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京城某处宅子中，一人突然收到了一封信。
信中不过三个字，内容却是触目惊心——
杀路摇。
☆、第四十六章 第三
第二日，路摇换了另一身黄衣，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
在一堆黑白青蓝的颜色中，她如小太阳一般的鹅黄色尤为显眼。
当诱饵的计划，除了马栎外，她谁也没告诉。
上午时分，街上人还不多，路摇名字出名，这几个月下来也和许多店家混了个脸熟，一路走去，都有人和她打招呼。
也有人看到她穿的这身衣服，大惊失色，当下便拉了她絮絮叨叨地说起那两件杀人案，让她长点心，赶紧换下。
路摇打着哈哈，笑嘻嘻地说若她失踪了就靠你们之类了的话。
不过倒是让沿街的老老少少，都知道路摇今日经过了哪些地方。
中午，路摇随意地选了个路边摊坐下，要了碗面，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据说已经在这儿摆了几十年的面瘫了，风雨无阻。
忙过一阵后，他放下锅铲，擦了擦手，过来坐到路摇对面，胡子动了动，说道：“丫头啊，这几日不太平，你穿这身衣服，太扎眼了啊，吃完饭后就去换了吧。”
路摇心下微暖，柔声道：“大爷，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大爷叹了口气：“你这丫头，长得就一副倔强的样子。既然你心里有数，老头子我也就不多说讨人嫌了。”
路摇嘻嘻笑道：“哪是讨人嫌呢，您这是关心我，是我的福气。”
大爷笑着伸出食指朝她的脑袋点了点。
“对了，”路摇忽压低了声音，道，“大爷，您每日在这儿摆摊，万姑娘失踪那日，您有没有听到类似笛子样的声音？”
这个面摊就在胭脂铺附近，若当天真出现了什么笛子声，那这儿也是能听到的。
大爷却摇了摇头。
路摇叹了口气：“也是呢，万姑娘失踪时刚好是下午人来人往热闹时，人多声杂的，没听到也是正常。”
“这笛子声是不是很重要啊？”大爷也压低了声音问道。
路摇点了下头，道：“不过就是确认一番。行了，有人来吃面了，您去忙吧。”
大爷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又不放心似的回过头道：“丫头你小心些。”
路摇笑着应了一声，继续吃面。吃完后继续在街上逛荡着。
穿过西街，路摇来到了南街。
南街的店铺多文房四宝一类，书香气浓郁。
所以对于在某家卖毛笔的店铺前看到曹世启，路摇大吃一惊。
这浑身上下找不出半丝书生气的家伙也会买这些东西？
曹世启看到她，也是吃了一惊，想到自己被敲诈的银子，十分心痛。本想立即扭头就走，却在她一身黄衣上止住了脚步。
眉头凝了凝，他问道：“你这一身衣服……马栎知道么？”
路摇答得随意：“知道啊。”
曹世启点了下头：“行吧……那你、那你小心点。”
倒是很聪明，一看就猜出了她的意图。
路摇挑了挑眉，却是问道：“曹大公子今日不遛狗了？”
曹世启扇了扇折扇，皮笑肉不笑道：“穷人，遛不起了啊。”
路摇笑了笑，挥了挥手：“曹大公子下次遛狗的时候，记得通知路摇哦。”
曹世启呵呵笑了一声，却是喊住了她，道：“你知道十日后是马栎生辰么？”
路摇离开的脚步一顿，生辰？
曹世启甩了甩扇子，慢腾腾地走到她身旁，道：“今日本公子来，就是看看这有没有什么新奇货，好给马栎做生辰礼。”
路摇眨了眨眼，道：“多谢曹大公子告知。”
曹世启道：“小事小事，路大人不麻烦的话，回头让马栎把归云居那几百两银子还给本公子吧。”
顿了顿，他做了张苦瓜脸：“实在是穷啊！”
“还？”路摇没反应过来。
曹世启斜睨了她一眼：“别告诉本公子你不知道这归云居是他外公留下的产业，现在在他手上。”
什么？
路摇眯了眯眼：“当真？”
“自然，本公子从不说假话。”曹世启道，“不过这是个秘密，知道这事儿的人不超过五人，你可别乱说出去。”
“嗯哼。”路摇瞥了他一眼，“谢了，以后请你吃饭。”
“好说好说。”曹世启乐了，一看路摇那模样，就知道要去找马栎算账。
路摇确实打算找马栎算账，不过却不是现在。
