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尸体
中秋之夜，银月如圆盘，高高悬于墨蓝色的夜幕之上。如水月华铺天盖地地洒下来，照得整个京城似披了一层银辉，温柔低语。
但路摇却已无心赏月，和元何一起匆匆回了六扇门。
六扇门门口，小李走来走去，时不时地看向大街。
看到街的尽头出现两个熟悉的身影，小李双眼一亮，快速跑了过去。
“元大人！路哥！”
元何边走边道：“说说具体情况。”
“是！”小李应道，“死者是城北成衣铺万老板的小女儿万淑静。万老板两日前来报过案，说万姑娘天黑了也未回家，怕有不测。当时六组的小徐接了这案子，以失踪案处理，找了两天，没想到等来了死讯。”
“万姑娘被发现于东郊那小土坡上，发现时是身上衣服凌乱，下.体不堪，身上挣扎痕迹颇多。现在已送往老马处了。”
路摇沉默了会儿，轻声道：“奸杀？”
“目前看来是的。”小李道。
说话间，三人已经进了六扇门。
大厅内，小胡坐在椅子上，正在和一神色悲痛的中年汉子说着什么。小徐和大李站在一边。
“元大人。”小胡看到路摇三人进来，忙站了起来，指了指坐在椅子上的大汉，道，“这位是万老板。”
万老板体态臃肿，手脚却挺灵活，看到元何，立刻从椅子上下来，膝盖一弯，便跪了下去，声嘶力竭道：“大人，你可一定要为小女做主啊！”
元何忙扶起他，把他带到椅子上，郑重道：“万老板放心，我们六扇门定会尽全力查出真相，逮捕凶手。”
万老板老泪纵横，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他沉默着点了点头。
元何看了小胡和大李一眼，俩人秒懂，立刻带着万老板去了隔壁间，平静情绪。
“小徐，万姑娘是何时失踪的，失踪前后都发生了什么，仔细说来。”元何道。
“是。”小徐道，“万老板两天前的傍晚来报案，说万姑娘和丫鬟出门买胭脂，却是半天都未回……”
小徐有条不紊地一一道来。
原来万姑娘从小乖巧，一言一行皆是规规矩矩，从未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也从未让万老板操过心。若是出门，那么太阳下山前定会回来。于是两日前，万姑娘天黑了还未归，万老板第一时间就觉得坏了，定是出事了。这才匆匆来报了官。
小徐和其他几个捕快查了两天，大街小巷也都贴了寻人启事，结果没什么有用的消息。也只在万老板来报案的那天晚上，小徐他们在胭脂铺后门的那条小巷子里发现了昏迷过去的丫鬟。丫鬟醒后听说万姑娘不见了，吓得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诉说着昏迷前发生的事。
据丫鬟所说，胭脂铺新出了一款胭脂，万姑娘得到消息，就带着她去买。买完胭脂后，她们准备回家。
万姑娘从小在这条街上长大，对周围的道路都很熟。从胭脂铺后门的小巷出去，再回家，是最近的一条路。万姑娘向来这么走，也从未出现过什么状况。
可谁曾想，偏偏这次就出事了。
万姑娘和丫鬟进了小巷后，那丫鬟突然觉得后脑勺一痛，人便晕了过去。晕倒之前，眼角余光瞟到一片白色的衣角。
之后再怎样，那丫鬟却是不得而知了。
那小巷虽然只是个小巷，却是繁华街道的小巷，平日里总会有些人来来往往。更何况，那条巷子里唯有胭脂铺一家后门，基本排除了从后门逃窜的现象。若有人劫走了万姑娘，那定是要走出巷子，进入大街，所以定有人会看到一二。除非那人武功高强，真到了来无影去无踪的地步。
于是小徐他们便询问了附近的居民。看到万姑娘的人不在少数，都一致地说万姑娘上了一辆马车。马车往南街而去。再问，却是问不出什么了。
马车只是普通的马车，街上多的是。小徐他们往南街一路问去，众说纷纭。有的说马车出城了，有的说马车又往北赶了，有的说马车往东去了。总之，找不到这辆马车。
至此，万姑娘失了踪迹。
听完后，路摇问道：“那赶车人呢？”
小徐摇了摇头：“据说长了一脸疙瘩，兄弟们找了两日，也没找到。”
元何道：“京城中若有这么一号令人印象深刻的人物，定有人知道。如今既然找不到，那定是乔装打扮的。”
“嗯。”小徐点头，“也只能是这样了。”
“那万姑娘的尸体呢？怎么发现的？”路摇问道。
“发现尸体的是一个樵夫……”
“樵夫？不会又是刘老三吧？”
“呃，是刘老三……”
“……”
原来自从西山小树林发生命案后，刘老三就换了个地方砍柴。京城东郊有个小土坡，那个小土坡过去，就是一片较大的树林。
今日早晨，刘老三和平常一样，天一亮就去了树林砍柴。本来砍完后早早就能回家。谁知出去时不小心被□□在外的树根绊了一跤，刘老三竟就此昏了过去。
这一昏啊，就昏到了太阳快下山时。刘老三醒来后，匆匆挑起柴火往外走，经过那小土坡时，却被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
