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身体却纹丝不动。
夏晚晚也是。
她现在还动不了。
刚才的刺激太强烈了,从前世到今生,从梦境到现实,冲破时空般的冲击力。
最后还是黎川咬牙将夏晚晚扶正,又亲了亲她额头,这才起身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王百万在吃早餐。
他吃得不精细,却很讲究。小米粥黄澄澄的,熬出粥油,香糯又养人,佐以皮蛋、鱼干、酸菜、花生等各种小菜,每天花样翻新。吃完这些,又喝一盅厨房炖的各种汤水,营养又清爽。
黎安是北地人,早上喜欢吃面,窝头什么的,不跟他一锅吃粥,王百万原本雇的厨子里就有一个白案做得特别好,只不过因黎安不常来,这厨子平时没什么用武之地,见天出去访友切磋技艺,王百万想着这再好的技艺不进步就等于倒退,便也由着他。
黎川从小虽然没有公开跟黎安一起露过面,却是跟着她长大的,口味偏好跟母亲差不多,这厨子得以施展技艺,自然是大显身手,做了最拿手的精致小点小窝头送上来。金灿灿的窝头一个不过成年人指肚儿大小,码在雪白的瓷碟里,非常好看。
昨夜发生了亲密接触,突破了友情的防线,夏晚晚本来不想大早上就见黎川的,只是自己是借住他人家里,又有长辈在侧,她不好迟到,只是抬头不看他。
夏晚晚是南方人,锦绣市早餐也习惯吃些粥、汤面等软烂好消化的食物,便一直跟着王百万的食谱,根据她的需要调整了之后做的。
王百万挺喜欢她这样。
这么多年来,家里人都吃的北地食物,唯有他倔强未改口。女人,儿子,都不跟他吃一锅,让他好生遗憾,这回来了夏晚晚,虽说不是同乡,但到底都是江南人士,口味和风俗上都较为相近,很让他感到欣慰。
同黎安十八岁就生子不同,王百万当爹的时候已经三十多岁,今年已过天命。老人们都是从少年人走过来的,再加上他又不是粗心的马大哈,只消一眼就知道两个年轻人有变化,昨天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他琢磨着自己儿子一向有主意,便也揣着明白装糊涂,两眼一闭当不知道,由得小年轻们自己解决。
他先吃好了,喝尽最后一口汤,让夏晚晚慢用,又催黎川快点别磨磨唧唧的,这才抹抹嘴上班去。
区别对待的要不要这么明显?
到底哪个才是你亲生的?
黎川嘴里含着窝窝头,只觉得自家老爸太坑。
王百万走后,夏晚晚更是尴尬难当。
她如坐针毡般吃了一点就起身说吃好了。
知道她害羞尴尬,黎川也不拦着她,只温言叮嘱她过一会儿再练习。
王百万的家里有健身房,里面的设施并不比专业健身房少,夏晚晚每天早上吃过一点东西后就要去练习。黎川怕她因为要躲自己而吃完饭马上钻进健身房,对身体不好,这才劝了一句。
夏晚晚脚步一顿,她原本真有这样的想法,现在被他一提醒,就觉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了。
她眼都不敢看他,飞快瞟了他一眼又看向别的地方,紧紧盯着桌布上的花纹,轻轻嗯了一声。
黎川知道不能太过逼她。
夏晚晚这张脸,就给人艳丽的,炫耀的感觉,但是她的性格其实很懒散,思想也很简单。如果遇上自己不会解决,不愿解决的事,就会像蜗牛一样把自己藏起来,缩在一旁不动弹。
昨天半夜的事,是意外,也是预谋。
隔着一堵墙呢,夏晚晚得叫多大声才能把睡梦中的隔壁房间的人惊醒,并且在第一时间赶过去呢?
那是因为黎川几乎每晚都在仔细聆听着隔壁的动静,他盼着能听到她梦中的呓语,他盼着能入她的梦。
老天爷似乎真的对他十分眷顾,住了这么多天,他终于等到了。夏晚晚明显是做了有关他的梦,他才能在那样特殊的时刻敲破她的心防。
要是他有特殊能力就好了,就可以每晚都入她的梦,可以在梦里对她,为所欲为。
他的目光幽深:“我去上课了。”
然后怕她尴尬,率先转身离开。
身后的姑娘不会知道,他昨夜离开她的房间后,在自已房间自带的浴室里做了多么不雅而下流的事。
当枪弹尽数发出,他才说出藏在内心深处的,最深的渴望。
“晚晚……”
他将自己全身放空,倒在床上,释放过后,大脑瞬间空白的感觉令他很快睡去。
而新的弹/药又在几个小时后的日出时分做好装填工作,蓄势待发。
他看着另一个自己,强自摁下欲/望,将眼神收拾清楚,这才出来吃饭。
至于他昨晚是怎么进的她的房间,这件事,他准备保密到二人真正在一起的那一天。
走出宅子,黎川终于接到来自厉霆晏的电话。
“事情有进展。”
“霆叔,你……没事吧?”那天他们只打了个照面,脸都没仔细看过。
厉霆宴在电话那边恼羞成怒:“呸!大清早的能不能说点好话?要不要听?”
