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他应该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说我就是有错,我就是有问题,夫人说得都是对的。
可是,他到底错了什么呢?不该让儿子骑马练武?不该让儿子进兵部?还是说不该让儿子生得这么仪表堂堂?或者是他该严加管教不让儿子犯下这等大错?
他想了想,终究还是说:“这段日子,我确实对他们疏于管教了,这个确实不好。”
“疏于管教?这和你疏于管教有什么干系!”
“啊?”萧战庭更不懂了:“那这件事我做错了哪里?”
萧杏花看他一脸虚心,便好心地给他掰着手指头算。
“你还记得当年陈三媳妇的事嘛?”
“记得。”这就扯远了,萧战庭丝毫不明白那件事和如今这件有什么干系。
“陈三媳妇这个人,其实就是对你有意思,想勾搭你。结果你呢,还觉得人家可怜,觉得人家不容易,觉得人家单纯得很,没那心思。呵呵,后来呢,你喝醉了酒不是,人家从屋里跑出来不是?便是你裤腰带扎得紧,没出什么事,可是这传出去,别人怎么想?你不觉得,当年陈三媳妇的事,和这件事倒有几分像?你们男人自然是怜惜那可怜兮兮的弱质女子,殊不知人家早已包藏祸心!”
“这……”萧战庭想起以前,点头:“是,你说得对。但是——”
“嗯?”
“但是我还是得说,当年那事我冤枉得紧,醒来后,回到家,我也给你看了,我裤腰带还是你头天给我扎的,除了你,还有别人会扎那个花样?便是当初我识人不清,可是却没做什么对不住你的事。”
萧杏花听闻,冷笑:“也亏得你裤腰带我扎的,要不然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就是这样的女人,你敢招惹吗?”
萧战庭默了半响,点头:“是,你说得对。”
萧杏花见他这样,心里自然高兴,于是再接再厉,继续道:“还有那宁祥郡主——”
“那个贱人。”别的也就罢了,一提宁祥郡主,萧战庭顿时皱眉。
萧杏花看他这样,又笑了,笑得分外满意:“瞧吧,要不要我把当初我说宁祥郡主这个人不是好人,你对我说的话再说一遍?”
“别——”萧战庭哪里有脸听她再提,连忙阻止道:“罢了,这个确实又是我识人不清。”
萧杏花此时大获全胜,高兴得从榻上坐起来,眉飞色舞地道:“你看吧,你这辈子,犯过两次错,两次都是识不清女人心,满心以为人家可怜人家单纯,其实人家心里想什么,你根本猜不到。有时候吧,说来也是怪,瞧你在外面也厉害得紧,可是一碰到这种能装的女人,就犯糊涂了。”
萧战庭沉思片刻,最后道:“千云招惹的那个女子,怕是背景不简单,有人指使的。”
萧杏花听了:“可不是么,结果你那傻儿子,还说人家多么多么不容易,人家那弟弟多么多么可怜,听得我就来气!”
萧战庭点头,感同身受:“这个确实不该。”
有了萧战庭的认同,萧杏花觉得心里好受多了,原本的气也烟消云散了。
“现如今,这件事该怎么办?”
萧战庭坐过来,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安抚道:“你先别烦,左右不过是个女子,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先看看她背后是不是有人指使吧。至于那个女子肚子里的孩子,我猜着十有七八不是千云的,只是总要些证据。”
“嗯,若你也这么觉得,我可算是放心了,那样的贱女人怀下的胎,便真是萧家的血脉,我看了也膈应!”
萧战庭看她提起来就气鼓鼓,有意转移话题。
“今日我不在家,可觉得脚累腿疼?”
