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崖仔细回想了昨晚的事,他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那这问题必定就是就是出在许殊均身上了!但来时的路上,任许青崖怎么询问,这许殊均都没透露半点,外面又有宣旨太监守着,许青崖不敢动粗,气闷了一路,也担忧了一路,现在见陆昀这么个态度,刚刚的担忧更加浓烈了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许青崖想破脑袋,却没想出什么头绪来,他不由放了帘子,颓丧的坐了回去,见身边的许殊均窝窝囊囊缩在一旁,神情怔忪,不由气恨得瞪了他一眼。
……
等出了宫门,陆烁望了望周围,见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人,这才打马靠近陆昀,嘻嘻笑了起来。
陆昀看了他一眼,也跟着笑了起来,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真没料到,陛下居然什么都没问,就这样轻松放过了儿子……”
陆烁抓紧了缰绳,转头看向陆昀。
他原以为,惠崇帝审问自己时,怎么也要问问,自己从打昏小厮到与陆昀重遇的那一段时间到底干了些什么,看看自己是否与昨晚枕山榭里发生的事情有关系!没成想,惠崇帝竟然提都没提,他进宫之前绞尽脑汁想好的说辞竟全都没用上。
“陛下心里早有打算,今日这一趟,不过走个过场罢了!”陆昀笑了笑,“究竟怎么回事,陛下心里想必门清,眼下这锅,他自然想让谁顶,就让谁顶……”
陆烁深以为然,附和着点点头,有了那副苗药的事,惠崇帝想来也怀疑不到自己的身上,他现在最警惕的应该是这苗药是谁放的,这人又是从哪得来的,他与大昭又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想到这里,陆烁又问陆昀:“爹,看陛下的样子,似乎直接将那苗药的事略过去了,单单提了是谁引儿子去枕山榭、想要害四皇子的事,他……”
陆烁压低声音,“这样,岂不是避重就轻?您说,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有什么打算?”陆昀笑了一阵,“再怎么是孤家寡人,这父子情分总是丢不掉的,两位皇子在陛下面前一向得脸,陛下哪一个都不想舍弃。而今日这件事,越是往下查,拖泥带水牵扯出来的污糟之事就越多,尤其这事还跟苗药联系上了,一个不慎,很多人都会疑心太子……”
说到这里,陆昀看了陆烁一眼,陆烁心头一跳,他倒是没往这方面想。
是啊,昨晚那太医明明说了,那苗药只有大昭皇室才有,这下药之人,必定是跟大昭皇室关系亲密、或者有什么交易的人!此事被害的是四皇子,朝中众人头一个怀疑的就是太子,要是再跟大昭牵扯上,那这太子说不定要被人冠上个里通外国的罪名。
轩德太子虽糊涂,惠崇帝却还是对他寄予厚望的,自然不希望他被这件事毁了……
陆昀幽幽道:“况且,断袖这种事,可不怎么光彩,陛下自然就要避重就轻了!”
陆烁的思路却彻底转到苗药的事上来。
见陆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陆昀就又压低了声音,道:“眼下咱们大齐跟大昭的关系有些微妙,大昭虽送了公主过来,但也不过是颗弃子罢了,并不会有什么实质的改变,这种时候,这苗药的事可不好挑明了说,你且看着吧,怕是到了明日,昨晚那两个太医的说辞就又要变一变了……”
“爹,您说这背后使坏之人用苗药害人……”陆烁抿抿唇,没有回答陆昀的话,而是问道:“大昭虽强,想要轻易潜伏进京师,也不容易,更何况四皇子这毛病格外的隐秘,想要获悉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陆昀听罢,点点头,大昭人天生一双红瞳孔,与大齐之人相差极大,若靠他们自己潜入京师,简直想都不要想。
“那这人就必定是大齐人了,且说不定还是……”陆烁支吾起来,一双眼睛紧盯着陆昀,“您说他联合大昭之人,单单只是为了陷害两位皇子吗?”
陆昀眉头拧了起来,这事他昨晚想了一夜,此时却不愿与陆烁多说,只道:“咱们连这人是谁都不知道,他是什么目的,就更不清楚了……”
说虽这样说,但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个猜测,只是想到旧年对这人的印象,陆昀又说服自己不能这么想。
想到这里,陆昀有些惆怅,“皇子们一日比一日大了,自回了京师开始,这一件又一件的,京师怕是再也不太平了了!我看那,等你考完院试,也不必多等了。明年一开春就跟着管事到魏州寻你外祖父去,跟着你外祖父在桃山书院潜心修习几年,既能长长知识,也能避开京师这些勾心斗角之事。”
☆、第206章 调职
陆烁正想着苗药的事,没料到陆昀竟突然说起去魏州读书的事,一时就有些呆愣。
这话题转移的也太快了吧!
