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鞘显得很无奈,怒指着自家夫人叹息道:“你怎么听不懂我说的话。”
“那你怎么也听不懂我说的话。”陈夫人怒火更盛,她怒气冲冲的看着陈鞘,一双眼似能喷火:“我同你也说了,那穆家就是一池浑水,甄氏不守三从四德,心地歹毒,她教出的女儿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小小年纪惯会装模作样,还有那穆九歌也是个心思深沉的,咱们好端端的,干嘛去招惹那么一户人家,今日的事,我也同你说了,这还要不还要脸,居然还敢让我收穆琳琅做义女,她可是害我女儿的凶手,我没把她们母女送衙门正法已是仁慈,她们不知感恩还要来继续恶心我。”
陈鞘心里也不爽快,却有不得不收的理由:“话虽如此,可……”
“可什么可,我是绝对不会引狼入室,害了自己的女儿。”陈夫人说完把头一扭,似是再也不愿听他解释。
陈鞘绕道她面前,好言相劝:“可夫人,那位的话我不能不听啊!”
陈夫人怒瞪他:“咱们女儿的命就不重要了,你不要忘了是谁害你女儿落水,险显丢了一条命!”
“我知道!”陈鞘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可咱们女儿现今不也好好的没事么!”
陈夫人眼睛一眯:“虽说穆九歌救了她,可在我看来,很有可能还就是她的阴谋,让我们感激她,好借我们的手去对付甄氏。再则,霏儿能逃得了这一回,能逃得了第二回 么,他们穆家就是个龙潭虎穴,咱们一旦牵扯进去,难保不准,以后她们还会故技重施害霏儿,你说到时该怎么办?”
陈鞘不以为然,还在试图劝说陈夫人:“那你就多多看护些,咱们虽然认下穆九歌,但也尽量不要过多的同她来往,小心避过她就是了。”
陈夫人也不认同他的观点,拔高嗓门反驳他:“从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日日防贼的?”
“可若收下穆九歌,日后前途无量,翰林院再清贵有何用,官阶不高,油水不肥,你是知道的,进内阁是我一辈子的梦想。”陈鞘想想不免有些激动,便有些责怪起陈夫人:“你今天实在是太冲动了,穆家的条件虽然无礼了些,但你可以暂时应下,等我回来再商量,不该把人家赶出去,且不说太失礼,我与穆封同在翰林院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实在难堪啊!”
陈夫人自顾自的喝茶,她决意如此,也不再搭理他。
想想到手边的机会就因自家夫人的一时冲动,就那么没了,他后悔无比,但也只能耐心性子与她分析利弊:“夫人,认个义女做阁老这个买卖不亏!再则,听说穆家二女很有可能会嫁入丞相府,咱们收了她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陈夫人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小的同小的纠缠不休,大的同大的不清不白,司马家同穆家真是……”
“夫人,祸从口出。”陈鞘吓得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忙用手去捂她的嘴。
陈夫人未曾把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后背也沁出一层湿汗,夜风窗外吹进来打了个寒颤。
陈鞘收回手抹去自己脑门上冷汗,叹道:“夫人啊,识时务者为俊杰!咱们不要做鸡蛋碰鹅软石的事,那个人咱们得罪不起。”说着,又用手推了把略有些失神的陈夫人,道:“明日,你再捎信问问那穆九歌,务必要她认下我们。”
第366章 竹下青年
陈夫人是不乐意的,她怒着一张脸道:“哪有让求着让人认亲!”
话虽如此,可她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逐渐软和下来,态度也没那么恶劣。
悄无声息伏在陈府屋檐上的颜瑶小心翼翼的将掀开的瓦片搁回原位。继而纵入布满繁星的天空飞身而去,果然同她推测的不差,是有人指使陈家夫妇做的,她豁然想起那日牡丹园内为穆九歌助阵的神秘琴声。
她追寻着那抹飘渺的气息一路狂追,突然一阵邪风迎面吹来,她摇摇欲坠显要跌落下去,她稳住身形时,那气息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正她站在夜空下一筹莫展的时候,凤凰却指引着她向东面飞去,紧接着又变换了几个方位,那抹消失的气息又逐渐清晰起来。
颜瑶欲一鼓作气逮住他问了究竟,迎面飞来几根竹子直逼她面门,他出手狠辣,颜瑶也不弱,一掌劈去,那些竹子瞬间化为齑粉。
那人见无法摆脱颜瑶只能出声:“不要再跟着我!”
昏暗的夜空下,冷风递来一如冰霜般寒冷的声音,一如这黑色有着让人想去探究的神秘。
颜瑶也如是做了,她向那个方向跨了一步,并环顾下四周,她此刻身处一片竹林,而那人就隐在竹林之间,她似乎看到他明亮的你一双眼,在黑色里璀璨的很。
她歪靠在竹竿上揉着太阳穴,故作为难道:“我不追你,那我怎么知道你是谁呢?”
