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此时又是一道新菜上来,这萧杏花看过去,却是一道清蒸大螃蟹。
虽说每个人面前都会放一只清蒸大螃蟹,可是唯独太后娘娘跟前那个,个头极大,看上去很是霸气威武,萧杏花往日倒是没见过这么大的,不免多看了一眼。
谁知道斜对面的宁祥郡主,却恰好看到了她这个动作。
萧杏花意识到了宁祥郡主的注视,便冲宁祥郡主大方地笑了笑。
宁祥郡主抿唇,收回目光,侧脸不知道和宝仪公主说了什么。
之后,宝仪公主便忽然站起来,笑着道:“皇奶奶,我听说镇国侯夫人带着媳妇女儿,可是给皇奶奶献上了一道亲手做的寿礼呢!”
太后娘娘听到她提起这个,倒是颇为满意,赞许地道:“可不是么,那是镇国侯夫人和家中几个小辈亲手锈的呢,绣得那可叫一个好,真是难为她了。”
太后娘娘这一说,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萧杏花身上。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也有人暗自打量,品度着这位新来的镇国侯夫人。
萧杏花如今对于这种目光已经颇为适应了。
没办法,她的夫君位高权重的,她又出身不好,被嫉妒被人念叨也是在所难免。
她安然接受。
谁知道那宝仪公主下一句却是:“皇奶奶,那您还不得赏个大螃蟹给镇国侯夫人吗?要不然总不能空口夸啊!”
太后娘娘一听不由笑了,欣慰地看了宝仪公主一眼道:“说得是呢。”
一时命道:“把哀家这只螃蟹赏给镇国侯夫人。”
她这么一说,众人越发羡慕了。
要知道这个寿宴的螃蟹是有说头的,最大的那只合盖是席上身份最尊贵的那个,要不然为什么区区一个螃蟹,还要专门挑个与众不同大块头地放在太后娘娘跟前呢?
可是如今太后娘娘却把这个赏赐给了镇国侯夫人,不管是出于对镇国侯的拉拢,还是出于对镇国侯夫人本人的喜爱,这都说明太后对那个乡下来的镇国侯夫人分外看重。
这让大家或者咬牙切齿,或者欣羡不已,或者若有所思,众人神情,不一而足。
可是其中,唯有宝仪公主,望着萧杏花的目光中带着得意的笑。
萧杏花微怔,望着眼前的那只大螃蟹,以及那精巧细致到不知该做什么用途的银色器具,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这一怔,在场的其他夫人也都明白了。
这一瞬间,大家的神情都变了。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笑着看热闹,当然也有人眼中透出怜悯。
大家都知道的,宝仪公主被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乡下侯夫人抢了男人,自然是气不过,如今她想出这么一出戏,显然是要给这位侯夫人难堪。
怎么难堪呢,门道就在这个螃蟹身上了。
想想吧,吃螃蟹这种事,哪里是寻常人能吃的?
其中各样吃螃蟹的小器具,怕就不是普通老百姓能用得起的。
所以说,这位侯夫人被赏了螃蟹,这是一个烫手山芋呢,她必然是不会吃的!
场上气氛这么一边,太后娘娘也忽然意识到了。
她虽然是身经百战才爬到太后这个位置上,可是万没想到亲孙女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借着自己的手将螃蟹赐给了萧杏花。
她在宫里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哪里想到萧杏花这打市井来的妇人,根本完全不会用那繁琐的吃螃蟹器具呢?
太后娘娘想到此间,脸上便不好起来了,对身边的大太监使了一个眼色。
大太监心领神会,就要去指示个宫女去帮这位镇国侯夫人剥螃蟹。
毕竟今天这场面,怎么也不能让这位镇国侯夫人难堪的。
谁知道这边大太监还没动呢,那边萧杏花便笑了笑,大方地承认道:“不瞒太后娘娘说,这劳什子的器具,我根本见都没见过,根本不会用呢。”
她倒老实,就这么承认了。
在场的豪门贵妇并千金小姐们,一个个不免掩唇而笑,有人笑话她的不入流,也有人倒是赞叹她的实在。
这年头,敢在皇亲国戚豪门贵妇面前承认自己根本不用那些器具,实在是出人意料地实在啊!
太后娘娘当下也是笑了,她原本以为这是一场难堪,没想到被萧杏花一句话变成了一场乐子。
不会就不会,大家也都认为她不会,她这么坦然承认,反而让人觉得这事情本该如何,有什么好遮掩的呢?
不过她还是终究命道:“德全,你过去,亲自帮镇国侯夫人剥了这螃蟹。”
太后娘娘这话一出,大家都不由惊了下。
让大太监德全去帮镇国侯夫人剥螃蟹,这简直是天大的面子啊!