须臾,陆烁才反应过来,他点了点头,道:“您没回来前,娘就跟儿子说过这件事,跟您的打算一样,也是准备让儿子明年开春……”
陆烁还没说完,陆昀就微微颔首,嗯了一声,道:“这事之前在河北道时,我就与你母亲商量好了。”
陆烁又是一愣。
既然是商量好的,为何又突然提起来,难不成真的像自己刚才想的那样,父亲不想让他对苗药这件事了解太多,所以故意岔开话题找的借口?
“不过…”陆昀话音一转,“我原本预备着,让你在那里求学个一两年就好,不过眼下看来,这京师实在是不太平啊,四皇子与太子两党争斗愈发激烈,圣上的态度又一直暧|昧不明,一不小心就容易与前朝牵扯上。更何况这次的事……”
陆昀说到这里,声音一顿,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若是四皇子真的有那种不堪的心思,你……他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他这次虽说吃了大苦头,但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盯上你……”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微微压低了些,但其中的愤慨却是显而易见的。
陆烁听罢,心里叹了口气。
陆昀所忧虑的倒是极对!他现在十分的确定,四皇子就是个断袖无疑,至于他是什么时候对自己起这种心思的,对自己到底看重到何种程度,陆烁不得而知。
但,只要想起姜府那件事,他与人合谋引诱自己往枕山榭去,虽说最终自食恶果了,但既然他敢这么做,可见他对陆家半点也不避忌,日后说不定还会使用同样的手段对付自己!自己能躲过一次两次,但总不能次次都这么提心吊胆的……
如今四皇子风头正盛,高卓也隆宠依旧,陆府一时拿他们没柰何,唯一的办法,也只得是自己先避一避了!
陆昀继续道:“你现下年龄还小,不急着乡试,不如在桃山书院多学上几年,等到日后京师里的局面安定了些,再回京师科考也不迟……”
陆昀眼神柔和,声音里也带着些安慰的意味。
陆烁侧头看到他如此,心里一股暖流淌过,陆昀定是怕自己年轻气盛,成绩正当好时却没法奋起直追,反而因为这些身外之事耽误了科考,唯恐自己心情郁愤吧!
陆烁想到这些,面上笑了笑,道:“爹这样安排十分妥当,儿子虚虚十岁,离成年还早着呢,倒是不必急着追求这些功名利禄,趁着年少时候多跟着大儒交流学习,于日后的读书举业反倒更有好处。”
陆昀见他听进去了,心中十分的欣慰,他抚须点点头。忽然又似想起什么,双眼一眯,笑了笑道:“想明白就好!你舅舅的调任已经确认下来,应该是要往南方去……”
陆烁一听这个,眼睛一亮,“舅舅调任这么快就确认了?南方?难不成还是按察使?”
“不是,”陆昀摇了摇头,笑着道:“你舅舅任上表现极好,陛下近几年对他也日渐信任,自然要升上一级、往重要的位置上去的……”
说到这里,陆昀又有些惆怅,他叹了口气,久久才道:“听陛下那意思,似乎是要将他调任做两广布政使的……”
这事还是陆昀回京师之后、第一天入宫时,惠崇帝以示亲近、亲口告诉他的,这些天忙着这些琐事,陆昀倒是没来得及跟陆烁说。
陆烁听罢,却是双目一沉。
两广布政使是从二品官职,做地方官做到从二品的份上,也算得上是厉害的了,只是想到两广的状况,陆昀的眉头不自禁的就皱了起来。
两广?陆烁整个头猛地转向陆昀。
那岂不是离大昭极近?
陆昀没理会陆烁的震惊,自顾自道:“这地方,离大昭近不说,且匪窝苗寨也较多,加之又有瘴气……哎,你舅舅虽是升了职,但这官可不好当啊!”
陆烁点点头,别的不说,单单两广地区的瘴气,就令人望而生畏,当初魏阁老一家的死因是什么?可不就是受了瘴气毒害吗?当时这理由一出,除了世家们偶尔私下里嘀咕一下之外,老百姓们可是深信不疑的。
由此可见这瘴气的骇人之处。
“舅舅是准备将表哥表妹送回魏州老家去?”陆烁想了一会儿,就明白了陆昀这话的意思。
陆昀点点头,“他们两个今年六月应该就要回魏州了,你与他们二人,比跟你大哥还要亲近些!日后到了魏州,有文林在,也能有个照应!”
袁家人口庞杂,虽是袁氏嫡亲的母家,但到底如何,陆烁心里却是没底,陆昀倒是心细如发,将这一切都提前想好了,他心里的忐忑倒是消除了些。
陆烁应了声是,转头道:“既然舅舅要往南边儿去,那里蚊虫多,疾病也多,依我看,回去之后,不妨让娘往舅舅那里寄上些京师里合适的药材,向来舅舅应该更需要这些!”
