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宫——春梦关情
时间:2017-11-02 16:23:10

      元邑低头看她,心中说不出的满足。
      她今年十六,也是半大的孩子而已,可为了他,开始变得像个大人一样了,在这深宫中,她挣扎的、努力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你开了口,我没什么不同意的,一会儿告诉李良一声,等慈宁宫的旨意下来,叫他去告诉明妃一声。”
      “那我要替让哥儿谢您的恩典了。”
      “只是容娘,如果将来公主府因此事而遭难,你会不会反过头来怪我?”这才是元邑心中,最为担忧的。
      在他和公主府与国公府之间,她又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她处处不点透,可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要不是怕太后来日下黑手,老祖宗也不会轻易点头叫把孩子送出去。
      卫玉容从他怀中挣出来,稍稍坐正,一直染了笑意的眼,难得的正色起来:“为什么怪您?老祖宗打开始不同意,我费进口舌叫她老人家点的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该向母亲和国公府请罪的,是我,该被责怪的,也是我。您是万乘之尊,孰轻孰重,我心里是有数的,况且咱们不是说好了的吗?早晚会顺遂的——奴才母家一身荣辱,全仰仗万岁一人呢。”
      她说的俏皮,一面说,还一面起身朝着元邑纳福礼了一礼。
      元邑叫她逗笑了,拉着她往怀里带,叫她整个人坐在了他的怀里:“横竖全凭你说吧,偏偏我这辈子,都拿你这张嘴没办法了。”
☆、第四十九章:多多指教(客户端加更)
      寿康宫,花厅,申初时分。
      庆都踩着细碎的步子迈进花厅的门时,一眼就看到了摆弄花插的高太后,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意气风发,又高贵不可言说。
      “在慈宁宫大闹一场,你兴致倒很不错啊。”
      高太后的手一顿,眯着眼看向门口的方向:“三年不见,你的规矩,却不如从前了。”
      “规矩?”庆都不屑地扬唇,“难不成你还指望着,我进了寿康的门,恭恭敬敬的同你纳福问安?便是从前皇兄在时,你也受不住我的一礼,更何况如今。”
      高太后喜怒未辨,放下花插,冷眼看着她:“你说的也对。大陈的公主生来都一副傲骨,如你,如荣昌。”她一面说,一面往身后靠了靠,“怎么样?三年多没进过宫了,觉得还不错?”
      庆都脸色立时一变:“我以为,你请我来,不是为了说这些废话的。”
      “那是自然了。”高太后一手撑着头,噙着笑问她,“太皇太后还好吗?慈宁宫后来没了动静,我想着,她应该无碍了。”
      她不提还好,一提这个,庆都眼中便敛起肃杀之意来:“高氏——皇嫂,我今日叫你一声皇嫂,做人做事求的是一个无愧天地,你就不怕,皇兄和列祖列宗,会在你午夜梦回时,不放过你吗?”
      “如何不放过我呢?”她哂笑,“要说不放过,当年列祖列宗该先不放过徐氏。她媚惑君上,以色承恩,先帝膝下子嗣稀薄,不全是她的错?我有什么错,要先帝和祖宗来不放过?”她扬声反问,说的是振振有词,“我为大陈江山,为皇帝,操碎了心,你今日站在寿康宫中,又是凭什么,来指责我?”
      庆都呼吸一滞:“没想到你颠倒黑白,也是一把好手。那我来问你,你如何为大陈江山操碎了心?又是如何为皇帝铺路铲除障碍?三年前你说过什么?出尔反尔,这就是你为皇帝所做的吗?”
      “三年前我诈你退出朝堂,卫国公府也从此避世,到如今,我也不觉得,这对皇帝来说,是不好的。”她高傲的昂着下巴,“皇帝年轻不知事,历练的还不够,对你这个皇姑,对卫国公府,太容易产生依赖了。还有徐家——在你看来,徐家难道不该除掉吗?”
