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记得往日自己的话就是!”
“你啊!”萧战庭见她这样,也是笑了。他一笑,那刚硬的脸庞整个都柔和下来了。
萧杏花心里舒坦,便过来伺候着他洗漱,正好底下丫鬟端来了茶水瓜果,夫妻二人一起用了。用着间,因萧杏花知道第二日萧战庭不用上朝,自是高兴,便道;“咱家院子里那边的小河旁,不是有一块空地吗?当时说好的要在那里种点什么,前几日我让柴大管家买了些种子,昨日吩咐下去,已经让底下伙计给把地松了松土,预备着这几天就开始种了。你既然今日有空,不如过去看看,咱们就种点什么吧?”
萧战庭一听,倒是颇有兴趣:“好。恰明日我在家,我和你一起弄,再把两个儿子都叫上。”
萧杏花自然是乐意,不过却故意别了他一眼:“你可是堂堂大侯爷大将军呢,哪能干这些事?”
萧战庭哪能看不出她那小心思呢,随手拿起一枚通红的果儿放她嘴里:“你是一日不揶揄我,便觉得闷是不是?你既要做,我自然随着你。”
他这话说得虽然语气并不好,不过她却心里甜滋滋的,将那果儿咬在口中,酸甜甜的,很好吃。
“那明日就靠你了!”
因这日是沐休,不光是萧战庭不用上朝,两个儿子如今得了一天休息,反倒是女儿媳妇的,还得读书识字呢。
“你说得原本也对,咱以前在镇子上县里,自是能随心所欲,只是如今终究和以前不同,我可得拘束着她们点,一则是以后不能丢了千尧千云的脸面,二则是她们好了,咱们这一大家子才能和睦过日子呢。”
“嗯。”萧战庭其实对她是极为放心的。
年轻那会儿,她虽然话不多,可是什么事儿该怎么做,什么话儿该怎么摆,都能应付得妥妥帖帖。至于他娘那个人,他是知道的,大体上是个良善的,可是小事上总是存着点小私心。作为儿媳妇,或许多少有些委屈吧,但是她从未给自己诉苦过,反而能把那当婆婆的哄开心了。
村里老人说,杏花儿是个识大体的姑娘,凡事都能看得开,做什么都有分寸。
当时他听到这话的时候,自然是知道他的杏花儿,她那小性子,只对自己识。
他也信她,知道既然来了这燕京城,乍入了这侯门陌生之地,她也能应对得极好,再慢慢地把媳妇女儿都拘束了,好好管教,不至于让人看了笑话去。
“这燕京城里不比我们乡下地方,女子也是可以有些机遇的,我也会寻觅着看看,若是有好的,会给她们留意。至于你,总得试探下她们的意思,再品度下性情。”
“这个你说得在理,如今先在家里好生识字,等好歹能把书念通顺了,我再做打算。”
萧战庭点头,一时不知道怎么想起了个事,却又道:“他们都还年轻,不着急,不必——”
他话没说下去,可是萧杏花一看他那意思,就明白了。
这是说年轻,不着急抱孙子吧?