当务之急是找到凶手，其他事完全可以放一边。
结合万姑娘与王姑娘的失踪和死亡时间，路摇觉得，今日该是也有一名姑娘会失踪的。
所以她打定了主意，今日一天都在这街上逛，从东街到北街，再到西街、南街。
这是一个赌。
赌对了，她被抓，然后抓到凶手。
赌不对，第二日继续当诱饵。
当日傍晚，结果出来了。
路摇赌对了，确实有人失踪，不过不是她，失踪的那人是吴婉婉。
路摇是快要逛完南街的时候，十六突然现身，告诉她这个消息的。
说是吴大人去了六扇门，声泪俱下地告知了吴婉婉失踪之事。
当下路摇便急急往六扇门跑。
所幸离得不算远，不出半个时辰便赶了回去。
气喘吁吁地走进六扇门大厅，路摇看到礼部尚书吴思义吴大人和他的儿子吴顺都在，旁边还有管家和婢女阿珠的作陪。
葛万洪亲自接待了吴大人，此时正在安慰他。
小李陪在一旁。
大厅里的人见路摇进来，都齐齐向她看去。
吴大人见到路摇这一身黄衣，又是痛哭流涕：“前几日我就跟婉婉说了不要再穿这黄色的衣衫，她就是不听啊……如今果然出事了……”
一旁的阿珠也是眼眶通红，泪流满面。
所以今日吴婉婉也是穿了一身黄衣？
路摇小心翼翼地把话问出口，却引起了吴大人更为强烈的反应。
倒是吴顺红着眼眶开口了：“姐姐今日确实穿的黄衣，是下午出门买东西时失踪的。”
葛万洪朝路摇使了个眼色，路摇了然，不再问，转而抱了抱拳，退了出去。
小李紧跟着她退了出来。
“怎么失踪的？”路摇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小李边走边道：“据那婢女所说，吴小姐这几日一有空就往外面去，各家商家逛过去。今日下午去了南街那书肆里。在里面呆了不久后，唔，酉时不到吧，吴小姐说口渴了，那婢女便出去给她买茶水。这再回去，吴小姐就不见了。”
酉时？
路摇回想了一番，自己那会儿好像快到南街和东街的交接处了，并不在书肆那边。
“吴小姐怎么一有空就出去？她去书肆买书？”这世界的女子大多不读书，路摇实在想象不出吴婉婉捧着一卷书细读的模样。
小李看了她一眼，道：“据说是为了给马三公子买生辰礼物。”
“买生辰礼物？”路摇轻声重复了一遍。
“嗯。”小李点头道，“据说马三公子爱收集书籍毛笔砚台一类。”
“……”路摇轻叹口气，“这吴小姐倒是个痴情的。”
说话间，二人来到了会议室。
马栎正站在门口，白色的袍子随风飘扬。
小李道：“吴大人来报案时，只马三公子和元大人在。元大人已经出去查访了，马三公子该是在等你。”
路摇点了下头。
小李离开后，路摇走了过去。
揉了揉眉心，路摇道：“没想到凶手盯上了吴婉婉。”
马栎看了她一眼，道：“走吧。”
路摇一愣，没反应过来：“去哪？”
马栎边走边道：“翰林院今日早散值，在南街的书香轩包了一间房，为状元、榜眼、探花三位庆祝。”
书香轩是南街极具文人风韵的一家酒楼，深受书生文人的喜爱。
巧的是，书香轩就在书肆的斜对面。
不过……
“散值何意？”路摇茫然。
马栎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和你平日里说的‘下班’是一个意思。”
“哦……”路摇点了下头。
“吴婉婉刚好那会儿在南街……”路摇眨了眨眼，“我可不信这是个巧合。”
马栎淡淡地“嗯”了一声：“去会会章大人。”
天色渐晚，月儿升起。
路摇和马栎先来到贾三山的宅子外面，问了几个问题后，来到了章叶维的宅子外面。
章叶维已经回到了家。
听说路摇和马栎来了之后，立即把他们迎进了屋。
“不知路姑娘和马三公子夜晚来访，是有何要事？”许是喝了酒的关系，章叶维的脸颊较平常红润，说话也更为慢条斯理。
路摇有话直说：“章大人，吴婉婉吴大小姐今日酉时前在南街的书肆失踪。听闻你今日在书香轩吃饭，是否有看到什么异常呢？”
章叶维凝眉：“吴小姐失踪了？”
“不错，你有看到什么异常么？奇怪的人、事，或是听到什么不同寻常的声音，都可。”路摇又问了一遍。
章叶维道：“小生是和翰林院的各位一起去的书香轩。大概是申时到的，离开时已经过了酉时。”
“应该是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人……”章叶维摇了摇头。