如今她不过才五个月,可是肚子倒是圆挺大,且已经开始腰酸腿软。
“有点。”萧杏花别他一眼:“被你儿子气的。”
萧战庭看她气鼓鼓的样子,两边脸颊都泛着红,忽然就笑了。
“别气了,这不是什么事都顺着你吗?咱家你最大,你说谁笨谁就笨,你说谁傻谁就傻,你想教训哪个就是哪个,这当爹的,当儿子的,哪个不是跑到你跟前凡事都听着。现在,当爹的先给你捏捏脚,捏捏腿,好好伺候夫人。”
萧杏花听他说得好听,不由噗地笑出来:“这些日子,你每日留在家里陪我,别的没什么长进,哄人的话倒是一套一套的了。”
说着,倒是也不客气地伸出脚来,让他给捏。
萧战庭低头,两手捧住她的脚,拇指轻轻地脚底板上按着。
这个手法,还是从那个御医处学来的。
萧杏花舒服地迷上眼睛,半躺在那里。
他的手颇有些力道,很是厚实暖和,按摩起来,真是让人浑身的筋脉都松懈下来,懒洋洋的舒服。
舒服到了极致,便不由自主地哼哼了几声。
萧战庭原本是低头认真地帮她按着的,听得女人仿佛从鼻子里发出的那种“嗯哼”声,就像夜里被碰触到极致时才有的,像是痛苦不堪忍受,又像是欢愉之际。
他的气息渐渐地有些浓灼了。
怕她出事,自打知道她怀了身子,就没敢碰过,四个月了,抱着软绵绵的女人,不能碰,都快生生熬出油来了。
“要不要我再好好伺候你?”他眸中颜色转深,盯着她道。
此时她的两腮泛红,双眼微微闭着,那眼睑间也晕出动人的红,仿佛喝醉了一般。
“嗯……”似哼非哼的,好像答应了,又好像没答应。
他只当她答应了,大手往上,轻轻按摩着她的小腿,然后继续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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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他伺候了很久。
“如今怀胎五个月,没事。”他低哑地在她耳边这么说。
她此时是半跪着的,微仰着脸,无力地往后靠在他肩膀上。
“我会轻一点,若是力道重了,你好歹告诉我。”他急促地这么说。
她说不出话来,只虚弱支撑在床前的扶手上。
他伸手轻轻地到前面,用臂膀护住她偌大的肚子,感受着里面那个自己种下的肉团儿,小心地动作着,而就在自己的动作中,那肚子也跟着她的身形前后微动。
“记得年轻那会子吗?”多日不曾有过的他,舒服到了极致,却是用粗嘎的声音在她耳边道。
“嗯……”女人觉得自己仿佛是船,软绵绵地在无边的海水中动荡,找不到方向,更不知道该如何靠岸,只是下意识地发出“嗯”声。
“我那个时候,真是日日都离不得你。”
如今,忍着熬着,仿佛也就认了。
萧杏花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腰酸背痛的,两只胳膊也都仿佛使不上力气。
她都不记得昨日的事了,仿佛是被萧战庭抱着上的榻,之后呢?
默了半响,她眨眨眼睛,腮边泛起了红。
轻轻咬了要被角,不由低骂几句:男人都是熬不住的!
谁知道刚说完这句,那男人就过来了。
衣冠整齐,显见的是出过门了。
他如今比以前不知道细心多少,知道她怕冷,现在外面入门处站了一会儿,待到身上的寒气散得差不多了,这才走到榻前来。
“我查过了,这个女子,原本是左丞相夫人乡下远亲家的女儿。”
“难道这个坑,是左丞相特意挖的,他要干什么?他和你有仇吗?”萧杏花顿时清醒过来。
“倒不是说有仇,只是在朝中,他为文,我为武,平日里怕是也对我多少有些看不惯,想寻我一些麻烦吧。”
说起来也不是多么高明的手段,让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亲戚的女儿放出去,勾搭了自己儿子,打的应该是那女子怀孕了,进了自己家门,好歹算是给自己留个后手。
又或者,只是存心给自己找个麻烦?毕竟这件事,若是有心去查,其实也不难。
“左丞相让乡下远亲把女儿送过来,又给她暗中制造了机会,勾搭了咱们千云,那女子,以为怀了孩子,栽赃到咱千云身上,之后便能进了咱们家门,自有荣华富贵可以享,这才鬼迷心窍。只是如今,那个胎儿到底是不是千云的,却一时没有证据。”
“这样……”萧杏花拧眉,低头不语。
“如今你是怎么想的?依我之见,先将那个女子关到后院,严加看管,我再让人设法找人查出那个女子怀胎的底细。”
“不行,把那女人关到咱家后院,我听着都膈应,更不要说秀梅那边。她这个人,心里看千云比什么都重,自己又是子嗣艰难的,真怕她受不住。”
“那也好办,我派几个惯于审案的好手,吓她一吓,她不过是个弱质女流罢了,哪里禁得住审案的那些套路和手段,说不得几下子就招供了。”
“这也不失一个办法,只是这事是家丑,终究不好外传,若是让人知道了,凭空生出许多流言蜚语来。别人有心栽赃,未必知道咱们真信了他这把戏,只是沾染了这种事,终究是有理说不清。”
“夫人怎么想的?”依萧战庭的意思,最直接了当当然是把那个女子叫来,吓唬下,一了百了。
“我怎么想,便是怎么处置?”
“是,我自然是听夫人的,这种事,夫人看看怎么办,就是怎么办。若是觉得不好,直接设法结果了就是。”
“她肚子里若是你老萧家的种,你还舍得我随意处置?”
萧战庭听闻,却是无奈笑了,伸手,摸了摸她滚圆的肚子:“你肚子里,才是我的种。”
萧杏花见他这么没正经,不由得抬手,直接捏了一把他胸膛:
“这件事,我心里已经有定夺,只是无论我怎么处置,你别管就是了!”