“如今年轻着,先随意吧,若是有了自然好,没有,便好好读书识字。”他淡声这么道。
萧战庭这一说,萧杏花算是彻底明白了。
想起来,她年轻那会子,还没和萧战庭圆房的时候,大概也就十四岁多吧,便早被他摸遍了的。只是他顾虑着她疼,没敢摸进最后一道门罢了。
本来两个小的私底下摸摸亲亲,她也还算欢喜,被他那么咂摸着,多少有点滋味,搂着脖子乖乖地叫声好哥哥,也是无尽甜蜜。谁曾想,也不知道怎么那当婆婆的就看出了端倪,后来有一天在吃晚饭的时候便说,让萧战庭和自己都搬到西屋去住。
西屋那里有一个土炕,不算大,但是两个人怎么也能住得下。
当时她一下子脸就通红,红得像山里熟透的樱桃。
她知道,她这婆婆,是看出来了,看出来她和萧铁蛋私底下早有了什么。
这是让她圆房呢。
萧杏花想起过去,叹了口气。
圆房了后,这日子就难捱了,那铁蛋真跟个大铁蛋子一样,能把人弄死,偏生她又是易怀的,用别人打趣的话说就是种多地好,这身子轻易就怀上了一胎。那个时候才多大,就挺了大肚子。
十五岁生下了头胎狗蛋儿。
她也常觉得,若是能晚几年圆房,她还能过几年省心日子呢。
不曾想,如今萧战庭竟主动提出这话,可以晚一些抱孙子。
她斜眼瞅他:“难得你说这话呢。其实我也想着,如今秀梅身子不好,且得调养着呢。我瞧着梦巧儿两口子倒是好得很,吵吵闹闹过去就没事了。若是他们先有了,秀梅牛蛋那边怕是心里也觉得紧。心里琢磨着这个,只是到底是儿媳妇的事,不好和你商量呢。”
她之前还骂他,说他上梁不正连带得下梁也歪,不曾想这也有让人心里舒坦的时候呢!
“以前,自是委屈了你。”萧战庭想起过去,也是没言语了,毕竟都过去了,他便是后悔,也没得弥补,只能以后再不让她受什么委屈了。
其实萧杏花吧,说话是泼辣,可是心里却是另外一回事了。便是骂了这男人,一听他说这话,顿时心里便软下来。
毕竟听这男人说个软和话也不容易啊。
她心里暖和,便笑了笑,对他说道:“少说这些有的没的,赶紧给我把种子种下去才是正经!”
“嗯,好。”
他看了她一眼,这么说。
萧杏花开始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之后总觉得怪怪的,好像她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儿,不过后来因着忙起来,也就不去想了。
因两个儿子都在家,这倒是好了,有了三个壮劳力。
萧战庭是换下了往日金贵的袍子,换上了一身短打的利索衣衫,还用个绑带把裤腿儿扎起来。萧杏花远远地看着,倒有点像他年轻时候的样子呢。
两个儿子也都学了他们爹,是一般的装束,可真是上阵父子兵。
萧杏花得了这三个兵,自然高兴,便指挥着说:“我瞧着柴大管家已经命人浇过水了,并松过土,可是我拿着终究松得还不够,你们几个拿了锄子,先把这土好生翻一翻。”
萧战庭听了,便带着几个儿子去干。他是当爹的,两个儿子自然都听他的话,于是便见他在那里分了个共,谁去翻这块,谁去翻哪块的,分工完毕,便埋头干起来。
萧杏花自然是不干这辛苦事,乐得坐在地头上。
丫鬟们懂眼色,早给她拿来了一把藤椅,她舒服地坐着,品着冰糖菊花凉茶,再随手嗑几个瓜子,心里却琢磨着,哪块地该种什么。
那片挨着小河流的地儿,可以种一些甜瓜白瓜还有茄子什么的,旁边靠着几棵大柳树呢,顺着大柳树搭个木头架子,架子上再架起来一些葡萄秧子,到时候葡萄爬满了藤,可以下面放张藤椅,或者做个秋千,慢悠悠地在里面乘凉,到时候还可以饱览园子里的花啊草的,再看看树啊河的,实在是不比当初在大转子村要差呢。
而这边靠近路边的地儿,再栽几棵树,樱桃树橘子树的,都来几棵,养上个大几年,等狗蛋牛蛋儿他们以后有了儿女,还能爬树摘果子吃呢!
