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杀出个侯夫人——女王不在家
时间:2017-10-02 17:31:05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自在地挪动了下手。
  谁知道萧战庭却忽然伸出手,握住了她的。
  他的手颇有力道,握住她的时,仿佛一个铁钳子。
  就如同多年之前的那个年轻后生。
  他这一握,不知怎地,分明是一把年纪了,她却莫名心里一慌,下意识地就要把手抽回来。可是他力道大,她根本抽不动啊,最后只能作罢,强自忍下。
  正待要干笑几声,说几句调皮话儿,谁知道他却捏着她的手,摊开来,在月光下仔细地看。
  这些年来她这双手,曾为孩儿们擦屎擦尿,也曾在逃难路上乞讨拾荒,更曾在一个个不眠的夜里拿着针线,缝缝补补只为了挣取微薄的铜板补贴家用,这么多年熬下来,那双手上早已遍布裂痕,粗糙不堪。
  他的手倒是长得好,虽指尖上颇有些茧子,可以看得出那茧子根本是平日里握惯武器才有的,这些年他又不干重活粗活,那双手保养得倒是比年轻时还好!
  这该死的不晓人心的月牙儿,偏生在这时候冒出了头,月光直白白地洒在她那双布满茧子和针疤的手上,而那萧战庭,还不错眼地盯着这手看。
  萧杏花顿时觉得难堪极了,一咬牙,用尽力气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了。
  “看什么呢,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她早不是当日的萧杏花了,那个大隗继山下人人称赞的萧杏花,那个大转子村一朵花的萧杏花,那个天生有着一双软绵绵富贵手的萧杏花!
  萧战庭侧首凝视着她,却只看,并不说话。
  又是这样的目光,仿佛要把人看穿的目光!
  萧杏花甚至能感觉到他直白到不加掩饰的审视,好像在打量她过去的这十几年,好像在打量她在过去遭遇的一点点不堪。
  她脸上蓦然便觉发烫,别过脸去,咬着唇不吭声。
  那如弓的残月轻轻挪移着,已经磨蹭到了树梢后,小院里夜色朦胧,倒仿佛笼罩上一层纱般。难堪地叹口气,萧杏花闭上眸子,一阵习习夏风吹过,却仿佛闻到了哪里飘来的荷花香。
  “累了一天,早点歇息吧。”耳边传来那个浑厚低哑的声音,陌生又熟悉。
  “嗯。”陷入心事的萧杏花胡乱嗯了声。
  身边的人起身了。
  他身形极高,比寻常男人要高,是以如今站起来,顿时遮住了月光,像一座高耸的小山般。
  萧杏花想起他刚说得话,顿时一个激灵,明白过来了。
  要,要睡觉了啊……
  她小心地抬起眼看他:“睡,睡觉吧,那——怎么睡?”
  “什么怎么睡?”他低头锁着她的双眸,淡声问道。
  “我,我的意思是说,你在哪屋睡啊?”萧杏花连忙干笑一声,不知道怎么,面皮竟有些发烫,胸口泛起莫名的惧怕。
  “我昨日是睡这里的正房,你——”萧战庭清晰地捕捉到了萧杏花面上的薄红,略一停顿,继续问道:“你打算?”
  “我……我这些年习惯了,习惯了一个人睡,我看你睡正房,我就睡耳房吧!”萧杏花连忙道。
  “不必。”萧战庭果断地道:“你睡正房吧,我去睡耳房。”
  “别啊,你是侯爷,怎么可以去睡耳房呢,还是我去吧。”萧杏花连忙殷勤地笑了笑:“这里的房子比我们家里大多了,我随便睡哪里都——”
  “我说了,我睡耳房。”萧战庭忽然粗暴地打断了萧杏花的话,一字一字地道。
  萧杏花顿时没声了。
  小心地望着萧战庭:“行……我睡正房,你,你睡耳房吧……”
  睡哪里不是睡……正房就正房!
