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勉强笑了笑,对邵宋道了声谢,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借口离开了。
邵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忍不住一阵唏嘘。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国庆快乐~
第92章
冬去春来, 邵珩自成为女侍中之后一如既往的忙碌着, 弹指间已是阳春三月。
在这春暖花开的日子里, 邵府迎来了一件喜事。
长公主时常去长乐宫给太皇太后问安,每回看到太皇太后身边的安婳都很是欣赏。再念及自己的两个儿子至今尚未婚配,便存了让安婳嫁到自己家做儿媳的心思。
巧的是, 素来对男女之事从不上心的大儿子邵安听母亲谈及安婳反常的没有拒绝, 反而是应了下来。
长公主暗思怕是自家儿子早就见过人家姑娘了。
为了儿子的亲事,长公主那段日子时常入宫,求着太皇太后做中间人, 同安北侯府说成了这门亲事。
丞相府和安北侯府,自然也是门当户对的,又加上是太皇太后做媒,这亲事定下的也是极快。两家人一番商议, 便定在了本年的九月份。
订了亲的女儿家都是要待在闺阁里锈嫁衣的,安婳自然不会例外。太皇太后破例放她提前出宫, 为了喜上加喜, 又册封安婳为衡阳县主。
这场亲事,很快传入了大街小巷,引得大家议论纷纷。
而乔笙和宋子墨的亲事原本就是在今年三月份,如今乔老夫人逝世, 亲事自然也要推迟。
对此, 有人欢喜有人愁。
乔箬待在自己房里气的摔瓶砸罐,一脸幽怨:“这乔笙也太过分了吧,祖母过世哪有守孝三年的说法, 她想为祖母守孝三年不议亲,赚得一个贤孝之名,也得考虑考虑我们吧?我今年都十四了,再过三年便是十七,都成老姑娘了,哪里还嫁的出去?”
郭氏叹息一声,轻声安慰着:“你先别急,她如今不也就是说说,还不一定呢。”
乔箬道:“娘,我二姐姐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她说得出就做得到,最后若是真决定守孝三年,我可怎么办哪?”
郭氏也是一脸烦躁,人都死了哪还那么多事。守孝一年她也就忍了,如今偏要守三年。
守孝这等事,若乔笙一个人这么干,箬姐儿不肖的名声就坐实了。可若是箬姐儿跟她一起守孝,那可是三年啊!到时候女儿家最好的年华都过去了,好男人也都被别人给挑光了,她的闺女该怎么办?
郭氏拍着女儿的手背安慰着:“这事儿确实是笙姐儿不对,你放心,我会和你爹好好商议此事的。她想赚个好名声,也不能拿你的未来做儿戏。”
乔箬听了郭氏的话仍有些不太放心:“娘,你说我爹他会不会帮着二姐姐说话啊。从小到大爹都向着她,说什么二叔二婶不在了,让我对她好,说的好像我总欺负她一样,烦死了。祖母在世的时候还不处处护着她?”
郭氏一直都知道女儿对乔笙有怨言,她又何尝不是呢?这说来说去,她的女儿才是这乔国公府里正经的姑娘,那乔笙不过是二房的遗孤,若不是老夫人整日捧在心肝儿里,她能有这长安城第一才女的殊荣?
如今见女儿愤愤不平,她安慰道:“别想那么多,老夫人都不在了,她们二房还不得听咱们摆布?你爹对她好又如何,再好也比不得自己的亲生女儿。何况,乔笙任性妄为,这般不顾你的将来,你二婶婶也该给娘一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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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国公府西面的念慈斋住着乔笙的生母姚氏。
当年乔笙的父亲战死疆场,姚氏便住进了这念慈斋里,每日青灯古佛相伴,再不理任何凡尘俗世。
佛像前,一位身着黑白素衣的妇人端正地跪在那里,气质淡然除尘,很是端庄。她肤色白皙,面容娇美,虽已近四十,却不曾在那张脸上瞧见任何岁月的痕迹。
这妇人,便是乔笙的母亲了。
姚氏的后面跪着乔笙,双手合十,闭目这几日乔笙因为祖母的离世愈显憔悴,姚氏这做母亲的自然心疼,便想到了这个法子,让她每日读读佛经,倒也没想着她能如自己这般不恋凡尘,至少能够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乔笙在这念慈斋里待了几个月,每日为祖母抄经祷告,听母亲说经讲佛,也颇有一些领悟。方才知道,原来佛经上也会有这样高深的道理。
见母亲突然站了起来,她跟着起身过去搀扶。
母女二人出了佛堂,在前厅坐下来,乔笙过去为姚氏捏肩。
姚氏看看女儿,突然问道:“我听说你想为你祖母守孝三年?”