这么美滋滋地想着,旁边体贴的丫鬟还拿了一个桃花扇,从旁边轻轻地给她扇着。
她乐了,想着她如今可是当家奶奶的气派呢,可真是享福了,于是在这满心舒坦中,去看地里埋头干活的那三男人。
两大一小。
那两个当儿子的论起体型来,还真是不如呢,看来果然得让他们爹好生磨炼磨炼。
这么想着,她不自觉地把目光落在自己男人身上了。
男人半弯着腰,挽起袖子,露出半截子黝黑结实的臂膀,大手牢牢地握着铁锨,正在那里卖力地干着。他的胳膊是极为粗壮的,铁锨在他的使唤下非常精准地翻着地上的泥土。
他这些年没闲着,行军打仗什么的,那身体真是越发健壮了。如今天热,他穿得是薄短打劲装,汗水出来,后背湿了一片,裤子也湿了,半黏在身上,凸显出他大腿上虬结的肌肉块,看着都是鼓鼓囊囊的力道。
萧杏花不自觉便想起来,那日她要给他下药的,便坐在他大腿上。那大腿又硬又烫人,坐在上面倒像是骑着一条火龙。若是侧坐着也就罢了,若是岔开来坐,倒是要把腿分开许多才行。
老早以前,她其实就拿手比划过,知道这男人的大腿真是比自己的腰粗,粗多了,也结实多了。所以他稍动一下,她腰就颤悠悠地晃荡。
这么想着,她就脸红了。
关于那晚的事儿,她是失态了,控制不住地哭叫起来。要怪就怪那一声老鸹叫,害得她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来。其实这么多年了,酸甜苦辣不知道多少,她早忘差不多了,也觉得自己根本不在意。
别说没把她怎么着,就是被人家欺凌了,也不掉块肉,值得记那么多年吗
也可能是重新有了他,心里有了依靠,便不自觉地变得脆弱起来,想着左右他能护着自己,开始恣意起来吧。
有人疼的孩子爱哭,这个道理她是知道的。
他倒是真没让她心寒,是打心底没嫌弃她的样子,硬生生地忍着憋着,却把她每晚都抱着。有时候她都睡着了,迷迷糊糊地知道他没睡,就那么从背后搂着她,轻轻地用唇亲她的脸,亲她的鼻子。
他动作特别轻,可能是怕惊醒了她吓到他。
这个时候她也会心疼,心疼这个男人。
他那德性,看样子这些年就没变过。
谁也不是木头桩子,被个火烫火烫的铁头熨帖着,她哪能不知道。
第43章
谁也不是木头桩子,被个火烫火烫的铁头熨帖着,她哪能不知道。
不过这一次,心里到底是有了盘算,他不迈出那一步,她是便先不说了。
就看这事能熬到什么时候吧!反正她是不着急的。
正想得入神呢,就听到一个声音在他耳边道;“杏花,口渴了。”
啊?
她猛地听到这个声音,扬起脸来看过去,在这日头底下,就看到男人刚硬的脸庞上流着汗珠,顺着脖子往下淌。
也是什么人什么心,她呼啦一下子,脑子里便有些犯浆糊,竟然想起了以前的事来。
“嗯?”他看她睁大眼睛怔怔地望着自己,不免挑眉。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低下头,不自觉地便觉得耳根都烫得疼,赶紧亲自倒了几杯茶水,其中一杯捧给他,又招呼两个儿子过来:“歇一会儿,喝点茶水!”
在三个男人的辛苦下,这地算是松个八九不离十,之后男人们照样忙碌,萧杏花可就没有之前那么自在。每日吃过了早膳,两个儿子出去兵营里被操练了,或者在家习武识字的,两个儿媳妇并女儿都去学字,唯独她,跑过来亲自挽起袖子干活。
她伺弄过庄稼的,喜欢干这个,看着种子埋下去,绿油油的小苗儿拱破了土壤出来,之后便慢慢长大,最后结出瓜果,她心里就高兴。
她也找来嬷嬷,和她们好生说说话,知道家里几个媳妇女儿如今的情景,该怎么教导,做到心里有数。这几日梦巧儿倒是比以前听话了许多,在嬷嬷地教导下,开始懂规矩起来,仪态身姿都看着像个少奶奶了。只是总有些黑眼圈,她问了几次,她支支吾吾的不说,于是萧杏花反倒以为是自己逼得太紧,只好告诉嬷嬷好歹给大少奶奶歇息时间,可别给憋坏了。
至于她自己,萧战庭是说要教她认字的啊,她晚上跟着萧战庭学几个字,白天就拿着账簿子看看。账簿子上的字能认齐全,自己应该也学得差不多了。
日子就这么过去,转眼间,已经是太后娘娘的六十大寿了。
梦巧和佩珩已经把那副祝寿图锈好了,绣工自然是上乘的,上面的八个神仙并个大仙桃都绣得活灵活现。萧杏花欢喜地拿给我萧战庭去看:“这可是没折损你的颜面吧!”