在座众人,不光是坐在内室的皇亲国戚后侯门贵妇公主郡主,就连外面的那些文武百官,也都微微吃惊。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在场所有的人,却听到萧杏花站起来,笑呵呵地说:“皇后娘娘赐我螃蟹,都已经是莫大的恩典,哪里还敢劳驾德公公帮着剥螃蟹呢。要说起来,我虽然不会用这器具,不过螃蟹,却是会剥的。”
大家听得这话,不免神情各异,坐中宝仪公主原本要说话,却被宁祥郡主拽住了。
宁祥郡主轻笑了下,不动声色地望着萧杏花。
“她哪会吃螃蟹呢,这就吹吧!”宝仪公主不屑地道。
“想必是真会的……”宁祥郡主微垂下眼儿,淡声道。
宝仪公主一听,顿时明白了。
吃螃蟹是门技术活儿,该吃哪儿不该吃哪儿,这都是有讲究的。既然这没脑子的侯夫人非要自己吃,那就看着她出丑呗!
“对,你说得对……”宝仪公主顿时明白了,也笑看向萧杏花。
萧杏花自然将这两个人的目光尽收眼底。
呵呵,这都是看她热闹的啊!
于是她当场单手拎起那个霸气四溢的螃蟹,笑着道:“谢太后娘娘赏,今日个是太后娘娘的六十大寿,我干脆就当场表演个吃螃蟹,也好逗着太后娘娘乐一乐。”
太后娘娘见她笑得自信满满,也是松了口气,想着这位是个不按理出牌的性子,她既这么说,总不至于当场丢人,就由她去吧,于是点头道:“你且吃一个来看哀家看看。”
萧杏花遵命,又目光扫过众人,只见众人眼中充满了惊讶。
或许在她们眼里,两根手指头拎着一个螃蟹实在不雅观极了,她们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表演什么。
萧杏花对大家笑了笑,之后便对着那只螃蟹开始施展自己的能耐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盯着她看。
唯独那宁祥郡主,却是毫不在意的,她一边取了个枇杷轻轻放在口中,一般笑盈盈地和宝仪公主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宝仪妹妹,想必侯夫人总是能吃到这螃蟹……”
谁知道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宝仪公主微微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对面。
她诧异,忙看过去,一看之下,不由呆了。
原来萧杏花大开大合地拎着那螃蟹在手,手指头灵巧地一掰又一掰,之后又一扭一抠,众人只听得咔嚓咔嚓的声响,片刻之后,一切落定。
原来那只大螃蟹,那只被萧杏花摆弄过的大螃蟹,看上去完好无损地拼成一个螃蟹依然躺在盘子上,而旁边的玉盘上,已经整齐地放好了蟹黄,蟹肉等等。
周围和她一般惊讶的人都正盯着那螃蟹,一脸的不可思议。
她们就这么看着萧杏花一双手灵巧地动啊动,之后螃蟹肉出来了,蟹黄出来了,就连螃蟹腿上的肉也都完好无损地出来了。
旁边的那只大螃蟹,依然是那只大螃蟹,只不过看上去已经被大卸八块过一次了!
这,这是什么戏法?
她竟然徒手拆螃蟹?!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请欣赏读者吾九殿写的小番外:
生死错·阴阳调
一、为一个人,风雨煎熬
太阳落了,矮小的房屋中一星点儿桐油灯的光豆点大小。
萧杏花咬断了棉线,放下手中的活计,眨了眨酸涩肿痛地眼抬起头。
一抬头,就在昏黄的光影里看到那两个灵牌。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其中一个变成一张熟悉得很的脸,但一眨眼又没了。
“死鬼。”
萧杏花唾了口,轻骂。
她不再看灵牌,将缝补好的衣服放在一边等着明早李管家拿走。
躺在床上的狗蛋发出了一声抽泣,像是在梦里也睡不得安宁。
萧杏花的动作一顿,定定地立在那里许久,最后她走到床边俯身看儿子。
狗蛋侧着身睡,露出来的那边脸颊红彤彤。
是个巴掌印。
她打的。
亲手。
手有些颤抖,萧杏花哆嗦着嘴轻轻摸了摸儿子的脸颊,看着狗蛋还有些红的有些肿的眼皮心里头一扎一扎地疼。
疼得说不出来。
但再来一次,那一巴掌她还是要打。
重重地打。
“狗蛋,你要记住。”
低低的声,萧杏花的嗓子有些堵。
“你们有爹。”
她咬着牙根,回头望了望沉默在屋子里的灵牌。
“你们的爹……他不是没用。”
仿佛在睡梦里听见她的低语,狗蛋的睫毛动了动,然而萧杏花没发现。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了。
然而她没哭。
死死地挺直了脊梁,她一滴泪也没掉。
二、为一个人,生死徘徊
边疆的风刮着骨头的冷。
伤口因此越发地疼。
如果这时候还在家里的话该多好,虽然被子又薄又小,但两个人裹着总比一个人来得暖和。
杏花。
杏花。
军帐里萧战庭反反复复地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
他从枕头下拿出一个狭长的匣子,小心翼翼地打开,里头放着的是一根玉钗。
暗红色。
反复看了又看,觉得当真比当初那姓郭的小白脸想送给杏花的那本好看一百倍去,他这才心满意足地又把玉钗小心翼翼地当了回去。
其实那小白脸偷偷地想给杏花送东西。
然后被他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
这事杏花不知道。
他私底下干的。
姑娘家都喜欢那些金镯子银钗子。
他能给杏花的却只有木头雕的。
说什么铺里的那些钗子太丑都是鬼话,事实只是他买不起,送不起。
“你能给她什么?金银珠宝,你给得起吗?”