乔笙点点头:“笙儿是祖母带大的,如今祖母离我而去,我以父母之礼为祖母守孝理所应当。”
说起这个,姚氏有些惭愧,拍了拍女儿的手:“当年你爹爹战死,娘身心俱疲,原想就那么随他去了,却又觉得对你太过残忍。可事实上呢,娘即便活着,也不曾尽过为人母的责任,若不是你祖母一直照看着……是娘,对不住你。”
乔笙摇了摇头:“笙儿从来不怪母亲,以前常听祖母说你和爹爹年轻时候的事,我知道你们夫妻情深,爹爹不在母亲青灯古佛相伴也是孤寂。我也知道,娘对女儿的爱一直在心底。”
乔笙这些话说的姚氏心里暖暖的,对这女儿我也就越发愧疚起来。
她张了张口正欲说话,冯妈妈进来禀报道:“夫人,大夫人来了。”
姚氏脸上神色微变,旋即凝眉低声道:“她素来与我没什么交集,今儿个怎么想到来此了?”
她看了看身边的女儿,突然便有些了然了。莫不是,为笙儿守孝三年之事前来?
姚氏拍了拍乔笙的手背:“你先去佛堂里抄会儿经书。”
乔笙知道娘是在护着自己,便也没反驳,乖乖应下,转身从内室进了佛堂。
乔笙刚走,郭氏便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进来了。一身玫红色的仙童捧寿团纹高腰襦裙,臂弯处挽着橘黄色臂纱,墨发绾作随云髻,髻上攒着珠钗宝石,一副当家主母的做派。
相比郭氏,姚氏的打扮便清雅好多。黑白相间的素衣薄衫,脸上略施粉黛,这些年因为参禅悟佛,双目沉静如水,看上去颇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看到郭氏这么浩浩荡荡走进来姚氏有些失笑,自打她入了这乔家的门庭,她们妯娌两个便不曾真正和睦过。郭氏总爱在她摆长嫂的架子,如今她整日吃斋念佛,不与她争什么,她还不忘摆出这女主人的架势来。
不过,她这般原也是没错的。她是乔国公府的长媳,又是正儿八经的国公夫人,自然是该得意些的。
“大嫂怎么有空跑到我这念慈斋里来了?”姚氏温婉地笑着,亲自起身相迎。
郭氏也是端庄地笑着:“说起来咱们妯娌两个也是许久未见了,自然是想同你说说话儿的,弟妹素来喜欢清静,莫要觉得我打搅了你才好呢。”
姚氏同她一起坐下,一边做了手势让下人们斟茶,一边淡笑着寒暄:“大嫂严重了,你我同入府上多年,本就是一家人,哪有什么打扰的话。”
郭氏叹息一声:“不瞒弟妹你说,大嫂我整日管家中馈时间久了难免疲乏,有时候反而羡慕你这样清清静静的小日子,倒也安详。这不眼前儿就有件事让我甚是心忧啊。”
虽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姚氏却只是笑笑:“大嫂管家素来是把能手,老夫人在世时便总是夸你,想来再烦心的事也都能解决的。我这素来吃斋念佛之人也帮不到什么忙,只能多念些经文以祈祷你详乐安康。”
姚氏说着顺手合十,闭目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郭氏看她那样子心中不爽快,可想到女儿又少不得继续笑着:“弟妹莫说这样的话,眼下还真有件事非要弟妹帮忙不可,也只有弟妹做得到。”
“哦?”姚氏缓缓睁开眼,轻声询问,“是什么事?”
郭氏叹息一声道:“事到如今,我也不防对弟妹言明。这自然是笙姐儿的事,她因为老夫人故去心里难受,想要守孝我这做伯母的自然能理解,箬姐儿也是老夫人的亲孙女儿,她素来孝顺,守孝这等事笙姐儿想得到,那孩子自然也一样。只是,我们这做父母的总该为儿女们的将来考虑。”
姚氏抿了口茶水,将茶盏轻轻放下,略带不解地看着郭氏:“嫂嫂的意思是……”
“我是想让你劝劝笙姐儿,她为老夫人守孝心意到了也就是了,三年时间到底太长,最后耽误了终生大事,岂不是让九泉之下的老夫人替她忧心?”
