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先知等人,淡淡一笑:“你们蚩尤一族在上古末期结束后出过一个叛徒,名黎淼。”
众多蚩尤人都不知道,就是天宗大佬几人也无所知,倒是都看向先知。
先知想了下,皱眉:“黎淼不甘封闭在蛮荒,逃了出去,因他身份也不是很重要,加上心思沉重,隐匿起来,当年也没找到他,与他何干?”
先知反问,那楼主像是好人似得友好解疑,且还瞥了顾曳一眼:“黎淼,三个水的那个淼,你在天昆吾的古宗上就没见过一些秘辛?其中提及末期结束后,在大秦帝国时曾出了一国师名淼,国师淼以咒法著称,在后期相助二世篡权夺位,后二世因纵欲染疾,国师淼就说乃是同族异心之人诅咒,二世信了,以此名义大肆杀戮同族,疾病还是不得好,二世大怒,国师淼就建议选一同族芳华九阴体女子祭祀以祝福君王体,后来,他们果然找到了一个女子祭祀,后来二世的病也好了,但最终死于暴政引发的起义…”
顾曳这才想起来,脸色变了变,沉沉道:
“九阴祭祀,选其女,捆于铁柱之上,封咽喉,让其不能自杀,再在她面前生杀至亲之人,以他们的血浇灌祭火,血祭火慢慢烧热铁柱,烧上三天三夜,将那女子活生生烫烘而死。”
楼主目光浅浅掠过先知等人,幽幽道:“孟挽墨就是那九阴体,她的父母跟弟弟便是当年被割喉放血生祭的亲人…他们的鬼魂被我截留,连转世都不能,她不得不以自身鬼契服从我,九阴体千载难逢,她于我的确是一莫大助力,包括九黎的族地也是她帮我找到的……不过作为被她忌惮背叛的主人,我却还有几分主仆之情,所以…”
他忽飘到恍恍惚惚的李大雄面前,这人的脸,谁也看不清,可他的声音总是那样清晰。
“如果我告诉你,当年她为了让你避开我,明知道自己是鬼奴,却硬要度鬼仙劫,以此不惜入地府炼狱受狱火焚烧百年,你是不是很感动,又很后悔自己插了她那一刀呢?”
李大雄瞳孔缩放,眼中血丝侵占,从地上爬起来就要打死楼主,可楼主飘飘渺渺,他根本就打不住他。
李大雄疯了!鬼哭狼嚎!
要死!这鬼楼主是要故意逼疯李大雄!
先知当机立断要打晕李大雄,却只觉得手疼,不行,如今的李大熊躯体太强了。
倒是顾曳…金刚杵跟红颜一爆,一流光甩过去,打残了虚影。
楼主果然虚弱了,可这只是分身残念。
他笑了。
笑得阴森,也让所有人心里分外不舒坦。
仿佛他们都输了,他还是赢的。
但……鬼仙孟挽墨的魂念恍恍惚惚,忽出了声。
“我在地府…见过你的儿子…清腹中鬼子…”
楼主的笑声忽然停了。
“我只受了一百年的炼狱折磨,他怕是如今还在受着,永生不得解脱。”
“就因为他是你儿子。”
楼主的残像扭曲,忽然消失。
他也并非没有弱点,也并非波澜不惊。
歹毒吗?谁不会啊。
孟挽墨狠起来的时候也狠,只是…也只能如此。
她的魂念进入了楚蔺的手中,李大雄爬起来冲过来。
“挽墨,挽墨…”
可她再不能回头。
李大雄疯了,他要抢回孟挽墨,可…
楚蔺手心捏起,只眯起眼,李大雄就受到了莫大的威压,直接吐血跪了。
她高高在上俯视着李大雄,“你跟她之间,谁欠了谁,谁跟心安理得一些,于我无关,但你若想从我楚蔺手中抢东西,也得掂量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
顿了下,她淡淡道:“我可不是孟挽墨或者顾曳,会宠着你。”
她甩袖,撕裂了空间,直接出去了。
空间都出了,出不出去看顾曳他们自己选择……
鬼仙,不害人,却不意味着一定会当好人。
孟挽墨有情,还不落得那个下场。
楚蔺素来凉薄,自不会步孟挽墨后尘,所以她走了。
李大雄吐着血就要跟上去,先知他们一群人冲上去就要拦下他。
“拦什么啊拦啊,对错都分不清了,谁也别想说自己无辜,人都杀过一次了,扯平了,以后该怎么样就让他自己选。”
顾曳很不耐烦,挡住了他们,又看向先知,“老头儿,咱们那协议还有效吧。”
孟挽墨跟楚蔺有协议,她跟这老头儿之间也有协议。
先知有些惊讶,其实他算是有点理亏的,到底是他们蚩尤有叛徒先对不起孟挽墨,对对错错相互报复,注定是先错的那一方吃亏。
所以他惊讶顾曳会退一步。
“自是有效,只是……”
“我了解孟挽墨,她未必不知道那个淼是你们蚩尤的,可一码归一码,她把你们跟他区分开来了,定是觉得侵入九黎族地害李大雄灭了族,是她贪心作祟,所以甘愿死在李大雄刀下,这是她自己过不去那道坎,现在,我要让她过去。”
先知听顾曳之前那番话,是很羞愧的,也很尴尬,但顾曳后面那话…
她什么也没说,手掌按在心脏上,分离出了一块石头。
“你看到了,这是你们九黎石吧。”
黑乎乎的一块,没什么奇特,可在场的蚩尤人都有一种宿命感,一下子就要跪下了。
“跪什么啊,先告诉这块跟肾结石一样的石头是不是你们的九黎石!”
