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红了,痛苦一闪而过,但顾曳撕裂空间的时候,她仍旧喊她。
“阿曳,不许去!”
顾曳回头看她:“我知道他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奎山。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她总是这么聪明,可沈青玥一脸木然,“这里藏着的东西你不会不知道,除了你,没人能守住它,你若走了,它必为蜃楼所得。”
顾曳沉着脸:“老头子已经这样了,下一个会是谁?大熊?死光头?辽?他们守不住奎山!还有那什么昆吾,让它见鬼去!”
她当然知道所有人都在,独独她不得不困在这里。
她知道,这肯定是辽跟那老头的注意,他们就是要逼着她留在这里,守着这不知道什么鬼的元帝遗骸。
但她又不得不守着!
再多的聪明劲儿在这里也用不上……
“只要你不去,昆吾就守得住,奎山也守得住,但你去了,毁灭就在眼前。”
沈青玥用毕生最严肃的语气对顾曳说最残忍的话。
好像在说,她是所有祸乱的根源跟目标。
她没有此意,可顾曳心知肚明。
她回以一句:“是人重要,还是奎山重要?”
沈青玥一愣,脸上有莫大的苦笑跟悲哀,“你自己看吧。”
顾曳转头看向那个修补好的禁制,脑海里闪过很多东西。
这个抉择关乎奎山,关乎奎山所有人,选择权在她手心,悬崖两端。
最终,她撕裂空间,头也不回,她不信这一区区遗骸可以奠定整个战局,宁死战,也不愿死等!
哪怕这是一条死路。
她也要杀出一条血路来!
看着顾曳离开的身影,苏漪在后头淡淡道:“从前觉得越聪明的人越冷静,后来觉得越冷静的人,不聪明起来越起劲。”
这话意味不明,好像也不是嘲讽。
妫哀跟沈青玥都看向她。
“你们妖洞到底想做什么?这决定了,我们是否为敌。”
两人气机锁定苏漪。
如果说之前她们以为拢帝也想让顾曳守住元帝遗骸,那么现在却觉得拢帝要么是在逼着顾曳出面,要么就是…在逼另一个人。
“帝君跟那位楼主也不是合作关系,只是一场赌博。”
“赌的是遗骸的主人到底敢不敢承认自己是谁。”
局势已经如此,苏漪也不必遮掩。
沈青玥心惊肉跳,隐隐察觉到什么:“若是不承认,该如何?”
“那这遗骸就无主了,她不守着,自有人夺走,不是楼主就是我们帝君,但不管是谁,你们天昆吾跟人族都必死无疑。”
“若是承认了呢?”妫哀目光锐利。
“若是承认了…”苏漪侧头看向两人,脸上表情有些复杂。
“它就是有主的,我妖道昌盛直达上古巅峰。”
沈青玥直接挑出毛病:“但这并不足以让这位主人抗拒融合遗骸,必然另有原因让他不能如此抉择。”
苏漪眯起眼,盯着她,“相信我,这个原因必不是你们愿意知道的。”
妫哀跟沈青玥心头剧烈跳动。
幽幽虚影从蛟龙头上凝聚,是拢帝的意念体。
她出现了,奎山老头变成了山灵,她一时也奈何不得,外加姜堰跟辽。
三足鼎立。
但局势还算平衡。
只是…趋势很危险。
辽看着拢帝,目光很深。
姜堰看向拢帝,“看来我要赢了,瞧他始终不为所动的样子。”
拢帝扫了他一眼,冷笑:“我堵的也是他不动。”
姜堰挑眉。
“那结果就很简单了。”他的手指点了下李大雄,又点了光头佬,“他们都得死,而那具尸体属于谁,就看你我各自手段。”
旁人根本听不懂他们的话,最讨厌这种强大又聪明的人不说人话非要打哑谜的样子了。
但这也区别了这三人跟其他人的区别。
他们是真正的下棋人,其他人要么是棋子,要么——棋子都算不上,没戏份的。
李沧海跟北鸿察觉到局势变复杂了,他们看不透拢帝跟楼主的目的,但能感觉到奎山被步步紧*完奎山那位祖师,如今轮到辽了?
他到底什么身份,不是血妖族皇子吗?
反正辽的情况的确不妙,但以李沧海对辽的了解,这个人应该有底牌。
至少不会坐以待毙。
但三十六妖洞的人来了,蜃楼的人也来了。
乌压压两片包围来。
天昆吾跟中原的人:“……”
奎山还没进,他们先被包围了。
但两个主子显然没有攻击对方或者别人的意思,独独一个命令——攻山!
山灵再强,挡不过穷尽大唐跟天昆吾降道正邪力量的冲击!
