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郡主回了昭华殿眉头便一直不曾舒展,整个人很是忧郁。
贴身伺候她的凤姨瞧她如此不由上前来询问:“哎呦我的祖宗, 你这是怎么了, 看上去连个精神气儿都没有,不是去看陛下去了吗,谁惹着你了?”
这凤姨是安乐郡主在宫外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她养父母故去,自己一个人孤身前往长安找爹娘, 途中遇上人牙子被卖到了凤仙楼里,凤姨便是那凤仙楼的老鸨。
那时候她才九岁,还未长开。凤姨请了先生教她琴棋书画, 原本是打算日后捧她做花魁的。谁曾想,她十三岁那年凤仙楼惹出了几条人命,得罪了权贵,从此便倒了。
凤仙楼的姑娘们后来都走了,唯有她留了下来。那时候靖武侯府满门抄斩,她早已无处可去。
安乐郡主在凤仙楼待的日子虽久,却一直都只是悉心教养着,至今尚是处子之身。凤姨又看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便想带着她东山再起。
安乐郡主又哪里真心肯做这个,便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她,求她帮忙。如今坐上皇位的终究是她姑母的儿子,若能有机会被他认下,她也就可以做回她侯府嫡女的身份了。
若说起来,表哥能找到她多亏了凤姨做老鸨那些年积累的人脉。她知道凤姨帮她必然是要回报的,便答应她的要求带她入了宫,伴在她的身侧。
安乐郡主叹息一声:“凤姨,在这宫里,我也唯有你能说说知心的话了。”
凤姨笑着拍拍她的手:“郡主是个明白人,皇宫这样的地方本就是如此的。说说吧,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安乐郡主道:“凤姨你不是跟我说过吗,陛下的母后是我姑母,我们是亲表兄妹。自古以来,亲表兄妹多都是要成为一家人的,只要我与表哥多亲近,没准儿便是皇后了。可今日在御书房,太皇太后说要为表哥和浔阳郡主选日子。那我岂不是没有希望了?”
听出她话里的拈酸醋意,凤姨噗嗤笑了:“我当初只是随便说说,郡主倒是真上了心。浔阳郡主是什么身份,那是丞相和安福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如今在这宫里执掌凤印做起了女侍中,她会是皇后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吗?”
安乐郡主目光一黯:“那依你的意思,我就没有希望了吗?”
“那倒也未必。”凤姨又道,“我听人说了,太皇太后一直是中意浔阳郡主做皇后的,不过陛下的态度一直不温不火,也就最近不知怎的上了心。男人嘛,难免一时兴起,陛下后宫空置,对浔阳郡主这样貌美的女子时间久了难免招架不住。可帝王的情爱又能延续多久呢?”
安乐郡主细思了一会儿:“凤姨的意思是……”
凤姨笑眯眯道:“对于男人,凤姨我可是最懂了,你如今刚入宫没多久,还没引起陛下的注意呢,平日里体贴一些,多去照顾他。待她对你稍微有了关注,你再立马抽身,像用头发丝挠他的心一样。这叫欲拒还迎,你懂吗?”
安乐郡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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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太皇太后传召了长公主和丞相入安乐宫,一起商议岑栩和邵珩两个人的婚期。
长公主原本对于女儿嫁入宫中这件事是不大赞同的,不过陛下生病,浔阳守了两个晚上的事她也听说了,闺女是她自己生的,如今事情做到如此她哪能不知这孩子的心意?
当初多亏太皇太后明理,她才有幸嫁给恪之,做了丞相夫人。她是过来人,如今看着疼爱的儿女,自然也做不出那等棒打鸳鸯之事来。
左右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今后在宫中会如何,全凭她自己的造化了。也希望,陛下会是个重情之人吧。
“既然你们俩都没有异议,哀家看明年三月二十二是个好日子,就订在那一天吧。”太皇太后笑着道,“帝后大婚乃是举国欢庆的大事,订在今年必然有些仓促,你们觉得呢?”
长公主和丈夫互望一眼,笑着应道:“浔阳这孩子的事太皇太后一直操心着,如今自然全凭太皇太后做主。”
从长乐宫里出啦,长公主一眼便看到了躲在连廊柱子后面的邵珩,回头与邵丞相对视一眼,笑着嗔她:“还不出来,躲在那里做什么?”
