍晚见了路子闵,不由问起来,“二哥,娘亲说你小时候为了我挨爹爹许多打?”
“啊?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路子闵嘟囔,忽然想起什么一般,抬头挺胸地道,“现在知道二哥多你有多好了吧?感不感动?”
“是,你真是我的好二哥,谢谢二哥。”路子昕从善如流,亲手端了茶水给他喝。
“你、你今天怎么怪怪地?不会又打什么主意吧?”
“没有啊,就是想问问二哥,舅舅家的事情……还有,琛表哥怎么样了?”
渭南王跑回了渭南继续当土皇帝,没出一口恶气的庆华帝,自然把气都撒在了那些和刘家关系亲近的朝臣身上。
武将自不用说,革职抄家斩首一个不落,至于文官,刘家没有成事,还没发挥他们的作用,但也因此收了牵连。
好些的人家,都是官职一撸到底回家养老,再亲近点的,那都是没籍为奴,女子入教司坊……
比之她梦中的路家还凄惨。
有了前车之鉴,齐家还敢和三皇子赵麓为、和皇后和蒋家绑在一起吗?
再者,赵居为异军突起,还在禁足中的赵麓为赢面又小了许多……
即使他们自私、不仁不义,路子昕还是真的希望齐家不要卷进这些皇家的事情当中,娘亲也会好受一点。
“你管这些做什么,他做的那些事,算得上哪门子的舅舅!”
即使过去了这么久,即使韩均成了自己的妹夫,路子闵依然不能原谅齐家的所作所为。
这可是他的亲妹妹,一家人如珠似宝护在心尖上的,也是齐家的亲外甥女,结果他们为了权势为了前程,居然说退婚就退婚,他们何曾考虑过自家的感受?
“我不是要管,我就是问问,你帮我打听打听嘛二哥,求求你了……就算是为了娘亲……”路子昕求道,路子闵无法,只得应了。
☆、200 悦己者容
初十这一天,路家早早就叫厨上的人买好了鸡鸭鱼肉,拿出看家本事,务必要整治出一桌极丰盛的菜肴来。
另还叫了酒楼,又送来几样好菜。
无他,韩均昨日回来了,一到京城就被召进宫去,直到半夜时分才回的齐安侯府,但早便叫小厮送了拜帖来,说是要拜访路家。
路子昕更是头一次难得主动起了个大早,再也不闲麻烦,任由青檀打扮。
她已经及笄了,也定了亲事,以往很多不能梳的新鲜别致的发髻都可以试一试,此前她嫌麻烦不准,今儿倒是什么都没说。
青檀这些日子跟着李嬷嬷学了不少手艺,一双巧手动作不停,瞧的绿香眼都不眨。
她在梳挽时先将路子昕一头青丝盘旋叠压,然后翘起前后两股,在妆奁盒子里挑了会儿,拿了一支簪钗插上,又在髻旁插了一支珠花。
不大会儿,一个娇俏清丽的元宝头便出来了。
路子昕微微歪了头,同绿香一起打量着铜镜中的少女。
女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正如那枝头最鲜艳的一枝娇花,面上带了明媚又动人的笑意,直将冬日的冷意驱散,令人感到如春风拂面般的温暖。
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黛,两腮天生一抹淡粉,兼带了女孩的纯真与少女的清丽,肌肤白皙娇嫩,毫无瑕疵,如那上好的羊脂白玉,其上有琼鼻小巧可爱,一双五黑的眸子灵动有神,透着清粼粼的波光,望着你时,不自觉便想永远让她这般无忧与快乐。
路子昕嘟了嘟唇,似乎有些不满意。
“怎么了姑娘,你这样打扮起来了真好看,奴婢都看呆了呢!”绿香问道。
路子昕站起身,“你的意思是不打扮便很……难看?”