  好好的,发什么脾气……
  
  第二日一行人等启程前往燕京城,萧战庭命人准备了一辆马车,宽敞舒适得很。萧杏花带着女儿和儿媳,竟不觉得挤。这马车里面又有吊柜和挂袋,还有隔层抽屉等,里面放了各样糕点香瓜茶水,甚至连夜壶都有,真是一应俱全。
  佩珩稀罕地看着这马车,打量一番才道:“这马车竟比咱家房子都看着气派。”
  萧杏花淡扫了她一眼:“以后你就住在马车里吧?”
  佩珩羞涩地抿了抿唇,两个儿媳妇不由得噗嗤笑起来。
  萧杏花探头看过去,却见萧千尧和萧千云正在侍卫的带领下去骑马。他们两个平时哪里骑过马啊,现在显然有些发憷。
  就在这个时候,萧战庭走了过来,不知道对萧千尧和萧千云说了什么,只说得两个人点头称是。
  再然后,萧战庭站在旁,亲自看着他们各自上了马,并尝试着向前骑了几下。
  萧战庭又对萧千尧和萧千云身后的侍卫各吩咐了几句,侍卫低头称是。
  萧杏花见此情景,收回了目光。
  不管萧战庭这个人对自己如何,他到底是个孝子,以后也应该是个慈父。
  两个儿子都是他的亲生骨肉,他以后总会顾着他们,给他们谋取一段锦绣前程吧。
  这夏日里赶路,一路上自然不好受,梦巧儿佩珩她们开始还觉得新鲜,后来便开始有些受不住了,脑袋上汗珠子黏湿了秀发,屁股底下都是一层湿,更兼浑身的骨头仿佛散了架。
  好在她们往日都是吃惯了哭的孩子,如今倒是能忍,并不吭声。
  行车到了傍晚时分,车马总算停了下来,却原来是前面已经到了凤城县,当下便停了车马,下榻凤城县驿站。
  因当地县丞早已知晓萧战庭并当今七公主殿下要过来,是以摆下酒席侯在这里了。萧战庭便是不会去吃那酒席,自然也难免要见一见,是以一进驿站,根本没见萧战庭踪影,反而看到一群侍卫并宫女,前拥后簇地围着个公主打转。
  萧杏花在柴管家的安排下,自去下榻了东边的院子,并给儿女们都安置好了。
  一时打发丫鬟们取来热水梳洗过,并烫了脚,整个人就舒服多了,如今只等着驿站做好饭食送过来了。
  她见身边这两个小丫鬟倒很是本分,手脚勤快,又都是白湾子县里出来的,算是同乡,想着那侯府门深,总是要培养几个亲信,当下便笑着问道:“熙春,念夏,你们二人,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左右如今无聊,好歹说一说。”
  熙春忙福了一福,笑着道:“夫人,我本是咱白湾子县后沟村人氏,因家里姐妹太多,实在是养不过来,便将我卖到了县衙里做活,托夫人的福,如今才跟着来到这里伺候夫人。”
  萧杏花听了,点头问道:“家中可有兄弟?”