“要要要,对不起霆叔。”
昨晚上烧掉大脑的人,不止有夏晚晚。
黎川不由为自己的失言拍了拍脑门。
听完之后,黎川挂断电话,笑了一下。深秋的冷风吹得他脑子清醒不少,大清早来的重要消息令他觉得精神百倍。
他说过,跟窦煜霖不会就这么算了。
谢霏只是证明他私生活有猫腻,却不能完全否定一个人。
这年头很吃浪子回头金不换的人设,就算窦煜霖前几年在男女之事上有点不清不楚,一是他费心遮掩的举动可以解释为凭他的身份家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是那些事都是从前了,这不都过去了吗?
可黎川要的,才不止是这样。
他要窦煜霖,一辈子趴着起不来。
他要把窦家从第一巨富的位置上扯下来,让对方再无还手之力。
夏晚晚,他要,名利地位,他也要。他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
☆、情妇
窦嘉俊最近很不开心。
他收到了一份匿名资料。
而且这份资料竟然不是走的物流,而是直接投放到他办公室的。
监控,目击者,全部都没有,是怎么带进来的?公司里有内奸?
这份资料混在他今天要看的文件里,偶尔翻到的时候还把他唬住了,以为是谁恶作剧,或者是放错了别的资料进来,但当他一边抄起电话准备让秘书进来时,一边扫了一眼,就知道问题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跟窦嘉伦兄弟齐心,其力断金,几十年来勤勤恳恳,手段使尽,终于将处于二等层面的窦家突破禁锢,一跃成为华国首富。
他们兄弟的感情自不必说,那是血浓于水的亲情,自小一个锅里吃饭,互相信任,若有人说他大哥想害他,他肯定是不信的。
但是侄子要害他,这就有点微妙了。
窦煜霖这个大侄子出生的时候,他还是个中学生,说是长辈,其实相处起来时就像是岁数差得多点的大哥哥一样,打小没少带他玩,上了大学,去了国外留学之后,也没少给他带东西。
但是这个孩子看着礼貌乖巧,骨子里却有种诡异的狠劲。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自家大哥敦厚,早逝的大嫂温柔,侄子这性格究竟像谁?
窦嘉俊揉揉眉心,忽然想起一件往事来。
那是在窦煜霖八岁的时候。
他刚刚结婚,一个女人找到他,让他救救她。
他莫名其妙。
这个女人他认得,是大哥的秘密情妇。他大哥这个人,他是了解的,痴情也是真痴情,但是男人么,大好年华死了妻子,有生理需求怎么办呢?活人总不能被欲/望憋死。
他不想理她,这女人却跪下来求他,把宽大的大衣微微敞开,露出已经明显凸起的小腹,说她有了窦嘉伦的种,都四个多月了,现在窦嘉伦要她打掉。
四个多月了,不是流产了,得算引产了,她不想。
窦嘉俊一脸懵。
什么意思?
他大哥不要的孩子,他还能保下来怎么着?
这女人莫不是疯了?他们可是亲兄弟,他跟她,还没他大哥跟她关系深呢,凭什么她觉得他能救她?
这女人却说,窦嘉俊不仅要她肚子里孩子的命,还想要她的命。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窦嘉伦要求打掉孩子,窦嘉俊是理解的。
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对窦家是祸不是福,留着不如不留。
但是杀一个未成形的胎儿容易,杀一个成年人却不容易。华国警界有句话,“命案必破”,就算他们再有财有势,真查到头上了,也得找个人出来顶缸。一个谎言要一百句谎话来圆,中间一个不好就是灭顶之灾,如果不是真的威胁到自己身家性命了,轻易不会碰触这道底线。
窦嘉伦要杀她?
除非他疯了!
窦嘉俊懒得理这个因为孕期神经过敏的女人,想绕开她走掉,但那女人就是死死跪着不起来,而且说了句令他终身难忘的话。
“就算嘉伦不想杀我,他儿子呢?”
窦嘉俊一愣之后自己都起了杀心。
这女人难不成想离间他们父子叔侄,好让自家肚子里的孩子上位?
他这回才得以好好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人。
他对这个女人并不了解,平时偶尔见到,都是一脸得体妆容,穿着漂亮的衣服偎在自家大哥怀里作小鸟依人状,这会儿仔细一看,眼哭肿了,脸蜡黄的,因为显怀了,衣服也是宽大肥硕的,毫无女性魅力。
窦嘉俊转头就给窦嘉伦打了电话,直接把事情揽了过来,说帮他办得漂漂亮亮的,绝无后顾之忧。
女人吓得脸都白了。
他直接把人押着去了医院,办了住院,做了一套检查,说是身体健康,当机立断约了第二天动手术。
女人见到事已至此,倒也没哭没闹,只向他们要纸笔。
“干嘛?”
