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还有僵。
可所有人在看到那一袭素衣跟一把油纸伞的时候,都一时间下意识将这一切都淡化了,然后只剩下了那人听到动静微微向上移的伞面,于是露出了那让天地阴冷跟暴戾都瞬间散去的仙姿玉色。
男,女?那一瞬间他们只觉得自己看到了降临凡间的仙。
仙走了过来,李大雄早已狂喜,雀跃,几乎飞奔过去。
“夭夭!我想死你了!你怎么来了!还有你……”
“吃的在屋里。”夭夭并没有跟李大雄拥抱的欲望,只眸色淡雅得说,但目光并未落在他身上。
“好嘞!”李大雄自然收回手,往后面愉快奔去。
然后夭夭走到了光头佬边上,看了看顾曳,伸手……
那修长如玉秀的手指落在了顾曳的额头,沾染了一些雨天的湿气,冰凉凉的。
他的眼里也冰凉凉的,却很清晰,有着天上压根就不存在的明月,“阿曳,冷不冷。”
顾曳看着他,有些惊讶:“夭夭,你怎么来了。”
顾曳就是顾曳,她永远是理智的。
“师傅说你一向倒霉,怕有事,于是我来了。”
“你怎么不说是你想我了呢?”顾曳习惯性撩人。
“是”夭夭轻轻理了理顾曳有些乱的发丝,说:“我想你了。”
声音有些轻,但那样柔和,珠玉之音。
他语气这般自然,这样近的美色,这样剔透温柔的气质,端是北堂派这些自诩幽州人杰都在自家的人都失了神。
岳柔跟白玉堂也是如此。
他们也算见多识广,但从未见过这样出色的人。
而且这个人是奎山的,跟那三个奎山人截然不同的打开方式——何止正确,简直超凡。
那年轻降师也失神了,一直看着夭夭,眼珠子都要黏上去了,顾曳看到,便是瘪瘪嘴,性质有些缺缺起来。
——这些人真肤浅!
光头佬终于开口:“作为大弟子,夭夭,你是不是应该问候下你师傅。”
夭夭回头:“恩,师傅你也在啊。”
光头佬:“……”
好敷衍,真的好敷衍。
——
回村后,岳柔才知道这位名叫夭夭的奎山弟子已经将热水跟姜汤都备好了。
不过终究不多,其他人还得自己准备,但岳柔是姑娘家,夭夭知道她帮了顾曳很多,因为让她也一起。
水跟姜汤还是够的。
等岳柔洗完澡,便看到桌子上放好了一碗姜汤,而且桌子上还有三碟甜点跟三碗面食,热腾腾的,透着逼人的香气。
夭夭倒好了姜茶,“先喝姜茶再吃,听话。”
人高马大的李大雄跟光头佬就乖乖喝了姜茶。
徒弟也就算了,师傅也如此?
“岳姑娘”夭夭抬头,看向她,面上微微温柔。
岳柔点头,走过去喝姜茶,毕竟也是劳碌了许久,人再有礼仪也不能不吃东西,她谢了夭夭,也拿了一块甜点吃起来。
不过她也留意到只有三份,那么顾曳的话……果然,她看到夭夭端起另外一份送进了另一个屋中。
“很好吃,夭夭姑娘蕙质兰心,而且对顾姑娘甚好。”岳柔赞美道。
这话一说,李大雄嘴里还塞着糕点,说:“是啊,夭夭师兄对猴子可好了,比对我还好。”
那肯定是对师妹啊,哪怕顾姑娘并不柔弱,但……诶?
岳柔忽然顿了下吃甜点的动作,抬眼对上光头佬的脸。
他的表情很直接——没错,你没有听错!
屋中,顾曳还恹恹的脸在看到夭夭进来后就变了,麻利得坐起盘腿,挥手招呼:“快快,过来,饿死我了!”
夭夭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走过来后,将吃的摆放好,先递给顾曳姜汤。
“还知道饿么?那么多人怎会没有吃的,何必一路端着。”
“我哪有端着,他们身上的都是大饼干粮,不好吃!”
若是光头佬肯定会鄙夷顾曳自己作死,但夭夭早知顾曳是什么样的人,见状也不指责她,只是静静看着她吃东西。
吃东西的时候不说话,怕她噎着,这是夭夭的习惯,顾曳也习惯了。
等吃完了,她拍拍手,才看向夭夭。
“真是死光头叫你来的?”
