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隐在当地收容了不少孤儿,部分可堪培养,想要渗透云州府上下尚需些时日。借着年初科举以及三年一换的官员调动,咱们调去云州府的官员经过这半年时间,业已融入当地官府,想要彻底掌控尚需时日……”
若说宁一是情报网的一把手,那么凌芳凌逸和凌隐则是二把手一样的存在,分别掌管着经济渗透、文化渗透以及人才渗透三个方面。
宁王点头,对这些并未置言,而是补充,“玻璃工坊的工匠师傅也转移过去,王府让人尽心些,修葺得隐秘一些。”
宁一领命。
“王妃在做什么?”公事既了,宁王便问起了卫明沅来。
“王妃正领着春儿和冰影在梅园里踏雪寻梅,收集雪水,说是要围炉烹茶。”
宣逸听了,嘴角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神色柔和,“哦?如此雅兴,本王若是不参与,岂不可惜!”
宁一乖觉地起身,取来狐裘貂帽替他捂上,这才站到他身后,推他出门。
今岁的冬日特别的寒,腊梅却依旧开得盛,娇嫩的花迎上凛冽的北风却是丝毫怯懦也无,让人望之兴叹。
宣逸在梅花山下有一个温泉庄子,里头栽了一片梅林,当初卫明哲说的便是这个。冬日里,他体弱畏寒,总要到这个庄子上住上一段时间,今岁身体虽有好转,可到这梅庄来的惯例却没有更改,甫一入冬,便携着卫明沅住进来了,除了需要进宫的时候才会离开一两趟。
在林子边上,宣逸的视线被密密丛丛的梅林给遮挡,看不见她灵动的声音,只闻得她雀跃欢快的声音,心情却依旧明快。
“王爷,可要派人去唤王妃?”宁一附身问。
宁一摇了摇头,而后在他诧异的目光中握拳放在嘴边咳了咳,这才向着梅林里头大声叫唤起来,“娘子——”
于梅林中乐此不彼挑着好看的梅花,欲要折下来养在玉瓶里放在房中的卫明沅,咋一闻这一声叫唤,心跳登时漏了一拍,手上一抖,一朵小小的梅花飘然自枝头落下。
她下意识地伸手接住,而后望向声音的来源,那声叫唤,她认得,是王爷的。
因庄子在山坳下,宣逸响亮的叫唤传至山中,山谷中很快传来了回应,“娘子,娘子,娘子——”声音玩转绵长。
卫明沅的脸在春儿揶揄的目光下越发红艳,她嘴巴动了动,犹豫着小声应了声,“诶!”
宣逸听见了,知她害羞,却并未就此放过她,高声回了一句,“阿沅说什么,我听不见——”
“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的声音再次闯进耳朵,春儿忍不住捂嘴笑了,便是冰影,嘴角也抿了抿,差点就破功笑了。
卫明沅转头瞪了一眼春儿,春儿吐了吐舌头,才没在怕呢。
如此情景,卫明沅想到了现代西南云贵等地的山歌对唱,隔着密密丛丛的梅树,看不真你我,却能通过山谷延绵不绝的回音将情丝倾诉。
她抿了抿嘴,最后咬了咬牙,朝着梅林的另一头大声地唤了起来,“宣冉之?”
卫明沅的话语幽幽传来,被山谷的回响无限放大,宣逸满足地笑着回应,“我在——”
得到了回应,仿佛能听见他愉悦的心情,卫明沅的心也欢快起来,心情放松,一些话也能说出来了。
“我说,春赏花,夏纳凉,秋登山,冬扫雪,汝可愿与我一起?”
喊过以后,她反倒不在意春儿愕然的眼光以及偷笑,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等着梅林那头的回应。
宣逸没让她等多久,很快,空山中便响起了他清朗的声音,“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於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於其室!”