见姚氏不发话,郭氏又接着道:“我这也是为了笙姐儿好,那宋家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人家,她与宋家的亲事原本也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若是再等上三年,我们这边倒没什么,只怕人家宋家等不及啊。”
第93章
姚氏知道, 郭氏这话明着说是为了笙姐儿, 实则是怕让箬姐儿陷入两难。毕竟, 笙姐儿和箬姐儿都是国公府里的姑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其实都是做母亲的, 郭氏为了女儿的心意她能理解。
而且, 她方才那番话也真真是说到姚氏的心坎儿里去了,三年的时间到底太长,到时候笙姐儿都18了, 若宋家悔婚,还往哪里找人家去?
见姚氏似是被说动了,郭氏再接再厉道:“弟妹你就多劝劝笙姐儿吧,到底也得为自己的将来考虑, 老夫人最是疼她不过,她与宋家的亲事若是真黄了, 老夫人在天上若是知道了, 怕也要为她伤心。”
姚氏有些被郭氏这番话说中,可想到自己从来不曾尽过为人母的责任,如今也不好摆出母亲的架子来要求她什么,便道:“大嫂的话我听进去了, 回头跟笙姐儿提一提, 至于怎么样,笙姐儿自己是个有主见的,我尊重她的选择。”
“弟妹这话就不妥了, 笙姐儿小时候你便没怎么照看过,好在老夫人一直把笙姐儿捧在手心。如今老夫人没了,你这当娘的总得为她操心。笙姐儿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如何想的长远,自然需要你这当娘的多多教导。”
姚氏颔首:“大嫂说的极是。”
郭氏又说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内室的乔笙缓缓走出来,低低唤了声“娘”。
姚氏转着手里的佛珠,慈爱地看向女儿:“看来,你大伯母的话你是听到了。”
乔笙走上前,在姚氏的旁边坐下来:“娘,你还知道,女儿愿为祖母守孝并非是为了博取什么贤孝的虚名。自古以来,父母过世作为儿女都须守孝三年方可婚假,祖母的养育之恩女儿无以为报,为祖母守孝是女儿应该做的。我知道,大伯母是怕我误了三妹妹,可大家都知道我是祖母带大的,情况自然与三妹妹不同,她也无须如我这般误了自身的大好年华。”
姚氏点头:“你说的娘自然明白,你大伯母虽是为了笙姐儿,可那话也不无道理,你与宋家的亲事若托个一年半载还说得过去,可若是三年……只怕人家不会等啊。”
乔笙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娘,女儿早已经想好了,若宋家等不了,女儿甘愿退亲,从此随母亲一起吃斋念佛,终身不再嫁人。”
姚氏听得一脸震惊:“你这是什么话,才不过及笄之领,你还有大好的年华去享受,如何能学我?为娘这几日拉你来参禅是为了让你静心,却不是真的想让你遁入空门,你可明白?”
姚氏说着打量女儿片刻,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一心为祖母守孝,莫不是……根本不想嫁入宋家?”
乔笙的心不由颤了颤,不得不承认,她的母亲终究还是有些了解她的。为祖母守孝三年,的确有那么一丝不想嫁人的成分在。不过,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祖母的恩情无以为报,她觉得此时成亲的确不合适。
倘若……倘若如今与她有婚约的是他,她也依旧会坚持这个想法的。
她想了想道:“自太.祖皇帝建国以来,咱们大夏以孝治国,祖母对我来说如父亦如母,为祖母守孝是我应当做的不是吗?”
姚氏听着女儿这些话只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满是羞愧。她愿为祖母守孝,以报答养育之恩,她有什么立场劝她不要这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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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氏找姚氏求助无果,去跟乔国公说情,乔国公感念乔笙至孝纯良,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在乔国公看来,乔笙乃老夫人带大的,情谊自然是旁人不能比的,这个人尽皆知,她为祖母守孝一片赤城也是好事。至于箬姐儿,她遵守礼教守孝一年便足够了,旁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何况,乔第跟暴大将军也有婚约,又是奉旨成婚,将来让她走在前头,外面就更不会说箬姐儿什么了。
可站在郭氏的角度,一心想让女儿跟乔笙争个高下,又哪里会认同乔国公的看法。
看这条路不通,她便把主意打到了与乔笙有婚约的魏宁伯府宋家的身上。
她便不信,哪家的男子还真能等她三年。只要把她打算守孝的事传入魏宁伯府,那边指定要退亲。
到时候她乔笙爱守多少年便守多少年,只要不传出去,大家只会觉得是她被退亲后失了颜面,再不肯出嫁。
虽然这么做可能也会对箬姐儿的声誉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影响,可到底箬姐儿是乔国公府里正经的嫡出姑娘,还怕找不到个好的来?总比顶着不孝的大帽子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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