破山而进!毋庸置疑!
杀戮起,攻山起!
蜃楼跟妖洞的人先动手,后来天昆吾一大部分人在姜尚先动手后跟着动手。
一个接一个,大势所趋,不动手的就是逆党!
斩龙咬牙:“我做不到。”
左苍生也皱眉,目光扫过李子胥等少数人…
这些人显然也做不到,但他看向灵道人。
灵道人挥手:“攻!”
他刚挥手,李沧海就抬手,“不攻!”
一大一小对视,李沧海:“李家是皇族,灭蛮夷,清昏君,平四海,该有自己的骄傲,不为任何事妥协,尤其是十有八九妥协后还会被过河拆桥……”
她盯着灵道人:“我的祖辈该是睿智的,而非懦弱。”
灵道人:“我要守的是我们大唐真正的根基。”
李沧海:“我猜测你要守的根基如今早已成了人家的血肉口粮,就算没有,也只有我们这边有资本跟对方周旋,人质才有价值,如果没有,那人质才必死。”
两人都不肯后退。
中原内部分裂,天昆吾内部也差不多,丛林第一个不同意,嫪灵拽着陈疆……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蜃楼跟妖洞的——太多,太强。
轰!奎山的山灵阵颤动了。
有第一下,就可以有第二下。
“姜堰,当年姬似跟你一战,并不算完全战败,至少算是跟你同归于尽,她有昆吾复活,你却苟延残喘,为了求得一命,你将灵魂契主于一颗树上。”
“那棵树叫什么来着?”
辽淡淡看着姜堰,姜堰脸色变幻的时候,他才冰冷无比得补上一句:“厌胜”(拼音yā shèng)
第619章 相融,双魂
正跟灵道人对峙的李沧海吃惊:“厌胜?厌胜之树!”
传闻上古诞生起,人族这些生灵起源在草生树灵之后的,厌胜就是人间第一棵树,但因生于阴诡极致之地偏生黑暗,后有人于树下被蛊惑,成就了邪道,是以上古邪术也被称为厌胜之术,那棵树,也就是厌胜之树。
谁也没想到姜堰会是这样的来头。
“而厌胜之树以血为食,吞噬一切,所以你有吸血修炼的能力,人间邪道越昌盛,厌胜之树就越厉害,自然,你也越厉害,不过厌胜之树很挑剔,吃的是邪血,也就是邪道人的血,所以你这些年来一直在做的就是蛊惑人心,将他们培养成邪道人,然后…让厌胜之树吃他们的血。”
辽这番话才是真正戳中姜堰的黑点,这些人的侥幸心理落在奎山人身上,支撑点在于制度老头子他们无法对他们下狠手,因有顾忌,但落在姜堰身上,刚刚光头佬就已经说了姜堰是蜃楼之人,看样子他也的确是蜃楼的人。
蜃楼的人会顾忌什么吗?
死多少人,大唐根基有多少受损,他才不在意呢!
卯这劲儿赶着趟儿要进去捞昆吾好处的人此时都被吓住了。
天啊撸的,这事儿真不能再掺和了,昆吾还能有命重要?
白灵王这些人心态很一致,要么进,要么退,现在进不得,那就只能退了。
可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
蜃楼跟妖洞的人一看有人要退,二话不说就开杀!
一开杀,总有反抗,旁边被波及的人也不得不动手,这样一来战局直接扩大,李沧海这些人还想观望,保存实力,等必要时出手,至少前期动手的人铁定会吃亏——早死可未必早超生。
乱!杀!
越杀越乱!
奎山山灵阵摇摇欲坠,拢帝的盘龙体越来越强,外加蜃楼跟妖洞倾覆所有数万妖邪群攻,它根本撑不了多久!
“若是守住了,老头儿的灵还算在,至少奎山在,可若是破开了,老头儿就真的死定了!”
光头佬咬牙,李大雄何尝不知,两人极想脱身,可姒鱼一个人就将他们压制彻底,甚至让他们濒临死亡——妖风跟邪气成乌云盖顶,大雨磅礴,根本不见阳光。
怎么办?
他们两人处境危险,光头佬比李大雄更狼狈,有一次就躲闪到了蜃楼堆中,还未反应过来,屁股就受了一踹。
力道不小,很重,他转头一看,看到朱煌冰冷的脸。
他顿时心里震动,目光躲闪起来。
他没去西域,自是又负了妻子。
又一次。
朱煌懒得看光头佬,但目光落在奎山的时候,眼神也有些深邃。
辽有两个选择,可他最初跟最后的选择都不会有任何改变,这一战,他只能自己来。
“拢,跟我一起杀了他,我的魂跟躯体都予你,然后,你就是妖中真正的元首。”
拢帝听见辽这么说,眼里一闪,却是笑:“哦?我该感谢你的慷慨?可我更乐意另一种结果。”
她说的结果,辽心知肚明,一阖眼,猛然出手!