响彻云霄的告白像是擂鼓一般敲击着卫明沅的耳膜和心房,她蓦地提起裙角,朝着梅林外头奔去,冬日的寒风吹落了她的斗篷风帽,扬起了她的衣角,便是掌中的一朵娇嫩的红梅也迎风飘扬,惊落了枝头上缀着的雪花,吓坏了春儿,动了他的心房。
她从红的白的黄的梅花中来,踏着白雪,迎着寒风冬日,脸颊红扑扑的,眼睛亮得如同冰晶,晃花了宣逸的眼,于是抬起手,敞开胸怀,迎接着她的到来。
卫明沅如同乳燕归巢一般轻轻落入他怀里,避过他双腿,环着他的腰肢,笑得傻兮兮,“宣冉之?”
“诶。”
“夫君?”
“诶。”
……
碍眼的宁一自动退避,徒留一对智商下线的璧人在瑟瑟寒风中依偎着相互取暖,进行着没有营养的对话。
皇宫里,谁人在歇斯底里地发狠,谁人在因为稍胜一筹而沾沾自喜,谁人在吃斋念佛祷告,谁人在谋算着天下,谁人又在汲汲营营,这些都与他们无关。
这一处的梅庄也建了一座玻璃房,便在那梅林中间,此时,两人结伴来到了屋子当中,在梅香萦绕中围炉博古,烹茶赏景。
说着说着,便说到了云州封地上的王府。
卫明沅一时来了兴趣,央着宣逸要来王府的布局图,想要自个设计。
古代,即便她作为上层阶级,即便她有着空间,空间里的现代物资不少,可有些地方还是不尽人意,例如恭房。
这时候的出恭,又名更衣,有婢女准备好甲煎粉、沉香汁和新衣裳,进出更换衣裳,非常麻烦不说,里头的设施其实并不比现代方便,也还是个坑,又或是恭桶,进去时用干枣塞鼻防臭气,出来时用澡豆洗手,并换上清新干净的衣裳才能去除一身的秽气。
每每这时候,卫明沅都会想念现代的抽水马桶。同样的,虽然在浴桶和浴池中泡澡沐浴很是舒适,可她还是会想念花洒冲澡……如此种种,以前是没有机会,如今,云州那里有一座还未建成的王府,如无意外,这是她以后几十年的家,她总归要想法子把它修得便利一点的。
希望她的那些藏书——种田小说里头,大大们会有详细一点的记载吧!卫明沅默默祈祷。
此事暂且搁下,不是很急。说到了云州,卫明沅便想起了与夏国西南边境接壤的西夷国,再然后便是那个叫凌芳的女子——原著中,便是因了她,才使得宁王暗地里的情报网被人察觉到端倪,而后顺藤摸瓜暴露了出来。
倒不是凌芳会背叛宁王,而是按着原著中所述的情形,她,又或者凌逸没有旁的办法。
“今岁,皇上寿辰,西夷国可会派使臣来?”她问。
卫明沅轻易不会问及政事,如果问了,一定是因为所问及的人或事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宣逸拧着眉点头,“可是不妥?”