      “是了,没了我,没了国公府,等过个三五年,你在朝堂上彻底站稳了脚,再把徐家也扔出去——”庆都在玫瑰椅上坐下去,咂舌叹道,“从此朝廷就是你高氏的一言堂,是你们高氏一族的一言堂。”她倏尔冷下脸来,“在我面前,就不打这个马虎眼了吧?你说的这些,我难不成会听会信?”
      高太后直摇头:“这么说来,你今日进宫,就是表明态度,做给我看的,是吗?”
      “你知道就最好。”庆都回过头,眼中闪着精光,“你不是想把元让抱走吗?对了,说起元让——这也是你为大陈江山和皇帝做的考量?”
      高太后眼神略闪躲了一把,却很快恢复如常:“让哥儿养在太皇太后身边,难免要养成个温吞性子,我是他亲祖母,总归不会害他。”
      顾左右而言他。
      庆都心下冷笑,脸色反倒舒缓了好多:“那这个如意算盘,你怕是打不成了。”
      高太后猛然抬头,定定然盯着她:“你想做什么?”
      庆都轻抚着下巴,手腕转了转,露出那只凤血玉镯来,晃得高氏眼疼。
      她想了会儿,才皮笑肉不笑的说:“不要打量着别人都是傻子,把元让抱到你侄女儿宫里去,为的是什么,只当大家都不知道吗?高氏,我的好皇嫂,因你的举动,只怕来日,明妃要恨死高令仪了。”
      她在慈宁宫中也大概的听了些风言风语,无非是明妃同高令仪走的很近一类,凭着她的智慧,几乎立马就笃定了,这次的事件,始作俑者必是明妃无二。
      但是孩子就要被送出宫去了,明妃她多少还是知道的——跟高令仪的这个结盟,非但做不成,她反倒会因为元让的出宫,翻脸不认人,此后跟高令仪之间,只怕很难和平相处了。
      高太后似乎抿出些不同寻常来:“你想对让哥儿做什么?”
      “你不是说了吗?我今日进宫,是做给你看的,既然我要告诉你,庆都大长公主重理朝事,难到你猜不到,我要做什么?”她挽着耳边几缕碎发,别到耳后去,端的是风。情万种,扬眉浅笑,“今日出宫,我会带上元让一起,你的好梦,该醒了。”
      “你敢!”高太后咬牙愤恨,“那是皇帝的骨肉,你敢把他抱出宫去?”
      “我当然是不敢的,可是母后,肯定是敢的。”庆都讥讽的笑着,“你呼风唤雨了太多年,怕是忘记了,母后原也是随着父皇杀伐过来的人,她再不理朝政,再看着你钳制皇帝而无他法,在后宫的事情上,她还是有手腕,有胆识的——皇嫂啊,你这回做的,太出格了。我觉得挺奇怪的,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就真的不怕我找回众位宗亲,列你的罪状吗?”
      高太后蓦然一震,却未曾露于庆都面前:“吓唬我?”她扬声一回,又很是不屑,“要列我的罪状,随便你,我把持朝政这么多年,难不成竟会怕了你寻回宗亲?”
      她面上端的是云淡风轻,心中却已然波涛汹涌。
      庆都敢在寿康宫直言元让的事,看样子,在慈宁宫的时候,她就已经和太皇太后达成了一致意见,送元让出宫,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所以她不怕告诉自己。
      届时太皇太后一道懿旨,将孩子送到公主府上去,她又能怎么样?
      大陈以孝治天下,以仁德服于黎庶前,她就算大权在握,总归不能再发一道旨意,驳回太皇太后的懿旨。
      高太后藏在袖下的手丝丝的攥着——老东西,竟这样摆了我一道。
      庆都瞧着她的脸色,看不出任何端倪来,只是她微显得急。促的呼吸,出卖了她此时的心境。
      于是庆都站起身来,带着胜利者的得意:“该说的,都说过了,今后的路,还请皇嫂多多指教了。”
☆、第五十章:杀意四起
      屋外变了天,原本旭日高悬,晴空万里的模样,在庆都踏出寿康宫花厅的一瞬间,不见了踪影。
      天边墨色浓云滚滚而来,夹杂着呼啸的凌冽的风,打碎了这禁庭的一派安宁。
      春喜进了殿中来,掖着手纳个福:“太后,要变天了,花厅这边儿风大,奴才服侍您回吧。”
      这处花厅是两头通透的,即便是合上门,也难掩寒风侵入。
      忽而一阵冷风再次席卷而来,高太后打了个哆嗦:“春儿,我是不是,太心急了呢?”