见自己被发现了,邵珩索性整个身子站出来,欢欢喜喜便往长公主身上扑:“娘,女儿可想你了。”
邵丞相胡子翘了翘,明显不乐意:“怎么,只想你娘,不想你爹?”
邵珩赶紧腾出一只手挽上她爹的胳膊:“想,自然是想的,我想娘还想爹。”
邵丞相宠溺地点点她小巧的鼻子:“这还差不多。”
见女儿又往自己身上蹭,长公主无奈地推开她:“方才太皇太后还夸你在宫里时间久了,性子也稳重了不少,我看呀还是一点儿没变,是只不会消停的小猫儿。”
邵珩依旧看着她娘的腰肢不撒手,长公主身材很好,腰肢也比一般人纤细,这么环抱着,再将脸贴在她娘的胸前,还能闻到一股清香。她闭着眼睛陶醉地吸吸鼻子:“娘,你好香。”
看着女儿在妻子很前腻腻歪歪的模样,邵丞相有些吃醋,伸手将女儿拉开:“浔阳,你如今已经过了及笄之龄,不能再这么粘着你娘。”
邵珩哪会不知他爹什么想法,哼哼鼻子,继续拉着她娘不松手,挑衅地冲他爹挑眉:“我再怎么长大,在娘眼里也是个孩子嘛。”
长公主不由笑了,对着邵丞相道:“行了,你先回去,今日难得入宫,我陪浔阳说会儿话。”
待邵丞相离开,邵珩挽着长公主的胳膊随意地在宫中走着。长公主突然停下来,伸手帮邵珩垂落的碎发夹在耳后:“在宫里待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娘知道,你把后宫打理的很好。这段日子,你也的确成长了许多,娘很为你开心。”
邵珩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以前在家总是贪玩任性,如今女儿长大了。”
“你对陛下可是认真的?”找工作突然看着她问。
邵珩神色微微一愣,随即郑重地点了点头。以前她总摇摆不定,在宫里的这些日子,她反倒定下心来,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她喜欢岑栩,很喜欢很喜欢,她就想嫁给他。
“那陛下呢,你能确定他的心跟你一样?”长公主又问。
邵珩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笑看着长公主:“娘,以后的事都是未知的,但起码现在,他的心是跟我一样的。至于以后,谁知道变心的是我还是他?”
长公主倒是没料到邵珩居然反问出这样的话来,苦笑着摇头。亲都定下了,马上就要昭告天下,她如今问这些也是没必要的了。何况,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
长公主道:“不管怎样,娘都是希望你幸福的。”
邵珩心里暖暖的,轻轻点头:“娘,我知道的。”
母女俩正说着话,迎面走来一位身着湖绿色软烟裙的美貌女子,看到二人很是乖巧地行礼:“见过长公主,浔阳姐姐。”
长公主看了她一眼,眉宇带笑:“原来是安乐郡主,你这是……去长乐宫?”这条路正是通往长乐宫的方向。
安乐郡主点头:“安乐闲来无事,陪太皇太后抄写经书,也算是尽尽孝道。”虽然凤姨帮她出了不少主意,不过她觉得,能在太皇太后那里赢得好感也很关键。所以最近她都会去长乐宫陪太皇太后解闷儿,偶尔抄写一些经文。
有幸的是,太皇太后对她还算欣赏。
长公主笑着点头:“郡主有心了,太皇太后有你陪着,便也不觉得闷了。”
安乐郡主道:“安乐自然是比不得浔阳姐姐的,自幼在太皇太后跟前儿长大,比安乐更知道太皇太后的喜欢,今后安乐还要多向浔阳姐姐请教才是。”
长公主笑道:“你们小一辈知道多为她老人家尽孝心,太皇太后心里已是宽慰的了。既然如此,郡主表现过去吧。”
安乐再次行了礼,与长公主母女告别。
望着安乐郡主离开的背影沉默一会儿,长公主回过头来:“你觉得,安乐郡主这个人怎么样?”
“啊?”邵珩愣了一下,想了想回答,“在宫里一直恭谨守礼,性子也温和,倒是挺好相处的。”
长公主摇摇头,这孩子终究是太年轻了,她还是得提醒她几句:“浔阳,你记住,你个人的外表和内心是否一致,她的眼睛最能表现出来。看人看事不能太过轻率,最后被虚假的表面蒙了心智。”
作者有话要说: 长公主是明白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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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夜幕降临, 整个皇宫等火璀璨,彰显着此处的高贵与威严。
御书房里,待岑栩宽衣躺下, 将榻上的蚕丝被拥进怀里:“终于定亲了,高兴吗?”