卫明沅迟疑着提出来,“听闻西夷国大皇子极其好色,且手段残忍,若是他来,凌芳的寻芳楼怕是要遭殃。”
其实,原著中遭殃的是凌芳,若不是凌逸——凌芳的哥哥救她出来,并且寻上宁王府,她怕是要没命。
酒林肉池,最是容易获取情报的地方,而京中久负盛名的醉宵楼和寻芳楼便是因此而来,凌芳是明面上的老板娘。
寻芳楼的姑娘皆是雅妓,卖艺不卖身,做的是勋贵高官的生意,是许多高官老爷和世家子弟的红颜知己。难得知心人,一些隐秘的秘密便这么被掏了出来。
西夷国的大皇子蛮横好淫,可不爱这一套,偏偏寻芳楼却不能不做他的生意,最后凌芳遭了殃,被凌逸救出来时已体无完肤,神志不清,奄奄一息。凌逸无法,只好寻上宁王府求林神医救命。
原著中,宁王府二话不说便开门将他们迎了进去的举动引起了他人的注意和怀疑,于是一层层摸索下去,竟揪出了宁王才是寻芳楼和醉宵楼的幕后之人,便是凌逸的汇文馆、潇湘茶馆也被人怀疑乃宁王府的秘密产业。
原著中昭武帝细思极恐,最终因为宁王之将死而未将凌芳和凌逸等人看在眼里,可贤王等人却蠢蠢欲动,想要得到它们,为夺位增一分助力,当然,这是私底下的行为,否则恐招昭武帝怀疑忌惮。
如今,宁王的情况不同了,若是寻芳楼醉宵楼等情报网的一端被人察觉,恐怕昭武帝不会再无动于衷,宁王府危矣。
未雨绸缪,卫明沅决定提醒宣逸,“若是有法子,还是让西夷国换个来使的好,再不然,那几天把寻芳楼关了也是好的。”
宁王听了若有所思,卫明沅从前提醒过的事从未出错,因而他并未不当一回事,相反,虽然不若对宁一这个朝夕相处的护卫那么重视,凌芳凌逸和凌隐他也是看重的,这是他日后在云州封地能够安稳的基石和保障。
“本王记住了,莫担忧,此事尚早,我还有时间周旋。”他如此回应。
卫明沅心中的一块这才大石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 回家奔丧,一大早赶高铁,这才坐定,更晚了,好困(∪?∪)???zzz
第77章 生产
卫明沅的话并非无的放矢, 宁王重视, 如今他西南云州的封地上也有了些人手,正好可以派人盯着西夷国的动静, 以防万一。
而这时,朝廷上, 因着惠妃的忽然被禁足, 风向也有了些许变化, 原先隐约冒了些头, 可以与太子抗衡的晋王仿佛倒了霉,御史参了一本又一本, 便是原来没打算迁怒于晋王的昭武帝, 也不得不严惩了他。
被夺了职务在家闭门思过的晋王, 子肖母,倒也像惠妃一样摔了不少东西, 嫉恨那些御史幕后的太子等人的同时,也在谋划着东山再起。
刑部尚书萧统这块啃不下的恶骨头再次进入了他的视野当中, 想起形同鸡肋的萧婉茹,他又岂能甘心?还有郭愉那个刁妇,不过是纳了个侧妃,竟也敢给他脸色看,这一次,若非郭将军坐视不理,他又岂能给那些御史参他的可乘之机?!
齐家治国平天下,若是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他日后哪能治理好一个国家!想要一个女人死心塌地地为他,与他共谋大业,最有效直接的法子,莫过于让她怀上一个属于他俩的孩子。晋王眯着眼睛如此想着,起身走向了王府后院。
痛打落水狗的道理,太子等人并非不懂,只是不愿在皇上跟前表现得太过冷酷没有兄弟亲情,只能尽力地压着,不让晋王和惠妃再有起复的机会。
前朝,太子和贤王等人在着力铲除晋王的势力,后宫,陈皇后也在思忖着不让惠妃再起。
后宫中虽说花无百日红,可后起之秀也不是没有,其中的佼佼者当属玉妃荣秀玉,这一位可是皇上开了特例许了她一个孩子的人,心思手段可不简单。
陈皇后深知与玉妃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可相比于尚在襁褓中的六皇子,她认为已经长达成人并且威胁到太子之位的晋王更加危险,因而思虑过后,还是铤而走险,请来了玉妃。
当卫明沅得知陈皇后与荣秀玉合作之事后,她惊得杏眼圆睁,可随后想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陈皇后的心思并不难猜,至于荣秀玉,显然也是目的不纯,她大约想的是先利用陈皇后在后宫中保存自己和孩子,日后之事再徐徐图之。毕竟,皇上正值壮年,来日方长。
这样的心思也算不得错,便是陈皇后和淑妃等人也能看出一点来,可在她们看来,也是来日方长,她们有足够的时间来解决一个潜在的麻烦。
卫明沅想了一下昭武帝在原著中的早逝,感叹了一下,大约谁也没料到昭武帝会忽然就没了,料想如果这一情节当真发生的话,会打许多人一个措手不及吧!