  熙春垂下眼道:“有一个弟弟,才两岁。”
  不消再说,萧杏花自然是明白了,当即笑道:“这年月,家里姐妹兄弟多,日子自然不好过,不过如今你既跟了我,以后我若能荣华富贵,自然也不会亏待你的,好丫头,你放心就是。”
  这一席话说得熙春弯下了颈子,眼圈都红了:“谢夫人,奴婢以后一定尽心服侍夫人。”
  一时又问起念夏来,念夏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说,后来才低声道:“我本是被人养在窑子里的,到了十一二岁,我懂事了,知道那不是好地方,便拼死也要出来。后来险些被打死,妈妈以为我快没命了,就把我胡乱卖了。谁曾想我命大,活过来了,之后几次转手,最后才被县大人卖下,来到夫人这里伺候。”
  萧杏花倒是没想到这念夏竟有这番际遇,不由夸道:“瞧你白白净净的,又是个小身板,万不曾想你竟有这番骨气,倒是也让人敬佩。”
  念夏越发低下头:“夫人说哪里话呢,我这出身,平白让人瞧不起,其实原本说要瞒着,只说是被父母卖的,可是夫人宽厚,我终究不好编瞎话来哄你,只得照实说了。”
  萧杏花笑道:“可别在意这个,你想啊,你家侯爷还是个白身呢,如今还不是封候拜将,你生于淤泥之中,却能宁死不屈,出淤泥而不染,这才是好女子,真骨气。”
  这边正说着呢,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和说话之声。
  萧杏花开始以为是灶房里做好了膳食,可是侧耳一听,却是不像。
  “我等不过是粗鄙妇人,如今竟能有幸拜见公主殿下,实在是我等之幸。”
  “公主殿下,真是犹如天人下凡呢,看得我等眼都不够使了。”
  那声音极尽恭维谄媚之辞,几乎把宝仪公主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萧杏花正纳闷,就见门被推开了,梦巧儿走了进来。
  “娘,当地的官夫人都跑过来了,来拜见那位宝仪公主,围着她一个劲儿地恭维呢!”
第9章
  萧杏花听了,略一沉吟,便道:“她贵为当今公主,一路行来,自然有地方官宦夫人跑过来奉承巴结,这也是人之常情。以后我等也是侯门家眷,自然也有人来巴结你我呢。倒不如现在我们过去看看,学一下这宝仪公主怎么应对,以后也算是心里有底。”
  梦巧儿自然是觉得好,当下因佩珩到底是闺阁女子,不让她出来,只叫了春梅一起,几个人带了丫鬟,跑过去旁观。
  却听得那几个夫人都站在公主下首,正好一番阿谀奉承,甚至有一个道:
  “民妇听说,镇国侯生得形貌魁梧,在朝中权大势大,已经与公主定下姻缘,这真是郎才女貌,天大的好事儿呢!”
  “说的是呢,谁人不知,这位侯爷率领三军,驱逐北狄大军,威震北疆,那可真是响当当的人物呢!”
  宝仪公主其实自从那日被萧杏花灭了威风下了脸,对于嫁给一个“可能很快就有孙子”的萧战庭,已经是没多少兴趣了,可是今日这当地两个夫人过来拜见她,好一番奉承,又夸赞起了萧战庭,当下不免心中又有些动摇。
  一时想起当初第一次见萧战庭时,萧战庭身披战甲指挥三军的雄姿,可真真是盖世英雄,满燕京城里,又怎么可能再找出第二个萧战庭呢!
  当下心中一番纠结,便想着,他就是认了糟糠之妻又如何,大不了回京之后,设法让战庭将那愚妇休弃了。
  至于那几个儿女,左右不过是市井无知之徒,以后自己再生几胎,萧战庭心里岂能有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女?想到此间,她也是笑了,只任凭那些妇人误会下去。
  本来萧杏花带着两个儿媳妇是来取取经,看看人家到底怎么应对这官场女人间的排场,谁知道越听越不对味,再听下去,那宝仪公主真是俨然以萧战庭家眷自居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萧杏花现在决定不再忍。
  旁边的梦巧儿也是受不了:“我呸,真是个没廉耻的,亏她还是个公主呢,还是个黄花大闺女,竟然一口一个公爹的名儿,这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已经过门了呢!”
  秀梅性子虽然软,可是此时也觉得不是味儿:“总不该让人误会下去,到时候万一传扬出去,只说公爹要纳她进门,却到底没纳,岂不是败坏了公爹名声?”
  萧杏花自然也是深以为然,当下低哼一声:“这贼贱婊子,还没过门,便拿起了给人当小的乔儿,现如今倒是要她知道,谁才是萧战庭的正妻!”
