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觅没有料错,这不是普通马车,正是田蚡选美归来的车架。田蚡出去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没几天便听闻起了瘟疫,这才草草选了几个模样周正的往回赶,眼见路上流民聚集,此时见城门外尸横遍野,知道事有不妙,得赶紧进宫一趟。
田蚡正着急,忽听属下禀报,有个姑娘要上马车。
田蚡此刻火急火燎的哪有心思选姑娘,斜了一眼却愣住,小脸上虽是泥污,可看得出底子清秀,尤其一双蕴含灵气的眸子,水汪汪的煞是诱人。
谁说运气差来着?到城门口了上来一差强人意的美人。
帘子后面的田蚡没做声,微不可见的动动手指。于是,沈觅就这么上了马车,还进了城。
田蚡虽然不出息,可毕竟国舅的身份还是摆在那里的,别的不好说,进城还是管用的。
马车一路驶向田蚡半山腰的私宅。宅子里有山有水,有鸟有兽,十分气派。管家和几个婆子将沈觅等十几个美人引到专门的住处,嘱咐她们好好休息,第二日开始上课。沈觅估摸着是歌女家妓之类,知道自己暂时无忧倒是松了一口气,可是时间耗不起啊。
路上听同车女子颇为自豪的说起这是田国舅的车,想来宅子主人便是田蚡。
若是母亲真是王皇后,那田蚡便是便宜舅舅,不过沈觅摸不清田蚡的心思,也摸不清王皇后的心思,若是说出实情搞不好死路一条,毕竟王皇后的现任夫君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不是?无论哪朝哪代,绿帽子这东西哪个男人都不喜欢。
不管怎样,田蚡是保皇派,确切说是太子/党,总有希望可以直达天听吧。沈觅请婆子带自己去见田国舅,说有要事禀告。
婆子睨她一眼,满是鄙夷,还没怎么着呢就想爬上贵人的床?奚落道:“哎呦呦,我说姑娘,你这样的我见的多了,练好了艺再见也不迟。”
见多了?呸!此路无门,沈觅找老天爷开的那扇窗。
窗外长廊隔几步站一个侍卫,一眼扫去,十个指头还不够数的,
这可怎么办?
甭说门,连窗子都打不开。
田蚡半路下车急忙奔向椒房殿。
王皇后只听说有瘟疫,也不知道外头闹成什么样,听田蚡这么一讲,这才意识到事态有多么严重。
王皇后急的转来转去,“当真这般?”
田蚡被王皇后转的眼花,伸手盖住额头,“自然是真的,我这刚从外面回来,连休息都顾不得就赶来见你,能是假的么!”
“去外地?做什么?”
“自然是选美人,还能去做什么!为了咱们彘儿的大业,我可算是吃了苦受了罪,”田蚡抬起一只脚,退下长袜,指着脚趾头诉苦,“阿姐,瞧瞧,都磨破皮了,这可是大汉朝堂堂国舅的脚!”
王皇后急的冒汗,见他这副德行,气不打一处来,点着他的头,恨恨道:“你说你个不争气的,说好了选美人让下面人去做,你怎么自己去?还嫌不够招摇?”
田蚡无奈,自己受了委屈赚不来半点好!
“阿姐,你弟弟我就这么个德行,地痞出身,你让我学窦婴那王八蛋的气场,我可学不来。”
见阿姐要发怒,忙嬉皮笑脸的握住她的手,轻轻抚摸,“阿姐,弟弟错了,这还不是为了选称心能用的美人?交给下边的人,你放心么?反正我是不放心,这次寻了几个不错的,没准窦宪那厮就被勾住了,若不是为了彘儿大业有成,弟弟才懒得去,一旦得上瘟疫,阿姐,你可就没这个弟弟了。”
唉,这弟弟虽不中用,总比没有的强!
