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皱了皱眉道:“你不需要刀。”
林惊鸿笑道:“可你需要剑。”
西门吹雪问道:“为何?”
林惊鸿笑道:“你以剑御杀,又以杀入无情道,可你的无情……呵,终究是你自己的路,你觉得没错,便走下去吧,吾与你道不同,吾之言论,也与你无甚益处。”
一个已经被剑奴役的剑者,如何能看清真正的道只是道,剑,可有可无。
西门吹雪又一次皱眉,但是到底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而说道:“但求一战。”
林惊鸿微笑道:“好啊。”
一边的花满楼和陆小凤愣了。
等一下,这剧情不对啊。
西门吹雪又道:“何时。”
林惊鸿答道:“等金鹏王朝的事情结束吧,要是现在就弄死你,陆小凤会很头疼的。”
陆小凤:……
花满楼:……
西门吹雪道:“好。”
之后,西门吹雪便与陆小凤分头行动。
陆小凤看着西门吹雪说道:“你当真要跟她比试?”
西门吹雪说道:“你没注意到么?她的脚从未落地。”
陆小凤愣了愣,转头看向林惊鸿,对方的衣服的确是个很好的遮掩,这时候陆小凤才发现,对方的衣摆毛边太过干净了些。
陆小凤又问花满楼:“你早就知道了?”
花满楼笑道:“我认识她时,只听到那只老虎撞门的声音,其他的声音我从未听到过。”
没有听到走路声,也没有闻到别的气味,更没有听到呼吸声,要不是当时藏虎的尾巴在疯狂的甩着,砸出声响,又有林惊鸿开口答话,他只怕还真不知道屋子里有人。
也因为这个,一路上陆小凤都在盯着林惊鸿,然后他发现,那只老虎坐骑也是没有脚步声的,不过这不奇怪,猫科动物本来就擅长藏起脚步声。
林惊鸿笑道:“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走路没有声音?”
陆小凤摸了摸嘴唇上,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没有胡子了,便答道:“我其实比较想知道,你得衣服怎么会这么干净。”
林惊鸿笑了笑道:“因为一直没有弄脏啊,我才不会让自己的衣服在泥土里打滚,多脏啊。”
陆小凤摇了摇头:“可是你还是没有说你怎么办到的。”
林惊鸿答道:“嗯,其实我是一只狐妖,我有妖法的。”
说罢,林惊鸿还做了个鬼脸。
花满楼轻笑,因为他知道陆小凤不会相信,就像当初他最开始也没有相信一样,哪怕这的的确确是真话。
陆小凤果然是不信的,他当林惊鸿逗他,毕竟别人的武学的确是禁忌,不好探听,因此他也就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了。
而在夜色里,有人在唱歌,歌声是从后山坡传来的。
着种淡淡的忧郁,美得令人心碎。
歌词也是凄凉、美丽、而动人的,是叙说一个多情的少女,在垂死前向她的情人,叙说她这一生的飘零和不幸。
陆小凤并没有仔细去倾听这歌词,因为他觉得花满楼的神情太奇怪,他又忍不住要问:“你以前听见过这首歌?”
花满楼终于点了点头,道:“我听人唱过.”
陆小凤道:“听谁唱过?”
花满楼道:“上官飞燕。”
陆小凤常常说,这世上可以让他完全信赖的东西一共就只有十二样,其中有一样就是花满楼的耳朵。
别人连亲眼看见的事,有时都会看错,可是花满楼却从来没有听错过。
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已无异告诉了陆小凤,现在唱歌的也正是上官飞燕。
这个已神秘失踪了的少女,怎么会又忽然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一个人躲在这月夜荒山里,唱这首凄凉幽怨的歌曲?
她是唱给谁听的?
难道她也像歌词中的那身世飘零的孤女一样,在垂死前向她的情人叙说她命运的凄苦不幸?
陆小凤并没有再问下去,因为这时黑暗中已忽然出现了一点灯光。
歌声正是从灯火闪动处传来的。
花满楼已展动身形,向那边飞掠了过去,他虽然看不见这盏孤灯的光,可是他飞掠的方向却完全没有错误。
灯火越来越近了,陆小凤已可分辨出那是一间小小的庙宇,供奉的也不知道是山神?还是土地?
就在这时,歌声竟突然停顿,天地间突然变得说不出的空虚寂静。
几人发现上官飞燕并不在这里,而且还在石像后面发现已经死了的独孤方。
林惊鸿觉得还真有意思,要不是知道剧情,只怕自己也被弄糊涂了。
陆小凤勉强笑了笑,道:“不管怎么样,她总算还活着,一个人的脖子若有柄刀在架着,又怎么还能唱出那么好听的歌?”