小土坡上躺着一个衣衫凌乱的姑娘。她的黄色衣裙被人撕扯开，露出的□□带着干涸的血迹。她仰面望天，脸上带着泪，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刘老三连滚带爬地来了六扇门，刚好碰到了小徐，小徐一听就不好，连忙带着几个兄弟去了小土坡。果然，那死去的姑娘和画像上的万姑娘一模一样。
于是，小徐这才派人通知了万老板，也派人进了宫。
“刘老三早晨进小树林前，小土坡上是还没尸体的。”小徐道，“所以尸体定是白日里被放上去的。”
路摇揉了揉眉心：“不过这时间跨度也太大了。小土坡那边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往，更何况是中秋了，家家户户都忙着团圆呢。”
“不错。”元何道，“那周围我们查肯定是要查的。待会儿派人把万老板送回去，我们去小土坡。”
“是。”
路摇扯了扯身上的衣裙，纠结了，穿着这么一身去小土坡，是不是不太方便啊？不过眼下六扇门里也没有换洗的衣服……现在回家换也是耽误时间……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路摇纠结完，小徐也回来了。于是他们便出门了。小胡和大李正在门口等着他们。
“出发！”
元何沉声一喊，便带头往东城门而去。
夜色醉人，圆月如盘。家家户户一片团圆的欢声笑语，围绕在路摇一行人之间的，却是沉重。
东城门口，众人看到一个玄色的身影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
他身形颀长，玄色的锦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的宽肩窄臀，在夜色中愈发勾人，自有一股尊华。
路摇顿感惊异，马栎怎么在这？
听到脚步声，马栎转过身来，如墨的眸子在这黑夜里宛若深井古潭。他唤了一声“元大人”，然后说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元何点头，也不耽误时间，继续前进。
路摇穿着裙子不太方便，走在最后。
等前面人都走过去之后，马栎这才走到路摇身旁，随她一起走。
路摇瞥了他一眼，问道：“你不好好在皇宫享受着中秋佳宴，出来干吗？”
马栎目视前方，负手而行，不紧不慢，仿佛闲庭散步一般。
闻言，他偏头上下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你穿成这样去现场，不怕摔跤么？”
所以是担心她摔跤才来的？
路摇腹诽道。
她“呵呵”笑了几声：“那就麻烦马三公子多看着我点了。”
月光下，路摇看到马栎点了下头，嘴角扬起一道可疑的弧度。
出了城门后，热闹声便渐渐远去了。
路摇一行人不停歇地走着，很快便走到了那发现尸体的小山坡处。
“大家分开查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元何高声吩咐了一句，一行人便有序地分散到各方向，就着手里提着的油灯开始搜寻。
马栎从小徐那拿了一个油灯，和路摇一起在小山坡上查看着。
小山坡就是个普通的小山坡，泥土上长着些野草。因前些日子下过雨的关系，泥土有些湿软。顶上被尸体那么一压，压出了一个人形。
仅仅是从这个被压的痕迹中，路摇都有些不忍直视。
那人形上半身是完整的，下半身却只有臀部，以及脚后跟。而臀部和脚后跟之间的距离至少被缩短了一半，那两个脚后跟之间的距离则相距很远。不难看出，万姑娘死前遭遇了何事。
顿时，路摇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一副女子遭凌.辱的画面。
她顿时觉得气极，一定一定要亲手抓到这个禽兽！
正当路摇悲愤不已，情绪难抑时，她突然觉得眼前暗了下来。
一双温暖干燥的手覆上了她的双眼，身后温热的气息袭来，马栎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
“别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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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讨论
路摇一愣。
黑暗中，触觉变得格外敏锐。
眼皮上的手掌仿佛一道门，为她关上了那铺天盖地汹涌上来的悲愤情绪。掌心的温暖源源不断地自眼皮传到她的心里，连身体都渐渐觉得暖和了起来。
身后的温热则像一个火炉，她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被包裹在一片暖洋之中，带着他独有的气息。