      如果不是她太心急的话,隐忍三年不发的庆都,又怎么会这时候,跳了出来。
      太皇太后连元邑的事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今次却铁了心要把元让送出宫去。
      高太后长出一口气:“也许,本就不该听明妃的,在这时候出这个头,终究是我急切了。”
      春喜忙低下头去:“主子您这么说,奴才简直不敢接话。只是冒死要劝您一句,太皇太后虽说是个善心菩萨一样的人,可她不是没手腕的,万岁爷也好,贞贵妃也好,还有庆都殿下和荣昌殿下,这些都是她的子孙,看着他们受苦,太皇太后真的能坐视不理吗?”
      她的一番话,更叫高太后沉默了下去。
      就因为太皇太后平素丢开了手,她就把这茬给忘了吗?
      并不是的。
      也许庆都说得对,是她呼风唤雨太多年了,从没有人冒出来忤逆她,所以她才忽略了太皇太后的存在,还有对她会产生的威胁。
      明妃——明妃突然交好翊坤宫,是真的为了背靠大树好乘凉,还是受了她身后那棵大树的指点,要在这禁庭中,搅弄风云呢?
      高太后眼睛眯的狭长,这个人……
      “春儿,去打听打听,庆都进宫之前,慈宁宫都见了什么人,这个人,今天一整天,又去过哪里,见过谁。”
      然而春喜却并没有退下去,反倒又矮身蹲了一回:“奴才一早就打听过了的。”
      高太后高高的挑眉看向她:“你早就打听了这个?”
      春喜颔首应了个是:“慈宁宫的事情闹得那样大,奴才便上了心,您恕罪。”
      高太后冲着她摆摆手:“打听了就打听了,说吧。”
      “其实您知道的,慈宁宫是连皇后都进不去的地方,能去给老祖宗侍疾问安的,也只有贞贵妃。不过贞贵妃今日……”她略顿了顿,“一大早她见了昭妃和庆妃,三个人一同去了明妃那里,再后来就去了景仁宫见皇后,皇后后来还派了旨意,说是要给太皇太后祈福,叫明妃在宫中抄写佛经,供奉四十九日,日日沐浴焚香,不得见外客。”
      这么说,卫玉容是品出味儿来了啊。
      一下手就盯上了胡媛,而皇后顺水推舟……皇后为什么会顺水推舟呢?她是知道什么,还是仅仅为了打压胡媛?
      “皇后早上见过别的什么人吗?在她们去景仁宫之前。”高太后淡然的扫她一眼,不经意似的问道。
      春喜一双乌珠滴溜溜地转几圈儿,突然哦了一嗓子:“荣昌殿下去过景仁宫。”
      高太后呵的倒吸一口气。
      那也就是说,皇后一大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了。
      她可真是个沉得住气的,不问责翊坤宫,连胡媛那里,都是等卫玉容带人上了门,她才顺水推舟的发落了一番。
      那庆都这次进宫,又要把孩子抱走……太皇太后不会轻易动这个念头的,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把公主府拖下水来。
      那又会是谁?
      高太后抿唇:“皇后是不是单独见了贞贵妃?”
      春喜忙不迭的点头:“主子您怎么知道的?”
      她当然猜得到!
      皇后这一手棋,下的相当不错。
      在太皇太后面前得了个好名声,又能除掉元让这个眼中钉。
      送出宫去养大的皇子,再也不会有夺嫡的资格。
      立储以嫡以长……以嫡以长啊。
      没了皇长子,可不就只剩下中宫的嫡子,有这个资格,继承大统了。
      皇后出嫁了这么多年,端的是温顺庄淑,竟然连她都骗了过去。
      只不过她笃定,皇后的如意算盘,照样打错了。
      有了卫玉容,太皇太后怎么可能腾出手来,回护她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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