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赵恪见傅采蘩的双手都紧捂着肚子,汗水直流,觉得心疼极了,又很快拉过她的一只手,道:“蘩蘩乖,不要乱动,让太医给你诊脉。”
傅采蘩呜咽着,涕泗横流的,难受得不得了。但还是听赵恪的话,乖乖将手腕伸了过去。
这老太医伸出两指,给傅采蘩诊脉,片刻后神色惊惶地拱手道:“太子妃这是要生了。”
赵恪愣在那儿,觉得不可置信。
“才七个月,怎么就要生了?”
“老臣来不及跟您解释,现在快些找稳婆来接生吧!”
四周的人听了,纷纷忙碌起来。
很快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传遍了皇宫。
皇帝和李淑妃本已经歇下了,一听这消息,哪还有半点睡意呢?匆匆披上衣裳赶过来看看。
两人来的时候,见里头灯火通明,稳婆什么的都已经到了,太医、太监、宫女等一大堆人守在门外,看起来情况紧急。
李淑妃在众多的身影中,找到了赵恪的影子,匆忙将他拉过来询问,“恪儿,这怎么回事啊?蘩蘩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只有七个月吗?怎么就要生了?”
“母亲……”赵恪望着母亲,也觉得惊慌失措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我和蘩蘩回来,走到半路她说肚子疼,然后……然后回宫来看了太医,太医说是要生了。”
“怎么会这样啊?”
赵恪又慌张道:“母亲,那些稳婆不让我进去,怎么办啊?”
李淑妃蹙着眉头想了想,道:“那你就在外面站着啊!女人生孩子,男人是不能看的。”
皇帝也觉得十分惊惶,迫切问道:“恪儿,今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蘩蘩今天有什么异常吗?”
赵恪想了想,今天一整天都特别平静,没什么异样的。
唯独后来遇上广宁长公主之后,傅采蘩半路就喊肚子疼了。
于是,赵恪将这件事与父母说了。
李淑妃分外气愤,“蘩蘩还怀着身孕,刀剑无情啊!长公主怎么能……蘩蘩定是受了惊吓,所以才七个月就……”
皇帝也觉得很气愤,暗想着如若蘩蘩和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意外,他决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有过之人。
里头,很快传来了傅采蘩的叫声和哭声。
赵恪蓦然向前迈了几步,做势就要冲进去。
李淑妃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又不悦地训斥道:“你好好站在这儿,别添乱的。”
赵恪望向母亲,神色分外惊惶,又十分不解道:“这怎么是添乱呢?蘩蘩哭成这样,我要去看看她。”
“恪儿啊!你就听你母亲的话吧!站在这儿好好等着。”
皇帝毕竟是过来人,所以很理解赵恪的心情。
他便是进去了,又能帮什么忙呢?只会徒增麻烦罢了。
赵恪听父母都这么说,只得止住了步伐,站在那儿等候着。
皇帝和李淑妃也站在那儿,陪着他等待着,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好难熬啊!
焦灼地等了一个时辰后,见里头的傅采蘩还是哭喊个不停,赵恪不耐烦了,愤怒道:“那些个稳婆都是饭桶吗?”
皇帝劝道:“恪儿你冷静点,这些个稳婆经验丰富,绝对不会有事的。”
李淑妃也跟着劝道:“是啊!现在不过过了一个时辰,你也别太焦急了,想当年我生你弟弟的时候,可是疼了足足三个时辰。”
赵恪微微冷静下来,才想起是有这么回事。
当年母亲生弟弟的时候,可是疼了很久很久,再想想现在的弟弟这么淘气、不听话……
赵恪又心想,如果他和蘩蘩的孩子敢像六弟弟那样淘气、不听话,若是女孩子便算了,若是男孩子,他非得拿着棍子去打一顿不可。
又过了一会儿后,李淑妃劝道:“皇上,我看蘩蘩一时半会儿还生不出来,外头风大,你还是先回去歇息吧!”
皇帝摇摇头,道:“你们都在这儿等着,朕怎么放心回去?”
李淑妃闻言,又劝道:“我们明天可以补觉,而皇上明天还要早朝,还要批阅奏章,日理万机的,如果耽误了国事可不好。”
皇帝又望了赵恪一眼,犹豫不决的。
赵恪想了想,也跟着劝道:“父皇就回去吧!这里有我和母亲看着,若蘩蘩生了,我们一定及时告诉您。”
皇帝思量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待皇帝走远了以后,李淑妃和赵恪又守候了一段时间。
赵恪真心觉得这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漫长,让他好难熬啊!陪着蘩蘩长到这么大,他好像从来没听她哭得这般撕心裂肺,
这一回一定很疼吧!
“母亲,您当初生我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李淑妃回想起过去,微微点了点头,道:“虽说过去了二十多年了,但我始终忘不了,生你的时候,那种感觉……我觉得好像有人拿着刀往我肚子上捅,捅了几百几千下,真的是痛不欲生。”
赵恪望着母亲的脸庞,眼眶微微浮起了泪水,却又很快被他强行挤回去了。
拿着刀往肚子上捅?