那人没有回答,只有凉风习习。
他显然不愿暴露身份,颜瑶对这个无名英雄充满了兴趣,对他的故事同样充满了兴趣:“你可以不告诉我你的身份,但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目的,因为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那人这次毫不犹豫的说道:“让九歌不要拒绝陈家的好意。”
颜瑶顺着杆子往上爬:“你和穆九歌是什么关系?”
他似是没听到颜瑶的问题,继续自顾自的叮嘱:“不准教她害人。”
颜瑶也不搭理他,拿出耐心要和他较量一番:“你同穆九歌是什么关系?”
那人依旧不答她,只顾叮嘱:“让她多积德行善,早日投胎转世,投个好人家。”
他一心一意为着穆九歌好,连一向冰凉凉的口吻有种说不出的温暖,这样同他耗下去,他也不会同她老实交代:“穆九歌不愿意认陈家夫妇,你为何要逼她去认?”她说话的同时化作一缕清风向那人奔去。
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面孔,那人一怔,但也没在躲闪,就那么笔直的站着任颜瑶打量。
刹那间天空亮了些,盖顶的乌云退去,清冷的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竹叶撒了下来,落在地上,落在眼前之人的眉眼上,颜瑶聚神望去,正好撞上一双寒星般眸子,深邃的仿若一汪深潭,让人一眼望不到底,又吸引着让人去一探究竟。
他大约是二十出头的青年模样,一身黑衣,硬是被他穿出飘渺出尘不染尘埃的味道,剑眉星眸,唇红齿白,容貌有几分女儿家的清丽秀美,但棱角分明,又不失男儿家该有的英气。
颜瑶也大吃一惊,没对方有这么一副绝世的好颜色,她回了回神,朝对方抬了抬下颔:“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黑衣青年答:“是她自己要求的!”
颜瑶挑眉,不记得她何时提过这等要求。
见她一脸的困惑,黑衣青年便解释:“若我母亲在世也一定会那般护我的。”
他淡淡的说着,重复的一字不差,就连咬词,说出这句话时表现出的那股惆怅都同穆九歌没什么两样,颜瑶瞬间想起来了,她故作震惊的指着他:“你就是那个偷窥狂!”这些日子来,每至夜里她都能感受到一股气息,可放出神识又捕捉不到人,必是此人无疑。
青年的大窘,稍稍扭过头,想遮掩脸上的不自然。
颜瑶却没打算给他逃避的机会,抱胸围着他转了一圈,还故意用力的吸着鼻子,嘴上念念有词:“对,就是这个气息,就是你。”
青年处可逃,只能任由她调侃自己。
颜瑶玩了一会儿,见他没反应,也无趣的很,笑脸收起,板着脸严肃问他:“你到底是谁?”修为和她不相上下,甚至还有可能远超于她。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他说起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一片绝望,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被颜瑶捕捉到了。
颜瑶虽然有猜到,但还是想从他口中确认一番:“你是魔璧?”
青年一愣,随即苦笑起来:“我也不知道我该叫什么,自我有意识起,我就是一块石头。”
颜瑶大喜:“你承认就好,那咱们现在就走。”
“不行。”青年一口回绝。
颜瑶猜测的同时也不忘打量他的神色:“你放不下穆九歌?”
他沉默片刻,避开这个话题,道:“我出不去!”
“你是放不下穆九歌!”颜瑶直白的揭穿他的谎话。
“我答应过她,她不能投胎转世,我一辈子不离开她。”
颜瑶问:“那我化解她心中的仇恨,你就愿意随我离开了吗?”
青年挣扎了下,道:“自然,她已经把我给了你!”
颜瑶仰天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但她还是很快就面对现实:“咱说好了,我替你化解穆九歌的心结,事成之后,你随我一同走。”她有些担心,他会因为穆九歌反悔:“你要知道,你要打哪来就该回哪去,现在是时候你该随我回去了。”
青年垂下眼帘,遮去那眼里不想让人察觉的情绪:“我知道!”
他神色如常淡淡的甚至有些冷漠,语调平平也没有任何起伏,颜瑶却能感受到他从骨子里沁出的悲伤,她叹了口气,不想再追问下去,在他伤口上撒盐:“那个……那个你有什么要同穆九歌说的?”
好半响后说,他说:“不要让她知道我的存在,总归要分开不如不相知。”
凉风拂面,吹过叶子,气氛莫名的变成离别的悲伤,连颜瑶都有些不自在,只能主动岔开话题:“陈府那边你就不用费心了,他们对穆九歌也不是真心的,同样也是有利可图才会如斯的热情。”
青年为此有不同的观点,他坚持道:“如果有父母的关爱,也许能解开她的心结。”
颜瑶皱眉解释:“你这个想法好是好,可陈府对她终究不是真心实意的,恐怕会适得其反。”
青年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也染上一丝愁容:“我本以为,她对陈家有大恩,陈家夫妇对她多少也有几分真心,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颜瑶建议:“这还是顺其自然,强扭的瓜不甜。”
“好,那就按你说的吧!”他说完,一掀袍角,朝颜瑶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她就拜托你了,在下先行谢过。”
他很郑重,颜瑶朝他欠身还了个礼。
第367章 一群土匪
颜瑶回去的时候,穆九歌还未睡下,托着下巴坐在案前。睡眼朦胧,但一看到她,眼睛瞬间就亮了,她笑着问:“事情办得顺利吗?”