“好。”
“没有证据是吧?我总要想办法,让她贱女人露出马脚来!”萧杏花脑子一转,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第91章
而在萧杏花夫妻二人夜晚白天地操心着儿子的事时,显然那当儿子的昨夜也不消停。
原来昨夜萧千云和秀梅回到房中,一路上,两个人都僵着脸,谁也没看谁一眼,谁也没说一句话。
后来进了屋,夫妻二人相对两无言,一个坐在杌子上,一个坐在床前,各自发呆。
屋子里嬷嬷丫鬟也都知道出了事,小心翼翼地上前伺候,却被秀梅给抬手示意出去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萧千云终于僵硬地抬起头,望向自己的媳妇:
“这次……是我不好,我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我……”
屋子里没有点灯,深冬的月光透过窗棂投射到屋子里,洒在秀梅那张白净秀雅的脸庞上,他只看到那张脸是从未有过的遥远和冰冷。
往日总是对他温柔似水的秀梅,此时仿佛变了一个人般地冷漠。
“这件事,是我太傻,中了人家的圈套,倒是凭白让你难受。可是我还是想说,我没有在外面养小,自始至终,我没和她私底下说过一句话,见过两次,都是有外人在,并没有和她单独说过什么话。只是我喝了那酒后,就睡去了……我对那个女子,实在并没什么想法。”
说到这里,他声音有了一丝颤。
这一刻,其实心里也是怕,怕万一酒醉的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更怕万一那个女子肚子里的孩子,真得是自己的。
如果那样,他该如何自处?秀梅又会如何?
“你不用给我解释这些。”秀梅目光怔怔地垂落在地上,望着一个虚无遥远的地方:“根本不用的,若是人家怀了你的孩子,你就接进来,纳个妾,岂不是皆大欢喜?左右我子嗣艰难,你接人家进来,得个血脉,我看了,也会替你高兴的,到时候爹娘那边也好交代。”
“你!”萧千云没想到她竟然说出这话,咬牙,陡然站了起来。
秀梅颓然地笑了笑:“怎么,我说到你心里去了?”
“这件事,自是我错了!可是我既已经答应过你,便是你没有子嗣,也会从大哥那里抱养一个给你,难道我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如今却说什么纳个妾,得个血脉,你这是故意的吧!”
“我故意?”这么一说,秀梅那眼终于凝聚出一点火光来,却是带着恨:“萧千云,萧牛蛋!你竟说是我故意的,难道不是你外面招惹了女人,现在人家不清不楚怀着你的血脉,你敢拍着胸脯说,这不是你的种吗?你若敢说,我就信你,我就陪着你一起,去把那女人给赶走!”
她咬咬牙,冷笑一声:“可是你不敢,你哪能呢,你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心里还怜惜着人家,觉得人家可怜!若是人家真怀了你的血脉,你还不得赶紧请进家里来,仔细地供着!趁早,这少奶奶的位置我也没脸当了,我连个血脉都不能给你留下,还当什么少奶奶,我明日就走,收拾包袱走人,回白湾子县去,回去继续当我穷秀才家的女儿!”
说着,她真就起身,拿起包袱,就要收拾东西。
“攀秀梅,你——”
萧千云上前,一把抢过她的包袱,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你这是故意要我心里难受是不是?你走,你走去哪里?你家里哥哥早娶了妻,就那几间屋,哪里还有你容身之地!”
他不说这还好,一说这话,秀梅顿时怔在那里。
兀自呆了半响,才明白,他说的原本是对的。
是了,家里本也不富裕,哪里能容她这个已经嫁出去的女人,回去后,还不是遭受嫂嫂白眼?少不得父母兄长做主,随便再配个人家!
想到此间,不由悲从中来,泪珠儿一滴滴落下。
“我竟命苦至此,我竟命苦至此……”
她捂住脸,伤心欲绝:“其实我明白,你心里一直存着个人,根本就没忘记过,我想着我对你好,我忍着,凡事温柔,什么都听你的,慢慢的,你总能发现我的好,忘记了那人。可是我不曾想到,你心里那人还没去,如今又添了这么一桩子!这让我怎么忍下去,这让我日子怎么过?”
她两手紧紧地抓着胸口处,细白的手紧紧绞住了掐丝薄锦袄:“我这里,好难受,难受得恨不得一刀子下去,把这心挖出来给你看!”
“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萧千云看她那样,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猛地捉住她的手:“攀秀梅,你告诉我,什么叫我心里住着一个人儿?我心里住着谁?你怎么又说出这胡话来!”
秀梅听得此言,不气反而笑了,一边笑一边眼泪往下落:“你当我是傻子吗,你当我不知道?我只问你,玉坠儿是谁,城东客栈老板家的千金,当初你不是想着娶人家的吗?怎么,如今竟然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