心，慢慢就平静了下来。
马栎垂眸，看着身前的少女。
他的手掌覆盖住了她半张脸，掌心微痒，是她的睫毛在颤动。这么一靠近，他才觉得她真的是纤瘦娇小，稍稍再靠近一点，伸出手，他就能整个把她拥入怀中。
有一丝清雅的香气自她身上传来，不似寻常姑娘扑鼻的脂粉味，是一种沁人心脾的舒服之气。
他忍不住多吸了几下。
其实接触只是短短一瞬。
马栎说完那三个字后不过片刻，便放开了手，退离了她两步，快得路摇都没反应过来，也快得无人注意到这边。
路摇又闭了一会儿眼睛，平静了情绪，这才慢慢睁开。她又看了一眼地上被压的痕迹，转过身，往山坡下走去。
经过马栎身边时，路摇轻声说道：“谢谢。”
马栎提着油灯，晕黄的光照得眼前慢慢走着的人儿愈发地柔和。她的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背脊挺得笔直。
这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她内心的坚定与强大。
今夜万里无云，月亮的光华仿佛也明亮了几许，配着一闪一闪的星星，照得整个小山坡亮堂堂的。
众人提着油灯，在小山坡的周围，一寸一寸，耐心地搜查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圆月也渐渐爬到了头顶。
众人并无发现什么线索。
“回去！明日再来！”
元何一声令下，众人便齐刷刷地收了队，有序地往城门走。
路摇和妈栎依旧走在最后。
大李走在路摇的斜对面，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自言自语。
路摇奇怪：“咦，大李哥，今晚没听到你的大嗓门我还以为你转性了呢。”
大李蓦地转过头，道：“我定要亲手抓住这禽兽不如的东西！”说完又把头转了回去。
路摇默然，她看到大李的眼眶红了。
路摇回到家，稍微洗漱了下便把自己摔到了床上。
折腾大半宿，好累。
精神却清明得很。
先前和大李他们闲聊的时候，他们说当今皇上勤政爱民，治理有素，国内甚少发生什么大案。可今晚，就在这京城之中，在这阖家团圆的欢乐日子里，却发生了这样一起残酷的命案。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没了。
怎不令人心痛？
怎不令人愤怒？
无论怎样，都要找出这个凶手。
路摇闭上双眼，暗暗发誓。
虽然昨晚睡得迟，但第二日路摇还是早早便来了六扇门。
一进去，几乎所有人都已在了。
他们都听说了命案。
一个小捕快见她来了，忙对她说：“路哥，你来了？葛大人让你来了去会议室呢！”
路摇点点头：“谢了，我这就去。”
会议室内，以元何为首的二组、以殷鹰为首的五组和以阮仙法为首的六组，以及马栎，还有老马，都已经在了。
“小路。”葛万洪道，“先坐下。”
马栎的周围空无一人，路摇选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
上方，葛万洪道：“老元，你继续说。”
元何点了下头，道：“……据兄弟们昨晚的搜寻，并未在东郊小土坡发现任何线索，也并未在小土坡上发现万姑娘挣扎的痕迹。据此，我们推测，小土坡只是抛尸现场，真正的案发现场并不在那儿。”
“嗯。”葛万洪看下难得坐得端正的老马，“老马，说说你的验尸结果。”
老马习惯性地摸了摸手上的大烟杆子，闻言叹了口气，道：“那姑娘身上有被绳索捆绑的痕迹，手腕处挣扎痕迹尤为明显，该是被凌.辱时强烈反抗所致。脖子上有被掐的痕迹，是凌.辱后被凶手掐死。从昨晚的尸体状态来看，万姑娘已经死了十个时辰以上。所以我估计，她是死于中秋前一夜。”
“死了一晚上之后再抛尸……还是大白天的时候抛尸……看来这凶手对自己很自信啊，以为就不会有人注意到？还是根本就不会有人怀疑他？”路摇接了话，边思考边说，“唔，不对……先奸后杀，还放了一晚上……那万姑娘死后，还有遭到凌.辱么？”
路摇说完，抬起了眸子，看下老马，却发现大伙儿全都愣愣地盯着她，脸上表情很是奇怪。
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语？
又好像是见鬼了？
路摇无法形容，纵然她脸皮厚，也被这么多双眼睛看得浑身奇怪了起来，她瞟了一眼旁边隔着两个座位的马栎，唔，不冷不淡的倾城面容，还是平日里的模样。
唔，所以定不是她哪里不对。于是她放下心来，扯了扯嘴角，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咳咳——”葛万洪重重咳嗽了一声，瞪了众人一眼。
众人回过神来，有的“呵呵”笑了几声，有的移开了视视线，路摇惊奇地发现，诸如小胡之类，竟然还红了耳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