杀谁?拢帝察觉到了漫天的杀机,她想,自己跟这个人终究是要真正的杀一场了。
王见王?
但……气机一转,姜堰眉梢一挑,伸手。
万千藤蔓凝结成一个拳头。
轰!!
它打在了掌心,碎了无数的绿意,带着磅礴的战意。
姜堰退了一步,皱眉:“哪怕失去了过去的力量,仍旧强横如斯,果然值得我费尽心机。”
手掌一转,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紧,也回过去一拳。
藤蔓成盾,轰!空间气爆!震裂波纹,连带着奎山附近好几座山的山峰都断了峰阙!
但辽退了两步,只是身上绿意翻涌,反擢升了威压。
“咦?禁制被修补了啊,果然还是活下来了,还越发强大,我猜她现在一定在纠结是要守尸,还是过来一战。”
姜堰神情温和,像是友好告知辽一件喜事。
关于顾曳的事儿。
辽眼皮子都不带动一下,“你是在炫耀自己无所不知,还是炫耀你无所不能?”
姜堰不置可否,“我只是在打发时间,也在替你们拖延时间……我想,今日这一局,是我们双向的,是我对你们设的,也是你跟山里那老头儿对我设定的,不就是想提前把我解决了,好给她足够的时间。”
“你看,我从不敢小瞧你们,又怎敢炫耀。”
“可你们总是忘记——这个女人从不听别人的话。”
姜堰说话的时候,拳头再次举起。
这一拳却是朝着奎山!
他的一拳,外加拢帝的盘龙体,够了!
嗡……
拳落下。
李大雄跟光头佬不顾那致命的线流,冲过去!
不!!
嗙!震动,震裂,震破!破了空的声音就是锋利的音攻!
树木树叶成粉碎,地面石头成粉末。
光炽热,白而浩瀚,金而耀眼。
有一只手,更白皙,更纤细,却充满耀眼灼热。
她的拳头那么小,那么精致,她的人,那么纤细,却那么坚韧。
从火中重生而来。
从火中冒死而出。
这一拳……
她牢牢挡在了奎山山灵阵前面。
衣袍掠飞,身上白金火焰随着潮涌的力量波纹往后飞窜。
她的拳头上有撕裂的血口……
姜堰:“你果然还是来了,也不费跟你做了几年的朋友,就算你变了脾性,变了身份,骨子里总有一些是没变了——比如不爱惜生命。”
顾曳感觉到了体内力量的裂伤,这个人太强。
饶是她现在也感觉到极强的压力。
可……
输人不输阵!
顾曳抬头看向姜堰,嘴角勾梢冷嘲,“可还从未有人这么夸过我,过去多数人都骂我自私凉薄呢,不过……”
她转了下手腕,目光一扫李大雄等人,挑眉一笑。
“我感觉到了几个孙子对爷爷我的召唤,披星戴月脚踏七彩祥云也得过来啊。”
mmp!
光头佬:“听说你疑似是上古姬似,姬似多大年纪来着?”
李大雄:“老先知说过,好像是比我们九黎的大帝年纪还大几岁。”
光头佬:“我怀疑她踩的不是七彩祥云,而是上古裹脚布。”
面对这样恶意的羞辱,顾曳平静弯腰脱了靴子,露出两只白嫩小脚丫,动了动脚趾头。
朝两人妩媚一笑:“这么费尽心机,不就是想看我脱鞋嘛?死相~我用靴子底板抽你们,能把你们的脸抽成鞋拔子你们信吗?”
信,我信,顾爷爷你说什么我都信。
所以两人齐齐转头:“……夭啊,她又欺负我们!”
辽一愣,只愣了一秒,就低低一笑,说:“欺负得好。”
旁若无人,几乎本能。
奎山四个人。
相视而笑,去了所有曾经的隔阂跟芥蒂,去了所有各自的伤悲跟野望。
妖,人,邪道。
他要复仇,他要救一个人,他要护着一个人。
还有她。
她想守住这个家。
“今天,我们四个人,谁都不许死,谁死了,谁下辈子就当猪,还是一头被阉割了的猪,以我两只靴子为证!!”
三人:“!!!”
你这么歹毒,你的两只靴子知道吗?!!
顾曳也不理他们答不答应,把两个靴子郑重放在了山脚下。
“老头儿,你当见证吧。”
“今天谁都不能死。”
“包括你。”
就算费尽我顾曳所有。
或许奎山人天生就有这样一种本事——目中无人,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