王皇后使劲戳了一下他的脑门子,“但愿有个能用的,别太招摇,关键时候不可出岔子。”
“知道,阿姐放心,就在半山腰的秋园,训练些日子就邀窦家那厮过来玩耍。”
“训练什么?哪有那功夫!窦宪有个春园你可是知道的,什么美人没见过?什么美人没有?过于刻意也不好。”
田蚡眼珠子一转,阿姐说的有道理。
美人莫过于偶遇,春风般拂过男人的心,痒痒的,欲罢不能,方可称为上品。
田蚡别的不中用,男女情/事可谓行家,一面往秋园走着一面琢磨,这个遇该怎么偶呢?
窦宪进来的时候偶见一绝妙美人,落水?爬墙?摔倒?误走错房?
还是落水好些,救美人上岸还可一同更衣,共处一室的学问可就大了,不可描述啊......
田蚡很高兴,总算有了绝妙主意。
田蚡有的是美人,仔细选了个床/下弱柳扶风床/上猛虎附身的美人专程练习跳水。
啊不,是落水。
落水的动作不能过于刻意,救命得喊的酥麻甜美,挥手相救的幅度不可太大,免得溅起水花挡了如花似玉的小脸儿。
长安城的三月可不暖和啊,美人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日夜期盼某一日站在枝头当凤凰,因此练习的十分勤苦,田蚡则亲自在一旁督导。
“那手,得兰花指,对,对。”
“水花太大了,看你的脸蛋还是水花!”
“落下去时腰肢再软些,对,软,软,懂不?把那啥啥啥的功夫使出来。”
“声音得甜美,啥叫甜美,懂不?”
美人练了一个上午,终于练得色香味俱全。
田蚡很满意,可以上菜了,约窦宪务必晚上赏光秋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美女们给的营养液,美人表示很感谢~么么哒
窦窦:一听我的大觅觅要来了,浑身充满了力气,啊!菠菜!
田大爷:小窦窦啊,喜欢觅觅你早说啊,看看我脚上的泡,疼哦
窦窦:田大爷你可以去休息了,菜我会好好吃
田大爷:我给你准备了红烧肉,你偏偏喜欢拌黄瓜
窦窦:擦!别跟我提黄瓜,昨个有人说我是公用口口,那个说我的同学你今晚等着,我去和你谈人生
☆、沈觅又落窦宪之手
田国舅邀请赏秋园?
窦宪捧着帖子嗤之以鼻, 担着国舅的招牌整日里招摇撞骗,还请自己赏光?
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转念一想,前日里,暗卫在镇北将军府外发现两名青衣蒙面人,成三成八被击杀,数名暗卫受伤, 一名青衣蒙面人还没问出什么居然服毒自尽, 另外一个在围攻下重伤逃脱, 成六带人一直追捕, 至今没有消息。
城外尸横遍野,城内亦是修罗场,各大府邸都派人监视着, 这时候不排除异己更待何时!
安进是御史之首,前阵子在朝堂对青州现任太守张买不遗余力的夸赞, 列数前任太守黄觉上百条罪状, 直指窦婴是其幕后靠山, 金湛素来搅和浑水的居然也在一旁帮腔, 气的魏其侯当场哆嗦成一团。
有仇不报还是他窦家人么?
这不,趁着瘟疫的引子,将金湛将军之女、安御史的儿媳金藿扔到城外不说, 还带着一奶娃子。
打蛇打七寸,窦婴报了哆嗦之仇。
田蚡这时候来帖子,难不成和青衣蒙面人有关?想探窦家的底哪有那么容易。
也罢,窦宪决定赴宴。
得知窦宪赏脸, 田蚡既兴奋又紧张,侄儿能否当上皇帝还不一定,太后那妖妇可是还喘着气呢!窦家这位今天可得伺候好了,一旦梁王做了皇帝,自己没准还能保住自己的富贵。
管家吩咐歌舞姬速速准备最拿手的乐曲歌舞,沈觅等新来的没机会上场,作为后补人员在台后学习。
且说那美人隐藏于假山旁,老远见田蚡带着一名男子走进园子,通身墨色衣袍,身高八尺,端的是风流倜傥,龙章凤姿,美人心动不已,见田蚡手势一打便奋身跃入荷花池。
窦宪是谁?!