  说着间,萧杏花已经有了主意,便带着两个儿媳妇悄悄退出来,又让她们俯首过来,好生一番吩咐。
  两个儿媳妇暗暗点头,之后自然按照萧杏花说得去办了。
  片刻之后,却见她们手底下五个丫鬟全都到齐了,名姓分别是:熙春,念夏,绿罗,红裳,素锦。
  这五个丫鬟一字排开,又穿着一水儿的白布衫儿和水清裙子,齐声道:
  “侯夫人,刚才少奶奶只说找你呢,怎么却在这里?”
  “侯夫人,您刚刚不是说一路行来已经累了吗,这边洗脚水都给您备下了,快快歇息去吧。”
  “我倒是不打紧,只是操心着侯爷,他也一路奔波劳累,如今却又出去会客,总是让人心疼呢。”
  “娘,您就是太心疼爹了,爹身子硬朗得很呢。”
  “大嫂,你不知道,娘和爹素来恩爱,自然是心里口里都念着爹呢。”
  她们几个故意把那“侯夫人”几个字咬得颇重,又是着意在公主厢房外面说的,于是那屋子里的人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
  于是就有当地县丞夫人纳闷地看了看外面:“这……难不成,这下榻此间的,还有另外一位侯爷,亦有另外一位侯夫人?”
  怎么家里那老蠢夫就没打探清楚,可不能只请了这一个,却开罪了那一个啊!
  其他人等心中也是颇为疑惑,不由得都探头往外看去。
  宝仪公主听得外面那话,登时脸色不好看起来。
  她自幼长于宫廷,自然是明白这雕虫小技,知道那位市井泼妇不过是故意的,还说什么侯夫人?呸,侯夫人是随便说叫就叫的吗?那都是要她父皇下旨册封,赐凤冠霞帔,才能这么叫的!
  当下她绷了脸,起身走出西厢房,冷笑着看过去。
  装模作样的愚妇,这点手段,也真是可笑,当下挑眉,厉声道:
  “真是大胆包天,侯夫人这个名头,岂是你这个无品阶的乡间妇人能用的?”
  萧杏花见这公主出来,正中下怀,当下故意带领着两个儿媳上前拜了:
  “民妇拜见公主殿下。”
  “萧杏花,你或许不知,侯夫人乃是本朝一品夫人的品阶,须要朝廷绶衔加冠封赐尚可,你如今并未受封,却任凭他人以侯夫人称呼之,这是违逆之罪。”
  萧杏花也笑了笑,却是道:
  “公主,也是巧了,正有个事要和你商量呢。昨日战庭和我提起,说是想再纳一房妾,我心里想着,多一个人伺候他也是好的。只是若真是要纳一个,总该找个脾性好的,姐妹也好相处,战庭那里也省心,你说是也不是?”
  宝仪公主听得这话,分明是要自己去给萧战庭当妾,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哼道:
  “大胆,你竟敢如此辱没于本宫?你可知道,辱没本宫,便是辱没皇室?”
  萧杏花也跟着一个冷笑,呵呵地道:
  “公主说哪里话,你也知道,我不过是个寻常妇人,不过是想唠唠家常,说说家里纳一房妾的事儿,哪里敢辱没公主呢?”
  左右她如果不想进萧家门,反正说的话和她也没关系!
  若是她觉得自己的话辱没了她,那就是心存觊觎,想要进她萧家门了。
  宝仪公主原本觉得自己占了十成十的上风,如今被萧杏花这么一说,竟被噎得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只好恨道:“你,你,你这个刁妇!”
  一旁的众位官夫人们见此情景,多少有些猜到了,心里不免震惊不已,想着难道眼前这位才是正宗的镇国侯夫人?
  看这位夫人,头戴施金累丝镶玉送子观音满池娇分心,身着紫罗对衿衫,下面则是水青纱金丝挑线裙,说话间虽有几分泼辣,可是看那面盘莹润,眉眼大方,倒还真像个侯门夫人!更何况她口中动辄直呼镇国侯名姓,论年纪,约莫三十上下,正是能和那镇国侯相仿。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