那得多痛啊?
赵恪又默默握紧了拳头,暗想以后如果六弟弟敢不听话,他一定要将他拎起来揍一顿。还有他和蘩蘩未出世的孩子,他一定会教育孩子好好孝顺蘩蘩的。
怀孕几个月的小心呵护,再到临产时的痛不欲生,做母亲的,都太不容易了。
月亮升到了中天。
屋子里的傅采蘩却还是老样子。
赵恪担忧急了,乞求母亲进去帮她看一看,李淑妃却摇摇头不答应。
去看什么呢?听着这声音,就知道还没有顺利生下来,没必要进去查看。若去看了,必当徒增忧虑。
一直等到了天亮,天边露出了瑰红的光芒,才有一个宏亮的婴儿啼哭声从屋子里传了出来,响彻了皇宫。
好响亮的啼哭声!
不像是虚弱的早产儿,倒像是个十足健康的宝宝。
另外,李淑妃猜测是个男孩吧!否则哭的声音不会这么宏亮。
赵恪则三下两下冲到了门前,等待屋里人的动静。
很快,李淑妃也上前去,瞧见有个宫女打开了门,告知他们母子平安。
两人舒了口气,往前几步去看看,紧接着又见稳婆将刚刚生下来的孩子包裹好,送过来给他们看。
李淑妃接过来,是个男孩,皱巴巴的,一点也不好看呢!
而赵恪看了几眼后,又很快赶去床前看看傅采蘩。
伸手挑开朦胧的床帏,赵恪望见傅采蘩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睛,脸色泛白,额头还流淌着豆大的汗水,一副疲态。
后头的太医见他这般焦急,便告知他,傅采蘩没有事,只是太累了睡着了而已。
赵恪点了点头,又命宫女们拿来热水和毛巾,然后亲自给傅采蘩的额头擦了擦。
没一会儿,李淑妃走了过来,为了不打扰傅采蘩休息,她已经把孩子交给了嬷嬷。
“恪儿,蘩蘩一夜未眠,现在很累了呢!你别打扰她。你昨夜也一宿没合眼,去睡一觉吧!”
赵恪想了想,点点头道:“嗯。”
离去前,赵恪俯下身子,在傅采蘩的额头吻了一下,然后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后望见抱着孩子的马嬷嬷。他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
宝宝的头发很稀疏,眼睛紧紧闭着,那皱巴巴的模样,看着的确不好看,不过眉眼间与他也明显有几分相似了。
这就是他和蘩蘩的宝宝。
赵恪缓缓收回了手,最后才往外去。
李淑妃也是一宿没合眼,不过她一点睡意也没有,第一次做祖母,哪还有心思睡觉?
她叫马嬷嬷好好照顾着孩子,给孩子穿多点,免得冻着了,毕竟是早产儿,身子多少是比足月出生的孩子差些的。
最后她又边往外走,边说着让皇上过来看看。
第69章
皇帝下了朝以后就汲汲皇皇地赶来, 走到半路又让小太监去传广宁长公主和萧世俨入宫, 他要好好质问二人的过错。
与李淑妃碰面以后,皇帝才知道了情况, 可高兴得不得了。
“朕的皇位,连带着下下任的皇位, 都有继承人了。”
瞧着皇帝眉开眼笑的,李淑妃边走边笑道:“皇上,瞧把您高兴的。这下下任皇帝谁来当, 还得贤能者居之啊!”
皇帝想想也是, 想当初所有人都对赵承祖抱了极大的期望,结果他却从天之骄子沦为了一滩烂泥,说回来还是挺惋惜的,但愿恪儿和蘩蘩的宝宝别这样了。
过去了以后,皇帝接过马嬷嬷手中的孩子,抱在怀里哄啊哄的。
小小的人儿, 可让他喜欢得不得了。
“朕记得, 当年恪儿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么小,这么皱巴巴的。”
“是啊!”