先知点头,“对对对,就是它…”
“那就行了。”顾曳没有半点迟疑,走到那祭坛前面,直接逼出一滴心头血,祭落在九黎石上。
九黎石吃了心头血,有了淡淡的微光,仿佛也引动了祭坛,祭坛之中魂念迭起,几乎成海啸。
顾曳在这样庞大的灵魂海啸下巍然不动,只抬头看着他们。
“今天这事儿,最倒霉的两个人恰好是我的自己人,谁更在乎他们,谁就输了,我输了,所以我让步,九黎石我替你们养着,我顾曳活多久,它就活多久。”
说完,又硬生生将九黎石祭入心脏中。心很疼,很难受,可她依旧咬着牙喊:“我只要你们该放下的放下,该忘记的忘记,如果你们放不下,还想揪着不放,那对不起了,我回头就把李大雄脑子打残,让他忘了你们这蚩尤一族,反正当个智障比现在这幅样子开心。”
说完,她就要带着李大雄跟李沧海走了,但……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的辽。
辽的表情…很复杂。
顾曳莫名心虚:“丫,你还在呢,没睡死啊?”
心脏那块九黎石好像也有几分是她对那大帝的愧疚。
诶,嘴硬也没用,她又不是真那么不要脸。
人家大帝啊,对她那么深情……
“嗯,知道你们要走了,怕你把我扔下了。”
辽得反应很平淡,仿佛不在意之前发生了何等惨烈的事情。
李沧海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人其实都知道。
就好像他不可能不知道楚蔺一直在一夜。
这两个至强者莫不是也有什么协议?
第595章 楚蔺的目的
说是要走,其实也没那么快,半步鬼仙出手不凡啊,看着这打开的出口挺坚挺,能持续好一会。
既辽也来了…
顾曳跟辽对视中,脑子里忽然闪现过一些片段,血腥的,痛苦的,几乎在那瞬间让她的想法跟情感有了变化,她回避了辽的目光,转身将手掌放在了李大雄的头上,缓缓道:“生恩养恩都是此生不能负的恩,蚩尤是你的生族,也非不养你,只是他们被杀,这是命,但这恩你得记着。”
李大雄还有些恍惚,直到顾曳的手指按在他的的额头。
指尖细长,也冰凉。
手指弹了下,李大雄才醒过神来,他如今记忆像是分裂成两半,一半是年少时,终结于那满树花絮跟朦胧鬼雾,一半是年少后,终结于他插入的一刀跟拔出的一刀。
他需要冷静得抉择,而非一味凭着情感去选择。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那一刀让孟挽墨解脱,也该让你长大。”
顾曳拍拍他的脸。
李大雄眼里冷静了些,抬头看向顾曳,顾曳的脸在他眼里逐渐清晰。
一个同辈,一个与他朝夕相处类似姐妹一样的存在,她强大聪明,果敢成熟,他的迷惘注定只能由她引导。
“该怎么做,你自己想,我等你一刻钟,那裂口也等你一刻钟,一刻钟后不来,我们会管自己走。”
顾曳拍拍李大雄的肩头,转身背对他。
李大雄沉默一会,用一只手擦擦含泪的眼睛,起身,拖着断了一臂的身子,步履踉跄得的走到祭坛下。
像个男人一样。
李沧海闭上眼休憩,而辽走向顾曳。
蚩尤的人一时缄默,老天宗一挥手,让他们散了。
“我原以为你想带他走,为何又要跟他说那样一番话。”
辽说得平静,顾曳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说,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以为你懂,也许比我懂。”
这是暗示?还是试探?
辽瞳孔缩了缩,他好像看到了她眼里的冷酷跟深沉,他垂眼,轻轻说:“不胜惶恐。”
然后他不说话了。
顾曳也没说话,她在想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引导李大雄,虽然知道这样才是最理智的,可也是最残忍的。
——让李大雄再选择一次。
————
李大雄在那一刻钟的静默跪着中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思考,还是什么样的挣扎,旁人无从得知,只知道一刻钟后,他没有起身。
顾曳也没有回头看他,只一挥手,“沧海,咱们走吧。”
不是叫小海海,说明她心情并不好,李沧海袖摆轻扬,朝田田等人作揖。
辽淡漠,没看蚩尤的人,只是深深看了李大雄一眼,三人带着昏厥过去的孟老爹进入那口子。
口子封闭的时候,李大雄低下头。
呼~~~
海域之上狂风席卷。
顾曳三人出现虚空,脚下海面波澜逐渐平息,这里显然还是之前的海域中心,压根不见任何陆地,连鸟都没有一只。
李沧海有些疑惑,“就让大熊留在里面?”