似乎是为了缓解一下心情,陆小凤开始唱歌了。
歌唱得并不好听,因为是陆小凤唱的。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他用筷子敲着酒杯,反反复复的唱着,唱来唱去就只有这两句。
他唱一遍,花满楼就喝一杯,终于忍不住道:“我并不是说你唱得不好,可是你能不能换两句唱唱?”
陆小凤道:“不能!”
花满楼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我只会唱这两句。”
花满楼笑道:“别人都说陆小凤惊才绝艳,聪明绝顶,无论什么样的武功,都一学就会,可是你唱起歌来,却实在比驴子还笨。”
陆小凤道:“你若嫌我唱得不好,你自己为什么不唱?”
花满楼摇了摇头:“那你还是接着唱吧。”
林惊鸿轻笑了起来,她笑道:“我唱歌给你们听罢。”
陆小凤眼睛一亮,这样的时候有个漂亮的女孩子唱歌,似乎这酒也变得好喝了。
林惊鸿微笑着低低的吟唱了起来,歌声柔和而绮丽,带着一点低沉与阴森的诱人声色唱道:“彼岸花,花叶不相逢。那落迦,因果莫匆匆。流啊……潸潸三途河。荡啊……幽幽幽冥路。听啊……渺渺引魂鼓。哀啊……尘梦空。沉啊……十八地狱红。望啊……三千如来光。”
曲调阴柔,歌声更是诡谲森森,在这荒山野店里,只把陆小凤给听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花满楼倒是微笑着拍手说道:“想不到你不但做的一手好菜,酿得一手好酒,连歌都唱的这么好,这歌有名字么?”
林惊鸿答道:“有啊,歌名是‘彼岸花’,是我从另外一个地方听来的,觉得很好听,就学来了。”
陆小凤搓了搓胳膊,连忙道:“好了,不要唱了,还是趁着现在吃些东西吧。”
说着,陆小凤把林惊鸿之前当作见面礼给他的酒拿了出来,说道:“现在也没有什么好酒,刚才花满楼说你酿的一手好酒,这酒是你酿的么?”
林惊鸿点了点头:“只是佐餐的果酒,这会配菜倒也不错。”
陆小凤笑了,解开酒壶的封绳和牛皮纸,拔出木塞,果然闻到了一阵清甜的酒香,尝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赞道:“果然好酒!”
作者有话要说: 大半夜的,听着彼岸花,还挺带感,嗯,这首歌是霹雳的片尾曲,WY音乐搜彼岸花,选那个霹雳英雄的专辑就是了。
第9章
夜已深了,人已散了,这山村野店里,本已不会再有人来,更不会有人来找陆小凤。
但这个人却偏偏来了,偏偏是来找陆小凤的。
看他的打扮,仿佛是山里的猎户,手里提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一只已烤好的山鸡。
而且还说这只山鸡是陆小凤的姑妈买下来,特地叫他送来的。
陆小凤怔了怔,道:“我的姑妈?”
猎户竟也似怔了怔,道:“你就是陆小凤陆大少爷?”
陆小凤点点头,道:“只不过我既不是大少爷,也没有姑妈。”
猎户道:“一定有的,绝不会错。”
陆小凤道:“为什么?”
猎户道:“那位姑娘若不是你的姑妈,为什么要花五两银子买下这几只山鸡,又花五两银子叫我送来,只不过……”
陆小凤道:“只不过怎么样?”
猎户用眼角瞅着他,忍着笑道:“她说陆大少爷是个有四条眉毛的人,我一看就会认得的,可是你却像只有两条眉毛。”
陆小凤板着脸,自己却也忍不住笑了,道:“你几时看见过有四条眉毛的人?”
猎户也笑了,道:“就因为我没有看见过,所以想来看看,倒并不是完全为了那五两银子。”
陆小凤道:“我姑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猎户道:“是个小姑娘。”
陆小凤失声道:“是个小姑娘?你这么大的人,会不会有个姑妈是小姑娘?”
猎户苦笑道:“我本来也不相信的,可是她说她年纪虽不大,辈份却很高,她还说她有个侄孙子叫花满楼,今年已五十多了。”
陆小凤看了看花满楼,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
花满楼却笑了笑,道:“不错,我的确是有这么一位姑婆。”
猎户又怔了怔,道:“你就是花满楼?你今年已有五十多?”
花满楼道:“我保养得好,所以看来年纪轻。”
猎户忍不住问道:“要怎么保养,我……我可不可以学学?”