“那也没听到什么不同寻常的声音？”
“什么声音？”章叶维不解地反问，“当时街上大多是行人的走路说话声，书香轩也是吃饭说话声。”
路摇微微一笑，笑意却没达眼底：“嗯，我知道了。打扰章大人了。我们还得再去胡大人家问问，就先告辞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愉快~~今晚我在广州~
☆、第四十七章 杀意
从胡福幸宅子出来后，路摇和马栎往外走去。
“章叶维果然有问题。”路摇又肯定了几分。
马栎偏头看她，月光下，他挑了挑眉。
“我只是问他有没有看到什么异常，结果他先是细细地告诉我他是几时去的书香轩，又是几时离开的。”路摇眯了眯眼，“就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说词一般。”
“但是……”路摇又道，“他掳了人之后，把人藏在哪里呢？咱们之前去他的书房，好像没什么密室吧？”
“没有。”马栎道，“兴许在卧房。”
“有没有可能不是在他的宅子里，而在其他地方？”路摇问道。
马栎否认道：“不太可能。章叶维每日出入的地方除了皇宫、翰林院，就是家。最大的可能就是他那宅子里有密室。”
“但是，”路摇拧了拧眉，“这宅子，是皇上在他中了状元之后赐的。难道他是住进了这宅子，发现他有密室之后才决定行凶？不对不对，这种普通的民宅，会有密室这玩意儿么？”
马栎忽道：“皇上赐的宅子，除非是朝中重臣，否则一般都是在南街附近。”
嗯？
路摇一愣：“好像也是，我的也是在那附近……”
“而这种住宅，不会特地建有密室。”马栎继续道，“所以定是来京城之前就决定了，然后选了这一间打造了一个密室。”
路摇疑惑：“可是为何他就知道自己肯定会住到这一户宅子里？”
夜色朦胧，月光从侧面照过来，马栎另一边的脸上仿佛被打上了一层暗影。
他说道：“推出皇上会赐哪三户宅子给今年的状元、榜眼和探花，并不是什么难事。南街空着的宅子总共就那么几户，条件好些的也就章叶维他们住的那一排了。况且……”
顿了顿，马栎继续道：“皇上身边的人，能提前知道皇上的打算也不奇怪。”
路摇严肃道：“你的意思是，皇上身边的人有问题？”
“不管有没有问题，凶手在京城定是有同谋。”马栎道。
路摇点了点头：“不错，得知皇上的决定，建密室，定是有人帮着。而且那人……”
“极有可能身处高位。”
路摇最后八个字声音极轻，如风一般消散于空气中。
马栎不置可否，不紧不慢地走着。
路摇也不再说话。
二人并肩走着，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饭馆。
傍晚时分听说吴婉婉失踪，又一路去了章叶维那，他们这会儿才有时间吃晚饭。
饭后，马栎送了路摇回家。
从路摇家的小院子出来后，马栎回头看了那灯火亮起的房间一眼，唤了十六出来。
“这几天多加注意，别让她出事。”
“是。”
吴婉婉的失踪，又把案子推向了一个更高的关注点，也给六扇门的众人无形中增加了许多压力。
毕竟吴婉婉是礼部尚书吴思义的女儿，算是京中出身高贵之人。
吴思义的女儿失踪，不仅各府在关注，连皇上和太后都连夜表达了关心之情，勒令六扇门三日内破案。
像路摇晚上回家睡觉的几乎没有，六扇门的捕快们，连同葛万洪在内，全都紧绷了神经，熬着夜在搜查线索。
吴婉婉失踪第二日，路摇来到了姬娘子的酒肆。
大中午的，酒肆里只有少数人。
来这酒肆的大多也是常客，都认识路摇。他们一见路摇招摇地穿了身明晃晃的黄裙子来，各个放下酒壶向她说起教来。
路摇朝姬娘子笑了笑，然后大大方方地坐到了酒客们中间，道：“不瞒你们说，这几起案子我们碰到了难处。今日我来，是想大家打听打听，这段时间来，你们有没有看到或听说哪个人行为异常的？”
来酒肆的三教九流的都有，打听小道消息最为便利。
“你还别说，昨日我还真听说了一件怪事。”一个有着络腮胡子的酒客道，“昨日傍晚我回家时，听到南街一卖菜的大伯说，他憋不住去书香轩借茅厕小解的时候，听到有奇怪的笛子声传来。这寻声望去呀，却是怎么都找不到人，青天白日就像见鬼了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