“顺利的很!”比她想象的还要顺利,一下子就确定了魔璧的身份,确认之后反而让她愁的很,她悄悄的别开眼,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爬在一边躺下。
没一会儿,穆九歌悉悉索索的在床另一侧睡下,她轻轻的用手肘撞了下颜瑶:“明日,甄氏要带我们去上香,说是穆琳琅近来多灾多难的很,要去寺庙求神拜佛好好洗洗晦气。”这事来得突然,吃过晚饭甄氏送来这么一个消息。
“准没好事!”甄氏要发作必有阴谋,可颜瑶现下心中有事懒得去顾忌。
第二天一大早,穆九歌就爬起来了,她心情甚好,这些日子格外热衷把穆琳琅弄炸毛,笑看她撕开仙子的伪装,露出狰狞丑陋的面孔。
虽说今日是去烧香祈福的,穆九歌还是穿了件艳丽丽的大红长裙。
穆琳琅见了有种说不出的恨意,但还是绞着帕子给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大姐姐你真美!”
她似乎能看到她甜美笑容背后的阴毒,像把寒光凛冽的匕首正对着自己,随时都会给自己致命的一刀,穆九歌想到此处,学着她的模样同样给出一个漂亮的笑脸:“二妹妹今天也很漂亮。”
她们二人假惺惺的互相恭维,在旁边看着的穆琳珠一阵怒火攻心,她不敢明目张胆的讥讽穆琳琅,只敢欺负穆九歌:“大姐姐,今日是去烧香拜佛不是去比美的,难到你不知道应该穿得素淡点。”
穆九歌颇有些天真的扭头看向她:“可我觉得这样穿好看。”
穆琳珠本就嫉妒她颜色好,如今听她这么一说,登时气得要呕出一口血。
甄氏笑意盈盈的带她们出了二门,门口停了三辆马车并列停着:“月光寺山高水远的,此去千里迢迢,来回也要两天的功夫,咱们带的丫鬟婆子又多,所以我特意准备了三辆马车,我和琳琅一辆马车,九儿和珠儿各一辆,不用挤在一起坐得舒服。”
穆琳珠抢先说道:“母亲思虑的很周全。”
“太太的安排最是妥当不过了。”今日二姨娘也能跟着去,竭尽其能的奉承着甄氏。
甄氏带着穆琳琅,二姨娘领着穆琳珠依次上了马车,越发显得穆九歌形单影只孤零零的。
颜瑶看她神色难掩凄凉,上了马车坐定后,便给她递了块甜嘴的糕点。
“我没事的。”她嘴上说没事,可心上那道伤疤始终难以愈合。
马车驶过平坦的地面,驶出长安后,在郊野一路疾行,驶上山路,在山路上行走,实在颠簸的厉害,马车只能缓慢行驶。
“月光寺虽然灵验,但路途遥远,京中那些养尊处优的达官显贵不大会去的。”当然这其中包括自诩是尊贵官夫人的甄氏,事出反常必有妖孽,她不信甄氏那等蛇蝎心肠是个信佛之人,穆九歌挑开一角窗帘向外望去,山路崎岖陡峭,青山像笔直的剑,剑指天际,笔直令人心惊胆颤。
两边丛林密布,枝繁叶茂,停歇在枝头的禽鸟被马车过路的声音惊起,扑凌凌展翅飞入空中,留下一片黑黝黝的影子,和一阵阵惊慌失措的怪叫。
三辆马车默默地向前行驶,只有马车车轮咕噜噜的滚动声,以及车夫的吆喝声在山间里回荡,显得尤为幽冷而阴森。
穆九歌放下窗帘,恰逢颜瑶也睁开双眼,她压低声音说道:“很有可能她们会在前面动手。”
穆九歌一笑:“那里有处断崖。”
再往前些路渐宽了些,最宽的一处便是一处岔路,一边通往月光寺,一边无路可走是处断崖。
颜瑶把神识放了出去,早已把四周的地势摸得一清二楚。
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走进那岔路口,穆琳琅紧张的拽住甄氏的衣角,脸上又尽是快意的笑:“成败就在此一举,一定要让穆九歌死无全尸,不对,要让她名声尽毁。”
甄氏相对她淡然不少,害人性命的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她幽幽的说着:“被土匪抓去能有什么好结果!”
想到自己受得那些屈辱,穆琳琅不禁有些埋怨:“娘,你既然有准备,为什么不早点,让那贱人把我害得好苦。”
甄氏看着她憔悴的脸蛋,也是心疼的很,把她搂进怀里,她嗓音柔和,却带着森冷的杀意:“娘起初还想留她一命不正是想给你铺路,别想到她如此不识好歹,既然如此,只能杀了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