层出不穷的美人计欣赏过若干,见美人落水心下了然,不禁嗤笑。
万事俱备,只欠窦宪这道东风,可这道东风居然站在池边赏景赏美人,没有半点下水救人的意思。
田蚡心急,又不能催人家下水,假意惊呼:“呀!哎呀呀!有人落水,可惜我不通水性,这可如何是好?”
窦宪看看他,安慰道:“田国舅莫急。”
“救命啊,救命——”美人也着急了,扑腾的水花一下大过一下,这男人长得这么好看,难不成是个瞎子!
田蚡也觉得窦宪眼瞎,看不见是个美人么!
“哎呀,窦大人,美人淹死要可惜了。”
窦宪继续欣赏池中美人拍打水花,“不可惜,死了照样是美人。”
啊?
听闻有人恋美人尸,难道窦家这厮喜欢这口?没听说啊!
田蚡犹豫道:“窦大人,这美人淹死了可就体会不到妙处了,这这这......淹死的也不好看吧......”
窦宪睨他一眼,薄唇轻启:“死了自然有死了的妙处,田国舅一尝便知。”
田蚡看看池中美人,再看看窦宪,心想只要今日能巴结上窦宪,死了倒也不算可惜。
美人上午练习时伤了风,为前途带病跳水,想不到碰见这么一冷心肠的,这荷花池不浅,扑腾的实在累极,可又不好自己游上岸。
关键是正主还在池边看着,美人无奈,只得强撑着扑腾水花。
眼见美人渐渐无力,如花似玉的小脸儿没入水中,窦宪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沈觅今日是后补,比较清闲,听闻国舅今晚邀了大人物赴宴,以为老天爷终于开了眼,趁人不备偷偷溜出来,伺机寻田蚡禀告瘟疫内情。
刚过长廊便听见有人喊“救命”,沈觅飞奔至荷花池,正见美人兰花指露出水面,压根没看见池边站着人,奋不顾身扎进水里上演一出英雄救美。
窦宪和田蚡谁也没想到此时此景会有闲人凑这个热闹,可当那女英雄水中一露头,窦宪笑不出来了。
田蚡怒极,这是哪个来搅和事儿的!美人死了刚好给窦家这厮享受一顿,救上来怎么整?难不成再扔水里去?
“窦大人,这婢子实在无礼,竟敢搅了窦大人的美事,待我狠狠惩戒她。”
窦宪冷冷一笑,“是该好好惩戒,着实无礼,这样吧,给田大人个面子,就罚她今晚来服侍于我。”
田蚡愣住,服侍?怎么服侍?活着服侍还是弄死服侍?
难为人呐!
刚要问清楚,却见窦宪已走出老远,田蚡小跑着跟上,寻思道:还是先活着吧,活着可以再弄死,死了可不好弄活。
美人趴在池边呕的胆汁都出来了,晃晃悠悠强撑着站起身,披头散发乱成一团,脸上的妆容不可入目,看着田蚡和窦宪离开的方向一脸哀怨,对沈觅恨道:“妹子,呕——这天底下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这物件儿,呕——男人的心比茅坑里的石头硬多了,男人那张嘴啊,比屎还臭,呕——信男人的话这辈子就算进沟了,还他/大娘的是阴沟,下辈子都翻不了身,呸,呸,我呕——”
沈觅累的有些脱力,坐在石头上喘着粗气,被美人呕心呕肺的一番豪言壮语惊的站起来,点头道:“姑娘真知灼见,挺灼见的。”
美人听见这话很是知心,“男人那话啊不能信,尤其是榻/上的风流话,不然猪呀狗呀什么玩意儿都能上树,呸,就没个好东西。”
美人一路骂骂咧咧,转过长廊不见身影。
沈觅浑身湿透,凉风一吹打了个寒颤,紧接着几个喷嚏。
唉!都些什么人什么事儿啊!沈觅吸了吸鼻子,心想可千万别得风寒,紧要关头,得不起。
拧拧左边袖袍,“哗啦”——地上一滩绿水,再拧拧右边袖袍,身边顿时有了水洼洼,一条寸长小鱼从袖管里滑落,在水洼里活蹦乱跳。
沈觅捧起小鱼,“小鱼啊小鱼,咱俩都落难了,我把你放水里去,你保佑我见到田蚡大人,可好?”