“写遗书。”
可把窦嘉俊气乐了。
“我大哥把你的事儿交给我办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孩子打掉,你拿钱走人,就当我们窦家给你坐小月子的营养费。”
说着要拿钱给她,她却摇头。
“现在拿到手有什么用呢?等我死了,你们不是照样收回去了?”
窦嘉俊见她不信,也懒得理,只叮嘱着人看好了她,第二天亲自过来守在手术室外,看到死胎彻底救不活了才甩钱走人。
“先前你说的话,我就当你是孕期胡思乱想,以后若再听到你胡说八道,当心你真的小命不保。”
女人刚刚生产过,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手边一张支票都捏不紧。
窦嘉俊好心地帮她收到包里,再把包塞到她怀里,这才带人撤离医院。
后来那女人怎么样了呢?他好像没有去关心过。
刚才他看到的资料上说这个女人过了两年死于一场看似意外,实则是谋杀的事故。上面还详细说明了都是什么人,用什么手法达到的。
还说是窦煜霖主使的。
简直天方夜谭。那时他才多大?要说是他大哥窦嘉俊干的,虽然感觉不太合理,但也就算了,毕竟他要维护人设,而且当初确实是那个女人先违反约定,偷偷怀孕,还打算把孩子保下来。
被清除也算活该吧?
但是窦煜霖?
窦嘉俊想起来那个女人的那句话。
“就算嘉伦不想杀我,他儿子呢?”
这份资料的真实性还待确定,但递这份资料的人的能耐他倒是能确定了。
华国能做出这手笔的人不少,却也不多,了无痕迹啊,也就那几家了。
窦嘉俊捏着这份资料想了想,取出上面一半,拿了个塑封袋装了起来。
虽然知道肯定是处理得干干净净的,还是要拿去化验一下。
着亲信把资料送去查验,仔细洗了手,窦嘉俊在思考资料说的另一件事。
窦煜霖在跟他争产,这事不用别人提醒,他自己就深有体会。但是争产到想谋财害命的程度,这是在嘲笑他,还是在嘲笑整个窦家?
他有那么菜吗?
还是说,窦家的长孙是这么一个窝里斗,让亲者痛,仇者快的傻瓜?
以为把谎言夹杂在一个很有可能是真话的资料里面,他就会连带着也相信吗?
呵。
黎川送资料的事并没有瞒着夏晚晚,她在知道后相当震惊。
“什么?窦嘉俊的事是窦煜霖下的手?”
黎川长眉微挑:“只是说发现有这个迹像。还没下手呢。”她怎么说得好像窦煜霖已经成功了似的?
夏晚晚僵了僵。
她又失言了。
她扶住额头:“嗯,昨晚上没睡好,舌头有点打突。”
黎川凑近她,关切地问:“头疼吗?还是晕?要擦点药还是看下医生?”
王家有家庭医生,很方便的。
夏晚晚把手放下,轻轻摇头:“没事,就是没休息好,晚上我早点睡。”
黎川看她双眼明亮,眼白没有红血丝,知道她大概是真没什么,想到昨晚,他心头一热。
“舌头怎么了,捋不直了?”
夏晚晚大窘。
她说那话不过是找个借口,黎川就不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关心一下就好了吗?非要说舌头,舌头什么的,他昨天不是亲过了!直不直,他还不知道吗!
黎川见她发窘,心神荡漾,又凑近了点:“你张嘴啊,我看看。”
夏晚晚下意识地捂住嘴。
张嘴,套路,她才不上当!
黎川却直接在她捂住脸的手背上亲了一口,惊得她马上把手放下,反应过来这是个新套路时已经晚了,黎川的唇已经覆了上来。
他倒没多使劲,只是轻轻地在她唇上辗转了一会儿,舌头也只轻轻舔了几下就退了出来。
然后笑说:“舌头挺直的。”
这大混蛋!
夏晚晚双颊如火烧,含羞带嗔地盯着他,不说话。
黎川摸了摸她头发:“我昨晚上也没睡好,后半夜一直在想你。”
“早上起来,也在想你。”
黎川笑起来:“好奇怪啊,你就在我身边,为什么我一直在想你。”
直白又大胆,夏晚晚听得脸更热了。
黎川的手慢慢捋着她的长头发,摸到她的耳朵,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她觉得痒,缩了缩脖子。
黎川顺势捧住她的脸,看着她,深情款款:“晚晚,你有没有什么时候会想我?”
夏晚晚抬眼看他,细细应了声:“有。”俩人亲都亲了,抱都抱了,再说没有,就太假了。
黎川很开心地亲了亲她挺翘的鼻尖,把她拥进怀里。
“晚晚,我好高兴。”
夏晚晚主动搂住他的腰。
她也很高兴。
高兴自己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刻看清了事实,高兴自己没有沦落到最糟糕的境地,高兴无论自己重生与否,身边依然有这么一个人,守着她,爱着她,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