“不是不是,奴婢是说,这样更好看了。”
“姑娘是要找什么吗?奴婢帮您吧?”到底是青檀老成,上前问道。
“嗯。”路子昕点头,“不用你,我自己来。”说罢径直走到放置衣物的地方,从里头拿出一个木箱子来。
这是她幼时用来放玩物的箱子,将锁打开,里头琳琳琅琅什么都有。
半旧却精致的拨浪鼓,颜色鲜艳可爱的布娃娃,还有那歪歪扭扭不成样子的女工……
路子昕打开一个隔层,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方锦盒。
这是韩均曾经赠她的。
虽然只是怀着怦怦乱跳的心看了几眼便被塞了进去,但不用打开,她还能记起那支牡丹发簪的造型和材质。
“这是什么啊?我一直都收拾姑娘的首饰的,怎地没见过?”绿香已经凑了上来,疑惑不已。
青檀不动声色地捅了她一下。
“青檀姐姐你捅我干什么?我确实没见过嘛!啊……”绿香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该不会是……我、我给漏了,所以才放在这个箱子里?对不起,姑娘,奴婢不是故意的……”
后头这话是对路子昕说的,一副犯了错甘愿受罚的小可怜模样。
青檀不由扶额,干脆低眉垂首地,盯着自己个儿的脚尖看。
姑娘藏的这么隐秘,连她们这些贴身的丫鬟都不知道,又在今儿这么个日子拿了出来,显然……
是韩世子在她们不知情的情况下,送给自家姑娘的。
而姑娘,收了……还藏了……这特么就是赤果果的私相授受啊喂!绿香你是脑袋被门夹了还是进水了?
这种事大家心照不宣就好了嘛干嘛还要追根究底问东问西……
知道青檀十有八九是明白了过来,路子昕脸上有些发烫,将牡丹簪子递了过去,“用、用这支吧?”
青檀非常识趣地接了过去,将元宝头上的簪差换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插了上去。
“别插珠花了吧,怪花哨的。”路子昕又提出了一个主子姑娘的意见。
“是。”青檀严格遵守一个丫鬟的本分,手脚麻利动作迅速地完成了路子昕的要求。
偏绿香是个看不懂气氛又脑子有点轴地,凑上了看了半晌。
“姑娘。”她叉着腰,很严肃很正经地指着她头上的首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和看法:
“现在是冬天,牡丹是春花,您今儿要穿的是上次韩世子在行宫猎到的那只红狐狸毛裹的衣裳,本来就已经很华丽了……这牡丹又有好几种红宝石镶嵌,是不是不太好啊?”
路子昕:……
青檀:……(能不能少说两句?)
不理会两人一副不仅仅你知道我也知道这样搭配不好但是姑娘(你主子我)就是要的表情,绿香继续发表自己的时尚宣言:
“还有啊,这个元宝头是两股,只簪一边是不是看着怪怪的?既然觉得太华丽了,就把牡丹簪子换下去嘛,反正瞧着也不是什么好做工,刚刚青檀姐姐挑的就挺好看的,又搭配又匀称。”末了还添上一句,“姑娘,您觉得呢?”
路子昕:……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非常有道理,你姑娘我也不是不懂时尚的土豹子。
所以呢?她将目光移向青檀,希望能得到她的援助。
毕竟绿香最怕的是青檀……而不是她这个姑娘……
青檀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绿香非常有品味,她无力反驳。
好吧……
路子昕忧伤地抬起手,正要将牡丹簪子拿下来,目光扫过窗外,忽然又顿住,犹豫地道:“要不,换那个白毛的衣裳?”
青檀摇头,“夫人吩咐过了,不要穿的太素净。”
可是怎么办,这个发簪对她意义重大,毕竟是韩均第一次向她表明心迹。
韩均曾经问她,是不是还惦记着齐琛,她也想告诉他,自始至终,心系一人……
数月不见,她很想他。
最后还是青檀道:“姑娘最近不是很喜欢那几株梅花,奴婢记得姑娘有支梅花的簪子,既别致又不打眼,不若奴婢给您找出来?”