夭夭点头:“他飞鸽传信,我就来了。”
师傅飞鸽传信,从未出过奎山的人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得来了。
没有任何过程,他来了。
这是结果。
顾曳忽然就顿在那里,半响才开口。
“夭夭,如果我是男的,我一定娶你。”
夭夭:“……”
第160章 真正的降师
——
夭夭在奎山待太久了,虽然见过的人也远不止奎山几人,但他性子很淡,看人也很淡,那些上山的人来来去去,他看在眼里,不放在心上。
因而哪怕一些人都将他看错成了女子,他也觉得无所谓,甚至从未解释过,因为不熟。
因为无所谓,所以不在意,因为不在意,所以就一直这般模糊了自己的性别,但眼下顾曳如此笑盈盈又带着几分轻佻的调戏,他便是愣了下。
如此静默,顾曳察觉到了,看向他,还以为后者生气了,她一向待人矛盾,时而圆滑,时而极端任性,但她还不确定夭夭属于哪一类的。
她只是不愿这个待她好的人不舒服,因此打算收回这个玩笑。
但是……
“好”
“诶?”顾曳愣松,但很快笑了,“啊,愿意让我娶你啊,夭夭,你原来你这么喜欢我,那个不知道姓什么的小子一看到你就丢了魂似的,白白浪费我一路浪费表情勾他,不过嘛~~他的美人儿喜欢我,我又舒坦了。”
瞧瞧,这话多任性多坏啊。
她依旧笑眯眯,吊儿郎当,手头还有一些糕点碎屑,她打算拿个东西擦一下,但夭夭已经拉过她的手,捏着她的手心,用贴身的手帕擦去手指上沾染的碎屑油脂。
“恩,你开心就好。”擦去后,夭夭将手帕叠好收好,起身要走。
这下顾曳是真以为他生气了,“诶诶,我开玩笑的呢~~你干嘛去啊。”
“给你再拿一些糕点。”夭夭回眸看她。
顾曳眼睛一亮,但在夭夭要走的时候又拉住他的袖子,夭夭低头看她,有些疑惑。
“夭夭。”
“恩?”夭夭低头看着她攥着自己袖子的手指,他看到了对方用手指搓他袖子的小动作——是油腻没擦干净,故意搓一下么?
“你是想故意喂我吃多了这甜份很大的糕点,把我喂胖是吧,哪怕我将来比你美,也不能比你胖,你好有心机啊。”
这小眼神还特别鄙视,一秒钟就被指责为心机婊的夭夭默了下,问:“那你吃还是不吃?”
“吃,我天生丽质,哪怕胖了将来也比你美。”顾曳估摸着自己现在这模样已经贴近自己原来那皮囊的少年时代,再培养培养一下必然能再次艳冠群芳,闪瞎这群大唐人的狗眼。
总之是超级潜力股啊潜力股!
夭夭颔首,转身,关门的时候回头轻轻提了一句。
“胖纸是没有美丽的,这话是阿曳你以前说的。”
然后门阖上了。
顾曳将枕头砸了出去。
基于那句自己说过的话,顾曳最后还是把最后一叠甜点施舍给了李大雄,惹得后者差点抱着顾曳磕头谢主隆恩——大概是因为外面吃的都被光头佬抢了。
这年头徒弟没吃权啊。
光头佬抢了吃的就走了,说是得冒雨去北堂那些人那儿商讨对策去。
第二天顾曳醒来的时候,天蒙蒙亮,外面有些吵,但顾曳是被冷醒的、
什么鬼,怎么这么冷,顾曳从被子里面冒出头的时候差点被扑面而来的冷气给冻死。
冬天了不成?下雪了?顾曳转头看向屋外,天灰蒙蒙的,但没下雨,只是阴天而已。
夭夭已经备好了热水。
素来如此,在奎山也这样,夭夭能听着一点动静就判断好他们这几个懒虫起床与否,备着饭菜热水,有些时候甚至不用听,他自知道这些人的起床时间,无非习惯而已。
他习惯了,顾曳也习惯了,看到他端着的一盆热水就急忙将手放进去。
“这外面什么鬼啊,这么冷,昨晚无故下雪了?”
热水让顾曳冻僵的手好了很多,身上也舒缓了,夭夭看着她,神色很淡。“师傅说雷雨怕是要延长了。”
“加重?”
“嗯,那边确实有这个说法、”
“但也意味着那司马僵尸要出来了?”