花满楼淡淡道:“那也容易,我只不过每天吃五十条蚯蚓、二十条壁虎,外加三斤人肉。”
猎户看着他,连眼珠子好像都要掉了下来,突然回转身,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落荒而逃了。
陆小凤终于忍不住大笑。
林惊鸿也忍不住笑了。
花满楼也笑道:“你说的不错,看来那小妖怪说起谎来,的确连死人都要被她骗活。”
他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间用筷子指了指左边的窗户。
窗户外面的正好站着一个小姑娘,正是上官雪儿,也就是‘姑妈’。
林惊鸿歪了歪头,说实话,她对熊孩子向来没什么好感,但是只要这个恶作剧不是在自己身上,她还是可以保持平常心看看戏的。
而上官雪儿来这里,是因为她知道陆小凤他们来找西门吹雪,所以特意提前来了这里等他们,她拿出从院子里挖出来的金燕子,告诉陆小凤,上官飞燕已经遇害了。
上官雪儿还说,独孤方,萧秋雨,柳余恨都是被上官丹凤杀的。
耳聪目明的林惊鸿听的清楚,而闭着眼睛的花满楼也听得清楚。
花满楼放下了酒杯,有些叹气。
林惊鸿拿出一盒糕点,拿起一块递给花满楼。
花满楼愣了一下,接了过来,对着林惊鸿笑了笑,叹道:“我本以为不会这么不堪。”
林惊鸿笑道:“大部分的时候,人性永远经不起考验,所以,站在光明里吧,你毕竟是依靠光明雨露而生长的花满楼啊。”
花满楼听了这话,微微一笑,拿起点心吃了起来。
而那边陆小凤和上官雪儿则又发现柳余恨没死。
等到陆小凤哄走了上官雪儿时,紧接着就收到了霍天青的来信:敬备菲酌,为君洗尘,务请光临。
下面的具名是“霍天青”。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字写得很端正,墨很浓,所以每个字都是微微凸起来的,眼睛看不见的人,用指尖也可以摸得出。
花满楼微笑道:“看来这位霍总管倒真是个很周到的人。”
陆小凤淡淡道:“岂止周到而已!”
送帖子来的,是个口齿伶俐的小伙子,在门外躬身道:“霍总管已吩咐过,两位若是肯赏光,就要小人准备车在这里等着,送两位到珠光宝气阎府去,霍总管已经在恭候两位的大驾。”
陆小凤道:“他怎么知道我来了?”
小伙子笑了笑,道:“这里周围八百里以内,无论大大小小的事,霍总管还很少有不知道的。”
陆小凤笑道:“可是有一件事情你们霍总管不知道。”
小伙子疑惑:“何事?”
陆小凤和花满楼分别站开,看了看身后的林惊鸿说道:“我们可是三个人。”
小伙子张了张嘴,显然被林惊鸿的外表和那只老虎给吓了一跳,连忙道:“失礼了,那就三位请。”
可是那马车不够三人坐的,尤其是这马车太颠簸,林惊鸿没兴趣上去,在说了她一个女人,干什么要跟两个男人坐在一个马车里,又不是亲戚。
林惊鸿可没兴趣跟两爷们挤马车,照旧骑着老虎随行。
不过好在不算太远,等到了地方也就好了。
酒筵摆在水阁中,四面荷塘,一碧如洗,九曲桥栏却是鲜红的。
珍珠罗的纱窗高高支起,风中带着初开荷叶的清香。
已经是四月了。
花满楼静静的领略着这种豪富人家特有的空阔和芬芳,他现在不仅能看到霍天青的模样,也可以他的声音中判断出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霍天青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说话时缓慢而温和,他说话的时候,希望每个人都能很注意的听,而且都能听得很清楚。
这正表示他是个很有自信、很有判断力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他自己的原则,他虽然很骄傲,却不想别人认为他骄傲。
花满楼并不讨厌这个人,正如霍天青也并不讨厌他。
另外的两位陪客,一位是阎家的西席和清客苏少英,一位是关中联营镖局的总镖头“云里神龙”马行空。
马行空在武林中享名已很久,手上的功夫也不错,并不是那种徒有盛名的人,令花满楼觉得很奇怪的是,他对霍天青说话时,声音里总带着种说不出的谄媚讨好之意。
一个像他这种凭本事打出天下来的武林豪杰,本不该有这种态度。
苏少英反而是个很洒脱的人,既没有酸腐气,也不会拿肉麻当有趣。霍天青特地介绍他是个饱学的举人,可是听他的声音,年纪却仿佛很轻。
主人和客人加起来只有六个,这正是花满楼最喜欢的一种请客方式,显见得主人不但细心周到,而且很懂得客人的心理。
可是直到现在,酒菜还没有摆上来,花满楼虽然不着急,却也不免有点奇怪。
水阁里的灯并不多,却亮如白昼,因为四壁都悬着明珠,灯光映着珠光,柔和的光线,令人觉得说不出的舒服。
苏少英谈笑风生,说着后主的荒唐事。