“这些就不需要你担心了,你娘早就知晓了,该如何做,她自然都知道。”陆昀笑了笑,想了想,又把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这次苗药的事一出,陛下虽然不会往重里处置,心中肯定是要记上一笔的,袁正会不会继续调往两广,且还说不定呢。
父子两个说完这些,也不耽误,从酒楼里买了些陆舜英爱吃的醉蟹之后,一夹马肚,就飞奔着回敬国公府去了。
等到了敬国公府,陆烁辞别陆昀,径直去了琦园,准备将此次进宫的情形与罗氏说说,免了她的担心。陆昀则下了马,方向一转,往砚园前院的苦笋斋去了。
将近中午,苦笋斋里一片宁静,外头的海棠花开的正盛,在阳光下颜色更为耀眼。
陆昀进去时,他大哥正临窗而坐,闲闲地翻着手里的书册,眉头微微皱着,显得心不在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哥!”陆昀见此,微微笑了笑,站在门口叫了一声。
☆、第207章 相似
陆昉听到这一声喊,转头一看,面上就是一笑,“二弟!”
他叫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书册,站起身来,半真半假责怪道:“你说你,都是自家人,还讲究这些避讳作甚,直接进来就是……”
陆昀趁他说话的间隙,就已笑着大步走了进来,他也不客气,先端起茶壶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这才笑道:“见大哥看书看得入迷,怎好直接出声打扰……”
“你呀!”陆昉摇头,无奈笑笑,就引着陆昀一同在临窗的罗汉床上坐下。
两人闲聊了一阵,陆昀才开口道:“大哥,不知昨晚让您帮忙查的事情,现在可有眉目了?”
陆昀听到这话,眉头微微蹙起,唉声叹了口气,才道:“昨晚你说的那刺客,面目普通,身手虽厉害,却也看不出是什么帮派的,这样的一个人,想要在茫茫京师中找出来,譬如大海捞针,实属不易啊!咱们府上的暗探昨晚趁夜搜查了一番,相似的人倒是找到了很多,但要确定是哪一个,那就有些难度了!”
这个结果,陆昀早就预料到了,倒是没什么奇怪的。
他就问道:“若非当时姜府突然发生了四皇子那件事,加上那侍卫狡猾使诈,也不会让他那么轻易就逃了!不过,他逃归逃,他的真实面貌如何,我却记得清清楚楚!我若是见了他,定然也能一眼认出来……也不知咱们府上暗探是画的人物图册,还是直接抓的真人?”
“这么多的人,哪里能个个都抓回来?”陆昉摇了摇头,“都是画的图册……”
陆昀听罢,微微抿了抿唇,这样一来,难度就大了许多……
陆昉见此,忙道:“不过你放心,昨晚派去的暗探中有那画功了得的,基本上能将人的面貌画个八九不离十,你先在图册里辨别一番,筛除些差别大的,等到范围缩小了,咱们再趁夜抓人也不迟……”
陆昀见陆昉如此劝说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点头表示赞许。
也是!总归这人就在那几家里面,想要找出来,倒也不难。
陆昉就高声叫了人,不一会儿,三名暗探就在管家的引领下进了书房。
陆昀从暗探手中接过画册,放在小案几上,屏住呼吸,一张一张,眼睛、鼻子、嘴,一个又一个显眼的地方,全都仔细的看了一遍。
画册很多,约有一百多张,加上陆昀看的仔细,等全部看完之后,已经半个钟头过去了。
其间,陆昉安静的看书喝茶,时而伸头瞄上一眼,三名暗探则笔直的站在一边,浑身冷冰冰的,好似一具具木头人。
“看完了?”见陆昀翻完了最后一页,将图册放回小案几上,陆昉才放下手里的书,问了一句,“可有什么发现?”
陆昀面色有些沉重,微微摇了摇头,“这些人,基本上大同小异,想要甄别出来,实在有些难度!”
大同小异不说,且都与那晚在姜府见到的那人十分相似。
“大同小异?”陆昉提声问了一句,边说着,边将那些画册拿到手里,快速翻阅浏览了一遍。
暗探们找出来的都是些相似的,陆昉是知道的,但这些画册他并没有看,而是一直放在探子那里,专等着陆昀回来,直接交到他手上去的。
现在他见陆昀面色不好,且声称这画中人物大同小异,陆昉不由起了好奇之心,他不似陆昀那样有耐心,直接囫囵看了一遍。
等看完全部,陆昉的呼吸声有些重了。
何止是大同小异,简直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
“怎么回事?”陆昉转头看向三名暗探,高声问道,“你们搜查了一晚上,就搜查出这些?”
陆昉边说着,边将那画册甩到了三个暗探的脸上。
三人眼皮微微垂下,面色却依旧不动,一副任由陆昉处置的样子。
“大哥勿恼,还是先听听他们怎么说吧!”陆昀出声阻止道。
陆昀见他大哥这么耐不住性子,有些惊讶又有些无奈,他倒真没想到,陆昀竟连看都没看,不过这倒不是重点,他们陆府的暗探一向稳重,这次将这事办成这样,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眼下追究旁的都是徒劳,还是尽快听听这些暗探们怎么说,他们毕竟是亲临现场、亲自去找人抓人的,没人比他们知道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