原著中,除了天灾,推动太子下台的主力当数晋王,彼时他没有如今被弹劾的这一遭,顺风顺水地位逼太子,最后更是坐不住出手废了太子,本以为会因此上位,所作所为却被藏在暗处的贤王和韩王拿捏住而打了个落花流水。
如今,若晋王这个战斗机真没了,隐忍的贤王和韩王,又该如何除去太子上位?卫明沅想,大约还是“徐徐图之”四字吧!
可若是时间不等人呢?
太子的炮灰命,似乎已经扭转,就是不知,日后会否成为第二个昭武帝,对宁王心生忌惮?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卫明沅想得长远,因而忧心。
如此思虑着,才出了正月,太子妃和李淑慧便相继分娩,除了李淑慧因为头胎而有些艰难外,都还算顺利,没有人下黑手。
但,也不是没有插曲。
太子妃生产当日,东宫,产房外,太子忧心忡忡地来回踱着步,看着太医院的医正到来,登时站了起来,早有詹事迎了上去,张罗着领太医到偏殿候着,以防万一。
詹事李贞安顿好太医出来,见着坐立不安的太子,宽慰两句以后,见他并未宽心,便又建言,“殿下,宁王府上的林神医据说医术无双,殿下若真的担忧,何不派人前往向宁王求来?”
太子愣了一下,而后若有所思地看向李贞,后者坦荡荡似乎只是一心为他分忧,“殿下,不管宁王借还是不借,此事于咱们都是有利无害的。”
太子稍一思忖过后便允了,詹事李贞于是派人去宁王府求请。
宁王府的枫山别苑里,宁王看着来人,心中嗤笑,似笑非笑地言道,“按理,太子不辞劳苦派人到枫山来求,诚心可鉴日月,本王不该推辞,只是林神医毕竟不是普通人,去还是不去,一切全凭林神医的意思,太子妃生产在即,汝可要快些去寻了,否则,小皇孙该等不及了。”
宁王的话乍一听在理,可细细思量,却不难听出其中深长的意味来——太子如此折腾,先是到他这京郊别苑来,若他允了,还得再走一趟城里的宁王府请林神医,如此折腾,怕是请到林神医之时,太子妃也早生完了。若当真有心,不该此时才来。
醉翁之意不在酒,太子此举,怕是并非为了林神医,而是冲着他宁王府来。
太子倒是比荣庆聪明一些,没有直冲着卫明沅而去,而是迂回地通过林神医,这借人和借东西是一样的,有借有还还有道谢,一来二去的,关系便深厚了。
站在宁王的立场,他不管借还是不借,都不妥当。由他本人答应借吧,恐怕后续会没完没了,指的不仅仅是太子一个,还有贤王晋王韩王等人,可若是不借,又未免太过不近人情。
于是,他将这个锅甩给了林神医,事实证明,他的确做对了。
太子的人找上门来的时候,林神医正愁没事干,屁颠屁颠就去了,而后在东宫里坐了一个时辰,派不上一点用场,蔫蔫地又回来了,便是太子随后送来的珍贵药材的谢礼也不能让他高兴起来。
可他只要去了东宫,便是一种信号,被人理解为宁王府可以接近的信号。
于是,不到半月以后,轮到贤王妃李淑慧生产,贤王也有样学样,效仿着太子的做法先是去京郊别苑求宁王,宁王还是那句话,“一切全凭林神医的意思”。贤王府的人对此也不意外,很快便又转去宁王府去请林神医。
不曾想,林神医这回却不配合了。
只见他跳着脚将来人打发出去,口中忿忿,“老子是神医,擅长解毒的神医,不是妇产大夫,不是产婆!”
贤王听完内侍的回禀,听着产房内李淑慧的声声痛呼,眼睛赤红,拳头捏紧,心中很是不甘。他甚至怀疑,林神医此举是否出自宁王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