萧战庭自然是知道这些日子萧杏花的辛苦:“这个自然是好,只是下次可不要为了个寿礼如此大费周折了,仔细毁了眼。”
萧杏花听了这话,自是十分受用。
其实这些日子,两个人可真是好得蜜里调油似的。
萧战庭每日都会教她认字,两个人一起吃着饭,说说话儿,晚上再一起上床睡觉。
睡觉的时候他都会抱着自己,有时候自己在他怀里拱一拱,他还会拍拍自己的后背。
这让她想起了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的萧战庭对她这个小妹妹可是疼爱得很呢。
她心里喜欢,便随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又不像以前那会子,做个针线活都要在桐油灯底下,那个时候没毁了眼,现在亮堂堂的夜明珠用着,哪里能毁眼呢!”
这话一说,两个人不免都想起了过去。
过去萧战庭的衣服哪里破了,都是萧杏花亲手缝补的。
从她六七岁学会了针线,就开始帮他缝缝补补了。
有时候入了秋,婆婆还没来得及给他做新棉衣,眼瞅着旧棉衣是再也穿不进去了,她就紧赶慢赶地给他做新的。
白天要干活,没时间做,便晚上就着豆大的一点桐油灯熬夜给他做。
做好了,他穿上,不再挨冻了,她揉揉发红的眼睛,心里也高兴。
想起过去,彼此都安静下来了。
萧杏花默了半响,最后受不住这近乎凝固的气氛,故意笑了笑:“赶明儿再找几个夜明珠,那个确实亮堂!还要几个月光石,那个放在床头,夜晚里猛地看了也不晃眼”
“嗯,好。”
萧战庭看到,萧杏花的眼圈也有些发红,不过她既然不想提了,他也就不再提。
“佩珩梦巧她们,都准备妥当了吗?”
萧战庭知道为了这次太后娘娘六十大寿,她可没少折腾。
用萧杏花的话说,这是她们进了城后,第一次见那么多的侯门贵族,总是要体面一些,免得被人小看了。
其实萧战庭想说,既是身为他萧战庭的妻儿,便是破衣烂衫去了,也没人敢笑话的。可是她既希望打扮得体面,他也就不说什么。
她爱花银子买买买,他就让她随意去买,反正他现在有的是银子。
她若要悉心给太后娘娘准备寿礼挣面子,他也就随着她。
“那是自然,我让如意斋给她们几个各打了几副新鲜花样的头面,又裁制了新衣裳。另外手底下丫鬟到时候谁跟着去,去了怎么和人见礼,早就练了好多次了!”
“嗯,那就好,对了,上次你说秀梅身子不好,如今可好些了?”
“好多了,柴大管家请了御医开了方子调理着,我前几日问过,说是比以前见轻了。”
只是看着秀梅,总觉得她眉眼间还是带着愁绪,萧杏花心里估摸着还是夫妻之间的事儿不够好,不过没办法,身子总是要慢慢养,她这当婆婆的,除了教训下儿子,一时也没什么能帮上她的。
“我让梦巧多和秀梅说说话,开解开解她,想着过些日子就好了。”萧杏花叹了口气:“说起这秀梅,其实是个聪慧细致的,会读书识字,又会画画,可是这读书人儿啊,自有读书人儿的毛病。就是太过于细心了,芝麻点大的事儿就会放在心里,也容易钻牛角尖。其实我想着,这事若是搁在梦巧身上,真得敞开来和咱家千尧吵几句嘴,估计也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