“能!”
能。
他当然能。
他不仅能给,还要给最好的,要把全天下最好的全给她。
许久没笑过的脸上嘴角咧了咧,萧战庭握着匣子笑得……很蠢。
风依旧在刮,伤口却仿佛不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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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个的目的只是想给男主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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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不渣不渣!真的不渣好吗?
看到那么多人说讨厌男主男主渣什么简直就是纠结死我了!
在萧战庭眼里自家的媳妇不是真正的小村民,在村里头那可是一支艳丽的花啊!说不定以前还是什么大家小姐只是命运弄人而已啊!
所以一开始恐怕他就觉得自己有些配不上杏花了,君不见他觉得杏花嫌弃他吗?!【此处再次论证良好沟通的必要性】
再然后就是那什么郭玉了。
看看看,萧某人时隔十几年依旧牢牢地记着那家伙家里多么多么有钱,和当时的男主对比起来,萧某人就是地上的泥,郭大少就是天上的彩虹啊!
所以他怕杏花喜欢郭谁谁啊!
所以他受刺激想要给杏花最好的一切啊!
不想给老婆最好的大房子,最好的宝宝最好的首饰的男人不是好男人!说什么不嫌贫爱富,但身为男人让自己老婆陪你吃苦还不努力奋斗!你对得起陪你吃苦的老婆吗?!
所以萧战庭参军。
一介平民从小兵到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又岂是他自己轻描淡写地说“幸运”可以解释的?
那是生死里游走,阎王刀下抢命。
然而身为男人,说大男子主义也好,说不善言辞也好,这些苦他不会说。
他背着,他经历过,但是他不说。
但是他不说我们不能因此说他渣啊啊啊!【泪流满面/捶地】
十几年禁欲的男人,自始至终只是为了自家小娘子的男人,这样的男人说他渣,那天底下还有没有好男人了哇!
至于有人说见到女主不直接认反而看公主刁难她……
天大误会啊!
萧战庭都以为杏花死多久了,看到她没死那简直就是惊喜过度整个人都傻了好吗?!《热爱生命》里面就说了,极致的悲喜都是没办法表达的。就好像杏花十几年如一日地在艰难拉扯孩子却不掉一滴眼泪,就好像萧战庭看到杏花没死整个人都木了。
第46章
太后娘娘也是吃了一惊。
她原本已经预料到萧杏花会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场闹剧,可是却万万没想到,她还真给自己变了一场戏法。
“这,这到底是什么戏法,哀家怎么就没看明白,没想到夫人还有这等本事!”
“太后娘娘,这其实不是什么戏法,只是熟能生巧罢了,以前家里穷,吃螃蟹吃多了,慢慢地也摸出点门道。虽说不会用那些器具,可是剥螃蟹的手艺倒是会的。”
以前家里穷……吃螃蟹吃多了……众人听着,只觉得眼前嗡嗡嗡的有星星在晃悠……
于是她们又听到萧杏花这么道:“我曾在琉璃河边住过,那边入了秋,河里爬着的都是螃蟹,只是没眼前这个块头大罢了。我和孩子们饿了,就去捉这个吃,我们一家子都剥得麻溜快。”
至此,太后娘娘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旁边的皇上,以及众侯门夫人,也跟着笑了。
“夫人真是好手法呢!”原本皇上对萧杏花是一脸的反感的,如今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好感。
萧杏花又趁机捧起那玉盘来,恭敬地送到了太后娘娘面前,笑着道:“此乃蟹中之王,臣妇不敢专享,还是请太后娘娘品尝。”
太后见此,自然是越发喜欢,众人也都纷纷夸赞,场上一片热闹。
就在此起彼伏的恭维声中,宁祥郡主微微抿起唇来,耳根泛红,手指头轻轻抓住了衣角。
所谓机关算尽太聪明,她没想到,小小一个手段罢了,倒是让她出了风头?
一旁的宝仪公主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嘲讽地道:“好姑姑,你这主意,可真是好呢!”
而就在外面殿上,萧战庭微微垂着眼,盯着眼前盘中的螃蟹出神。
没有人知道,大转子村的风俗,其实是不吃螃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