虽然不打眼,但该看见的人一定会看见的……
嗯,是的,青檀就是知道及笄那日晚间她在手中反复抚摸的簪子,肯定又是韩世子送的。
路子昕闻言,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将牡丹簪拿了下来。
这会儿天色已经不早了,她吃了几口早饭,便一行心不在焉地拿着本书翻来覆去地看,一行等着韩均的到来。
☆、201 终得相见
辰时刚到,青云巷路家门口便喧哗起来。
韩均身后跟着众小厮,拎了大包小盒地,刚下马便见到了听到家下人禀报前来相迎的路家众人。
大家先一一见了礼,也等不及回到家里坐下来慢慢说,一行人就现在院子里迫不及待地说起话来。
韩均面上带着笑意,星辰般漆黑的眸子微微半弯着,笑意直达眼底。
他一行回答路景修与齐氏的嘘寒问暖,一行应付路子闵的动手动脚,眼角却总是盯着那一人。
小丫头今日穿了一身流彩暗花云锦,隐约可以从颈脖处可以瞧见里头是素绒绣花的内衬,外罩翠纹织锦羽缎镶大红色狐狸毛的斗篷,整个人裹在一团红红火火之中,与那面颊上的粉色、红唇相映,显得小小巧巧的一团,说不出的可伶可俐。
韩均笑的更深了些。
路子昕紧紧抿着唇,目光黏在他身上,一刻也不舍得离开。
以往他虽才气卓绝,但总是在京城长大,即便历经一世,也还尚有些少年人的特质。
这次离京不过数月,却明显与此前大不相同,不仅仅是黑了瘦了,更多了成熟稳重的气质。
但看着她时那眸子中深到满溢的柔情却丝毫没变。
“退之,我听说你受伤了,可是痊愈了?”路子闵突然问道。
路子昕一惊,他受伤了?伤在哪里?也不知是要紧不要紧。
再去看韩均,未免觉得唇色有些苍白,身形似乎也单薄了不少,不由心中一紧,几欲开口相问。
“伤到哪里了?你这孩子,有伤就在家里好好休息,何必急着过来?我们也不会怪你的。”齐氏上下打量着道。
韩均道:“不过是小伤,不碍事的。晚辈……晚辈一走数月,久不曾拜访,着实惦记。”
惦记的是谁,众人自然心知肚明。
路子昕面色微红,心中嗔怪他当着父母亲人的面就说起这些羞人答答的话来,可一想到韩均在外劳累了这么久,回京都不能养伤,急巴巴地就来自家,到底不忍心说他,只用蚊子般的声音道:
“爹爹,娘亲,外头还有些凉,不如进屋子里说话吧!”
看他穿的那么少,还要硬撑着和一家人说话,她有些心疼。
一把嗓子轻轻柔柔地,带着心疼,像轻飘飘地羽毛划过他五脏六腑,韩均听了心中欢喜,着实熨帖的很。
他的小丫头会心疼人了啊!
于是也不含蓄了,直直拿一双眸子灼灼地盯着路子昕,眼神醉人。
路子昕羞涩地低下了头,大约是穿的太暖和了,耳朵尖都有些发热,一双躲在绣鞋中的小脚不时轻轻地踢踏两下,就是不开口说话了。
她这一动作,韩均自然便瞧见她头上插戴的是及笄那日自己送来的簪子,很不显眼,却叫他心里一热,如同大冬天喝了温烫的水,四肢百骸都有股子说不出的劲头。
小丫头,也很想他啊这段时间。
再看,她梳的光洁的鬓见发中,悄悄簪了两朵红梅,并不是连枝折了下来,而是散落在青丝之中,只露出了半个待开未开的花苞,映着洁白粉嫩的脸颊,令人不由看呆了去。
他呆呆看了半晌,还是有生以来头一次这般失礼,齐氏见了,悄悄与秦氏相视一笑。
“好了好了,都快进去说话。”她接过幺女的话头。
路子瑅也道:“是啊,快进屋里头说话。”
韩均这才点头,请路景修先行。
这边秦氏已经指挥家下人接过韩家小厮手中的东西,又嘱咐管家好生招待好他们,一行人便往前院的待客厅而去。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众人步子略有些快,唯独落了路子昕与韩均二人在后头。
“你……”
“你……”
俩人异口同声,话一出口,便停下来看着对方。
路子昕方才鼓起的勇气顿时烟消云散,已是低下了头,默然不语。
韩均失笑,只觉得自己怎么和那不经世事的少年郎一般,见到倾慕欢喜的女子便移不开目光,此时心跳如擂,还真有些叫他无措。
大概……也许……是因为,太久未见?
他摇摇头,分明是近乡情怯吧。
“怎么了?可是伤口疼?到底伤在哪里了?”路子昕关切地问道。
“没事,你别担心,没多严重,不过是小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