她觉得顾曳之前那反转有些奇怪,好像太突兀了。
顾曳却朝她眨眨眼,“你没发现吗?那楚蔺没让大熊失去记忆。”
李沧海顿时反应过来,扬眉:“看来她有另外的打算。”
两人都看向辽。
辽偏过脸,淡淡道:“孟挽墨败她,却也谈不上仇怨,但楼主当年设计她,让她渡劫失败,又被困了这么多年,这仇是肯定要报的,而论仇怨,她跟蚩尤算是同一个目的,所以必然要扶持起李大雄。孟挽墨的鬼仙魂魄于她就是最有效的手段,不管是为了报仇,还是从她手里夺回孟挽墨手里的鬼魂,李大雄都必须成为蚩尤的大帝。至于孟挽墨的鬼仙残魂,莫说不一定有用,就算能帮她度过鬼仙劫,以她的骄傲也未必乐意。”
所以楚蔺的最终目的是用孟挽墨锤炼出一个大帝级别的帮手帮她对付蜃楼楼主。
当然,虽然目的一样,可顾曳肯定不会如她那样狠心。
李大雄就是被顾曳跟孟挽墨宠出来的!
李沧海看向顾曳,“你也是这么想的?”
“一半原因吧。”顾曳瞥了辽一眼,“其实这事儿也简单,要么舍,两不相干,互相解脱。要么修,修补漏洞,修补仇怨,各自付出努力,死过几回,也该放下了,不然要轮回跟佛家秃驴做什么?就看他自己怎么选。”
顿了下,顾曳说:“反正两条路都很难。”
鬼死了之后该怎么救啊?
辽说:“比成为鬼仙更难,而且就算救回来,他们两个也很难回到从前。”
顾曳双手负背,不知为何忽然感慨:“诶,以前老妒忌这傻子狗屎运特别好,敢情都倒霉在这事儿上,非要跟孟挽墨有这般纠葛的过往…对了,辽,我跟你只是人跟妖的种族问题吧,应该不会这么狗血,还牵扯到什么血海深仇…”
呵,在这里等着呢?还真够单刀直入的。
李沧海也起了兴致,看向辽,然而……
吧~?
这个还没问完,辽消失了。
顾曳:mb,又掉线了?不会真有什么血海深仇吧!!!
“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李沧海反而有些忧虑。
顾曳皱眉:“不知道,他最近老这样,总觉得不太对劲…”
李沧海也有几分迟疑,但最终还是说:“你跟他若是风花雪月露水姻缘,倒也无碍,可若是认真了…我看他瞒着你的事情,恐怕比大熊跟挽墨之间的更麻烦,以你的聪明,应该知道悬崖勒马。”
顾曳看着她,几乎看得李沧海觉得很不自在。
“你猜我若是李大雄,我会怎么选?”
这她还真不知道,毕竟这种假设太残忍,放在谁身上都像是诅咒。
李沧海觉得自己对一个战壕的战友没法那么残忍。
“那,你会怎么选?”
顾曳笑了下,说:“我会去找一种忘川水,两个人都喝一桶,喝完都把对方忘干净了,然后再厮杀一场,生死由命,这样不牵扯感情,谁也别占对方便宜,若是死了也干脆,若是不死,那就爬起来再去把楼主干掉…再往后,若是熬不过,那就自杀,一了百了,若是熬过了,大概也能经沧海而化蝶,相忘于江湖了。”
很侠客类的洒脱。
李沧海有些惊讶,“我希望你不会有这么一天。”
顾曳撇嘴,“我也希望。”
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她绝对会比李大雄果断得多。
情爱,或许于她真的是可享受之,却也能取舍之。
她最擅取舍,因为已经失去太多。
两人此时都不知道,此时她们嘴里随性说着的事儿,也许某个人曾经的岁月里已经经历过。
只是沧海桑田,岁月太久太久。
“得了,我还得回奎山复命一次,不过先回一次洛阳,顺路送你啊,我美丽的公主小姐姐~”
顾曳这番客气,反而惹得李沧海美眸微闪,“你这倒像是黄鼠狼。”
顾曳:“那你是鸡?”
历经生死过交情变深的后遗症出来了,拿她肚兜玩儿还出口就是“鸡”,李沧海也不恼,只浅浅笑:“你是要去洛阳看几个朋友吧?卢易之?崔凉?岳柔?”
顾曳瘪嘴,“别说得我去找姘头似的,只是为了去孟家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