李淑妃也记得, 当年皇帝抱着刚出生的赵恪,可是笑开了花的。
皇帝抱着抱着,觉得都不想松开了,沉浸在其中,直到有太监来报, 说广宁长公主和萧世俨被带到了。
皇帝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将怀中的宝宝交给了李淑妃,愤愤道:“他们可来了呢!朕现在就去见他们。”
李淑妃道:“现在蘩蘩和宝宝都没事,皇上可别太生气了,免得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朕知道。”
皇帝赶去了御书房,广宁长公主和萧世俨都已经等候在里面了。
两个人的脸色很难看,肯定已经吵过架了。
“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蠢事?就凭你谋杀太子这件事,朕便可以判你个死罪。”皇帝一进去,就冲着广宁长公主咆哮如雷。
广宁长公主倒是临危不惧的,“我没有想过谋杀太子,也没想过让谁死,我就是想做点事,给萧世俨一点警示而已。”
皇帝紧皱着眉头,死死瞪着广宁长公主的脸,愤怒道:“警示?你知不知道蘩蘩因为你的举止,昨夜受了惊,才七个月就生了。”
“蘩蘩生了?”萧世俨原本想尽量保持沉默的,可一听这话,马上就不能淡定了。
如果他没记错,蘩蘩肚子里的宝宝才七个月吧?怎么就生了?早产的孩子多半养不活,那……
“她没事,孩子也没事。也幸亏没事,否则的话,朕让你们两个人的脑袋都搬家。”
广宁长公主淡淡一笑,皇帝也只是说说而已的。
“笑?你还笑得出来?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多蠢的事情?就算蘩蘩和宝宝没事,可你涉嫌谋害太子一事,朕就足以判你个死罪。”
皇帝越说到后面,越是咆哮如雷。
长公主脸色不变地听着,淡淡道:“皇兄你还记得吗?我手上有父皇所赐的免死金牌。”
先帝还活着的时候,就对广宁长公主宠爱有加。
先帝很了解女儿的性子,怕自己驾崩后她会闯出什么大祸来,所以特地赐下了免死金牌。临终前还嘱咐皇帝,无论广宁长公主犯了什么错,都不得要她性命,夺她富贵。
皇帝想到这儿,忍不住叹气。
他虽然杀死过兄弟,算不得什么好人,但却是个实打实的孝子,对父亲唯命是从。更何况先帝的遗诏,他若不遵从,大臣们也必然会冒死进谏。
皇帝气愤地捶了捶桌子。
萧世俨望见这一幕,暗自思量了一下,道:“皇上,微臣有话说。”
“说。”
“微臣请求辞去一切职务,另外,还请求与广宁长公主仳离。”
话一出口,皇帝愣在那儿。
一直临危不惧的广宁长公主也瞬间惊惶起来,猛然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仳离?
萧世俨是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男人,她虽然很恼怒他惦念着傅采蘩的事情,但她一点也不想和他仳离呢!
萧世俨拱手,语气郑重道:“从一开始娶广宁长公主,便不是微臣所愿,实乃父母所逼。微臣曾与父母抗争多日无果,只好做了个孝顺的儿子,遵从父母的意思与长公主成婚。却未料长公主心思歹毒到如此地步,微臣思虑了一夜,已经心灰意冷,宁愿舍弃这锦绣前程,也不愿继续和她过下去。”
“不……不要……”
对广宁长公主来说,她什么都不缺,可是萧世俨这样的男人,找遍整个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她痴迷于他俊美无俦的外表,温和又不失坚决果断的性子,还有他的人品种种,皆是无可挑剔的。这样的男人,一旦失去了,这辈子都找不到相似的了。
“我不要和你仳离。”
皇帝见状,沉思了片刻,轻叹了口气。
想当初先帝弥留之际,可是拉着他的手,不停嘱咐他要照顾好广宁长公主,皇帝也是答应了的,所以这些年来才会对广宁长公主处处留情,处处照顾。
她有多喜欢萧世俨,皇帝是知道的,听说她在萧世俨面前为表诚心,曾对天发誓非他不嫁,否则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回过神来后,皇帝也觉得束手无策,道:“仳离一事,你们自己回去商量吧!”
言罢就丢下二人,离开御书房了。
*
广宁长公主和萧世俨回府了,一路上一直沉默着。
广宁长公主其实很想告诉萧世俨,她不想和他仳离,她真的知道错了。可是她向来心高气傲的,犹豫了好久也没把这话说出口。
很快,镇北侯知悉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心急火燎地赶过来劝说。
见广宁长公主呜呜啼啼的,便让夫人先和广宁长公主沟通沟通,然后提着萧世俨出了门。
到了外头,镇北侯张口就对着萧世俨破口大骂,“你知不知道你今天都做了什么蠢事?能够娶上广宁长公主,能够做这么大的官,那是多少人几辈子修不来的福气,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父亲的势利眼,萧世俨早就见识过了。
他轻叹了口气,道:“爹,您为什么非要认为,我跟广宁长公主过日子,就会前途无量?广宁长公主刁蛮跋扈,皇上也并没有多么喜欢这个妹妹。”
镇北侯闻言,愤愤地准备开口。
又听萧世俨打断道:“我和广宁长公主过日子,经常受她的气,爹,这些您都知道吗?若说前途,我只要和蘩蘩处好父女关系,日后也一定会前途无量,爹您又为什么非得阻止呢?”
镇北侯一听说“蘩蘩”二字,脸色飞流直下三千尺。
“蘩蘩现在做了太子妃,我和蘩蘩处好父女关系,以后就是国丈,到时候高高在上的,谁敢给我脸色看?”
镇北侯闻言,冷笑一声,非常不屑地说道:“去你个国丈!少做梦了!她现在是太子妃,谁知道过几个月后,她又是什么?像这种没有家世,来历不干净的女人,大臣们会同意她当皇后吗?朝堂上多少人盯着那皇后之位,像傅采蘩这种,迟早也就是炮灰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