“差不离,七日的事情而已。”
是还有七日?还是…顾曳算了下,说:“还有三日过去若是每日雷雨,便是七日雷雨过去,最后一日就是他出来的时候吧。”
夭夭看着顾曳纤细苍白的手掌在热水中恢复了一些血色,眉眼更是温润了几分,在顾曳伸手出来的时候将毛巾递过去,不过顾曳取了毛巾却是扔在了边上,反而将他双手何握,一起放进了热水里。
夭夭一怔,看向顾曳。
“只顾着问你话,这里冷的天,你大早起的烧水做早饭,也不怕冻着,看你这手比我的还冷。”顾曳按着夭夭的手,嘴里也有些埋怨。
夭夭看着热水里相叠的四只手,俱是纤细,但水温热,他面上也润了一层动人的温柔。
“我不怕冷的……倒是你,洗漱好后赶紧吃些早饭吧,我怕这天晚点还会更冷些。”
顾曳看向屋外,天阴沉沉的,纵然无雪无雨,但瞧着那高耸的隐月山……
“夭夭,你有没有觉得这山比原来黑了许多,山顶好像笼罩了一层乌云。”
夭夭便说早上起来便这样了,顾曳皱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顾曳还是个病号,当然不能外出晃荡,于是吃了早饭就乖乖在被窝里窝着,可比外出被拉去当壮丁的李大雄等人好多了。
这孤身一人了,顾曳就开始钻研起自己身上不多的底牌了。
首先了是白骨塔,然后是鱼尾玉片跟子母飞焱弩。
子母飞焱弩被她翻转把玩了好几下,但不敢轻易使用,怕降力一旦波动,被那些人察觉,这底牌也就不是底牌了。
熟悉下机关就好,可别想来一发的时候歇菜了。
收起了子母飞焱弩,顾曳将白骨塔从脖子上取下来,她原本想看看这白骨塔有什么特异的,能让她吸收玉片的速度快那么多。
但真正看着它,她脑子里只能划过那些散碎的记忆,原本是美好的,但一眨眼都变成了锋利,她捏紧了白骨塔,脸色有些苍白。
过了许久,她板着脸松开手,目光闪烁。
“夭夭”顾曳探头探脑溜到旁边厨房,正在切菜的夭夭看到了,有些疑惑,“有事儿找我么?”
“瞧你说的,就不能是我想你了?”
“为什么要想我呢,阿曳不是一个会随便想人的人…”夭夭收回目光,低头继续切菜。
“因为你美,并且我好色。”顾曳十分坦荡——俗称不要脸。
夭夭差点把手指给切了,转头嗔她:“惯会油嘴滑舌的,且今日竟松了口风,不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美人,是有求于我吗?”
不仅美,还聪明!顾曳竖起大拇指,笑眯眯得凑上前:“我就是想让你跟我说下到底啥时候能让那死光头教我降力修行之法,总有个大概标准的吧,这眼前一片昏暗,我觉得日子过得没有动力,没滋没味的。”
夭夭看着这人眼里生光,面色虽然苍白,但粲然笑来讨好人的时候尤其潋滟,处处带着情,怎会没滋味呢。
“其实无需标准。”夭夭轻轻一笑,探手,指尖轻弹了下顾曳的额头。
“你这般聪明,却往往慧极思重了,往简单点想就行了。”
说完就不理顾曳了,顾曳目光闪烁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然后从后面抱了夭夭一下,“谢了,我的夭夭美人,晚点请你吃好吃的。”
说完就跑了。
夭夭看着自己切的菜,自己烧的炉,再看看逃走的人,低头轻轻一笑。
都噌了两年他做的饭了,从未自己操刀过,还说请客……一直都是如此不要脸。
——
光头佬臭着脸进门,看到病怏怏的顾曳后,便是翻了白眼:“装啥呢,你不重要,没人在意你是不是真的中了尸毒,亦或者好没好。”
真是的,有这么说自己徒弟么!
但顾曳忍了,笑盈盈得上前,搬好凳子,倒好茶。
没等顾曳说什么,光头佬眯起眼,“想要我做什么,直说,不然我怕这茶里被你下了蒙汗药。”
真是的,有这么想自己徒弟的么!
“哪能啊师傅,咱们是多好的师徒情谊啊,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诚心诚意得要求了,那我就明说了。”
顾曳酝酿了下,说:“我想学降力。”
这死光头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板着脸:“哦,想学啊。”
“是啊是啊”
“可我不教!”你气吧气吧气吧,让我看看你气死的样子!
顾曳盯着光头佬很是期待的脸,深吸一口气,一抹脸,露出粲然微笑:“一百两,现在不教的话,我等下就回奎山叫老头子教。”
光头佬眼睛一亮,一百两啊,这小兔崽子还真肯下本钱!
“五百两!”
“没有。”
“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被那孔小子偷走了五百两,怎的,盗个墓就把五百两花了四百两?”
土贼!顾曳心里大骂,面上依旧淡定微笑:“五百两有一百五十两是给夭夭的,你要抢夭夭的钱?”
衣食父母啊,必须不能!光头佬冷笑:“呢还有三百五十两呢!”
“大熊的辛苦费跟劳务费还有智商补偿费也该有一百五十两,所以我也只剩下两百两了。”
“那两百都给我!”
你就不怕撑死?
顾曳皮笑肉不小,喝口茶,“我们几人分了钱,不拿点孝敬下最老的,回山以后我们几个都得死一死,不过光头你肯定得第一个死一死。”
光头佬表情抽了抽,暗道自己这小徒弟何止是聪明的,简直是狡诈。
“那就一百两吧,不过降力修行除却自身根骨天赋跟机遇,最重要的还是勤奋,你……算了,你这么怕死,应该也不敢疏于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