邵珩脸颊有些泛红, 抿着唇没有说话。
岑栩弯了弯唇角:“哑巴了?还是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
“订个婚而已嘛,至于那么激动?”邵珩说着在心里翻了翻白眼。
岑栩脸上的笑意却突然敛去, 整个人阴沉下来。浔阳成为被子以后的声音来自乔第,他又梦到乔第,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看他突然变得心事重重, 邵珩不免有些担心:“你怎么了?可是最近朝堂上出了什么烦心事?”
岑栩望着她,不知该怎么说。他总不能跟她说,他梦到自己和乔第洞房花烛,最后还被她瞧见了吧?
“没什么, 就是突然想到些事情,朝政上的事我处理的来,你不必担心。”
邵珩看他目光中有躲闪,虽然有怀疑, 却也不好多问,只点了点头:“你的病还没好,不能再过于操劳了,先睡会儿,不管有什么麻烦,都等明日再说。”
岑栩亲了亲她, 语气温和:“好,你也早点睡。”
迷迷糊糊之中,岑栩又进入了那场梦境。而这一次,他全然成了旁观者……
* * …… * * …… * * …… * *
“将军,不要,快,快停下来!”一间黯淡的几乎看不到多少光亮的房间里,一男一女在榻上交织缠|绵,上演着一场颠鸾倒凤的戏码。
男女的相貌看不太清楚,可女子一声又一声的呼喊却和成为被子后的邵珩一般无二。确切来说,这是乔第的声音。
岑栩压不住心上的好奇,一点点走上前去,想要去看看那两个人究竟是谁。
然而他还未看清楚时,突然画面一转,却到了塞北的暴将军府。
圆月高悬,夜色撩人。一片盛开的木槿花树下,乔第一身素雅的长裙翩然而立,外面披了件蓝色大氅,孱弱的身子被风一吹,显得越发单薄。
丫头从外面拿了几支红色的桃花进来:“姨娘快看,这花真好看,还有香味儿呢,姨娘经常喝药,放在屋里可以祛祛药味儿。”
乔第走上前闻了闻,眸中闪着灵动的笑意:“好香啊,没想到在塞北还能看到这么美的花儿来。”这地方比长安要冷,纵使春天也穿得极厚,倒真是很少见到有花儿能在此处开放。
丫鬟笑道:“这是将军亲自培育的呢,在放着炭火的屋里养着。将军对姨娘可真好,花这样大的心思逗您开心。”
乔第苦笑,暴云霆的确是对她不错,不过每晚的需求也不少,她这身子哪里禁得住。如今让人送了这珍贵的花儿来,只怕今晚又难消停了。
她摆了摆手:“搁屋里去吧。”
丫鬟想了想:“这么好看的花,得找个好看的花瓶插起来才行。对了,今日晌午将军不是让人送来了一箱东西吗,里面肯定有好看的花瓶。”
乔第凝眉:“将军又送东西来了?”
丫鬟有些纳闷儿,晌午姨娘不是也在吗?将军亲自让人送过来的,姨娘还用自己的一副山水画做了交换?
乔第有些心虚,笑着揉了揉额头:“瞧我,怕是药喝多了,总忘事情,还真是有点记不起来了。”
丫鬟道:“没关系,可能真是姨娘吃的药有问题,姨娘自从十三岁开始一到晚上就容易把白天的事给忘了。到了白天,晚上的事又不太记得。不过也不打紧,都不算什么重要的事。”
乔第笑了笑,岔开话题道:“你方才不是说这花儿禁不得冻吗,赶快放屋里吧。”
丫鬟应声进了屋。
外面突然起了风,呼呼吹得身子有些发冷。乔第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准备往屋里去。
刚到门口,背后听到有人唤她:“乔第!”
乔第停下步子扭头一看,却是乔箬。她一身宝蓝色襦裙,上身罩了件银线勾边撒花夹袄,外面披着红色狐裘,发髻梳的一丝不苟。雾鬓云环,宝钗珠翠,一副当家主母的做派。
乔第上前缓缓曲膝行礼:“给夫人请安,这么晚了,夫人怎么突然过来了。”
乔箬高高在上看着她,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嫉妒:“乔第,你不过是一个妾氏,阖该记着自己的身份。你以为将军如今宠你又如何,你若妄想在我之前诞下子嗣,我告诉你,没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