一伸手,小鱼没入池中不见踪影。
紧接着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沈觅忙顺着声音看过去,长廊上几个婆子火急火燎的朝着荷花池跑过来,前面领头的正是管家。
这是干嘛?难道小鱼显灵了?
管家见沈觅在池边,又急又喜,对身后众人道:“快,快快,把她伺候好了,速速洗漱装扮,有一点疏忽拿你们试问。”
不容沈觅反抗,几个力气比牛大的婆子扛起人奔向浴室。
一路颠的头晕脑胀,进了浴室,几个婆子三两下就把衣袍除个干净,摁在水里好一通洗。
沈觅想抗议!
见过搓澡用丝瓜瓤子的么!
婆子说了,这样皮更嫩,肤更红。
沈觅疼的哼哼,看自己的药袋在一旁搁着,里面至少有两粒迷药,心里安稳了些,问道:“能见到国舅大人吗?”
婆子一脸笑意,讨好道:“能啊,姑娘好福气,昨儿刚来的吧,今日有位贵人来做客,可是田国舅的座上宾呐。”
另一婆子拿布子为沈觅裹干长发,用木梳细细梳理,“姑娘好头发,在秋园里的姑娘我都梳过头发,还没哪个像姑娘的这般好,果真是个有福气的,姑娘若是富贵了,还请姑娘莫忘了提携。”
管他哪个贵人不贵人,只要能见到田蚡即可。
沈觅想得很美好,可现实很骨感,若知道那位贵人便是死对头窦宪,沈觅绝对不会自投罗网。
窦宪这会儿心情甚好,看着满堂歌舞,享受着美人们齐刷刷抛来的媚眼,时不时的回抛几个,引得几个美人面红耳赤跳错了步子。
一直以为她香消玉勋,没想到兜兜转转又来到自己面前,归根结底还是缘分使然,既然上天让她再出现在自己眼前,便不可辜负上天的好意。
摸摸怀中那块布帛,正是沈觅的“欠条”,数额十分巨大。窦宪轻扬嘴角,寻思着回头就把那美人塚给砸喽。
田蚡见窦宪终于有丝笑容,心里可算是落下石头,但愿那女子是个机灵的,千万别惹得这厮发怒。
“窦大人,喝酒,喝酒,你们几个愣着做什么,还不给窦大人端酒?”
几个美人婷婷袅袅落在窦宪身边,夹菜的夹菜,端酒的端酒,“大人,请饮了此杯。”
美人环绕中的窦宪心情更好,美人胸/脯如满月,就着美人的葱葱玉手满饮一杯,顺便捏捏那满月,调/戏道:“玉兔可在?”
美人害羞,挺着两团满月蹭上窦宪的胳膊,娇声道:“大人可真坏。”
“本官就是这么坏,你可喜欢,嗯?”
美人兴奋,抖抖满月,“喜欢,大人怎样都喜欢。”
田蚡见此,十分满意,再厉害的英雄也过不了美人关呐,只待将窦家这厮拽沟里。
窦宪一边和美人讲着满月的故事,一边注意着门口,暗想这丫头怎的还不来,待对满月不耐烦时,见门口慢慢走进一名少女,身段窈窕,面若出水芙蓉。
窦宪眉眼皆笑,这丫头打扮打扮还算是耐看,放在春园的花花草草里也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